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骏马

一个小时前。

庞超群阴沉着脸从河西面馆出来,带着他一个心腹曹白脸快步走向停在河边的Jeep牧马人。

吉普车猛然启动的声音,惊到了几只正在河边浅滩梳洗羽毛的野鸭子,扑棱棱往河中央逃窜。

车子目中无人地强行穿过巴扎,喇叭声不断地刺耳响起,出了村子后,便一头扎进了黄泥路。

牧马人风驰电掣,卷起车后一条颀长黄龙。

“白脸,如果你跟你家媳妇闹矛盾,会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对方吗?”庞超群望着窗外问道。

“我家那娘们儿不敢跟我急眼,她手里的信用卡归我管。”曹白脸傻呵呵一乐,猛踩着油门。

“我是说如果!”庞超群瞪了一眼他,双手抱胸靠着车窗坐着,脑子里回想着面馆里的细节。

“当然不会,被窝里吵架就在被窝里解决,怎么会掀开被子让人参观?”曹白脸突变哲理家。

“你丫也会说出这样的人话来?”庞超群笑骂了一句,然后沉吟道,“难道x疆人好这口?”

“刚才那俩都不像夫妻,我家那娘们儿要真生气了,会直勾勾瞪着我,好像我是唐僧一样,恨不得吃了我,我觉着他们更像是情人的关系。庞少,我估计啊,那娘们儿就是个仨儿,想逼宫坐正,那男的呢,保不齐是拿着花向那娘们儿作保证呢,不过我看那男的也就一熊包窝囊废,在女人面前软得没卵,话都整不出一句完整的来,呸,丢尽咱大老爷们儿的脸。”曹白脸一口市井坊间话。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在演双簧?”庞超群眼前一亮道。

“啊?我没这意思啊!”曹白脸一脸茫然,车子都骤然减速了不少。

“在前面拐左,我们不进城了,去英巴格村!”庞超群坐直了身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

“怎么又去英巴格?”曹白脸脑子没转过弯来,他们前几天一直就住在十几里远的英巴格村。

“其满村有问题,找佘家帮忙。”庞超群露出了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容。

“有啥问题?庞少爷,俺老曹脑袋笨,你能不能给俺讲讲?”曹白脸尴尬道。

“太蹊跷,一切都太蹊跷。首先,那女人只是服务员,在店里这样说话,老板早该上去阻拦,结果没有,要知道那老板在接过我们5000块钱的时候,那一脸的奴才相,应该把我们当作太上皇才是,怎么可能任由一个服务员在扫我们的雅兴?第二,点菜的时候,那女服务员还跟彭世誉眉来眼去的,结果进了趟厨房,就跟自己男人争吵起来,如果说因为她跟彭世誉玩暧昧,被那男人看到而吃醋,还说得过去,可两人却是为了小三,太牵强。第三,就像你刚才说的,被窝里的事儿,怎么还光明正大地掀开被子让别人观赏?不合常理。第四,彭世誉出头护花之后,那男人果真带着人过来,勒索,目的是啥?真为了那10万块?他要真着急拿钱,就应该派人跟着我们,这不更能保证钱到手么?第五,看其满村那巴扎已经有相当规模了,就我们进村那会儿,就有上千人,想来也不是一个野蛮封闭的村子,对方居然冒着败坏其满村名声的风险,对我们几个陌生人下手,就证明他们不是冲着钱来的,那目的就应该昭然若揭了,就是担心我们会在村子里走动,想逼我们尽快离开。”庞超群冷笑着分析道。

“我的那个天啊,庞少爷,你脑袋怎么这么好使?俺是一点也琢磨不出来。”曹白脸感慨道。

“别拍马屁了,你邵爷和南宫爷还在其满村让人当畜生一样押着呢,快马加鞭!”庞超群道。

“得嘞!”曹白脸本着让牧马人散架的理念,在黄泥路上撒野狂奔,又问道,“佘家肯帮么?”

