第160章 春寒袭人(05)

这一个晚上似乎格外的漫长,陈浩楠中途醒过来好几次,但是看看窗外仍然是漆黑一片,而宿舍里却是呼声如雷。

也不知道是那个家伙说起了梦话,竟然说着说着还唱起了歌,陈浩楠听了,忍不住就捂着嘴笑了,他忙又转了一下身子,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终于,终于起床的铃声响了,随即那尖叫的口哨声和急促的进行曲也响了,整个校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迅速地披衣下床,陈浩楠又快速地到了水房。洗漱完毕,他便跑着步来到了操场上。然而,到了操场上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匆匆地又跑来了小卖部:他想趁着早操前整队的这几分钟再给欧阳伊雯打个电话。

进了小卖部的门,陈浩楠抓起话筒就拨起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然而,抱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一连串的盲音顿时又让他灰心到了极点。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或多或少他都会在心底深处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即便是到了极度困惑之时也会努力地自我安慰着。当然,陈浩楠也是不能例外的,没能听到欧阳伊雯的声音,他便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起来,为她祈祷、为她祝福……

“喂!喂!喂!都做操了,你还发什么呆呀!”突然,胖老板娘如河东狮吼一般大声一叫。顿刻间,陈浩楠的三魂七魄差点就丢了两魂六魄。尽管这样,他还是意识到了,拔腿就跑出了小卖部。

学校领导已经从前面开始检查了,要是被逮着免不得要挨一顿批评的。陈浩楠只好在人群里钻着,东奔西突的,还好在关键时刻他跑到了自己班上的队伍。当胖胖的副校长从自己身边走过,并报以似笑非笑的那一刹那,陈浩楠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一股很特别的成就感迅速就冲刺了他的全身——尽管是侥幸的,他还是禁不住自个“呵呵”地傻笑了

。然而,他的这种成就感并没能维持多久……

一整天了,陈浩楠心里都在想着欧阳伊雯,他为她担忧着、替她祈祷着,以至于白天的课根本没听进去什么,笔记也做得一塌糊涂。一直到了晚自习,看着她的座位仍然空空的,他心里面渐渐地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和伤感——隐隐约约的,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这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喂,你小子怎么刚一开学就魂不守舍的,你到底搞什么鬼呀?”突然,同桌刘晓冬拽了拽陈浩楠的衣角,带着几分质问的口气问道。

“别惹老子,我心里正烦着呢!”陈浩楠白了刘晓冬一眼,厉声喝道。因为欧阳伊雯的事,陈浩楠心里正着急,又刘晓冬在他的眼里从未算什么东西,他怎能给他好脸色瞧呢!

当然,刘晓冬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什么都差劲,而唯独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功夫却是登峰造极。他常常把各任课老师拍得是晕头转向,以致于这么久以来根本没上交过几次作业,而老师们也不曾动他分毫,也许是懒得管他了吧!又加上他舅舅就是副校长梁国光,他更是常常仗势欺人、搞恶作剧,许多同学对他都畏怕三分,敢怒而不敢言。但是,刘晓冬却从来都不敢招惹陈浩楠,以前是因为萧秋明在的缘故,后来多半是因为徐子杰,他听说徐子杰是因为跟人打了架才被迫转来雁南s中的。再说了,陈浩楠在原本是211班的那一批同学中威望还着实不小。所以,这会儿一见到陈浩楠没生好气、满脸怒相,刘晓冬自知是捅了火药桶,立马就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一句。

“但愿伊儿一切都好吧!”陈浩楠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强力扼制那些纷乱的思绪,想让自己静下心来。然而,抽出一张试卷缓缓地展开,正读着题,他的思绪不由地又飘向了远方……

忽然,陈浩楠感觉到有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他不由地惊了一下,忙回头想看看是哪个冒失鬼,然而他这一回头差一点就惊得失声叫了起来,因为班主任王泽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站在了他的身后。还好,刚一进教室的时候陈浩楠就把书和练习本都拿了出来,手里还捏了一支笔,作出了“认真”之状。也许这就是古书上所言的“有备而无患”吧!以前,他从来不喜欢这么装腔作势,既是骗老师又是骗自己,但是好几次因为在课堂上傻傻发呆而被老师抓了之后,一些好事的同学就“挺身而出”,把“成功之经验”倾囊相教了。

把心镇了镇,陈浩楠假装着若无其事地把头转了回去

。口中正小声地嘀咕着,不想王泽忽然在他的课桌上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示意他跟着出去。

见班主任已经先行了一步,陈浩楠也不敢磨蹭,连忙就跟了上去。而就在此时,刘晓冬那小子正在一旁捂着嘴狂笑着,不时地还发出声来来——陈浩楠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小子一眼,他恨不得回去踹他几脚。

走出教室,看到王泽的样子,陈浩楠不由地又大吃了一惊。王泽是个地地道道、如假包换的烟鬼,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能若无其事地点上一根烟。对于这一点,他自己也在班里面“郑重”地讲明过。但是这会儿,他掏出一根烟却并不急着点上,他只是拿着它在围栏上轻轻地敲打着,频率不快也不慢,似乎还带着一定的节奏。见到此状,陈浩楠更是模糊了,心跳也不由地快了起来。借着教室里射出来的灯光和皎洁的月辉,他隐约可见王泽的两眉紧锁,神情也特别严肃……

过了好一会儿,王泽才慢腾腾地把烟点上了,全然没有了往日里那种拔烟就点的雷厉风行,倒有点像雪地里的老翁。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在周围,陈浩楠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而王泽却也只是慢悠悠地吐着眼圈。

