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插手六部的王爷

更新时间:2013-1-13 13:31:48 本章字数:18659

书房宽阔,一角摆着镶云母的紫檀木屏风。屏风后是通往里间的一道门户,织锦帘子下,还摆着一张锦凳。

锦凳上坐着乐开了花的赵小毛,在听着赵赦大骂不止。商少阳对待有孕的展王妃薄情,赵小毛心里是很不舒服。

虽然对小舞有真感情,可是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环境,要么和小舞携风离去,哪里不能过上一生,夫妻相守清贫也可以度日。

有能力的人,总是会出头的。

舍不得自己小王爷身份的商少阳,为王位接受赵赦的条件娶了展夫人,他的责任就应该是照顾好展夫人,再给小舞尽可能的照顾。

人走一步,一步的责任不一样。随着岁月悠悠,责任是需要改变不可以固守。像商少阳这样杀害自己有孕的妻子,来表示自己真感情,这叫人渣了。

明明,是有更好的一种方式可以动作,他偏要选了偏激的一种。当初,并没有人绑着商少阳让他娶亲。

赵小毛觉得可以自夸一下,舞阳郡主这个以前的情敌,小毛也让她能有个孩子。因为现在,情敌不再是情敌,而是依附自己的人。

这个时候的责任,和以前对舞阳郡主是恼怒的时候,就不一样。

“不知道京外哪来的一个混蛋,竟然敢割我的靴腰子。”安平王骂上一句,商少阳矮上一分。他此时觉得自己心中明白,安平王,果然是不知道大前天晚上是自己在。

要是在,他怎么会当着自己还大骂。

平白被打了一顿,又被当面骂了一顿的商少阳,是晦气到十分。

他忍着骂,等赵赦说完。低声下气地同赵赦商议:“眼前,妻子是不肯原谅我。我再说什么,她也不肯相信。王爷,我不能没有主中馈的人,这京里,我想寻一个,不知道哪一家的好,请王爷指点一二。”

大气明亮的书房中,赵赦诧异的神色溢于言表,他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的表情,先是紧紧闭上嘴,表示自己很意外。再和缓了面容,有了三分笑,和颜悦色地道:“这事情我不方便过问,我过问了,就伤了展先生的心。”

安平王微仰起面庞想想,更是笑容加多,用商议地口吻道:“你也要体谅我,我管了你的闲事,到现在落得一身不是。展家的人进京了,这不是我的主张,是他们自己要往宫里送人。白石王处今年送来八个人,展家倒来了四个。”

“皇上正病重,怎么还会纳人?”商少阳从听到这消息,就有这样的疑问。赵赦莫测高深地一笑,没有回话。

商少阳追问一句:“是新帝的人?”赵赦再次莫测高深的一笑,没有回话。商少阳心里痒痒的,他虽然被赵赦责备“管了闲事,落得一身不是。”见安平王态度和气,又多问一句:“哪一位是新帝?”

淳殿下,颂殿下,还有四皇子,八皇子?新帝不是太子殿下的谣言,早就随着清源王的出走,而乱纷纷。

安平王只是一笑:“你倒也消息灵通?”商少阳心里一紧,这话是确定下来新帝不是太子。太子归太子,即位的时候不是他,这事情也是有的。

“清源王出走,应该是宫中争风,”商少阳来时满心里气恼,现在不得不对赵赦说他自己得到的消息:“据说是为争皇位,想来,太子殿下是不会登基。”

直接传位给皇孙的话,至少不是太子,今天得到证实。

浓眉挑起的赵赦踌躇一下,把话题重又扯到商少阳的亲事:“展先生是我得力的幕僚,我不能让他有怨言,你要寻亲事也是应当的,你自己去寻吧。”

商少阳唯唯诺诺,在他心里,觉得这就算是和赵赦打过一声招呼。他刚松一口气,听赵赦又缓缓问道:“展家的人,说你屡次暗杀你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屏风后面的赵小毛都觉得奇怪,按理商少阳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他哪里还有脸来见表哥再说话,这已经算是撕破脸。

商少阳偏偏还有话回,他一脸冤枉:“这与我无关。”已经走到这一步,是得装就装,得骗就骗。

赵赦听过点头,很是相信地道:“我也相信不是你。”这一句话,商少阳有些无地自容。他尴尬一下,决定还是往前走自己的路,匆忙再道:“如果王爷见到展家,帮忙说一下,她不回来,我要寻亲事。”

“这话,你自己去说吧。”赵赦为难地道:“你这样做事情,我没有脸面再去提。”

屏风后面微有响动,是赵小毛掩口笑得不停。

狼狈的商少阳离去,真姐儿从屏风后面出来,娇滴滴来找赵赦:“表哥,他还好意思说这些。”抱着赵赦手臂,爬到他膝盖上去,赵小毛一脸戚戚:“这是个什么人?”

自己当初对别人怎么样,不说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赵赦拍拍赵小毛:“打了他一顿,你还要怎样?”真姐儿很是同情展夫人,又道:“小舞跟着这样的人,也未必好过。”

“别人的事情,你白担心。”赵赦取过桌子上的茶水,倒茶给小毛喝,看着她低着头在自己手中啜饮,无限怜爱地道:“最近你不要乱上心,等生过孩子,再想这些不迟。”

小毛抬起头:“等生下孩子,这样的人还这样得意吗?”真姐儿,很计较商少阳这个人。就像以前,她在心里一直计较左俊杰一样。

“让他得意去吧,”赵赦没有说别的,只是把小毛抱起来往里面去:“你现在要睡觉,让你睡觉,怎么又出来了。”

把赵小毛安置在里间的床上,赵赦在床前坐了一会儿,轻轻拍两下,再哄两句,真姐儿要睡不睡时,赵安在外面低低地道:“王爷,礼部里大人来见。”

真姐儿被吵醒,冲着赵赦嘻嘻一笑露出白牙,赵赦不无恼怒,斥责赵安:“知道了。”好不容易才把小毛弄得要睡,这奴才来得不是时候。

看出来赵赦不悦的真姐儿,乖乖闭上眼睛:“我要睡了,等我醒过来,表哥记得穿那件绿色的衣服给我看。”

“好,乖乖睡,再跑出来再记一顿打。”赵赦伏下身子亲亲她,给真姐儿拉好锦被,这才出来。

这幸好是位王爷,要是位大人,天天要这样哄妻子,他也没有功夫。

礼部里来人,是说展家往太子府上送人的事情。

一直说了两个时辰,又说过宫中嫔妃如何安置,新帝问起来,王爷如何回话,礼部如何回话。官员们离去,赵赦进来看真姐儿,还在熟睡。

还没有到嗜睡时,真姐儿刚才,一开始没有睡着,听着听着才睡着并没有半个时辰。

安平王出来,命赵安:“取我青年时那件绿色团花绣花袍子来。”赵安取来,并没有半分诧异的神色。虽然王爷近十年不穿这种衣服,赵安还是没有奇怪。

碧绿色的锦袍,是上好的宫锦。衣领子上,先是繁繁的绣花。这花延伸到衣襟两边往下,再到腰间。

下半身的袍角上,另有花枝儿往上,刚好托住这绣花,正确来说,这是一件满身绣的衣袍。是安平王封王后就不再穿的一件靡靡之衣。

他封王后为表威严,又不能显出自己年青,全是暗青花青锦青,暗纹闪烁的衣衫。今天对着这一件衣服换上,又要换上真姐儿指定的金腰带。王爷是边换边自言自语:“小毛是不想想她生过孩子,表哥怎么收拾她。”

床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哼”,赵小毛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笑眯眯看着。支过肘,赵小毛笑逐颜开:“表哥哈,你年青时还挺英俊。”

“这不会说话的熊孩子,”赵赦笑骂:“表哥年青时,可是京里出了名的英俊人,就是现在,”说到这里,摆出理当谦虚的表情:“也比霍山王英俊吧。”

赵小毛嘻嘻哈哈嘿嘿过,对着赵赦这一身衣服仔细端详:“表哥年青时,身量儿长得早,这衣服是哪一年的?”

这一件满身绣绿衣往这里一站,好似玉树临风,琼枝秀雅,好似……真姐儿托着面庞狠狠想上一通好词,也觉得不能描述。

“是我二十岁时候的,”赵赦自己瞅着,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还穿年青时衣服,也还穿得出去。正想对着小毛夸夸自己,赵小毛又脸色黑黑:“表哥,你穿这衣服会过哪些人?”

赵赦也黑下脸,赵小毛更黑了脸。两个人黑脸对上黑脸,有一会儿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要让步时,又几乎是同时。赵小毛两只眼睛移向房顶,打个哈哈:“啊哈,再换那件绯红色的袍子,我多喜欢。”

“一天只给看一件,看多了不香甜。”赵赦恢复面色,开始解身上的衣袍。赵小毛眼巴巴地瞅着:“就要晚饭了,陪我用过晚饭再换吧。”

王爷小占上风:“这陪过别人的衣服,怎么能陪真姐儿。”真姐儿把小嘴儿重新骨嘟起来,发出一声轻轻的“哼!”

大雪茫茫,无边无际的随北风无处不至。开着跑炭气的窗户里,雪花争先恐后的往房中温暖地方来。才进来,就消融。

夫妻在书房里用晚饭,真姐儿手握着小调羹在喝汤,眼珠子瞅着这雪花,突然心生感慨:“表哥你看,这雪花好似官员们,争先恐后往这里来,可是占得住却没有多少。”

每年一批一批地官员们进京,又一批一批地倒在名利场上。旁边的大书案上,现在还摆着成堆官员们拜见的名贴。

这里面,哪一个是以后的栋梁,哪一个又是以后可怜他楼榻了的人呢?

赵赦给真姐儿挟菜:“不用你敲打我,我心里明白呢。”真姐儿灵巧的转转眼色,抿着嘴儿一笑。就是这笑,安平王又佯装生气:“我倒要你来说。”

小小粉红舌头从红唇中伸出来,打了一个转儿又回去。吐过这舌头,真姐儿吃吃笑着吃饭。这新老皇帝换位之际,京中是几人欢喜几人忧才对。

晚饭后犹不愿意走,歪在榻上真姐儿有一句没有一句和赵赦说话。赵赦一心二用,随意回答着真姐儿,心里在想着兵部里安插谁,户部里安插谁。

随手翻着手中西北的户藉册子,今年又比去年多出数万人家。他突然一笑,如黑宝石的眸子少了犀利,多了几分柔和:“霍山王昨天见到我冷言冷语,说他的人不少去了西北住。”

“为什么呀?”书房中暖和得真姐儿要打盹儿,懒洋洋地回答着。赵赦含笑:“这个,是真姐儿之力。”

真姐儿半闭着眸子,真的还想再睡,带着睡意道:“哦。”

房外蹑手蹑脚来了赵安,他这一次回话有了眼色。先在门帘外听听,里面只有低低的语声。想来王妃是没有睡,不过还是没有大意回话。

揭开门帘子一条缝,把脑袋伸进去半个,见王妃闭目在榻上,赵安心想,幸好没有直接回话。他脑袋转两转,和赵赦对上眼神儿,做一个有事的口型。

明明一句话没有说,真姐儿也忽然醒了,睁开眼见到顶着门帘子的赵安,微微一笑:“你要回什么?”