“佘家早就对其满村这块肥肉虎视眈眈了,就差没借口插脚进来,怎么不肯?”庞超群笑道。

庞超群口中的佘家,指的是盘踞在沙_雅县英巴格村的一户大族,仅住在村里的佘姓人氏就达到了100人,还不算散出去的几百人。英巴格村也是各民族混居,主要是汉族、维吾尔、**、东乡族等,有近800人,是沙雅城外少有的大村落,但由于佘家的强势存在,使得汉族在村子里占去了半壁江山,而佘家的产业也是不胜枚举,光在英巴格村周边就不仅拥有近200亩的牧场、近500亩的棉花地、近1000亩的果园,还有不少石油、天然沥青和沥青砂、煤炭、石膏、芒硝、砂石等矿产资源,可谓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

而佘家在西北最重要的立足之本,在于佘家本家佘廷玉的儿子,佘听雨,是西狼会三号人物。

西狼会的前身,是民国时期西北著名军阀马步芳的马家军,当年马家军在西北一带是所向披靡,阴沉持重、极富心计的马步芳也凭借着强悍的军事实力,独揽青马军政大权,成为权赫一时的大人物,但国民党的全盘溃败,导致马步芳也步其后尘,很快败走重庆,但他手底下有一大批的老兵油子故土难离,就没跟着走,但又怕被解放军剿灭,就隐姓埋名散落在新、甘、青、宁一带,彼此之间再也没多少联系,成为一盘散沙。

但转机就出现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末,一个叫姜乱世的人踏上了大西北这片贫瘠的土地,谱写了一段枭雄传奇。他逐步将这些已经几十年不知魏晋的老兵油子的后代们都串联在了一起,并不断吸纳志同道合的人,使得这支地下力量的总人数超过了6万人,成为了在现世中与黑龙团、公子党、白山黑水堂齐名的四大帮会之一,西狼会。其后,姜乱世带领西狼会,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占据了新、甘、青、宁、蜀、黔、渝等七个省的地盘,西北王的称号名副其实。

佘听雨,就是当年跟着姜乱世辗转七大省的心腹之一,为人沉稳忠厚,眼光独到。

在西狼会江山坐稳之后,他就成了帮会的第三把交椅,位高权重,在西北一带赫赫有名。

佘家也正是靠着佘听雨这棵参天大树的福荫庇护,开始崭露头角、开枝散叶,成为一户大族。

此时,在英巴格村主政的佘姓本家是佘听雨的一个远房侄子,叫佘安泰,四十好几的人了,名字听上去挺斯文的,但与他的为人相去甚远,1米7的个子,体重快180斤了,一身的赘肉,俩眼睛小得快眯成一条缝,他不用门缝里看人都能把人看扁了,仗着佘家的强势,在村子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勾当,只是村民们慑于佘家的庞大以及佘安泰本人的淫威,敢怒不敢言罢了。

“啥?其满村的那帮流子竟然敢扣人?反了他!”佘安泰听到庞超群的口述,气愤填膺道。

庞超群当然知道佘安泰这是假惺惺演戏,他们之间没有过命的交情,充其量也是利益合作的关系,佘安泰要把手里生产的各种东西销售到东部其他省份,当然要倚重黑龙团,同样,黑龙团要渗透进西北,也要靠着西狼会的帮衬,互取所需。而佘安泰之所以对邵景中、南宫门他们在其满村被扣押一事儿这么上心,一来是因为这位土霸主刚刚转卖了一批货到黑龙团的控制范围内,赚了个盆满钵满,想卖个人情给庞超群;二来他其实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插足其满村,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用正眼去瞧这条村子,但现在不同,这里成了远近繁华的大巴扎,这里面的油水有大把可捞啊。三来是因为其满村经营得铁板一块,一直排斥他的进入,这让佘安泰大为恼火,他绝不能允许一条不听话的看门狗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佘二哥,这事儿还得劳请您出面去调和一下,在这我们也只能依靠您了。”庞超群拱手道。

佘安泰在人前常常自诩义薄云天如关二哥,也喜欢别人叫他二哥,拍胸脯道:“包我身上!”

