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不想猜测、也不愿猜测那个“请”字究竟是如何个请法,她只是欣喜于有人可以一同研究琢磨,绝对好过她一个人凭借模糊的记忆去摸索。毕竟她前世读初中时就离家在外生活,种稻的诸多琐碎活计她也只是儿时跟在父母身后玩耍才勉强记得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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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先前吴伯许是心里还有些抵触,凡事蒲草不问他都不会多言语,后来许是见得蒲草育种、细稻秧很是新奇,慢慢见猎心喜,居然每日@比蒲草还积极勤快许多。蒲草也是个不耻下问的,但凡有不不懂之处也必定拉着吴伯解惑,偶尔言语间带出一些前世关于农业种植的新理念,直让吴伯夸赞不已,这一老一小把各自肚腹之中的新旧知识经验一结合,居然难得的合拍顺利,眼见稻苗冒出了土面,两人也成了忘年交。
当然,也差点儿累坏了跟随在两人身后默默学习的楚非,往往一日下来他抄录的对话就有大半本之多。晚上吃过饭,他又要整理、重新记录。那认真模样,甚至连一向不喜他的蒲草都有所改观。
蒲草这般忙碌,难免有时就顾不上照管众人的饭食,两个孩子贪玩饿得快,常常是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吃起了百家饭,惹得蒲草很是心疼。方杰看在眼里,就找了个一日回城带了大丫鬟春莺送进张家,负责每日洗衣做饭等杂事。
春莺是个温柔的性子,话语又不多,做活计不偷懒,照管两个孩子也极有耐心。蒲草冷眼瞧了几日很是满意,赏了她一匹缎子做褒奖。当然春莺的主子也得了无数香吻,每日越发乐得眉飞色舞,但凡回城就要四处走动寻些好首饰好料子,预备秋日时娶媳妇了。
日子眼见就到了三月中,这几日村里人忙碌之余都愿意聚在一处闲话几句,特别是几位老爷子,更是日日开了祠堂进去烧香祝祷。原因无它,村里的两个读书郎要考秀才了。
说起来,南沟村多少代人也没个秀才出现,一直都是众人心头的遗憾,如今村里不出读书人则以,一出就出了俩。而且都是极得先生看重的,考个秀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众人都觉与有荣焉,所以,期盼之意并不比张陈两家少。
到得考试这一日一大早,村里几乎家家都赶到村口给张陈两家人送行,千叮咛万嘱咐榜单揭晓了一定要派人回来送信。
里正夫妻连连应下,蒲草带着桃花和山子坐在车里也是含笑点头。方杰估摸着时候不早就劝说众人回家,然后催着东子尽快上路了。
按蒲草的理解,这时空的考秀才就同前世中考一般,算是个很重要的门槛。但她可没想到这里也流行陪考,方家的马车离得府学还有很远就已经是寸步难行了。各种牛车、马车,甚至轿子挤满了府学所在的街道,无数穿戴或破旧或富贵的男女老少推推搡搡,恨不能脑袋削个尖儿钻到前面去。
方杰早就见过这般场面,自然做了准备。他笑着引着众人贴着墙边挤到了府学左近的酒楼,进了预定好的包厢。众人都是齐齐舒了一口气,很快东子也引了穿戴一新的张贵和胜子进来。
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嘱咐,这才送了两个有些激动的读书郎进书院考试。好不容易煎熬等待了一上午,书院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读书郎们陆续走了出来,各找各妈、各找各家。自然有脸上带笑的,也有欲哭无泪的。张贵和胜子脸色还好,都道题目不难。众人虽是担心却也不愿给两人太大压力,一同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就放了两个孩子回去同师长禀告。
里正夫妻心里大石拎得高高,也没心思去街上走动,早早回去方家的客房歇息了。蒲草倒是没什么担心之处,领着两个孩子同方杰去两家酒楼走走,查查帐、吃两块点心这才回去安歇。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东子就悄悄出了府门。待得众人聚在一起吃早饭之时他已是蹦跳着赶回来报喜,原来张贵和胜子都是榜上有名,如今是实打实的新科小秀才了。