赵安大大方方进来,躬身道:“回王爷,宫中有人请您即刻进宫。”真姐儿懒洋洋:“啊,我要回去了。”

“赵安,让软轿进来。”赵赦不用丫头,自己取过真姐儿大红色缠枝百花的厚袍子,把她裹紧了,见门帘子高开,外间里进来一乘软轿在房中。

为了进这轿子,房门特意扩了不少。此时宽宽余余的可以进来,放在外间的地上。王爷抱着真姐儿出来,送入轿内安置好。丫头们送上小小绣萱草的锦被一件,赵赦接过给真姐儿盖在腿上,盖严实了,再亲亲她的面颊:“早些睡,不要想表哥。”

“表哥你,晚上不会去别处吧?”外间轿子外是丫头,旁边是幕僚。真姐儿小小声地说出来,就遇到赵赦陡然沉下来的冰冷面庞。真姐儿嘻嘻:“我会早睡的。”打一个哈欠不忘交待:“表哥你坐轿去吧,这天太冷,骑马有风吹,好似刀子在刮脸。”

这还是在军中行伍时的感受,雪地里跑一天马下来,有的人脸上没有护具,可以被风刀刮出血口子来。

赵赦低声笑谑:“表哥皮粗肉厚。”伸出手拧一拧真姐儿的小嫩面庞:“不像这个。”真姐儿作状张开小嘴儿找着赵赦的手去咬,又抚面颊:“拧疼了。”

“回去早睡,我不知道几时回来。”赵赦说过,把身子从轿中探出来,亲手把轿帘子裹紧,看着软轿出去。

赵安送上王爷衣袍披风,重新为他换上靴子,主仆往门外去,上马急行往宫中来。

颂殿下在宫室里没有睡,他是半年前就以侍疾的名义住在宫中。此时的他浓眉耸起,见赵赦近前行礼,摆一摆手:“你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是。”赵赦起身,半哈着腰站着。

宫室中也有大火盆,上面薰罩没有放上,还可以看到有一些纸片的余烬。烧的是什么,安平王当然也不会问。

紫檀木高几上青玉瓶上装饰明珠光,颤巍巍一抹在颂殿下眉间扫过,他年青的嗓音沉沉地,慢慢问道:“户部里原先是陈顺,高宫,伍云恬,皇后现在力主伍云恬为尚书,卿意思如何?”

伍皇后一直挺到现在,伍家人也不少,新旧皇帝交替之际,给伍家谋一些出路,以她自己多一些外戚,是个人都会做这些事。

颂殿下带着三分懒劲儿问赵赦:“你觉得伍云恬如何?”赵赦带着小心谨慎,想上一想才回道:“自汉以来,外戚多专权,现皇上病重,怎忍伤皇后之心。宫中嫔妃众多,有尊号的嫔妃也多,外戚全不多言,也就是了。”

笑容在颂殿下面上掠过,他觉得满意。他自己一年前娶的妻子,也是大家。外戚的话以后全不管用,就可以用自己的岳家,来驳回伍家的话。

伍家,想来以后是会图谋东山再起的。

转而一想,颂殿下面色沉了三分,安平王一族在宫中是不得势的,上一代的嫔妃中还有人,太子府上他们是没有送人。

想来,要么是安平王不乐意走外戚的路,要么就是安平王居功自傲。他今天说以后外戚说话全不管用,也是给他这样不是外戚的人,拓了一条路,再堵上别人一条路。

颂殿下似笑非笑:“王爷,你这主意我喜欢。”赵赦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不慌不忙跪下来道:“殿下英明,不是臣所能追赶。臣有一事,禀请殿下。”

“你说,”颂殿下先是为赵赦的恭敬而安抚,随即心中一惊,这个时候,还不是对臣子们大为敲打震慑的时候。他坐下来,再手指着一侧铺着锦垫的宫椅,满面笑容道:“坐下来,这么晚进宫,是想和你聊一聊。想来王妃有了身孕,王爷晚来无事?”

殿下突然打趣到房闱中,赵赦也奉陪,陪笑道:“夜来正是寂寞,臣又上了年纪,不愿意做采花拂柳之人,正是无事之人。”

“哈哈,”颂殿下对着安平王看着,眼睛里笑意止不住。他上了年纪?安平王身板儿笔直,往哪里一站,看上去浑身上下全是精神的。

他是黑又亮犀利入骨的眼神,没有精神头儿,哪里来的这样眼神;鼻子又挺又直,是相书上说的富贵之相。

面庞,从来是棱角分明的英俊,如刀雕斧刻一般。颂殿下心想,自己一个男人都看得赏心悦目,难怪安平王数年不在京中,夫人们也时时心里有他。

“你上了年纪,我倚仗哪个?”颂殿下和赵赦开起玩笑来,安平王再次躬身:“不敢。”据实而回道:“臣只知道打仗之人,政事上全仗官员们能干。臣回政事,不如霍山王,灵丘王多矣。”

颂殿下越发要笑:“你不用过谦,你刚才要说什么?”赵赦回道:“数年大战,边境不说数十年平安,也无大的战事。臣帐下兵马计四十三万六千五百零六人,不打仗时,年耗费粮草近五千万两白银。

臣请殿下恩准,先命十万人解甲归田,回乡农耕。”

这是赵赦和幕僚们也商议过许多的一件事情。这一次回京,从见到颂殿下的态度,和对颂殿下说话的姿态,再就是解甲以安这位新登基的殿下之心。

功高的安平王,理当削兵。

宫室中又响起来颂殿下的笑声,赵赦面上陪着笑容,心中是时时警惕着。这一位,他听得明白吗?

“安平王,你西北还有多少荒地?”颂殿下一语就揭破了,赵赦含笑:“盐碱地共计上百万亩,可用荒地荒山,共计上千万亩。”

殿下笑容加深:“这些兵回去,不会惹事儿吧,我记得前朝有一回,也是削兵,结果回去没地种没房子住,他们倒好,不找营生,直接揭竿占山为王。”

“赋税均等,州县一级多加爱护,人人有营生做,百姓们安居乐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赵赦诚诚恳恳回过,颂殿下微微一笑:“好吧,你停一停再说,现在削兵,人心不稳。”

他的手指在御书案上轻敲两下,这上面有一本奏折是霍山王所上,是商王所上,是……他们全是一个口径,说大战虽然告捷,却不可不防。趁如今没有战事,正是操练精兵,增兵的时候。

也有人,是抓住新帝刚登位,对群臣要示有不得不从的时候,给自己添加势力。

此时准了安平王的奏本,颂殿下和赵赦一起,将成众之矢心。还没有黄袍加身的殿下含笑:“不急在这一时。”

他又把话题转回到刚才户部上,让赵赦拿个主意:“你说陈顺好,高宫好,还是伍云恬好?”赵赦思忖过,回道:“陈顺是现任尚书,一向勤勤谨谨,皇后娘娘提意伍云恬大人,可是有什么缘由?”

“哪里有什么缘由?”颂殿下漫不经心:“你还能不明白。”

这话说到这种明白份上,赵赦也不藏着掖着,道:“六部里都有伍家的人,不知道皇后娘娘要换上几位?”

“兵部里依就,这仗打得好,就是兵部调度有方。今年官员们贪污不少,打仗嘛!就容易出蛀虫。吏部尚书有人弹劾,我一直压下来,想来压不住多久,”颂殿下有些心烦,初登位的人,只希望一切运转如旧,再慢慢安插他的人。

他还没有弄好,皇后和御史们,一起要换这个人换那个人。这些人,全是御史们弹劾上来的,颂殿下虽然烦,也不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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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赦静静等着,听颂殿下继续道:“礼部里秦家一向管得好,还是由他。工部里今年大水几次,也在御史们弹劾说河道没有及时清淤,也是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刑部,今年也不好上来了,说有为罪官们私下里放行的事情。”

殿下说到最后,又难免阴阳怪气。皇帝病重,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出来。

宫室中除了殿下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安平王听过心知肚明,这些事情是平时也有,不过压在殿下就要登基的时候,就让他很是不悦。

殿下的声音停下来后,把眼光放在赵赦面上,那神色的意思是,这些事情怎么办?安平王还是想一想的表情后,才回答:“六部里各安其职,人人喜欢。依臣来看,陈顺是个谨慎的人,为尚书数年,一直兢兢业业。皇后娘娘提议伍云恬大人,想来必有理由。殿下可允准一起理事,看一看如何?”

“你这是两不得罪的法子,这算是什么!”颂殿下没好气:“指着你说不,你倒圆滑。”赵赦陪笑:“殿下,总有劣迹才能说不好。”

颂殿下一愣:“哦,是。”说过后心中异样顿生,他细细回想皇后自皇帝病重后,再细细回想皇帝病重御史们的弹劾奏折,颂殿下淡淡道:“啊,就依你。”

赵赦再次躬身:“殿下,可宣大臣商议。臣一人所见,只怕粗浅。”

“我问过霍山王了,他也和你一样,都是没主意。”颂殿下小有不满,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奸滑。

外面近二更,宫门早就下钥,宫室内大多宫灯已熄。只有少数地方亮着宫灯,这里也是一处。黑暗中,梁夫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她头上戴着风帽,遮住大部分的面庞。手里提着一柄宫灯,再提着一个食盒,对守这里的太监们含笑:“奉皇后之命,给皇上送汤水。”

太监们放她进去,梁夫人进来。颂殿下和赵赦在侧间的宫室内说话,中间隔着厚厚的幔帘,还有一行守卫的人。

皇帝睡的外面,坐着守夜的嫔妃,还有皇后和齐贵妃身边的夫人们。见梁夫人来,只是一笑,大家低声再谈论着。

夜灯阑珊,把夫人们发上的宝石、珍珠照得越发的眩丽,取下风衣,露出粉红色宫装的梁夫人也坐下来,露出倾听的风姿融入进去。

“知道吗?回来这几天,只有孟夫人会了一面,第二天问她,她只字不提。”说这话的人,面上有几分嫉恨:“这蹄子,要越发的高傲起来。”

梁夫人含笑,她们说的是安平王。她也凑过来,半侧着姣好的面容问:“现在宫中的,可是他?”

大家悄声:“还在那里呢。”

又攀谈起来:“王妃有了,王爷外面肯定有人,只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去哪一家?”

嗟叹声中,梁夫人装着小解,步出来往净手的地方去。见身后无人,中途又折回来,手扶着柱子,悄悄儿地往宫室后面去。

来到后面窗下,静夜里一株老梅开得正艳。这给了梁夫人借口,她装着见到一枝子好花的模样,往窗下凑过去。

刚凑近,就听到身后有人低喝:“什么人!”

无声无息的,出现两个侍卫。宫室中也有脚步声,像是惊动了什么人。

颂殿下漫步到窗前看看,月下梅枝中,美丽的少女容貌娇丽中带着害怕:“我,见这花好。”安平王只跟上几步,虽然没有到窗前,也看得十分清楚。

雪光和清冷月光,照在梁夫人雪白如玉的额头上,把她衬得美丽动人。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妨碍里面人谈话,颂殿下只是一笑离开窗前,继续和赵赦说话:“吏部里,要清明能把持得住的官员才是。你说的这两个人,且让他们试试吧。”

又一踌躇:“换下来的两个,放他们出京。”

直到深夜,颂殿下才放赵赦出宫,今天敲定的,又是吏部里的十几个官员。殿下手里握住重臣,打算给六部里大换血。

三更以后,安平王才走出宫室,没有走几步,廊下先迎来紫衣流彩一位夫人,娇声拜下来:“王爷,自到京中,也没有见过。”

安平王温和地道:“你好好当值。”这就走开。紫衣夫人在身后跺脚骂:“王爷好狠的心,小孟儿独有好处不成?”

赵赦不回身好笑,小孟儿的好处,是让本王利用一回。再行两步,花树下又转出来一位黄衣宫装的夫人,手抚云鬓,眸如明珠:“王爷,身体康健一如旧年,几时一会?”

