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奕承是在下午醒来的。
柳琴从唐甜甜病房出来后,就一直握着男人的手陪在他的床头,她希望他第一个醒过来看到的会是自己。等了好久,最后困意袭来,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男人苍白的唇,唇瓣很干,慢慢聚拢的视线看到了一旁的女人,他伸出手,抚上柳琴柔顺的黑发。
她没事,真好。
想到他昏迷前柳琴跟他说过的话,略微迟疑,他探着手来到她眼前,并没有摸上去,只是看了会儿。
柳琴睡的昏昏沉沉的,却也感觉到眼前被一抹黑色所覆盖,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只手。
而后欣喜地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宋奕承。
“你醒了。”话里是难掩的喜悦与担忧。
宋奕承收回手,点了点头。
“要不要喝水?我去帮你倒点水。”
“水烫,你看不见不方便……”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其实她已经看得见了。
柳琴面色有些僵硬,男人昏迷前那句捉摸不透的话是不是希望她看不见?他如此地谨慎对待自己的失明,照顾自己的很多事就像是做过一样,很多的时候,她都有这样的感觉,宋奕承是在照顾自己,还是想去照顾别人?
面上一笑,她没有表露出来,很多的时候,糊涂自己反而会开心很多。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那一刻我突然看见了。”看见了浴血奋战,看到你鲜血直流,而你,却还在极力掩饰,不想让我知道你受伤的事实。
拿着水壶倒了一杯水,端着水,柳琴慢慢走到男人面前。
“怎么会突然看见了?”宋奕承喝口水,淡淡地问了句。
眼里闪过躲避,柳琴想着应对的说词。
“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是暂时看不见,后来找唐甜甜跟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不能着急,但是还有希望,也许有一天受到什么刺激,或者某个好的契机点,我还是可以恢复视力的。”她说的很镇定,此刻,已经可以直视着男人的目光心跳不加速的说出来。
本以为说个谎,可以让自己轻松地以看得见的形象站在男人面前,柳琴发现心里还是很痛苦,很忐忑。
她再次欺骗了眼前这个男人,对不起,宋奕承。
“那我们再找个医生好好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把水递给柳琴,宋奕承盯着女人看了会儿,说。
“再躺会儿吧,你受了伤,要多休息,才能早点好。”
“唐淼呢?”
“他在陪甜甜,过会儿就过来。”
30分钟后,唐淼过来了,柳琴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是一个小时后,唐淼带了一个医生过来,说要带柳琴做个全身检查,包括她的眼睛,要做个重点检查。
“唐淼,我……”唐淼知道自己假装失明的事,如今宋奕承重伤必须卧床,让唐淼来陪自己做个详细检查,一会儿,还要汇报给男人自己的所有情况。
“你去吧,好好做个检查。先不说你是甜甜的好姐妹,我不会出卖你,就连老板那里,我从没见老板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为了不让老板失望,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唐淼沉着面色,这是他唯一欺骗了宋奕承的事,他先前也听过关于宋奕承对背叛他的人的下场,他的手段简直是令人闻风丧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谢谢你。”唇边的笑容感激而又苍白,柳琴握紧了双手,心里一点点流过疼痛的尖锐感觉,刺激着神经的每一处末梢。
陪着柳琴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说她只是身子弱了点,受了些惊吓,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大碍。
唐淼将这些事对着宋奕承做了汇报,而柳琴假装失明的事没有跟男人说。
“她的眼睛是不是彻底没事了,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失明的情况?”宋奕承问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迷茫的情绪。
“医生说,柳小姐的眼睛无大碍了。好好注意,以后不会再出现失明的情况。”唐淼一边汇报一边观察着宋奕承的表情,男人放松了脸部的肌肉,并没有什么太过于激动的表现。
“老板,您是希望柳小姐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夕阳的余晖给男人笼上一层橘色,宋奕承侧着脸,漆黑的双眸不再如往昔那般锋利,他勾了唇角,干裂的唇角一开一合。
“我既希望她看得见,又希望她看不见。”
唐淼撑大了双眸,去看男人的表情,老板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门外的柳琴,唇边露出苦涩的笑容,她背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忧伤向四周的空气里溢开。
“公司这些日子的事你处理得很好,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要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的。”
唐淼关上病房门,侧脸,便看到一脸颓然的柳琴,他愣了一下。
走廊的尽头,地上的两个影子一高一低。
“唐淼,你是宋奕承的助理,跟在他身边也有许多的时日了,你说,他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希望我看得见,还是希望我看不见?”一抹苦涩在柳琴心里慢慢散开,她中毒已深,男人的一句话,竟让的情绪如此起伏。
唐淼看了柳琴一眼,叹口气。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虽然我跟在老板身边有些时日了,但是一直都没能弄得懂老板的心意。他的情绪一直藏得很深,我看不懂。只是能感觉到老板的纠结,他似乎正在做着一个激烈的思想斗争。”
“会不会有种可能,宋奕承喜欢盲人?”
“啊……”这是什么话,唐淼从未想过。
柳琴转过脸来,唇角咧开笑容。
“我说着玩的。”
“既然你愿意帮我保守失明的秘密,今天我与你的谈话你也一并保守了吧?”
唐淼走后,柳琴在长廊站了很久,天边被染色蓝紫色的光晕,透过窗户在地上留下斑斑点点。
她抬起头,将所有的思绪全都收回,朝着男人所在的病房走去,透过玻璃,她看到病床上的宋奕承,半靠着靠垫坐起来,指间夹了根点燃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