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根、六尘、六识的形成,称为十八界,十八界的三大类,构成鼎足之势相互为用,缺了一类,其他二类皆无法存在。六尘与六识要靠六根的媒介才有作用,六尘与六根要靠六识的判别才有价值,六根与六识要有六尘的反应才有功效。六根既是镜子,六尘便是影像,六识便是判别镜中所照影像的人。
作善作恶,固然是出于六识的主张,造成善恶行为的事实,却是在于六根的作用。人之流转与生死轮回的苦海之中,就是由于六根不曾清静,自从无始以来的一切罪业,均由六根所造。眼根贪色,耳根贪声,鼻根贪香,舌根贪味,身根贪细滑,意根贪乐境;有贪,也必有镇,贪与镇,是由无明一一烦恼而来,合起来,就是:‘贪、镇、痴’的三毒交加,恶多善少,永无脱离生死苦海的日子。
日复一日,几年匆匆过去了,芷觅完全断绝了外界的联系,每天坐在佛堂,修炼身心,悟出的道理也渐渐日益增多,她每天都压抑自己作为人的欲望,她不悲不喜,不哭不泣,不思不想。
慧的主要根源是戒与定,所以修持的入门工夫,应从身心两方面著手,一是修身,二是修心。把不好的念头修理掉,称为修心,修心的主要工夫便是禅定;把不好的行为修理掉,称为修身,所以修身也可以成为修行,修身的主要工夫是持戒,持戒的目的是在守护根门,既是守卫保护六根的大门,不让坏事从六个根门之中溜进自己的心田,以致种下生死流转的祸苗。
芷觅每天克服妄想,因为一旦让妄想占据心灵,那么自己的六根便无法清静,所以她每日坐禅,脑子里一点东西也没有乱想。一旦到了六根清静的程度,超凡入圣的境界,也就快要接近了。
“芷觅吃饭了。”
“……”
“芷觅,吃饭了。”
“莫扰我……”
秋荷没办法,只好把饭菜放在门口后便走开了。
“她还是不吃吗”旭尧问道。
“哎……都已经快三年了,她每次吃都只吃白饭,而且饭量极少。”
“那你看到她人了吗?”
“嗯,那天终于得见姐姐了,看她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消瘦,而且比以前更爽朗了许多。”
“是吗?也许是她真的要修成正果了吧!哎!你还算幸运了,可以每日给她送饭,偶尔能见上一面,我这个夫君都有三年多不曾见她了。”
“旭尧,我想姐姐早已将一切都看淡了吧!”
“是啊!擎苍也不能一日没有娘啊,所以我纳你做妾之事想必芷觅也不会有意见的。”
“嗯,旭尧,你不用担心,姐姐从小就对我很好,所以我永远也不会抢占姐姐的位置的。”
“哎……好了,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了,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讨论了,只要芷觅想做的事情,我这个做夫君的什么时候阻止过呢?她总是很有主见,呵呵,走吧!我们做好我们的事情就行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啊。”
“你放心吧!”
凡人者,岂无爱恶。然不可因爱之而夺之,因恶之而毁之。一切人等,不能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则自作自受,自暴自弃。声色犬马,骄奢淫逸,人生之大友大敌也。寿百岁而无一载之欢乐,寿犹困牢。所以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能不受红尘羁绊,得“痛快”二字者,是觉醒之人。为小乘度己之要义。
一个月后,秋荷和旭尧要成亲了,两人虽然没有太深的情感,但是两人却是为了芷觅而成亲的,擎苍不能没有娘,而秋荷不能一日没有夫,旭尧知道,如果芷觅知道了一定会为他们的大喜之事高兴的。
“怎么办,今天是秋荷和旭尧的成亲日,要不要去叫芷觅出来?”问丝忍不住所以悄悄问了子墨,子墨眼珠子转过去转过来,听着每个人的道贺声,看着每个人的笑脸,他实在想不出来如果芷觅出来她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切,他憋了憋嘴巴,想了又想便说:“这样吧,他们要到晚上才会拜天地,要不等他们要拜天地的时候再叫吧!”