“你看看我最近,哪里得闲功夫。”赵赦说得也是实情,他频频进宫,只要是宫中当差的人,都知道。

这三更后才出宫,想来也是正经大事。夫人垂首若泣状:“妾知道。”

“好好当值。”安平王又来上这一句,再大步往外面去。

带路挑灯的太监忍不住笑:“王爷,您是好艳福。”赵赦骂他:“你看着好,你去。”太监吓得一缩头:“我哪里敢想。”

赵赦功高,赵安得以候在这宫门外,听着这对话,嘴角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又有宫灯行来,小太监嘻嘻一笑,把自己手中八角荷花宫灯高挑起来,戏谑道:“这是哪一位,半夜了还不睡?”

灯笼下,照出一位出水芙蓉般的容貌来。小太监笑逐颜开:“原来是梁夫人,”他眼角瞄瞄赵赦:“王爷他,不得闲儿。”

梁夫人认得这是颂殿下面前得宠的小太监,不然也不敢说这样打趣话出来。她雪地里跺脚,染着粉红桃花的衣衫飞散开来:“烂了舌头根子的,看我不打你。”

粉拳从宫衣中伸出来,白生生的巴掌对着小太监头上就是一下,打得小太监啧了一啧嘴儿:“香。”

赵赦忍俊不禁,梁夫人又活色生香的跺着脚,直奔赵赦而来,娇怯怯的身子依过来:“王爷您看这不全的人,也敢拿妾打趣,你不骂他,我不依。”

带香有玉的身子软软的过来,赵赦往后面退了一步,梁夫人身子骤然一闪,又拿住了没有摔下。

她快要哭出来,似泣非泣地道:“你,竟然这样羞辱人。”咬牙忿忿,手提自己的宫灯,如风似的去了。

这身子隐入黑暗中,小太监咬一下手指:“妈呀,这就叫倒打一耙。”赵赦面色闪过一丝寒峻,对赵安使个眼色,主仆一起出来,宫门儿赏过小太监银子,赵平牵马过来请王爷上马,又有几个护卫一起离去。

风雪中,蹄声“的的”着,赵赦在雪中冷着脸儿,赵安低声道:“她会功夫?”梁夫人重心已失,还能勉强站住,这是一个会功夫的人。

“是啊,”赵赦只这样回答,想一想皇后宫中来了会功夫的女官,这后宫里,倒底有多诡异。

回到家里子时已过,赵赦先到书房中找来幕僚:“去打听霍山王是如何回的话。”这样说过,才往二门里来。

雪花大片大片打下来,被吹得清醒的赵赦这才含笑,真姐儿这小毛儿,此时睡了没有?要是不睡,看表哥打你。

小毛儿睡得呼呼呼,手指间又夹着一张信笺,上面写着两句:相思。后面写了无数的小点子。

赵赦呵呵低声笑起来,把纸条从那香葱似的手指下取出,把这手臂放回被中,再拧一把那面颊,拧得真姐儿微皱眉头,王爷才放手低低骂一句:“淘气。”

淘气小毛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见枕上信笺打开,相思加上一串子小点子,后面多了两个字:表哥。

小毛嘻嘻过,起来和赵老夫人去闲话。离腊月里只有几天,送过年的东西,订吃年酒的单子。今年赵赦在家里,比往家热闹才行。

真姐儿的亲戚年礼单子,管事的送过来给她自己过目。姐妹们中,年纪最小的巧文也嫁给马京,生了一个孩子下来。

另外还有云家常来往的亲戚们,是她们送来才回礼。

高夫人陆姑娘在家里又要和高大人吵上,对着五、六个描红礼盒子冷笑:“你不让我送,哪一个去送?难道让你的姨奶奶们去送,”她笑得稀奇古怪:“你的姨奶奶们你顶在头上,王府里当一回事情吗?”

“我不和你废话,反正你不用去,要么母亲去送,要么岳母去送。岳母去王府里,也能见上一面。”高大人更冷笑:“你去是白去,白花车轿钱,白去坐半天。你在家里,还可以做些事情。”

骂道:“贱人,去厨下做饭去。这迎来送往的事情,不用你。”

高夫人摩拳擦掌,撸着袖子要上来大骂:“你眼睛里也看看,我是你骂的!我不去,可以!你们也照照自己嘴脸,是可以去的人吗?让我母亲去,好笑,只怕二门也进不去!”她嘴里骂骂咧咧:“王妃有那么好见,你也不照照镜子。”

高大人大步走过来,一脚踹倒她,再踢上两脚,骂道:“王妃会给你这样人撑腰子,贱人,我早就说过迎来送往不让你去,再乱跑,看打死你!”

把高夫人踢倒在雪地里大哭,高大人再喝骂家人:“这个失心疯的人,不许再放出去。前儿放她出去码头上迎了一回,是我骂得不够吗?再让这疯子出去,看她的人一起打!”

“你这个天杀的没良心的,”高夫人摔在雪地里一身是雪花,鼻涕眼泪一把开始哭着数落高大人,高大人被骂得火起,过来又是两脚,正踹在高夫人心口。

从外面进来的张姑娘孙夫人吓得叫了一声,把手中东西一丢就跑过来,急急道:“表姐,表姐。”

她手中拿着的,是给高家的年货,这样一抛开,果子馒头抛了一地,跟她的小丫头手里还提着东西,只急得喊她:“夫人,这东西可怎么是好?”

孙夫人哪里听得见,只对着晕过去的高夫人哭着喊她:“表姐,快醒醒。”又咬牙骂高大人:“你想杀人吗!”再怒目这一院子的下人役从:“你们,全不拉着!”

高家的院子里,孙夫人痛哭:“我的表姐,被你们生生的踢杀了!”

高大人夫妻打架,姨娘们全不出来。见亲戚们来闹,一下子出来三个,走到孙夫人面前一人一句地道:“孙夫人,这大过年的,你家里死了人,别往我们家里哭成吗?”

“有这么好,自己在家里还不知道什么样子。”

孙夫人势弱,被骂得站不住脚,见高夫人悠悠醒转,只回身骂自己的小丫头:“天杀的,快来扶着。”

高大人冷笑,看着孙夫人把妻子扶起来往上房去,冷笑斥道:“且住!”手一指下房:“往那里去!”

“你!”孙夫人气得不行,嘴唇都白了,她不怒也要大怒:“这是你妻子!”高大人冷笑:“我这当丈夫的,不是那不养老婆,不给妻子身份的人,家里没有恶老娘,身边没有恶姐妹,你问问这个当妻子的人,她可当得起妻子这两个字?”

孙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你,”她气怯了,高大人的确不是那不养老婆,不给妻子身份,他们家里也没有恶婆婆,也没有恶大姑子的人家。

“下房去!”高大人怒目好似金刚,醒转过来的高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头儿,一跳八丈高:“你当我是十四岁、十五岁的人吗?你当我是你养的宠物,想哄就哄,想骂就骂!”

姨娘们旁边撇嘴:“几时也没有当你宠物过,还说这十四岁、十五岁的话。”

高大人很干脆的过来,伸手给了高夫人几拳,还不是几巴掌,他对着她就是几拳。打得高夫人重摔在地上,大哭不止。

“不许哭!”高大人喝骂:“再哭老子打死你!大过年的,嚎什么!”

孙夫人见势头不对,急急地奔回去,小丫头在身后跟着:“哎哎,夫人,咱们还有一家没有去呢。”

孙夫人不管不顾,跑出门上了来时小轿子,命他们:“快回家。”急急回家,一路奔去见自己丈夫孙大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去劝劝,高大人要打死表姐呢。”

她慌里慌张的样子,让孙大人皱眉:“让你送年货,你都办完了?”小丫头适时地跟进来,她是累得不行:“夫人,还有一家没有去。”

院子里的人,都可以听到孙大人咆哮声:“滚,再不去送,老子也打死你!”

孙夫人急急又奔出来,她心急如焚,眼前只有高大人那怒目样子。她在门口对着雪地无计可施,对跟出来的小丫头道:“走,去王府。”

亲戚们中间,可以压住高大人的,也只有王府。

小丫头在后面急:“您不去送,老爷知道也要不喜欢。”孙夫人是步行过去,一面气喘吁吁一面道:“先救人要紧。”

高大人一直就不好,在孙夫人和高夫人说起来时,一直就不是好人。今天,更是大变样子。孙夫人在心里快要泪奔,看看,姨娘多的男人,果然是今天不变心,明天要变心。

这狠毒心思,他今天全表露出来。

在王府门前,就不是那么容易进来。虽然不是正门,门人也狐疑地拦住她们,上下打量着:“你们是做什么?”

幸好这人是认识的,孙夫人上前喊她:“赵妈妈,我有急事要见王妃。”正是因为她急匆匆,赵妈妈还不肯让她进来。

她不屑:“急事?书房里候着王爷的,才是急事。八百里加急快马送来的,才是急事。您是什么急事儿,先回过我,我去回过管家,管家要说是急事,再回到二门里,二门里呢,对老夫人回过,老夫人要觉得急,还得王爷听过,王爷可巧儿不在家,您今天呀,急不了。”

这两个人一头一脸是汗,什么鸡毛当成令箭的也跑来。要是冲撞王妃,赵妈妈是家里的老人,明白自己吃罪不起。

还急事儿?赵妈妈好笑:“我的奶奶,您眼里有什么急事儿?”皇帝病重才叫急事!

对于王妃来说,哪里还有急事儿。王爷今年回来,是水渐船高的势头,王妃一步门也不出,宫里几乎天天有赏赐。

宫里来的人都不是回回见,何况这些亲戚们。

孙夫人被赵妈妈一通说,嘴唇哆嗦没话回。她是个妇人,没有泼天的胆子,也没有入海的功夫,眼前只闪着高大人对着高夫人心口的一脚,还有他劈头盖脸的几拳头。

扑通一声,孙夫人给赵妈妈跪下来,泪流满面:“妈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赵妈妈吓了一跳,让她等着:“我去帮你回。”

孙夫人说得这样急,赵妈妈也等不及把她好好安置了,就在这门后竹林里让她们候着,风雪一吹,是十分的寒冷。

小丫头打着寒噤,牙齿都打战:“夫…。人人人,咱们……找个暖和……地地地儿吧。”孙夫人牙齿也打战:“我我我……也不知道道道……哪里好。”

说白了,是不敢乱走。

大雪天的竹林里,从来是只有更寒冷,没有不寒冷的。

好在赵妈妈回来的快,她身后跟着真姐儿房中二等丫头绿苑,过来请孙夫人到门房里坐下,听她哭诉过,绿苑拿了主意,笑着劝:“两口子打架,是什么大事儿。孙奶奶,我劝您不必担心,明天也许就好了。王妃养胎呢,这事情惊动她可不好。听我的,您回去找些亲戚们,寻上长辈去劝一劝吧。”

孙夫人到底没见成,这些人怕她去打扰王妃。看她们走后,赵妈妈关上门笑:“两口子的事情,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也值得来说,王妃要是管这个,从早到晚没有睡觉的空儿了。”

绿苑也笑:“妈妈说得是,妈妈今天这事儿也办得好,等我回老夫人,只怕要赏您呢。”

进来回过大丫头绿玉和红香,两个人一起道:“办得好,这天冷,外面多少人有风寒,带了病气儿进来,咱们全担不起。”

王爷眼睛里盯着宫里,还有一半心思在王妃身上。他就要有第三个孩子,是一家子的大事情。

绿玉取银子给绿苑:“赏那妈妈,”

绿苑接过银子又陪笑:“姐姐可还记得,就是角门儿上眼睛大大的,最机灵有眼色的那一个赵妈妈,她家里有个小孙女儿,今年八岁,活泼又会说话,想着要到咱们房里来。”