里正夫妻激动的抓着东子不放,不知他哪里得来的消息,毕竟榜单还没贴出来啊。
原来这考秀才也不像考进士状元那般严格,但凡城里有些门路的人家都能早点儿探知消息。东子昨日就已经买通了一个抄名单的小书吏,不过记两个人名极是容易,这一早书吏就送了消息出来,轻松赚了五两银子。
众人听得之后都是大喜,里正夫妻甚至给方杰行了大礼。方杰自然避让不受,转而又安排马车送众人回村去准备庆贺酒宴。待得下午他再送两个辞别先生的小秀才一起回去,到时候村里就可以开宴了。
里正夫妻大喜,一迭声赞好,拉着蒲草就匆匆回村了。
村里几个老人家早早就等在村口柳树下,一边闲谈一边向山路张望。见得马车回来,众人齐齐迎上前七嘴八舌问询,一听说两个孩子如今全都是秀才老爷了,人人欢喜得都如孩童一般。
蒲草和里正娘子小跑着赶回家去安排酒宴之事,两人路上已是商量妥当。两家合办酒席,杀一头猪,摆上三日流水席,至于地点就安排在宽敞的宗祠大院。
陈家和刘家听得张贵中了秀才更是欢喜,齐齐放下手里活计来帮忙。很快,南沟村连趴在草窝里哼哼的老狗都得了消息,整个村庄彻底沸腾起来了。鞭炮声、杀猪声、孩子欢呼声、老人大笑声震得飞过上空的鸟雀都是惊叫绕路。
这一热闹就足足庆贺了两日,第一日村里人拉着两个小秀才一直喝到月上当空。第二日邻村之人也赶来吃席庆贺,又是折腾到夜半十分。
蒲草带着一众帮忙的小媳妇儿累得是人仰马翻,末了分配了剩菜干粮就纷纷回家歇息了。
张贵儿和胜子两个如此顺利的考上秀才,也着实让两人的授业先生骄傲得意。老头儿不知哪里得知了两人的生辰八字,特意派人请了蒲草和里正夫妻去府学,告知两家他要亲自为两个孩子行冠礼。里正夫妻大喜,蒲草虽是不知这是多大的荣耀,但她琢磨着省得自家张罗酒宴,少挨些累,也就点头应下了。
于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春日里,张贵和胜子又齐齐束发插了黄杨木簪,一个得了表字唤作文浩,一个唤做景明。府学里一众秀才师兄们到场祝贺,或送书本或送笔墨,场面好不热闹。
当然,冠礼过后,蒲草和里正一家自然又送了丰厚的谢礼给先生,其价值足够办三桌上好酒席了,认真算起来比自家行冠礼还要吃亏。但是用里正娘子的话说,儿子能得先生看重,亲行冠礼,这是极得意荣耀之事,有银子也买不到啊。
蒲草抿嘴笑了笑,算是赞同她的话了。
两个小秀才行完冠礼就直接被留在了府学继续攻读,因为授业先生又发了雄心壮志要教出两个雪国最年轻的进士来,于是准备要他们六月再进京去大考。
蒲草听得这话有些发懵,她前世虽是对古代科举制度不是很了解,但是也知道秀才之后是举人,然后才能大考状元吧。谁知这时空是因为读书人太少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居然省了一步。
如今张贵和胜子虚岁才十五,将将成年,为人处世还有欠缺,而且这般接连考试也没有益处,不如多读两年书再进京谋求更好发展。
不想那先生是个极骄傲之人,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里正夫妻这一冬日种菜又着实发了笔财,自觉不差儿子进城的盘缠,就唯先生的话马首是瞻了。
蒲草一人言轻,无法之下只得点头同意,想着若是张贵儿考不上进士,就当送他去旅行长见识了。
如此,这件大事就定了下来,两家人给孩子留够了银钱就重新回村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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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进了四月,眼见太阳越来越暖,村外田地里的残雪已是化的干干净净,各家都开始拾掇镐头、犁具,准备细细翻整了自家的二亩肥田就要开始把菜苗栽下了。
先前村里摆流水宴的时候,各村的亲朋好友已是得了消息,这些时日恨不能见天儿的跑来问询什么时候才能把菜苗运回去。村里人也是不胜其烦,常常拉着蒲草做挡箭牌。蒲草除了李家,在外村没什么熟识之人,这黑脸儿扮起来也算得心应手,一句地温不够,菜苗下田早了会冻死就彻底把人都打发了。