作客他乡,碰上了这种如蚁附膻的麻烦,庞超群也没有其他更好地办法了,只能依赖地头蛇。

佘安泰由于实在太胖,便让自家娘们帮他穿上一件黑皮大衣、一双高筒马靴,穿好之后还真有点人模狗样的,站在院里看了眼晴朗的天空,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然后把自己的心腹维族小伙阿尔斯兰喊到跟前,让他去安排骑兵队做好准备。佘家的骑兵队都是在村子里精挑细选的壮年,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流的猎手,马术精湛,张弓娴熟,这也是佘安泰称霸四方八邻的重要砝码。

不像东部那些发达省份严重缺乏土地资源,招个商还要限制土地指标,还要大规模拆迁,搞得民众怨声载道。西北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大物博,人烟稀少,土地多得可以让你撒丫子乱跑,再加上很多村落的路况又是像得了脚癣,坑洼不断,如果不是越野吉普,保准你的车没跑几天就得散架,所以不少村落还保留了骑马出行。

佘家的骑兵队一共有120人,以少数民族居多,尤其是善骑的蒙古族、哈萨克族以及维族,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二,个个配有大刀、硬弓,面容清一色的黢黑冷峻,端的是威风凛凛,彪悍如虎,勇猛似狼。前几年,这支骑兵队还气焰嚣张地人手配过一杆猎枪,但没过多久就被地方兵团当作东厥分子给狠狠横扫了一次,当场就死了30多个,伤了40多个,佘安泰欲哭无泪,又投诉无门,除赔了骑兵队一大笔安葬费、安家费外,还给地方兵团送去了好几车的物资,才把事情平息下来,没有再往上报把事情搞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此后他也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沾枪支弹药这类大逆不道的绝对违禁品,只保留了冷兵器,又跟沙_雅县里的几个地方兵团搞好了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支骑兵队总算艰难存活了下来。但饶是这样,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要一起出动的话,那种百马奔腾、动如脱兔、烟尘弥漫的阵象,还是会轻易让人胆战心惊肝胆俱裂。

佘安泰点了60人,跟着去其满村,庞超群看着他那具肥硕的身躯艰难上马,真为那马心疼。

六十匹西北高头大马,奔驰在黄泥路上,哒哒的马蹄像是一阵阵的春雷,隆隆传出好几里远。

庞超群与曹白脸没有这群西北人的变态骑术,只能开着车在马屁股后面徐徐跟着,一路吃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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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在园子里听着村头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脸色惶然,冷汗都下来了,不知哪步出了纰漏。

“去看看吧。”萧云也没责怪夏花的意思,他明白在这么短的情况下,策略有漏洞情有可原。

“你也去?”燕清兮讶异道。

“我藏了三年,让他们满世界一通好找,也该让他们尝尝天道酬勤的滋味了。”萧云轻笑道。

“夏花,安排20个护卫过来。”燕清兮莺声燕语道。

“好,我马上去安排。”夏花见萧云没有任何发怒的表现,心里暗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出去。

“你身子还很弱,人多一点,安全就多一点。”燕清兮温柔道,她眸子像是离不开他脸庞了。

萧云笑笑,伸出手替她挽起脸侧的几根青丝到耳后,看着她清如菩萨的脸庞微红,笑意更盛。

燕清兮平静的心境又被这登徒子扰乱,不忿地撇撇嘴,当先往前走:“我去看看夏花的安排。”

萧云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欠扁欠抽,忽而转头看了眼身背后的一座平缓山坡。

那座平缓山坡就位于村子的右侧,不高,也就10层楼左右吧,但站在那就能窥视村子全貌。

由于春末时节,山坡上的一些小树尚未发出新芽,还是光秃秃的,几只小鸟落在枝干上栖息。

在一丛半人高的枯黄草丛中,一个黑人正静静地单膝跪在那里,他身后还匍匐着14个黑人。

单膝跪在那里的黑人领头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其满村,正好与萧云投过来的视线重叠在了一起。

这个黑人穿着一件与草色相近的淡黄色迷彩服,与萧云对视了一眼后,嘴角一咧,满嘴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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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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