绿玉只看红香,红香一笑:“会当差的,当然要。碧花两个人走了,还有两个空儿呢。你告诉她不要急,王爷要忙宫里多少大事儿,你看书房里候满了官员,大门也有不少。等过了年开了春,王妃坐胎得好,可以会人,让她再来说不迟。”

绿苑大喜,谢过红香和绿玉,出来见赵妈妈,把银子给她,再悄悄儿告诉她:“过了年就可以来说。”

赵妈妈给绿苑行礼,又把银子给她:“姐姐不要嫌不好,拿去买个什么。”绿苑不要:“我们要买东买西,还要麻烦你。”又道:“要进了我们房里,是跟着王妃西北来去的,这样多好。西北呀,比这里好呢。”

赵妈妈笑得眼睛里要没了缝,正道谢着,见路径一头走来大姑奶奶珠钿,绿苑忙迎上去:“大姑奶奶回来了。”

“我来看真姐儿,她有了,是家里的活凤凰。”珠钿带笑抱歉着:“昨天我忙呢,没有来,今天再不来,真姐儿倒不说什么,母亲要说我不经心。”

绿苑陪着进去:“老夫人平时想姑奶奶们,不好说常来吧。借着王妃有了,也多会姑奶奶们呢。”

看着她们去了,赵妈妈自去守门。想着那孙夫人好笑,两口子打架,能打出人命来吗?是王府的亲戚,这高夫人能被打,是她太笨。

她是急事儿,算什么急事情。

孙夫人急得不行,第二天再去看,高夫人直挺挺睡在下房里,泪水好似都干了。孙夫人平时和她是有些啁啁叽叽地吵闹,这个时候,不能再不放在心上。

摸着冰凉的炕,孙夫人哭道:“这房里,一个火盆也没有。”正在哭,外面高大人又在骂:“把这个贱人拖出来,大过年的到处是事,她装什么死。”

孙夫人再一次急急往王府里去,这一次学了乖,半路上想到回家去,把衣服全换过,头脸儿也重整过,取上两样子年里新做的米糖等,换一个角门进来,来见真姐儿。

绿玉和红香对着笑一笑,对她加意交待:“不要回不喜欢的事儿。”孙夫人只侧耳听着,房中似有丝竹声。

进来,起坐间里是赵老夫人,在交待管事们:“就按这个酒席来做,我们都喜欢。”膝下是佐哥儿和期哥儿:“祖母祖母,给我们好吃的。”

孙夫人小心翼翼见过赵老夫人,赵老夫人微笑:“好,真姐儿正发闷,喊了一个说书的来听书,你陪她说一会儿话,让她喜欢喜欢。”

对间里,真姐儿斜倚着在床上。房中香薰温暖不尽中,站着一个干干净净的说书娘子,手持竹板正在说着:“那公子一见小姐风流体态,玉容花貌,当然是上前来行个礼儿,软软的问一声,娘子,你是哪里人,为何流落到此地?”

床前站着两个丫头,一个手里捧着香茶,一个手里捧着一盘子点心,一盘子果子。孙夫人眼泪扑簌簌下来,这一位,在这里过得太享受。

真姐儿歪一歪头,见绿玉和红香要赶她,摆一摆手:“不必。”再命说书的:“出去喝碗热茶,再给她一盘子点心。这天半上午了,明儿再来说给我听。”

说书的忙道谢,又殷勤地道:“王妃今天这一折子像是不喜欢听,明天换一个,还有新故事,玉弓缘如何,说的是有一家大家小姐,从小就会弓马,有一个大家公子,从小就生得斯文…。”

真姐儿格格笑:“好,我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就爱听这热闹的。”

其实左不过是凤求凰,右不过是凰恋凤。

说书的出去,真姐儿懒懒伸出一只手来,红香接着,又叮咛:“何必起来,就歪着也可以听一听。”

真姐儿笑眯眯:“我歪累了,所以坐起来。”

孙夫人看她,这房里好似神仙洞府,这一位,可以把神仙妃子全踩下去。家常要歪着,还戴着四、五根白玉簪子,也不怕碰了不怕撞了。

耳朵上,是两个明艳红宝石坠子,随着起身,正一晃一晃地打着秋千。身上是杏黄色刻丝团花牡丹锦袄,裙下穿上一双珠履,鞋头上明珠幽幽放着白光。

这是她的家常打扮,不知道她进宫去,又是什么样的打扮。

“给孙夫人看座。”真姐儿说过,慢慢问出来:“怎么了?”这面上颜色全变了,好似火烧眉毛。

孙夫人昨天在角门上碰个钉子,这一次有眼色得多。对着丫头们嚅嗫看过,真姐儿含笑命她:“慢慢说来。”

“是高大人,突然发了疯,把高夫人打起来,撵到下房里去睡,冷房冷坑的,还逼着她做活。”孙夫人说过,真姐儿也好笑:“陆家是怎么说?”

孙夫人撇嘴:“他们家只图高大人的年礼,才不管别的。”真姐儿又好笑:“长辈们怎么说?”孙夫人更撇嘴:“他们只管自己事情,哪里管别人瓦上霜。”

红香接话笑:“孙奶奶,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孙夫人流下泪来:“我们姐妹一场,总得帮帮她。”

真姐儿正在说什么,丫头们进来回话:“宫里太医来了。”真姐儿忙道:“请。”再对孙夫人道:“且等一会儿,我看过医生再说话。”

丫头们开始忙活起来,取来珠帘直接挂在帐前,那珠子垂下来,柔润而滑,发着美丽的光泽。

这对间里也分里外间,真姐儿懒懒不想动,这又是宫里常来的的医生,要是生病的人,可以直接到床前的,就只坐在这里不动。

珠帘外单设一几一椅,几是红木,四周雕刻得全是石榴和百子。几上放下软垫,真姐儿从帘内伸出手来,盖上粉色丝帕,隐隐可以看到帕下指甲,纤纤五只。

王爷亲自陪着过来:“邹太医,这里请。”邹太医在笑:“我是来熟的人,我是认得的。”大家笑着进来,孙夫人早吓得躲到丫头身后去,见这位太医,却是四品的服色,比高大人和孙大人职级都高。

太医不敢坐,曲一膝在椅子上把过脉,对赵赦说了一个“好”字,再道:“这天气冷,也不可以用大热的东西,只是温补着就行。”

赵赦满面笑容:“王妃是个任性的人,小孩子家嘴馋,有时候也偷吃一两口凉的吧?”真姐儿在珠帘内还嘴:“才没有。”才不是小孩子。

邹太医哈哈一笑,当然明白这是夫妻之间的玩笑。对着珠帘内行过礼,也玩笑一下:“到明年夏天,估摸着可以喝口绿豆汤。”

出来写药方,赵赦也跟出去。

这里撤珠帘子重新收拾好,真姐儿在床上笑,表哥找到机会,就要欺负一下赵小毛。赵小毛,也还得快。

这时候才又看到孙夫人在,真姐儿请她重新坐下,带笑道:“你去告诉高大人,就说我的话,有话好好说,让他不必打。”

赵老夫人的丫头进来,带笑道:“午饭有了,老夫人问王妃这一会子用不用,又说下半天儿舅太太来,让王妃中午早睡,下午和舅太太说话。”

“好,我就来。”真姐儿说着,扶丫头手下床,对孙夫人相邀:“在这里用午饭。”孙夫人道:“有了您的话,我要回去告诉高大人。”

真姐儿含笑:“是啊,告诉高大人,这比力气的事情,不用比。让他有话,好好说吧。”

孙夫人陪着出来,赵老夫人正被丫头妈妈们围着起来,见孙夫人对她和蔼可亲:“留下来用午饭吧,我们真姐儿最爱热闹,就是她这身子,眼前热闹不起来。”

“我热闹呢,下午烟花买来,放几个不太震人的,我陪着母亲先看看。”真姐儿掩口笑:“有两个哥儿在,也要看。”

赵老夫人手指着她笑:“你表哥,他才不答应。说烟花太响,震心了,不是吓到你,就是惊到我。今年的这年酒,我看你一家也不要去,就在家里挺好。”

真姐儿笑逐颜开道:“表哥下午要出门,他不在家。”

这里是花团锦簇一样的日子,孙夫人出来,匆匆忙忙往高大人家里去,路上泪珠子又掉出来。

高大人在家里待客人,滚酒热茶的吃得正热闹,孙夫人对着上房里这热闹,又哭了。来到高夫人的冰冷下房,让丫头去请高大人:“王妃有话!”

这底气十足的,让高大人来得很快。进来还没有好脸色,对着还直直躺着的高夫人冷冷看一眼,目视孙夫人:“王妃有话?”

“让你有话好说,不要打人。”孙夫人眼泪直迸,哭道:“你还是人吗?你怎么不去王府里看看,王爷怎么对王妃的,你们这些男人,全都不是人。”

外面进来孙大人,来的客人中也有他。他没好气地骂:“你又胡说,看我回家打你。王妃是什么样的人,会管这样事情!”

孙夫人怒目:“是真的。”孙大人对她这怒目不满,上前来就是一巴掌,骂道:“对老子再瞪眼试试!”

“啪”地一声响过,一直躺着不动的高夫人,好似一阵风地跳起来,冲到孙大人面前,疯子一样要去打他:“你敢动手!”

高大人冷笑一声,鼻子里出气:“哼!”高夫人立即不动了。孙夫人挨了这一巴掌,这才想起来,怯怯地道:“王妃说,比力气不用比,有话好好说。”

“是真的?”孙大人和高大人对着笑得狡猾,孙夫人立即道:“是真的,不信,我和你们问问去!”

孙大人和高大人咧开嘴笑得欢畅:“好,咱们下午去问问。”这才回身吩咐人:“送酒菜来,给孙奶奶暖暖身子。”

这个女说客,也有些作用。两位大人往房里去,互相挤眉弄眼,小声道:“不用手段,哪里能成。”

“安平王颇得圣眷,听说夜里常进宫商谈事情,直说到早上才出宫。宫门下不下钥,他是直进直入。”

两位大人不回席面上,先找个地方交头接耳:“这个时候不求差事,是个傻蛋。”平白娶了这两个和王府沾亲的亲戚,半点儿用也没有。

出这损招儿的两位大人对着笑:“下午回话,要小心了。”

用过午饭两位大人就催,孙夫人解释再解释:“王妃在午睡,还要会王府里的舅太太,说王爷下午不在,又要放烟花。你们别着急,横竖下午去。”

“你不要糊弄我们,这个王府二门,你到底进不进得去?”两位大人全身着官服,袖子里还揣着名贴和履历,嘴上说的,还是不放在心上。

算着钟点儿,孙夫人带他们往王府里来。这一次路上想好的话,对守门的妈妈们道:“是王妃上午让来回话。”

在家里傲气十足的两位大人,在这里低声下气,顺着孙夫人的话道:“是王妃让来回话的。”

真姐儿在院子里正在放烟花,“嘭嘭”满院中硫磺香味儿直冒。赵老夫人呵呵笑,和威远侯夫人一起喊真姐儿:“往后面些,这味儿薰到你。”

丫头们来回话:“孙夫人和两位大人来见。”送上的,还有两张贴子。赵老夫人忙道:“好了,快去和人说话解闷儿,我和舅太太也坐着说话去。”

小厅上孙大人和高大人不敢坐,站得笔直候着王妃过来。见几个丫头全进来,厅上立即香风阵阵。后面徐徐步入的,是扶着丫头手的一个少妇。

她面如芙蓉,并没有着任何脂粉;唇不朱而红,也全是自然风姿。进来含笑看看大人们,慢慢道:“有什么事儿要说?”