张家预备种水稻的试验田,首选张二一家留下的二亩河滩地。那块地当初春妮儿出面就是替蒲草买下的,如今手里掐着地契,蒲草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河滩地的根底儿是多年冲击而成的淤泥很是肥沃,又是近水方便浇灌,算是占足了地利之便,极适合种稻子。
刘厚生和董四还有陈家兄弟这几日都在帮着蒲草引水洗田,当初蒲草一时气愤,撒盐绝了张二一家的活路,如今轮到自己要用这块地又开始后悔起来。她生怕土地里残留的盐分会害得种稻失败,足足洗了七八遍才算放心。
谁是谁非
好在众人都是没种过稻子的,不明其中缘由,就是吴伯也以为是一种提高产量的新方法。蒲草蒙混过关,每每夜里想起也是忍不住双手合十求老天爷开恩,千万不要因为残留的盐分耽误了稻秧生长才好。
好似一晃眼的功夫,各家的田地都是平整完了,打了整整齐齐的土垄。众人提心吊胆的等了半月,见得早起田里终于没有了白霜,老人们也是点头赞同动工,这才陆续开始撕开包裹菜苗的油纸筒种到地里。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技术的活计,各家之人也都是种田的经年老手,只蒲草示范一遍,嘱咐些注意事项也就妥当了。
不过两日,家家田里都已是种好了菜苗,远远望去村外一片新绿,分外喜人。各村的亲朋好友们也是喜滋滋用牛车或者独轮车运走了剩下的菜苗,南沟村一时倒难得安静下来了。
蒲草选了个日头最好的正午,带着精心挑选的几个种田好手开始踩着淤泥下田插秧。村人们初始好奇,纷纷聚来看热闹。问询之下,蒲草就笑言要试种一种新谷子,据说南国那边有商人收购价格极高,若是秋时大丰收,村里就又多一条财路了。
南沟村人种了这一冬青菜可是尝足了甜头儿,就差把蒲草当祖宗供起来了。如今又听得她是为了全村琢磨新财路,那更是各个感激。自发的组织人手替张家看护这二亩试验田,别说鸟雀野兽,就是有个生人靠近都是不允,大有这已经是全村共同财产的架势。
蒲草好笑,却也不拦着,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越想保密放在越隐蔽的地方,反倒越容易被人发现。若是你就大大方方摆出去,人家兴许还真不会多看一眼。
楚非先前还极力反对蒲草把水稻种在村外,他更倾向于方杰那个钓鱼山庄,可惜方杰是无条件支持蒲草的决定,二比一之下,他也就只得退让了。如今眼见那稻苗越长越高,村里人又如此维护,他倒是难得心里对蒲草的佩服之意又多了三分。
五月春末的阳光越发晴好,调皮的春风时时吹拂大地,春雨也每隔五六日就会夜半光临悄悄滋润万润,山林和田野一片生机勃勃。南沟村的菜田里的菜苗长势极好,欢喜得男女老少们每日都像吃了蜜糖一般,各个眉开眼笑。
蒲草挎着篮子去给几乎要长在田里的吴伯和楚非送午饭,路上不时同村人打个招呼,说笑两句。村头儿河边这些时日也看不见那群淘气小子疯跑的身影了,到总让人觉得这春色里缺少了什么。
原来,许是受了张贵儿和胜子高中秀才的鼓舞,村里老辈儿人和里正一月前就商量着请了个老秀才回来,在宗祠开设了蒙学。
老秀才是个严厉的先生,不到几日就把各家的淘小子们都上了笼头,变成了乖巧懂事的小马。山子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如今每日再也不敢贪玩偷懒,夜夜背书写字,倒让蒲草心疼不已。
不过,孩子的童年再是美好,总是要有尽头的。他们要学着成长,要学着经历风雨,蒲草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忍着心疼,日日掉着花样给山子做吃好吃食算作补偿…
一路胡思乱想,蒲草慢慢走到了自家稻田地头儿,楚非和吴伯见得她到来赶忙迎上前,借着河水把手上污泥洗去,大口吃喝起来。
因为楚非在场,蒲草避嫌不好多留,等他们吃完稍稍闲话几句就拾掇了碗筷回村了。村头柳树下,坐了七八个吃过饭的妇人,有的拿了鞋底“嗤嗤”纳线,有的则绣着孩子肚兜小衣,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陈二嫂抬头看见蒲草远远过来就招手喊她,“我们的财神奶奶,这可是难得有空出来走走啊,快过来,让我们大伙儿沾沾财气!”