“好吧!子墨,你千万别再其他人面前提到芷觅啊 !尤其是擎苍。”
“我知道了。”
戌时终于快到了,旭尧和秋荷要拜天地了,但是芷觅却没有出现,毕竟夫君要纳妾,那么必须要为正妻斟酒才行,问丝看时候快到了,便和子墨一同来到了佛堂,只见芷觅盘腿坐在床上,双眼紧闭,脸上无任何表情,她的旁边有一张纸,子墨过去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到:“曾步凡间万里飘,久久未能知世间。直到今日望佛门,菩萨点化乐西去。”
子墨的额头有些冰凉,他的全身有些颤栗,他顿时发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了。他屏住呼吸,右手竖起食指,颤抖地试探了一下芷觅的鼻子下方,他将手放在芷觅的鼻子下方好久,可是他都未感到芷觅有呼吸,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往后站了一下,问丝赶紧扶住他。
五个时辰前……
芷觅依然心平气和在房里修行,突然耳边有一阵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初果人就算最钝根者,也最多七次人天往返就能证四果。这期间,不会下坠恶道。解脱道,本来就是解脱生死系缚的法。小乘的究竟,就是入灭。此时,绝无一丝一毫的觉知心能知自己在涅槃中,涅槃中根本没有‘自己’可言。‘离苦’并非虚言,‘得乐’却不一定。快要末法了,还有真悟禅师住世。若能开悟明心再转念佛,可得上品上生。南无常住十方佛,一切菩萨摩柯萨。”
芷觅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悟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她沐浴更衣,写了遗诗,坐到了床上,继续悟禅,不过多会儿,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便说:“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
只见芷觅的房间顿时亮透了,芷觅并没有觉得刺眼,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只见她的两眼前并未黑暗,她依然能看到眼前的一切,一位身穿白纱,右手作兰花指,左手拿水瓶,里面有柳条,脑后有佛光的人站在了莲花上,她微笑着看着芷觅。芷觅轻轻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弟子诚心皈依,请菩萨点化。”
芷觅修成了正果,她被观音无形中便带走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那个躯壳,家中的亲人,家里的一切,芷觅都抛开了,她走向了西方极乐,她曾经在红尘中挣扎过,在人世间痛苦过,在生命中悲伤过,但是她最终都抛开了,对于一个曾经热血心肠的侠女来说,要放下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
“子墨,你怎么了?”
子墨左手护住额头,无力地喘着气,说:“快,阻止婚礼,让众宾客回去,让家里人都赶来佛堂!”
“到底怎么了?难道……”
“你快去!”子墨从来都没有对问丝这样大叫过,但是芷觅再怎么样对大家,芷觅始终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子墨怎么样也无法接受芷觅就这样走了的事实,他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到芷觅了,自从芷觅决心闭关修道的时候,芷觅便决定不再与任何一个人相见。子墨好不容易可以趁今天的时机好好看看芷觅是否过得还好,但是当自己见到她的时候,却发现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赶上。
子墨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哭了起来,他从小最疼爱的妹妹离开了自己。永远的离开了。
“各位,各位,不好意思,今日我宫家出了点事情,所以大家都暂时回去吧!成亲的日子我们会再重新定夺的。”
“怎么回事……”
“是啊,这……”
“问丝,怎么了?”
“先听我的,把宾客散退吧!”
等宾客都走完了之后,旭尧才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啊,问丝,你看看这……”
“爹,出大事了,你们快跟我走!”问丝边说边朝后院的佛堂走去。
“这里不是芷觅的佛堂吗?怎么了?”
“难道她知道旭尧要和秋荷成亲的事情,又像以前一样大发雷霆了?”
“……”
大家走近了佛堂,旭尧听里面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声音,也没有说话的声音,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旭尧的心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跳了起来,而且速度非常快,他走路的步伐也跟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旭尧大概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他实在是不敢乱想,因为芷觅是他最爱的女人,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就算是妖魔鬼怪也好,他都没有对她的情意有任何的改变,他知道芷觅这次一定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虽然他知道芷觅一向都很淘气。
进了佛堂,只见观音像前的三炷香已经燃尽了,芷觅平时看的经书放在桌前,被风吹得翻了很多篇,佛像前空空如也,没有芷觅的身影。
旭尧把头转到了另一头,看到芷觅正坐在床上,样子看上去像坐禅,但是子墨已经在地上哭了好久,所以他知道,芷觅已经没有在坐禅了。
旭尧慢慢走近了芷觅,他本想伸手去摸摸她光滑的脸颊,感觉一下曾经的温暖,但是他的手刚要碰到的时候他却退缩了,因为他知道芷觅的脸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有热热的温度了。
旭尧已经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芷觅了,他仔细端详着这张久违了的脸,芷觅不像从前一样穿得五颜六色,打扮的与仙女一般了,她穿着纯白色的丝绸,指甲上也没有画着花了,身形还是和从前一样如杨柳一般的轻盈,皮肤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洁白如羊脂。
旭尧感觉此刻的芷觅更美了,他想到了从前才认识芷觅的情景,把旁边所有人的哭泣声都忽略了,因为他已经无心去听这些伤心的声音了。
旭尧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芷觅的时候,芷觅正在亭子中熟睡,他才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看呆了,因为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姑娘,就像嫦娥下凡。
旭尧还记得芷觅嫁给了皇上,自己和芷觅赌气的时候,芷觅其实是爱着自己的,他手中紧紧握着腰间的玉佩,那是芷觅第一次送自己的礼物,事隔多年,依然毫不离身,因为那是旭尧最珍贵的东西。
想到这些,旭尧豆大的泪珠盖满了整张脸颊,他的心如刀绞,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因为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失去了最心爱的人,他本来应该恨芷觅的,因为芷觅抛弃了所有的一切,即无情又狠心。但是旭尧却无法恨芷觅,因为他对芷觅的除了爱就是愧疚,他一直觉得芷觅会这样是自己的不对,是自己没有照顾好芷觅,是自己没有做一个好丈夫。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样就走了啊!你什么都没有说就留下了这么一首诗就走了,你这样就算给我们一个交代吗?为父从小训练你,想让你成为一名精忠报国的武将,不料事不由人,你好不容易将我们救出,怎么自己却先走了啊?你让我这个老人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姐姐,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事先向你说明我和旭尧的婚事的,就算是生我们的气,你也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一个人先走了啊!你不管擎苍了吗?你不管老爷了吗?你不管秋荷了吗?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就走了呢?!”