孙大人和高大人一起来行官礼,撩袍端带跪下来报家门:“下官孙有文,家是京中人氏,曾任过三任六品,一任七品,现在吏部里行走听差。”

高大人也来报履历。孙夫人,倒听得一愣一愣的。

真姐儿了然地笑一笑,坐下来命他们起身:“有话就说吧。”

这是来求官的,不是来理论家长里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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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一章,夫妻之间谁对错?

更新时间:2013-1-14 10:06:37 本章字数:18665

王妃的和颜悦色,让高大人和孙大人觉得有机可趁。爱豦穬剧他们辛苦图来的,就是见王妃一面。孙大人朗朗说起自己政绩,高大人也说得流利之极,可以想到,这是深思熟虑的求见。

孙夫人在旁边是诧异的,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小门小户的人,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自己先天不聪敏,后天不学习不觉悟,是会产生阶层上的差异。

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的真姐儿,把玩着手中水红色绣腊梅登枝的帕子,眼角瞄一瞄孙夫人,初时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高夫人固然不好,高大人也不是东西。出这样主意来见自己,理当震吓过,用乱棍打出去。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回去更要对妻子不好,索性觉得破罐子破摔,要不到差使,王府这门亲不成,更不把妻子当回事情。

而且乱棍打出去,表哥会知道。表哥要是知道,这事情就闹得大。

先不说真姐儿动气,赵赦要跟着生气,要是知道用这事情求官,赵赦虽然不会为他们打老婆生气,或许私下里还会觉得打得对。不过惹真姐儿生气,又伎俩颇多,这两位的官声就全完了。

他们一完,两位当妻子的,就更没有好日子过。

红木小几旁坐着的王妃转着心思,嘴角自然有着微微的笑容。看上去秀丽雅致,那一团安静,又无端的惹人怜爱。

高大人偷眼看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而且他为求差使,对沈王妃也小小研究过。至少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高夫人回家常嘀咕,王府里没有姨娘。

当着真姐儿时,高夫人从不说输嘴的话,不过回到家,把王府里打听来的事情,一件一件说出来。

那时候,王府里一片落花,都是美丽多姿又水灵的。

王府里没有姨娘,就意味着王妃是个专宠的人,专宠的人,也许可能会对亲戚们家有姨娘有所介怀。

来以前就想过的高大人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又回出一番话来:“我知道王妃是个体贴亲眷的人,自我成亲,我对妻子不曾亏待。月银一分不少,四时衣服全有,妻子对我,只知需索,自己不行的,嫉妒别人;自己不能,抹黑别人……”

敢当着孙夫人面说出来,自己不是不养老婆的人的高大人,是觉得自己到处是理。高夫人不帮着自己谋官职,就是她不对。

真姐儿隐隐动气,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男人。不养老婆,坑骗家里的,那算不是人的不是人,而这样的男人,也叫不是人。

水红色帕子在手上拧了两下,真姐儿压抑着怒气,还是面有微笑:“听起来,高大人很有道理。”

高大人低头道:“不敢。不过这个家,各人尽责任吧。”真姐儿到此时,是明白高夫人嫁了一个渣人。

以前对着高夫人时,被她弄烦了,还同情过高大人。现在见到高大人,真姐儿是深深的明白。

这种渣男,是天底下最多的一种,又无恶迹的渣男。

不是打老婆,不是骂老婆,才叫渣男的。

对着一旁条几下摆着的翡翠座屏看上两眼,真姐儿觉得自己洗洗眼睛。

能在官场上行走,总比后宅里妇人们要机警几分。孙大人也跟上来,理直气壮地道:“请王妃问问夫人,我对她,也没有半分失礼处。月月银子不少,衣服首饰我也给她。”

孙夫人一个激灵,抓住眼前的聪明。她大声道:“你也给外面的人,也给你的姨娘们。”丫头们微微一乐,真姐儿也含笑,这个时候,是说这样话的时候吗?

三妻四妾,是这里男儿本色,外面有人,又不犯律法。青楼,是正大光明开着的。

她正想着如何说,外面有小丫头有些怯怯,一伸头来回话:“王爷来了。”这厅上除了真姐儿微仰起头往外看,别的人都有些害怕。

高大人和孙大人,是不无紧张。孙夫人,是缩手缩脚怕见王爷。丫头们对着王妃陪笑:“是回去的时候了,房外呆了这么久。”

真姐儿安慰她们:“有我在,不要怕。我睡了一上午,也要动一动。”

外面台阶上,走来赵赦的身影。他面带不悦上了廊下,与厅上赵小毛对视一眼,小毛笑眯眯,表哥沉下脸。

旁边跪下来两个人:“下官某人参见王爷。”赵赦只扫了一眼,就更不悦。小毛是第三个孩子,又是近三十的年纪。

以小毛的身体来说,舞刀弄枪过,又不是第一胎,其实未必难生。可是王爷外面打听过,上年纪的妇人,生起来也困难。

那是指年纪过大,骨盆难开的人。

王爷听到以后,就一概而论,把二十多岁的小毛,更当成眼珠子来看。

高大人时常听高夫人说,王妃在王府里不当家。他人跪下来,偷眼看着王爷如何对王妃。

赵赦大步进来,真姐儿才款款站起,原地站着欠欠身子:“表哥回来得早。”赵赦走到真姐儿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对她看看气色,这才生气地道:“怎么我不在家,你就任情任性?”

真姐儿笑靥如花:“只放了几个不响的烟花。”

“放了几个?”赵赦打断她。真姐儿举起一根雪白手指在唇边,若有所思地想着:“是几个呢?是了,不是一个就是三个。”

赵赦往外面吩咐人:“去把扫的炮纸送来给王妃看,是一个还是三个?”真姐儿哈地笑了一声,有如水珠溅玉,轻灵欢愉之极。

她脆生生地服了软:“像有四、五个吧。”对着赵赦神色,嗓音再放软一些:“那就七、八个,”赵赦瞅着她,这不听话的小毛笑眯眯:“好吧,也许是放了一堆。”

“看惊到你,王大人家孙子,就是被炮仗吓了一回。”过去还有狼烟炮,放起来周围地也是震动的。

安平王举手作势要打:“等过年我带着你好好放,怎么这么不听话?”这巨掌举起来,高大人和孙大人悄悄松一口气,王爷也是男人,王爷也打人。孙夫人瞪直了眼睛,一声惊呼差一点儿逸出口中。

见这手掌到了真姐儿满头花翠的头上,就停下来,王爷板着脸责备:“下次敢不敢了?”真姐儿往地上跪着的人看看,有些委屈:“嗯。”

当着人,真姐儿哪里还有半分面子在。

赵赦把地上跪着的人全当看不到,伸一只手臂搂住真姐儿小腰身,柔声道:“不可以太任性。”这话听到厅上众人眼中,众人是心思不一。

真姐儿有些鼻子酸,吸吸鼻子对赵赦娇滴滴:“表哥你来得正好,表哥你教训他们,这两个人,乱打家人呢。”

这眼前就是一个例子,安平王就是一个榜样。

高大人和孙大人近前膝行两步,回话道:“回王爷王妃,不是下官等乱打家人,实在是她们常来请安,却学不到半分风范。”

不用听,安平王也明白。他看看,是两个不熟悉的官员。自和真姐儿成亲后,贸然要出来一堆亲戚,这些人,赵赦从不见,也不认识。

宫中偶然遇到,他们也不敢上来行礼,说一声:“我是某表姐夫,我是某表妹夫。”此时出现在这里,赵赦又审真姐儿:“要静养,这话天天对你说。无事,为什么管别人闲事?”

真姐儿又委屈,对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看看。

孙夫人看到这里,只弄明白一件事。高夫人私下里常说真姐儿是个狐狸精,这下子得到印证。她怯怯依着王爷站着,王爷用手臂扶着她,王妃正在撒娇。

对着王爷如何回话,高大人在家里也是想过的,他叩头道:“下官罪该万死,不该在王妃要静养的时候责打家人。虽然妻子无行,下官也理当忍她才是。回王爷,下官在京外时,也是办起不少公事的人,比如……”

把自己政绩捡重要,尽量简单说过,再次叩头请罪:“换了是公事上,下官也可以忍耐。这妻子是主中馈的,这十数年过下来,实在是不能再忍耐。请王爷教导,求王爷示下。”

这一来形势逆转,就是孙大人,也觉得王爷会帮着男人们说话才是。

真姐儿孩子气发作,嘟起嘴:“表哥,你说说他们的不是。”

赵赦先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当然是他的不是。”孙夫人支起耳朵,也要听听王爷要说的不是。

“高大人,你公事上来得,为什么仕途还不得意?”王爷板起脸问道。高大人忙道:“回王爷,下官十年前进京,当时差使少官员们多,下官没有门路,又争不过别人……”

拉拉杂杂一堆话说过,赵赦也基本听明白,这一个,也是个半吊子能耐。他才没有真姐儿想那么多,直接道:“能吏者,自然会为人知道。”

停一停再道:“自己家中一个女人尚且收拾不下来,本王的差使,也是不给你的。”

真姐儿嘻嘻,笑出一排小白牙。高大人和孙大人四目相对,都有五雷轰顶之感。他们原本想的是,见到王爷就好钻营,没有想到,赵赦抛出来这句话。

见他们惴惴,赵赦漫不经心问道:“你们懂了吗?”高大人一咬牙:“请王爷指点。”赵赦把玩着真姐儿的小手,淡淡道:“办差使,你要处多少人!自己妻子不能相安,还好意思说她错!”

真姐儿哈地笑了一声,佩服地道:“表哥,就是这个意思。”再微有得色:“你说话比我有用呢。”

这不是西北,现在的西北,王妃说句话倒起几分作用。

如果是王妃说出来的,高大人、孙大人或者不服。要认为王妃是个女人,王妃为女人说话。在他们心里,当妻子的应该如何,才算是得当,才算是可疼。

赵赦说出来这话,压得两个人气也喘不过来。真姐儿对孙夫人连使几个眼色,孙夫人一脸糊涂,只是眨着眼睛不明白。

王爷含笑,携着真姐儿手,把她身子扭着对自己,责备的看她一眼,再问高大人和孙大人道:“回去吧,想明白了再来。”

孙大人心一横,不得不问出来:“回王爷,妻子在家里傲慢不听教导,下官们也没有良策可以相安。”

“不听教导,那就是你的事情。”赵赦淡淡道:“派你去当地方官,要遇一县的刁民,你总不能落荒而逃回来,说别人不听教导吧。”

真姐儿嘻嘻笑,目视孙夫人道:“回去相安了再来吧。”孙夫人到底没有弄明白王妃的意思,她没有如真姐儿所想,在此时帮着丈夫说话,反而觉得有了撑腰子的,叩头道:“回王妃,是他们三心二意,自己行事不端,在外面寻花眠柳,回来还要打骂。”

真姐儿干瞪眼,这些话能对着表哥这男人说吗?表哥,是个古代大男人。果然赵赦不喜欢,这行事不端四个字,好似在说王爷以前如何。

他沉着面庞,淡淡道:“如何过日子,是你们的事情,不是本王的事情。”再责备真姐儿:“这算是任性胡为,赵安,给王妃再记上一次打。”

赵安忍住笑,含糊答应了一声。王爷气糊涂了,把这样话也说出来。

孙夫人吓了一跳,就此不敢说话。孙大人和高大人又觉得看到希望,叩头道:“下官们谨领王爷教诲。”

这样结果,又不是真姐儿乐意听的,寻常会乖巧,不计较这样面子的她也来上一句:“不许打人,比力气女人不行,比女人会的,你们也不行。嗯,”她带着蛮不讲理的道:“比针指,哪一个赢了哪一个说话。”

赵赦微笑:“啊,王妃说得也是。”

下面的人全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到底是王爷说了算,还是王妃说了算。

赵平外面进来:“回王爷,大人们在等着。”安平王起身,对妻子露出笑容:“来,表哥先送你回房。”再转脸儿对丫头们严厉道:“再不许跟出来了,就是闷了,不是还有玩的东西。”

真姐儿跟在他身边走,一面走一面刁难:“这说书的我听累了,我要夏天里荷花,”安平王笑着道:“这有何难,让人暖房里寻去。”

“那我要寻不来的,”王妃今天十足闹别扭,王爷也不在乎她今天使性子,见招拆招地道:“你要什么,只管说来。”

遇到这样的安抚,真姐儿心情舒畅:“那我,要天上星星吧。”赵赦大乐:“这个最简单,看表哥给你弄来。”

“是真的才行,要又会闪,又会亮,又一颗一颗的星星才行。”真姐儿晃晃脑袋,见已经走出多远,才对赵赦笑得讨好:“都说有身子的人,就是这样会缠呢。”

赵赦是一脸会意的笑:“小毛最要的,就是这样面子,表哥怎能不知情识趣?”赵小毛得意了,摇头晃脑过,又为高夫人担心起来:“那糊涂大人,回去会再难为他吗?”

