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湄已死, 然若有孕在外,贞妃和康贵妃等人都已经激不起福临的新鲜感,他对她们所念的不过是旧情罢了。而自从婉彤、燕如生下皇嗣后, 福临对其的宠爱不知怎的也渐渐淡了。原本福临还算喜欢晴萱, 只可惜她因为“使用媚药”而被降位禁足。这样一来, 后宫中最受宠爱的就属莲贵嫔敏真了。十月初十, 顺治手谕加封博尔济吉特氏敏真为永寿宫主位, 掌管永寿宫大小事务。然刚刚晋封的莲贵嫔并没有在宫里应酬前来贺喜的人,而是前往沁贵人的玉祥宫。
就在敏真风光无限的时候,平日里不大起眼的娴贵人悄悄地再次挂起了绿头牌。
永寿宫内, 一个身着紫色披风的女子疾步前行,莲贵嫔见了她竟是马上让开主位。来者也不推辞便袅袅娜娜地坐在了铺着锦缎的贵妃榻上, 淡淡启唇道:“放心, 娴贵人还是自己人, 她接近贞妃不过是为了报仇罢了。陈贵人最近不□□分,明日就以你晋封之喜开个宴会, 把她们都叫来,这五阿哥,也是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沁贵人你拉拢得好,但是她的孩子,绝对不可以留下来。”
“是, 娘娘。”看着离去的芯雅, 敏真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不由地有些犹豫。本来她确实是要帮然若故布疑阵迷惑贞妃等人的, 但是当她真正接近了她们才发现, 她们的势力也不是好对付的,或许投靠她们会有更好的前景……
“娘娘, 你说,当初嫣主子叫咱们小心莲贵嫔,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吧?”红秀小心地问道。
芯雅微微颔首,“那是当然,敏真这丫头毕竟不是佟佳氏的族人,半路出家,谁知道她究竟是谁的人?只可惜现在这个娴贵人也信不过……”芯雅顿了顿,继续道:“咱们回宫,去娴贵人那里瞧瞧。”
景阳宫,风华堂内,清烛见芯雅来了忙起身迎接,把芯雅让到主位上。芯雅落座后并不言语,只是专心地玩弄着自己的金护甲,就让清烛那么尴尬地福身,僵硬着动弹不得。
“大胆娴贵人,你难道不知道嫔以下的后妃见到贵妃以上的妃子要行跪拜礼么?”面对芯雅突然的怒气,清烛吓了一跳,强自镇定地跪下,“请娘娘恕罪,嫔妾知错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和贞妃的事情已经败露,现在这位贵妃娘娘来找她算账了么?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娴贵人也会如此不知礼数,你就到景阳宫门口跪着认错去吧!”说罢芯雅便扶着明秀的手踩着花盆底儿离去,“咯咯”声渐行渐远。
妍儿将清烛扶起,缓步走到景阳宫大门口,朝正门跪下。时值十月中旬,天气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罚跪并不算是一个严厉的惩罚,却是让人丢足了面子。
贞莹听说了消息便马上前往,但走到了一半她却又觉得不妥。芯雅知不知道她们的事情还不一定,现在去了的话就等于自己先把自己暴露出去了。本来晴萱也算是她的一个得力助手,可惜被禁足了。无奈,贞莹只得派人去找莲贵嫔商量。
敏真倒是神色淡淡,悠闲地吹着茶叶沫儿。“姐姐这么慌张做什么,不过是罚个跪罢了,不是都说了么,是因为礼数不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咱们可插不上手。”
“可是佟佳氏让她跪在景阳宫门口,真的只是这么单纯的目的?难道这不是对咱们的一种警告么?”贞莹略略颦蹙,不无担心地说。
敏真拍了拍贞莹的手,笑嘻嘻地说:“没想到姐姐还会心疼娴贵人?”
贞莹不答话,自觉没趣,便离开永寿宫前往玉祥宫。兰沁身子已经大好,可以起身行走了。两人互相说了些安慰的话,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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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众妃于坤宁宫内定省,娴贵人虽然跪了大半天身体虚弱却还是去了。皇后见了便关切地道:“娴贵人的身体看起来很虚弱呢,有没有找太医看过?”
清烛闻言起身,姿态优雅地福身,似乎并不怎么领皇后的情。“多谢娘娘关心了。”
皇后瘪瘪嘴自觉无趣,便不再同清烛言语。示意众妃可以散了之后,皇后唯独点名要敏真留下来。敏真心中正奇怪着,却见皇后温和地笑道:“说到底咱们也是一家人,莲妹妹本宫可是喜欢的紧。走,陪本宫逛逛御花园,虽说是深秋了,但听说昨儿个内务府才移植了不少新的盆栽呢。”
“是,娘娘。”敏真心下疑惑,却也只得跟着去了。不久,陈贵人也加入了她们的队伍。皇后的仪仗人员众多,难免显得兴师动众了些。
“莲妹妹,本宫知道你一向与嫣妃交好,只是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也得互相热络着点儿是不是?”皇后看了眼敏真,好不容易才说出这番话来。
敏真内心讥讽地笑了笑,嘴上却是温润乖巧的口气:“臣妾明白,臣妾前几日去探望沁贵人,还跟她说起娘娘的好呢。”
一旁的陈贵人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姐姐这么说,玉珊就放心了呢。对了,妹妹想去看看五阿哥,只是贵嫔以下……”
敏真见玉珊主动提出请求,不禁暗中叫好,温和地笑道:“正赶巧了,几个姐妹说是庆贺我晋封要开个小宴会,妹妹你就来捧个场、顺便看看五阿哥吧!”