“阿弥陀佛……”想不到芷觅比老衲先行一步了。
少林住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了。他看上去还是一个样子,虽然胡子已经白透,但是慈祥的面容却没有变。
“师傅……”见方丈大师到来,所有人都忍住哭声赶紧过来参拜。
“老衲昨晚梦见观音提点,今日仔细参详了一番,便算到了今日是芷觅的归西之日。没想到老衲也晚来一步了。”
“芷觅她……什么都没有说,便走了。”
“这是她留下的唯一东西。”
“曾步凡间万里飘,久久未能知世间。直到今日望佛门,菩萨点化乐西去。”方丈看完,笑着梳了梳胡子,便说:“芷觅啊芷觅,还是你与我佛有缘啊!老衲自小出家,参悟的东西还没有你这么几年渗透得多啊!到头来,那道行还是你在老夫之上啊!”
“师傅……”
“你们莫要伤心,芷觅已经修成正果,现已到了西方释迦摩尼佛处得道金身,普渡世间。各位要为她高兴才是啊!因为现在她是在看着你们的。”
“什么?你说芷觅她在看着我们?”
“呵呵……是啊!芷觅的慧根很高,想必是前几世就在修行了,到了这一世能这么快参透这么多高深奥妙的佛法,乃是前几世堆积的,所以你们不必伤心,这都是芷觅该得的,她修行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所以她成正果也是个必然的结果。”
听了这一番话,虽然大家的心里还是有些伤心,但是至少能有所慰藉了。方丈过去看了看芷觅的肉身后,便说:“好了,将芷觅的肉身运往少林,老衲替她诵经后便将她火葬吧!”
“大师,我能不能去?”
“当然可以。”
“好,我们也去!”
诵经完毕后便是火葬的时辰了,大家都围在了芷觅身边,心里不知要说什么道别的话才好,旭尧轻轻握着芷觅的手,看着她美丽的面容,说:“芷觅,今生今世认识你,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你的笑,你的哭,你的武艺,你的舞姿,你的所有我都不会忘记,因为你已经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成为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了,我满足了,虽然我知道你已经了却了凡间的一切,但是我还是想最后对你说一次,我爱你!”
一把火,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芷觅的躯体便成了灰烬,宫家的人和住持告别后便回了家,从此都没有再上少林了。
旭尧将芷觅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了房间里,他始终都没有和秋荷再提成亲的事情,他知道,他以后的日子里有没有人陪伴都不重要,因为芷觅一直都在他心里,他并不孤独,并不寂寞,他觉得只要自己还爱着她,自己就没有失去她。
多少年过去了,擎苍长大成人,他跟着父亲从小练武,武艺精湛得就和他母亲一样,每个人都说,只要看到擎苍练武,就好像感觉芷觅又回来了。当然,擎苍对母亲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他只要想母亲时,就会和父亲一起去书房,父亲总是会画出母亲当时的画像来给他看。
“看,这就是你母亲。”
“爹,您确定这不是您想象出来的仙女姐姐?”
“呵呵……你拿去问问你姑姑他们,有谁不说像啊!”
“我知道,您看,母亲的画像您都画了上千幅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何您每次画的母亲都是不同的姿态呢?”
“你母亲是那个时候的大美人,多才多艺,身怀绝技,这区区几幅画根本不足以把她整个人都表现出来,所以再多的画,再多的姿态,爹都觉得永远胜不过你母亲的回眸一笑。”旭尧看着画笑了笑,他叹了口气,虽然芷觅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了,但是她曾经的每一个细节动作都被旭尧深深记在心里面,旭尧还记得自己曾经对芷觅许下的诺言。现在的旭尧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芷觅从来没有对自己许过任何诺言。
冬雪飘落,地上又堆了厚厚的积雪,天空灰灰的,大地一片雪白,这让旭尧想起了芷觅那雪白无暇的肌肤。旭尧抬起头闭上眼对着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这毫无尽头的天空大笑道:“十年偶遇俏佳人,患难真情无人叹。尝尽苦海寻无岸,回头只见一片天。哈哈……”
六根清静,四大皆空,修心修身,乃得道中之道……
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