“啊,除非他真的不想要差使了。”赵赦抚一把小毛微晃着的脑袋,轻笑道:“到明天你再去个人看看。看回来不管怎么样,不许生气,不许任性。”

赵小毛上风占全,点头脑袋:“好。”

不少男人找妻子,只想计较妻子贤惠大度,最好有钱还能带来权势。就没有想想,他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威远侯夫人还在房里和赵老夫人说话,见夫妻并肩行来,也看得满面带笑:“你们又到一处去了?”

赵赦送真姐儿进去就走,在外面一个人想着笑,小毛这一次有身子,比前两次都要娇缠。

房中,威远侯夫人对赵老夫人低声道:“妹妹,问你一句话?”她面上神秘莫测,赵老夫人也好奇心动:“是什么?”

“他们和你挤住在一起,亲香是亲香了,倒不嫌你烦?”威远侯夫人说得眼巴巴的,赵老夫人忍不住笑:“嫂子也知道,真姐儿有了,我想着王爷反正外面要会人,他哪一年回京里,不三天两天的往外面去。我怕他吵到真姐儿,我又想有个伴儿,让真姐儿搬来住,哪里知道王爷也来了。”

家里房子无数,对于儿子和媳妇挤过来在一处,赵老夫人是笑得合不拢嘴:“自王爷大了,十二岁往军中去,多少年不能这样。”

“真的不烦?”威远侯夫人道:“显哥儿大了,成过亲也是房里三、四个,没见到他对哪一个好,只见到他和我不亲,倒是期哥儿,和祖母好。”

赵老夫人欣然有得色:“我问过,说你们搬回去住也行。王爷说不肯,要这样挤着住,说他回来晚了怕吵到我,我又怕什么,这样多热闹。”再压低声音:“王爷是个没廉耻的,先不让他来住,他给孩子取个名字叫什么赵小毛。在窗户根子下面半夜里不好喊人开窗户,只喊赵小毛,开窗来。”

老夫人多得意:“我都听到了,一个字儿也不落。”

“果然孩子嘴里的话是真的,”威远侯夫人说过,赵老夫人追问:“什么话?”威远侯夫人见房中无人,才更小声道:“期哥儿来住一夜,说王爷这样,”一只手臂端着,一只手臂拍着:“是这样吗?他们都什么年纪的人了还这样。”

“他们两个人,”赵老夫人更发笑:“不知道今年怎么了。”无事站着就贴到一处去,坐下来真姐儿要依到赵赦膝上才行。

夜雪加深,赵赦从书房里掩卷出来,本来有倦意,雪地里清冷激得他重新精神,慢慢赏着雪往房里来。

小毛要是睡着也罢了,要是没有睡,最近越发的娇缠娇痴。

房中琉璃灯下,小毛噘着嘴坐着,是一脸不自在。赵赦过来,故作惊讶:“小毛儿梦游乎?这天已经三更。”

赵小毛扑到他怀里,发出“嘤咛”声:“表哥不好。”

“表哥怎么又不好了,表哥多疼你,表哥还会扮马,还会穿花衣服给你看,让人寻荷花去给你,这不是下午就寻来了。”房中一尺多高的玉瓶中,摆着粉红欲滴的一枝子荷花。

怀中扳出小毛的面庞来,鼻子皱着,嘴巴噘着,面颊皱着,苦巴巴的一张粉嫩面庞。王爷三思状:“我知道了,又有哪一家亲戚打架,跑来气到表哥的小毛。”

“是表哥气到小毛。”赵小毛今天格外拧人,在赵赦怀里拧来拧去,赵赦很心疼:“不要滚来滚去,小心身子。”

赵小毛仰起面庞眨眨眼睛:“我自己知道分寸呢,”惹得赵赦要笑时,又拧他:“表哥不好。”

“表哥的罪状是什么?”赵赦拍着赵小毛:“定罪名,总得有罪状。”赵小毛暂时不时不拧他,抱歉地道:“明天让人书房里寻个幕僚,给表哥写一张罪状出来。”

“哈哈,赵小毛,你皮痒了。”赵赦勾起手指来敲:“如实招来!”

赵小毛眸子幽幽,面庞皱起,颦眉道:“下午舅母来,和母亲说了半天的话。”赵赦点头:“我知道。”

“晚上走的时候,显哥儿家弟妹来接。”显哥儿娶的,是周氏。赵赦再点头:“我也知道。”

赵小毛面庞垂下来,声音低下去:“表哥不知道的,是小毛没脸面出门见人呢。”

“你本来就不用出门,”赵赦取笑得真姐儿又低低不乐地有一声娇嗔,才道:“是什么事情,小毛没有脸面见人?”

轻红色寝衣内的身子不安地动一下,低垂着的面颊更垂着。赵赦很是疑心:“小毛做错了什么?啊,你只管说,表哥不会多责罚你,最多再多记上几笔秋后算账。”

“表哥不是,”赵小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显哥儿媳妇来,对我说…。”声音低垂下去,才不情不愿地道:“说期哥儿来睡觉,把表哥拍我睡觉全说出去了。”

赵赦莞尔:“这有什么,”拉开红色宜男百花的锦被,把小毛放进去:“不要再沮丧,这难道不是实情。”

“可是……以后出门会被人笑,”赵小毛觉得丢人到家,想想外面会有什么谣言,就有些担心:“这会满城风雨吧。”

王爷正解衣服,回话道:“那就满城风雨吧,这是什么大事情,也值得难过。”回身笑骂:“把你娇惯的,不管什么先撒娇。”

“哼,才不是。”赵小毛心里担忧担心,外加上很忧愁。那些嚼舌头的人,又要说自己痴缠表哥。这些人,哼。

身边睡下来赵赦,小毛习惯性的往赵赦怀里贴,半路上停下来,背转身子手扯着枕头还在生闷气。

气哪一个,倒是不知道?期哥儿是个小孩子,不能气他。赵赦把小毛扯到怀里来,听她声音软软地在说着:“……气小毛自己,小毛喜欢表哥怀里多温暖,说来说去,只能气表哥了。”

她用手指戳着赵赦健壮的胸膛:“表哥,怪你怀里太温暖哦。”

“我把你这淘气的孩子咬上两口,”赵赦露出不解气的表情:“没处怪了,你怪表哥,表哥是给你出气的吗?”

赵小毛想上一想,笑逐颜开道:“难道不是的?”

“小毛是个坏孩子,”王爷这样下了一个结论,赵小毛嘻嘻嘻,再把面颊埋在赵赦怀中叹气:“没脸见人喽。”

赵赦拍拍她小屁股:“那就不见人,只见表哥。”

赵老夫人丫头轻手轻脚收拾房里,听到几句话藏在心里。听到房中老夫人要起夜,过来服侍再告诉她:“王爷和王妃又在说赵小毛呢,下一个,应该是个男孩子。”

“这半夜的,让他们睡了吧。”赵老夫人虽然眉开眼笑,也看到沙漏上时辰。睡下来,赵老夫人想了好一阵子,赵小毛?这大名要叫什么才好。

雪花静静地下着,大雪地里亮堂堂。一列马车慢慢行来,前面高挑着两个宫灯,显示着主人的名讳。

孟夫人懒懒从车上下来,扶着小丫头正要进去。听身后有急急脚步声赶上,有风声呼呼大作,家人怒喝道:“什么人!哎哟!”

商少阳好似从天而降,出现在身子才转过一半的孟夫人面前,面上冷笑可比冰寒:“夫人,你躲着我!”

一身黑衣的商少阳面容凶恶,孟夫人先是害怕,等看到是他,反而收起怯色,轻施一礼,有如雪中梅花一般秀雅,有礼地道:“原来是王爷,这外面冷,请王爷房中说话。”

她不怕不惧,商少阳倒愣了一下。那雪中掩映梅花的小宅院,静静在那里,商王爷回想到前几天那顿打,他倒害怕了。

“王爷不怕害怕,今儿晚上不会再有什么。”孟夫人有几分蔑视,不是来寻事的,就知道你要来寻事。这些男人们,除了会和女人理论,他们还会什么!

宫中这两天也曾见到小封大人,小封大人嬉皮笑脸,还如常时一般。他嘴里,是不会说出来自己曾被他光着身子拖到房外,不过孟夫人心里,怎么会忘记呢?

如今,商王也来了。孟夫人面上淡淡:“王爷来,总有话说,要是不进去,请在这里问吧。不过风雪大,请王爷问快些。”

这人花了近千两银子,只讨了一顿打。想来不是为出气,就是为问话。大家是场面上行走的人,要银子的话,他未必肯提。

商少阳犹豫过,对着风吹雪拂下更显丽色的孟夫人,淡淡道:“进去说。”来京里只带了十几个人来,今天晚上这十几个人,全散在孟夫人四周。

今晚再有人来寻衅,商王做好准备,揍不好他!

被他打倒的孟夫人家人,哎哟连声地从雪地里爬起来。见主人们进去,自认倒霉去拉车进门,在心里把商少阳骂了一个遍。

房中燃上银制烛台上的蜡烛,又点上精致宫灯,一下子明亮起来。孟夫人请商少阳坐下,还在命丫头们:“烫热热的老酒来,把南边儿新来的火腿切来,白天说过,要炖得烂熟,再撕一、两只风鸡来,要松枝儿薰过的,办新鲜黄瓜汤来,再煮几节脆藕。”

商少阳心里舒服不少,心里也佩服孟夫人会收拾。南边儿来的火腿,到京里好的不便宜,再寻常一只风鸡,独她妖怪,用松枝儿去薰,想来还有梅枝儿薰,菊花薰的不成?

再就黄瓜和脆藕,这天气哪里寻来的?黄瓜是难得种出来,脆藕池子里就有,这天气人下水里打捞,要多少钱才有人肯去。

酒上来,是上好的细瓷碗里碧绿竹叶青,商少阳是一肚子火过来,现在全消失不见。犹有最后一丝火气,嘲笑一句:“这样招待恩客,难怪夫人住这雅致宅院,睡这销金床帐。”

孟夫人不愠不火,换过一身家常嫩黄色锦袄的她,好似一株小香葱,双手送上酒碗来,含笑脉脉:“王爷,这一杯酒是我陪罪。”

商少阳是只解了斗篷,手边,放着他的佩剑,打定主意今天不管谁再来,和他见个高低。战场上拼杀过的人,不怕厮杀,只怕闷棍。

房外雪淅淅,商王心中不时警惕,想今天再给老子一闷棍,没有那么容易。

接过素手柔荑送来的这碗酒,商少阳闻一闻,再对孟夫人带笑:“夫人,你我共饮才是。”这碧色盈人,不会有什么吧?