一众女子都是哈哈笑起来,纷纷挪了身子让出个最平整的树墩子。蒲草坐下笑应道,“你们以为财神奶奶是不吃饭就能活的啊,要沾财气也成,先拿银子来。”
一个小媳妇伸手就在蒲草脸上抹了一把,末了笑道,“那可怎么办,我已经摸完了,兜里却没带银钱啊。不过蒲草嫂子这脸真是嫩啊,让人摸了还想摸。”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陈二嫂知道蒲草脸皮薄儿,生怕这些妇人开起玩笑不忌荤素,惹得她心里厌烦,赶忙找了个琐事把话头儿岔开了。
女子们叽叽喳喳说了没几句,就见远处山路上行来一辆青布小马车,先前众人还以为是进城的方杰回来了,挤眉弄眼的看着蒲草笑个不停。结果那马车刚到近前,跳下来的却是哭咧咧的喜鹊。
众人大惊,赶忙上前扯了她问道,“这是怎么了,喜鹊不是在城里开铺子吗,谁欺负你了?”
蒲草也是皱眉问道,“是哪个买主去铺子里捣乱了吗?”
喜鹊扯了帕子抹了鼻涕眼泪,气哼哼说道,“才不是买主捣乱,若是买主我就直接拿大扫帚赶人了。是咱家二少爷,他这一月都去铺子里支了四次银子了,今早又让我拿二十两银子给他,我账上根本没有这么多,就说回来禀明夫人再给他送去。他就骂我狗眼看人低,骂我不敬主子,还说要卖了我去花楼…呜呜,夫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一众夫人听得这话都是惊得面面相觑,心中委实有些不信。张贵儿如今可是翩翩秀才公子,怎会说出这般跋扈蛮横之言呢?不会是这喜鹊丫头撒谎,挑拨张家不合吧?
众人这般想着,看向喜鹊的眼神就有些不待见了。喜鹊也不傻,心中猜得一二更是委屈,跺脚发誓道,“夫人,奴婢说的句句是真,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蒲草最是知道喜鹊直爽果决的性子,如今又是死心塌地跟着她做事,断然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拉了喜鹊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子,点头安慰道,“别担心,事情总是会水落石出的。说起来,我这一月太过忙碌,也没去探望贵哥儿,不如今日趁着车马方便就进城走一趟吧。”
她说完,又扭头去瞧陈二嫂,笑道,“嫂子,烦你走一趟里正家,帮我问问里正婶子可要一同去看胜子。如若她也要去就赶紧来汇合,正好坐了这马车赶路。”
“哎,好,你等着,我这就去。”陈二嫂脆生生应了一声,放下针线筐就小跑走了。很快,里正娘子就兴冲冲挎了一只篮子赶了来,笑道,“我早起还念叨多日没见胜子,不想你这就喊我一同进城,可是赶巧了。”
蒲草也没多说什么,辞别了众人就带着喜鹊和里正娘子上了车,留下一众妇人沉默半晌纷纷都是散去归家,自然张家这叔嫂危机也迅速传遍了全村。
青布小马车是喜鹊从街边雇来的,车夫心急多做几趟生意,路上也没耽搁,几乎小跑着就进了城。蒲草路上已是仔细问明了事情始末,听得一旁安坐的里正娘子也是皱眉不已。
待得三人到了府学门外,蒲草摸了十几文铜钱请那看门小厮进去通报,很快胜子就一脸欢喜的跑了出来。蒲草不见张贵儿的影子,心里也是笃定这小子心虚不敢相见,忍不住叹气出声。
对于张贵,她一直采取的是放羊吃草的态度。若他真有能耐科考走仕途,她就尽力支持,不指望同他沾光,完全就当圆了真正蒲草一颗愚孝之心。若是他仕途不顺又肯老实过日子,她就分他一份家产,替他张罗娶个媳妇儿,也当全了一个锅里吃饭的缘分。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偏心,疼惜桃花和山子同心头肉一般,对待张贵却是如此淡薄。但是,她毕竟不是圣人,总有个喜好厌恶。谁能对着一张鼻孔朝天的脸,日日笑颜相待,那可不是宽容,那叫下贱。
里正娘子也知蒲草有事问询,简单同儿子说了几句话就随她们主仆进了旁边一间茶楼。喜鹊直接要了一间包厢,待得众人团团坐下,蒲草也不绕弯子,直接拉了有些心虚的胜子问道,“胜子,我家贵哥可是不在府学里,为何只你一人出来相见?”