终于,陈浩楠终于禁不住打破了沉默,问道:“老师,您找我有事吗?”他的声音很小,但也明显地把王泽震了一下。

“哦——,有那么一点事……”王泽吱吱唔唔地应着,神色也慌张了起来,他手中的烟也不知为何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又从左手拨到了右手,最后掉落在地,抖出一片火花。

“老师,您没事吧!”看到班主任被烟头烫了,陈浩楠心头一急,不由地就失声嚷了一下。

“没事,没事……”王泽连连拍了拍手说道。然而,刚刚陈浩楠那么一嚷,一下子就惊了教室里的人,他们顿时就交头接耳起来,有些人甚至还探着头死死地定着窗外。王泽赶忙走进教室,他的拳头在讲台上重重地敲了几下,哄闹之声随即就嫣然而止了。但是,也不见王泽说什么,他就走出了教室,冲着陈浩楠说了声“你来我办公室再说”,便向着楼道口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师命难违,陈浩楠不敢停歇,马上就跟了上去,可是刚一跑到转角处,他就发现班主任没了踪影。于是,他赶紧加快了脚步。然而,等陈浩楠下到了教学楼底层,他却发现班主任已经越过中心干道,到休闲广场上了,步走如飞……

一走进王泽所在的政治组办公室,陈浩楠就发现他已经坐下了,而且又有一支烟在他手上燃着,冒着一缕青烟

。见此状,陈浩楠禁不住又愣了一下,这时王泽示意他坐下——他也没有多想,连忙就在王泽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然而,此时,整个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师生二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陈浩楠,你和欧阳伊雯的关系挺好的吧?”等陈浩楠一坐定,王泽迅速把烟头掐灭了,他盯着他幽幽地问道。

被班主任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问,陈浩楠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又不知道班主任所问何为,他只得稍稍低了一下头以避开了他的目光。猛吸了一口气,他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还好吧,还好、还好——我们是朋友……”

“那有件事就要你去办了!”王泽迅速接过陈浩楠的话说道。

看到班主任的话来得这么急切,陈浩楠也不再模糊了,立即就问道:“什么事啊?”

“欧阳伊雯的爷爷去世了……”

“什么!伊儿的爷爷去世了?!”陈浩楠的脑袋顿时“嗡”地一下,像一记重弹就在他的耳边炸响了,又像一块寒冰忽然掉在了他的心口上,他猛地浑身一颤。这个噩耗下,神情激动的他差一点就要跳起来,一把掐住王泽的脖子就急着质问他,说他在胡说八道。然而,稍稍一想,这种事情他为人师者又怎么会胡乱说瞎话呢?……陈浩楠只能紧紧地攥着拳头,极力控制了自己的悲痛之情。

“是啊,世事真是难料,眨眼功夫就是一辈子呀!”王泽禁不住感慨而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忙又吩咐着说道:“过几天你和罗志鹏、胡菁三个人代表我和班上的同学去悼念一下,行吗?”话说到这里,王泽看了陈浩楠一眼,不由地他又摸出一根烟来了。这学期刚一开学,王泽对班委会做了调整,罗志鹏当了班长,胡菁还是学习委员,不过她还兼任着副班长。

“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陈浩楠强忍着悲痛,一字一顿地问。

“今天下午两点多钟吧,刚才欧阳伊雯打电话来了,她跟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两点?!”听到班主任这么一说,陈浩楠不由地大惊了,“怎么这么快呀,昨天上午我还在医院呢!”

“算了,算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

!”王泽慢慢地站了起来,隔着办公桌,他伸手拍了拍陈浩楠的肩膀说道,“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劫的,有道是‘有生必有死’嘛!……所以呢,我们生者不要太过于哀伤,要更多地想想我们自己的路——如果现在不好好把握自己,将来闭眼之时岂不后悔啊?”

“我知道了,老师!”听了王泽的话,陈浩楠为之一震,他使劲地点了点头应着,他怎么也没想到班主任突然间会有这么一番深刻的见地。王泽听了,禁不住就会意地笑了,他这一笑比刚才那眉头深锁的样子好看了一千、一万倍。顿了一下,陈浩楠也看了王泽一眼,忙又说道:“那没什么事了,老师我就先回教室了……”

“那好吧,你先回去,凡事都要想开了啊!”王泽笑着嘱咐道。

“我知道的……”一边说着话,陈浩楠一边慢慢地退到了门口。一拉开门,他立即就奔了出去。

然而,一路跑着出了政治组办公室,陈浩楠根本就没想着立刻回教室里去,他径直就朝着小卖部跑来了。虽然刚从班主任那里得知了欧阳伊雯的一点消息,但他还是很不放心,他准备再试着给她打一下电话,他想听听她的声音,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因为晚自习还没有下课,小卖部里静悄悄的。跟昨晚来这里时一样,胖老板娘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还珠格格》,唯一不同的就是,角落里没了那几个偷着抽烟喝酒的小混混。看到陈浩楠走进店门来了,胖老板娘仍然只是转头看了一下,她嘴角一撇,幽幽地问了一句“买什么东西啊?”,便又转过头去看她的电视了。

“我不买东西,就打个电话!”陈浩楠说着就操起了话筒。

“长途两块,短途一块,知道吗?”胖老板娘连头也不转一下,怪声怪气地念道。

“知道!”陈浩楠随口就应道。也并不在意胖老板娘的冷言冷语,他快速拨起了号码——摒着呼吸,他静静地等着。不料一会儿过后,话筒里传来的还是一阵低沉的盲音。

“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陈浩楠只得慢慢地放下了话筒,他知道再怎么重拨也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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