孟夫人赌气夺回来,一口气喝下去半碗,余下半碗商少阳接过去,顺势把孟夫人小腰身搂在怀中,换上温柔面庞道:“夫人,哪里来的许多气?”

“王爷,”孟夫人倚在他怀里,眼里有了盈盈泪光:“我知道王爷你心里必定有气,千错万错,是妾身的错。妾不合,约了赵王爷,打听到他当晚在宫中不出来,才约王爷会面,不想……是妾的错,就此赔罪。”

商少阳疑心重重的第一件事:“他可曾见到房里是我?”这一会儿,孟夫人已经泪流满面,摇头道:“打你的人,也不是赵王爷的人,是常来的几个帮闲人,是京中闲散子弟,当个小官儿,和王爷们常走动,他们要讨好,进来不问红白,只管打起来。”

娇花带雨般,孟夫人哭泣起来,用手扯着商少阳衣服,把面庞偎过来:“妾,也是苦命人,并不敢得罪你们。”

雪影浮动夜深沉,商少阳又有些迷醉,他随即清醒,心中多少话要问,不能和这个不知道和多少人缠扯不清的女人缠绵。

“夫人,皇上病情如何?”烛下两个人依偎得紧紧的,看地上倒影,很是甜蜜。商少阳一手抚着她柔滑的发丝,一面浓情蜜意问出来:“新帝是哪位?”

习武的男人怀抱,多是健壮而温暖,又无赘肉。孟夫人倚着,觉得也有几分依赖。听他问话,心中鄙视,这人,要上套了。

“皇上缠绵病榻不是一年,政事多由皇后、太子和诸皇子们去办。”孟夫人面上也是情意绵绵,双手扶住商少阳面庞,娇声道:“你要求什么不成?可去求皇后娘娘。”

商少阳心中方一动,孟夫人是更情热的样子:“累你吃了亏,我心中愧疚,如今离新年宫宴还有一月,你可愿见皇后,我引你进宫去。”

“能宫中见到?”商少阳思忖一下,又轻笑了:“亲亲,你耍我好玩呢。”孟夫人眉眼带媚,身子似蛇,手也似蛇般,在商少阳身上扭曲:“好人,你不敢宫中去,那就去伍家见见如何?”她轻轻吐声:“伍家的大人们,都要升官了。”

商少阳犹豫一下,去宫中拜皇后当然是好,万一又出什么事情,他不太放心孟夫人。要是去伍家,这个倒无妨。

不能把作客的人,当成作贼的拿。在这人人觉得扑簌迷离看不清之际,能见皇后当然好。

把孟夫人身子轻轻扳倒,商少阳温柔一笑:“有劳亲亲,”温存着又问道:“上一次,赵王爷果然不知道是我?”

孟夫人叹气:“唉,还用他动手吗?他看都不要看,让人打过,就让送您回去,去哪里,是我的家人送的,他压根儿就没有问。”

商少阳放下心来,赵赦并不是指着人在骂。

烛光流转下,两个人衣服半去,手动着嘴也不闲着。孟夫人一一为商少阳介绍:“太子殿下,是个仁孝的人,四皇子殿下,也是能干的人,也得过皇上夸奖。颂殿下侍疾在宫中,只服侍皇上用药……”

商少阳身体力行,脑子也不闲着,虽然不见得相信,却把这些话全记在心里。他也有探子在京里,却是派得时间不久,宫闱内幕,是知道得不多。

花了不少钱的商王,这一夜是安然成就好事。他不敢久呆,和孟夫人约下再会,四更天的时候,往驿站里来。

驿站里门人事先给了钱,也肯这时候起来开大门。小舞在房中对着火盆坐着,目光空洞对着炭火看着,呆呆又怔怔。

商少阳愣在她身后,片刻过来抚着她肩头:“怎么还不睡,不必等我,我有几个新认识的朋友,大家一处喝酒。”

小舞定定看着他还关切的面庞,这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吗?当初一力争取,一力挽回,一力想着回到他身边,就是这样的日子。

夜归人身上虽然没有脂粉香,发边却沾了一块胭脂。那红色一点在小舞眼前晃动,她眼前同时又出现最近这两天官媒婆的话。

寻一个破落户人家,人家不知道怎么了,也能打听得清楚。那姑娘还说什么贤淑过人,一天能提几次条件。

“让那舞姬新婚当天叩头,让那舞姬剪了头发出家,”最后一个更离谱:“让那舞姬洞房时要侍寝。”

小舞深深地看着商少阳,自己都觉得这里面有人在耍弄,怎么他倒不知道?

遇人不淑,富贵深情人未必就是良人。从商少阳决定要争夺王爷之位时,他就在往染缸里踏入。

染成什么样子,不由他说了算。

这天撕扯着般下着白雪,这地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对于见皇后,商少阳一直是犹豫不决。宫中有多混乱,还是皇后趁机来拿权,孟夫人才敢答应自己见皇后一面。

或者,真的是孟夫人的手段?

新帝到底是哪一个,如果事先知道,商少阳可以决定自己的阵营,自和赵赦生分,虽然还没有大的不妥当,但是商少阳已经感受到人情冷暖,孤立无援。

在京中挨打,就是一个例子。

雪下个三、五天,也会停上一天。间中,也有时停上半天。地上的雪深深,把京都全掩在白茫茫中。

一早,霍山王府大门打开,门人生火盆,煮茶水正忙个不停。听到有马蹄声,没有起身先要乐:“这群官儿们,来得这么早。”

不仅安平王府是有官员们钻营,霍山王府也是一样。官员们来,门人们就有银包拿。马蹄声一响,先乐的就是他们。

“那是什么?”靴声在雪地里沉闷行来已到身后,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声音。不是官员们,门人先有几分泄气,对着火盆上小茶炉子道:“这是茶水,你没有见过茶吊子?”

这才回身,来看是哪位客人,这一看之下,门人惊恐万状。

大红朱门内,来的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是欠着身子面上还带着犹豫,似乎在想着进去还是不进去。

她身上是普通的锦衣,为保暖相当的厚,棉絮过多显得鼓囊囊。容貌是秀丽的,眼珠子也还灵活,只是肌肤粗糙,双颊上各有一片红晕。

这红晕,是草原上风吹之下特有的。

“公……主。”门人惊恐后,只说出来这两个话。他牙齿的的的响,不是冻的是被吓的。对着这个人看了又看,没有错,这是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不奉旨,怎么又回来了?门人想到这里,只是更惊恐,没有不惊恐。

长平对他这表情皱眉看看,更让她不想进来。把进到王府大门的一只脚退回来,对门人冷若冰霜地道:“请为通报,要母亲出来见我。”

她往后面站开两步,门人这才看清楚她身上的衣服是粗粗的绿色大花粗布棉袄,不知道哪里买来的。

门人一共有四个,有一个反应快的,赶快哈哈腰:“请公主进来暖和暖和,我这就去通报。”长平公主冷冷道:“这家我不想进,我只想见母亲和哥哥。”

余下的门人赶快从目瞪口呆中醒过神,七手八脚的搬板凳倒茶水:“公主请。”长平公主撇撇嘴,张口就骂了一句:“全是势利的奴才。”

不过北风呼呼,她还是坐了下来去喝茶水。

伍侧妃才起,听到这个消息,吓得七魂只有一魂在。项林又是不在家,伍侧妃急急喊人:“快去寻他。”再喊上不情愿的舞阳郡主,婆媳一起出来。

霍山王,是门人给的钱。伍侧妃,是没有让人给他送信。她急急赶到大门上,对着长平上下看看,泪落如雨:“我的孩子,你又受了什么罪?”

把长平紧紧抱在怀里,长平也哭,伍侧妃也哭,母女几乎哭得要晕过去。

天光大亮,雪光也映人,舞阳郡主心中冷笑,把这个小姑子打量得一清二楚。她身上是粗布衣,丢在府里也无人捡的那一种,面颊上,看粗的,自己的粗使丫头也比她细嫩。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又怎么了?

“母亲请不要哭,问清楚妹妹又为了什么回来?”舞阳郡主提醒过,长平公主一张嘴就骂她:“滚,不要你管。”

项林成这个亲有多痛苦,长平公主也是时时由信中得知。

舞阳郡主冷笑:“公主,你不会又招来什么祸事吧?”长平噎了一下,翻翻白眼儿不理她。

母女不顾什么,站在大门内就哭起来。甬道旁走来的霍山王也心酸,不忍心打断她们。

大门外,又停下几匹马,扎那面色阴沉得好似要宰人,一只手扶在腰刀上,另一只手握着他的马鞭子,冷冷慢慢地走过来。

他要吃人似的眼光,和霍山王慢慢碰上。霍山王也是一触即发的神色,毫不退让地瞪着扎那。你把我女儿又怎么了,她好好的大冰雪天里跑回来!

霍山王的心,一揪一揪的痛。这不是寻常京中姑奶奶一气回娘家,这是千里万里之遥,她踏雪北风中跑回来。

要说霍山王眼中是冰,扎那眼中就是火。他好似火山就要爆发,一步一步慢慢走上来。霍山王也气势迸发,眼睛瞪着扎那,嘴里轻声吩咐人:“他只要动手,就把他拿下!”

哭声哀哀中,项林回来得也快,他本来就要到家,到了长街口就遇到找他的家人,一听到长平回来,项林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怎么了!

见扎那也在,对他狠狠瞪瞪眼,大步过去把母亲和妹妹抱在怀里,泪水自然而下,问道:“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再一想,不是天天是事。不是挤羊奶,就是剪羊毛,还有一次去见长平,她还明白捡牛粪。

“对哥哥说一说,哥哥给你出气。”项林才说过,悠闲自在站在一旁的舞阳郡主冷笑道:“你出气,好大面子!”项林怒目过来,舞阳郡主笑得事不关已,手抚一把为风吹乱的发丝,轻松自如地道:“和亲公主不奉旨回京,这是祸事!你还是问问她,又怎么了吧,难道你又手刃了你婆婆?”

亲夫现在这里,想来想去,只有手刃她的婆婆。

项林立即矮了三分,是少见的求恳语气:“你,不要说。”再用乞怜的眼光看看这里一堆的人,看看随后跟来的霍山王妃,再看看还在出来的姨娘们,还有自己的父亲。

乞怜的眼光一碰到父亲那关切关爱的眼光,项林觉得心中酸痛,面上不由自主冷硬起来,原本是求告,却变得狠狠瞪了一眼,把怀中的妹妹再狠狠抱了一下。

长平从他怀里露出面孔,对舞阳郡主恶狠狠地道:“我有了,比你这不下蛋的母鸡要强百倍,我的孩子,不想生在那鬼地方,我要回来生孩子!”

再对母亲委屈地道:“我不会生,要母亲在身边。”

“长平!……”一声暴喝响起来,无声无息站在门边儿上和霍山王“眉来眼去”的扎那爆发了。他怒气可以冲天,只这一嗓子,快要把北风喝断几分。

手里提着马鞭子大步过来,扎那举起手指过来,那马鞭子也随着指过来,扎那大怒:“你有孩子了!你还乱跑,看我打死你!”

项林把妹妹把母亲怀里一推,回身跳过来,对着他就是一拳。长平公主听到这喝声,吓得往母亲怀里一缩:“母亲,他又要打人了!”