陈贵人闻言立即高兴地掏出一个通透的翡翠玉镯递给敏真,“那就多谢姐姐了,妹妹没有什么贺礼,这个镯子是玉珊祖传的玩意儿,就送给姐姐把玩了。”
敏真自然知道这玉镯的名贵,心中赞叹这陈贵人家中果然富可敌国。敏真含笑收下后,便也就请安告退了。
远处的清烛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她正欲转身离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清烛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却看到一个男人熟悉的脸——原来是福临。
“清儿,你也来欣赏这些新到的盆栽啊。”福临笑着摸了摸下巴,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清烛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却是摇头道:“嫔妾并不是来看花,而是来看人的。这些盆栽不过是人们强行留下的执念,美丽也不自然了。”
福临却并不生气,欣赏地看着清烛说:“果然呢,朕总觉得这后宫里你是和然儿最像的。”
清烛一愣,略带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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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绣颐殿内,后宫里凡是有点来头的妃嫔全被请了来,就连皇后也光顾了。这哪里算是敏真口中的小宴会?
因为敏真今日是主角,因此她与皇后与康贵妃并坐,淑妃、贞妃分坐下首。
却见贞妃下首的馨贵嫔燕如今日打扮得艳丽非常,娇丽无比,她偶尔仰起头来,依稀可以看到髻侧的几只镶红嵌绿的金步摇,分外耀眼。婉彤坐在燕如身旁,却并不和她多讲什么,只顾逗弄着怀中的六格格。
雕梁绣壁,轻罗玉屏,宫灯无一不是耀眼的大红,高墙琉璃间有序地闪现出一些绝代佳人。
琪妃、娴贵人、容嫔、慧嫔、楚嫔、陈贵人、盈常在等人窈窕入殿。楚嫔和盈常在依旧卑谦地行礼后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并不多言多语,就像往常的宴会一样仿佛空气般透明。要不是因着楚嫔是清烛表姐的关系,恐怕也早就无人问津了。
星琪虽美,只可惜福临早已不记得她。福临的妃子还不算太多,尤其是高位,因此侧妃也不由让人尊敬几分。可是不是还是特意为之还是如何,星琪的位子排在娴贵人身侧,而楚嫔则排在陈贵人下首!
几个高位妃子好似亲姐妹一般闲聊着,毫无芥蒂。近来禁足的宫妃不少,许多妃子一时都噤若寒蝉,这回好不容易有点喜气,大家也还算高兴。
慧嫔有些醉了,不知无心还是有意地说了好些羡慕敏真好福气的话,闹腾了一番,又鼓动起陈贵人献舞来。
玉珊生产后略显丰腴,又因着小时并未受过很好的教育,跳起舞来也并不十分美观,自己却是十分陶醉,实际上她的舞姿也只可看几眼罢了。敏真却很高兴地笑道:“陈贵人果然是德才兼备,本宫也该适时向皇上进言给妹妹你晋位了!”
玉珊十分高兴,连忙谢恩,一旁的皇后脸色却有点挂不住了。
这时乳母抱了五阿哥上殿来,敏真见了连忙高兴地接过,柔荑轻轻抚摸着常宁的脸蛋儿,长长的鎏金护甲却是有意无意地划过。
下堂的陈贵人却是看得揪心,不由出声唤道:“娘娘……”
陈贵人不出声还好,谁知她一说话,突然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便响起。敏真仿佛吓了一跳似的急忙说道:“这是怎么了?乳母,你快来看看!”
乳母忙应声而来,查看过后突然表情大骇退后一步。众人仔细一看,五阿哥的襁褓中赫然藏着一根银针!
玉珊吓得晕了过去,敏真却毫不在乎似的,冷冷道:“把五阿哥带下去,检查检查伤势。今儿是哪个贱蹄子伺候五阿哥更衣的?”
马上侍卫带进来一个小宫女,敏真看都没看一眼便说:“拖下去杖毙。让这些贱婢都记住,本宫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本宫的五阿哥!”
陈贵人突然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敏真。她说什么,她的五阿哥?玉珊此刻突然从敏真的眼中看出了些什么,明白了什么。
冷笑一声后,陈贵人便悄无声息地告退了。
芯雅淡笑着喝完这一口茶,坐山观虎,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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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似乎心情不错呦?”敏真笑眯眯地看着芯雅问道。
芯雅饶有兴趣地看着敏真,虚理了理鬓间的金镶玉步摇,轻笑道:“妹妹做得不错。”话音大小刚好,正好被一旁的贞莹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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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福临亲点娴贵人白佳氏清烛侍寝。躺在雕有龙凤纹路、宽大软软的龙床上,清烛心中隐隐不安起来,便轻轻扭动着身体。
“清儿?”福临大步迈入,温和地笑道:“可是等了朕许久?”清烛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轻轻摇了摇头。福临摇了摇头,叹道:“几日不和朕在一起,便疏远了?”清烛又是摇头,裸露的锁骨被乌黑的秀发浅浅掩上,分外娇艳动人。
福临心中一动,便上前搂住清烛,将下巴抵在其头上,轻声呢喃道:“清儿……”
清烛回抱住福临,柔声问:“皇上,您昨日说嫔妾在这后宫里和嫣妃娘娘最像,那么皇上心中,可有嫔妾……”
福临一愣,却是有些生硬地说:“朕说过,你是和她最相似的女人……”福临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对清烛也是有几分喜爱的。翌日福临便下手谕,册封白佳氏清烛晋为娴嫔,册封典礼在下月中旬进行。
而六阿哥也即将满周岁,皇后下旨晋馨贵嫔为馨妃。又有太后懿旨,晋琳贵嫔为琳妃,由此皇后便决定让三人册封礼同时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