这神态看得霍山王也勃然大怒,平时是怎么对和亲的公主的,把她吓成这个样子。霍山王近年来也反悔的多,可能是因为老了的原因。他气得忘了喊人,自己迈开步子过来,身上气势迸发,打算亲手给扎那一顿。

扎那和项林打得正欢,他带来的几个人也拔出腰刀,嘴里叽哩咕噜骂着冲上来,霍山王府的下人们不甘未弱,也手持着现成的板凳、扫帚等家伙冲上来。

项林怒气勃发,扎那怒气勃发,两个人心中都有气,没几下子就打得昏天黑地。旁边来了霍山王,他早来揍人,他一出现,项林误会了,以为父亲是来劝架。

一拳出去,扎那一跳避开,项林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他一直在心里反复想过的举动。家人们惊呼声中,项林拳势不改,“砰”地一拳重重打在没有防备,也没有想到的霍山王面上。

这一拳是小王爷蓄势而发,在扎那避开后,项林要打的,就是自己的父亲霍山王。

让你来拉架?项林心中大怒,今天不把扎那打得动不得,我就不姓项!

霍山王重重的挨了这一拳,挨过这一拳后,再对上儿子怒气冲冲的眼眸,他心里明白了,当儿子的,打得就是自己。

他忽然灰了心,忽然黯然,忽然……。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在心头。身边是云娘的尖叫指责:“小王爷,你敢打你父亲,反了,快来人!”

话只说到这里,霍山王劈面给了云娘一个巴掌,这重重一掌也包含了霍山王所有的怒气,包括对他自己的怒气。

云娘重重跌倒在雪地上,身子发出“咚”地一声,项林愣了一愣,听父亲骂道:“喊什么喊,他又不是有意的。”

这事,就这样遮盖过来。舞阳郡主心中冷笑,也吩咐自己的人:“快去请世子,说这里乱成一团,请他来护我一护。”

这个家人,也跑得飞快地出去了。

扎那才不管这家里怎么乱,他只是寻找着长平,一看她就要大怒:“你滚过来!”长平对他怯生生,从母亲怀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他:“你还好吧?”

“砰”地一拳飞来,项林一拳把扎那打出去几步,扎那身子刚一落地,人立即跳起,就地伸腿一扫,把项林绊了一个趔趄,又狠狠给了他一脚。

舞阳郡主往后面站,和霍山王妃等女眷一起往后站:“站个安全地方才好。”这一群人,全是看热闹的。

初入腊月的这个早上,霍山王府里打得落花流水。门外又有奔马声,舞阳郡主高兴地道:“兄弟,快来。”易宗泽对着这门上几处战团看着,不由分说,也大怒奔着项林而去:“你又在闹什么!”

大门上,扎那和项林是肉博战,在他们身后,是扎那的人和霍山王府的人刀剑相鸣,也打得人人是汗!

霍山王和伍侧妃一起出声劝:“世子,听我来说。”两个人齐齐出声过,对看过各自把脸扭到一旁。霍山王走过来劝易宗泽:“世子,这事与你无干。”舞阳郡主掩口轻笑:“和亲的公主又私自跑回来了,听说还有孩子。不敢在自己家里生,大老远的跑回京里来生,兄弟,你看头人这么生气,只怕这孩子骨血不清。”

“清楚的,你这个贱人乱说话,我的孩子是他的!”长平是知道哥哥项林没有,也不会和舞阳郡主同房,听舞阳郡主这样胡说,张嘴就骂她。

易宗泽对她冷笑过,对霍山王怒目:“这就是和亲的好公主,就是这样说话!”长平公主噎了一下,易宗泽又对伍侧妃不屑的道:“和你们家成亲,我们家一直是委屈的。看看你这女儿,还有您的儿子,都是什么货色!”

北风吹过,霍山王心中颇有凋零之感。门上还是金光闪闪的王府匾额,可这王府,是什么人都能来骂。

伍侧妃拍着长平不让她说话,只能对易宗泽赔礼:“她自幼受我娇惯,不通世事,世子,你多多原谅她是小孩子家。”

易宗泽今天看足了笑话,回身对着还在打的项林阴阳怪气道:“我说姐夫,你这爱打亲戚的毛病,要找个人看看吧。我,你也打,这是你妹夫,你打他,他回家打你妹妹不是一样。不过我警告你,你敢动我姐姐,我打扁了你!”

霍山王气得脸色涨红,只觉得血色上冲入头,他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能忍气来喊项林:“住手!”

鉴于刚才挨了一拳,霍山王这一次不站得那么近。云娘被丫头扶起,悠悠醒来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她,忍无可忍又提醒了一句:“王爷,御史们会弹劾的。”

这里打得痛快,御史们可是眼里不下半点儿灰星的人。

霍山王恍然大悟,他一见到扎那,也只有想揍他的心,把这些,全忘得一干二净。王爷不敢自己上前,他不怕儿子的拳头,是丢不起这人。

急忙喊人:“快分开!”

战团,这才分开。项林气喘吁吁,扎那吁吁气喘,两个人脸上都肿了几块,不是红就是青。扎那再看自己跟来的人,有受轻微刀剑伤的,也有衣服撕裂的。

当头人的扎那,回身雪光一闪,拔出自己的腰刀,站在霍山王府的大门上再次怒目自己的岳父:“王爷,你生的好女儿!无故不说一声就跑回来,我来接她,你们就这样对待!”

刀尖对着项林,扎那冷笑:“小王爷,按我们的话说,动刀子的就不是兄弟,来,我要为我的族人讨回这个公道!”

停这么一停,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情。长平是和亲的公主,她私自回来先就不对。扎那上门是客,不论如何,不能打起来!

对着那冰雪霜寒似的刀尖,项林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不是不敢动手,是不能再动手。再动手下去,最后追究原因,只在长平公主身上。

长平愤怒了,一直怯生生的她开始愤怒了。她挣脱开来母亲,大怒道:“你还要娶别人,你去娶别人吧,我再也不回去,我要自己生孩子,我会自己放羊,会自己干活,我要自己养孩子!”

“可你没有说,”扎那冷冷看着她:“你几时有的孩子?”长平公主大为得意,对着扎那扮鬼脸儿吐舌头:“我呀,不告诉你,你不知道吧?你母亲说女人癸水不来就是有孩子,我上个月上上个月全是用的小羊血,你们呀,全是笨蛋。娶你的别人去吧,我再不要见到你!”

舞阳郡主似笑非笑,和别的女眷们一起交换笑容,看看咱们的公主,多么的有能耐,会用小羊血来装癸水。

扎那有些神伤,而且头是一阵阵的痛。这不是打的,是被长平公主气的。他揉着额角问了一句:“那你到底有还是没有?”

“应该有了吧。”长平公主茫然,有,还是没有?并没有找人来看过。

伍侧妃再也忍不住,抱着长平重新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子,你吃的什么苦!”霍山王重重的叹一口气,项林也黯然。

扎那身后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会蒙古话的霍山王和项林都听得清楚,是不肯这样罢休的意思。

他们说:“要是格木顿头人在,她怎么敢如此撒野!”扎那叹气:“她有了我的孩子,有孩子的女人,是要不同对待的。”

“她有,还是没有?”这是随从们的话。

扎那看看他们面上的怒容,和身上的伤痕。面上重新冷凝,手指着长平道:“你过来。”伍侧妃紧紧抱着长平,可怜地看着扎那。

项林眉头一耸,肩膀被人紧紧拿住。霍山王用力制止儿子,在他身后静静道:“不要莽撞。”

大雪重新落下,一片一片落在扎那身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比雪花更多。他冷冷看着长平,长平是积威犹在,瞅着扎那的眼睛,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在她身后,是陪她一起过来的伍侧妃。

“啪”地一个巴掌,响亮的打在长平公主面上,项林大怒:“你!”霍山王紧紧地拉住他,沉痛又警告的道:“要冷静!”

“啪”地又一个巴掌,再次响亮的打在长平公主面上。舞阳郡主原本是看笑话的心,这个时候,她也生出无数同情来。嫁给这样的人,这日子可怎么过。

易宗泽眼角动一动,扎那的随从们,是怒容稍解。

很是沉着的扎那冷冷淡淡,并没有伸手去扶长平,他昂起头负起双手,对霍山王道:“王爷,按你们的规矩,我是你们的客人,现在,请你们用汉人的礼节,来招待客人吧。”

这一口气,霍山王和项林全噎在咽喉里,霍山王妃款款而出,客气又大方地吩咐人:“收拾花厅,请姑爷厅上坐去。”

雪花淅落,霍山王妃当了主人,带着花枝招展的女眷们,把扎那一行人往花厅上迎。走上几步,又周到地回身对易宗泽和蔼可亲一笑:“易世子,你也请。”

易世子含笑殷殷,仪态大方的走上来:“啊是。”这琼枝雕雪中,易宗泽心中鄙视。换了章古,他可不敢在安平王府上这样撒野。

这威仪古旧的霍山王府,眼见得一天比一天衰败下去。只有这雪,还是年年相似年年如故。

对着他们的背影,项林面上扭曲,面上拧着。直到他们背影全不见,霍山王才松开自己的手,见儿子身子往前一跳,又骤然回身怒形于色。

霍山王心中难过,淡淡道:“你要冷静。”站在这雪地里,他镇定的吩咐人:“取我衣服来,我进宫去。”

项林到此时,也明白这是一件大事情。他忙道:“我随父亲一起去。”他实在不想去招待扎那,去对他客气。

新帝要登基,老臣们可以要到若干好处,在此时出了这样事情,政敌们要群起攻之,在颂殿下心中,霍山王的位置又要往后排才是。

眼见得赵赦,一天比一天强硬起来。

宫门口请见,颂殿下立即就见了。霍山王和项林叩头再叩头,把这件事情说出来。颂殿下气得愣住,他眼下要安宁要四方平静,这位和亲的公主,又来了一出。

和亲公主的责任,从来是安定团结,团结安定。这位公主私自回京,颂殿下可没有老皇帝那么好说话,他淡淡地只发问一句:“不把我放在眼里?”

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肩膀上什么责任!

霍山王和项林把头叩得“砰砰”响请罪,这位未来新帝,是个阴沉之极的人。他一年以前就在宫中已掌朝政,对外,却是自称侍疾。

京外来的官员们有不知情,有私下里还有钻营看错方向,投错了阵营的,有不少人,下在昭狱里。

问他们自己,是获罪得莫明其妙,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长平这件事情,狠狠的损了新帝的颜面。他冷冷笑着:“数年大仗,耗费银钱不少,国库空了近一半!边境再有干戈起,霍山王,你吃罪得起吗?”

新帝越想越气:“突厥人伤了元气,却接下更深的仇恨。如果草原上又有内应,他们还会卷土重来!”他笑得阴森森:“霍山王,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霍山王只是请罪,项林到此时也明白父亲说“冷静”是什么意思。他泣不成声苦苦哀求:“殿下,长平远嫁,已经足够苦。”

如果此时他抬起头可以看一眼,会看到新帝面上阴霾密布,颂殿下笑得好似窗外梅花上一捧雪,寒中另有味儿:“汉明妃王昭君和亲,也嫁的是父子两人。自明妃出嫁,边境数十年安宁。长平公主和亲,却私自回来两次。是看皇祖父病重不放在眼中,还是蔑视的谁?”

颂殿下,打算发怒了!

新官上任,都需三把火。新帝登基,也要先立威。他眼睛里全中严峻,这件事情,不可以放过去。

不理霍山王父子的求情,颂殿下慢慢道:“眼下,先安边关是大事。传,安平王即刻进宫。”他不屑的眼光瞅着霍山王父子,安平王不需要和亲,章古不是也言听计从。

郡主和亲一次,公主和亲一次,再加上平时给扎那的粮草补给,章古是相对的少得多。那章古,让他打仗他就打仗,让他诱敌他就诱敌。

颂殿下恼怒万分,安平王是如何做到的!

霍山王父子对看一眼,心中都有深重的悔意。宫外,太监们上马跑得飞快,往安平王府里来传赵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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