胜子低头寻思半晌,很是为难。他有心替张贵遮掩一二,又觉这事儿早晚都要露馅儿。但若是不做些努力,只怕张贵以后埋怨,所以,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里正娘子瞧得儿子如此也才出了大半,上前拍着儿子的肩膀劝慰道,“儿啊,别怕。你蒲草嫂子问啥你就说啥。你也知道家里赚银钱供你们读书不容易,若是贵哥儿行事真有个偏差,你蒲草嫂子也好尽早劝说几句。”
胜子听得娘亲这般说,终于不再犹豫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张贵和胜子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哪怕在人才济济的府学里也算翘楚。他们的先生很是以他们为荣,平日若同友人相聚必定把他们挂在嘴边夸赞一番。
这样一来,那些一心苦读求功名或者家世富贵的师兄们不过笑笑就罢了,唯有几个家境一般,平日却喜好玩乐,年过十八还不曾考得秀才的学子起了嫉妒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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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若是找寻两人麻烦倒也算是明枪易躲,但几个学子心眼儿极多却偏偏用在了难防暗箭上。他们不找茬也不为难,就是整日上门闲话说笑,末了又要拉着张贵儿和胜子出去玩耍。胜子还好,生性憨直倔强,拿了本书挡住脸孔,任凭他们说破大天也不肯应声。唯有张贵儿喜爱颜面胜似性命,被人家言语挤兑几句,却不过情面就一同出去了。
也不知道那些学子用了什么手段,不到半月就彻底把张贵的心神勾去了。不但日日同他们厮混一处,甚至大把花用银钱,只为了听人家赞上几句豪爽仗义之言。
胜子多次劝慰张贵,可他仿似被迷了心窍,就是不肯听上半句。两人授业先生察觉,特意找了张贵儿训话,他也是这耳朵听那耳朵冒,直气得先生也不再理会,一心直把胜子唯一门生严厉看管了。
蒲草听完胜子的话,半晌没有说话。世界上的事就是这般,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盛名之下往往招来的有贤士也有苍蝇。想来,张贵是比较倒霉的那个,贤士还没见到,反倒先被一群不安好心的苍蝇包围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苍蝇不叮无缝而的蛋。他这只蛋天生也是清高自大又贪慕虚荣的,先前家里贫寒,他就是想挥霍也没有办法。如今这样盛名之下,家里又不缺他银钱,他自然就把本性暴露无遗。
只不过,他却是从未想过,他挥霍的是谁辛苦赚回的血汗钱…
里正娘子见得蒲草这般沉默,生怕她埋怨自家儿子不曾劝阻,讪笑着劝道,“蒲草啊,你也别着急。贵哥儿许是一时贪玩,咱们多等一会儿,待他回来再好好劝上几句。”
蒲草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婶子放心,我心里有数,若是我家贵哥有胜子一半懂事我也知足了。”
里正娘子脸上浮起一抹骄傲之色,嘴里却谦虚道,“哪能呢,两个孩子都是一般好的。”
几人说着闲话,喝着茶水吃点心,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时辰。可惜,始终不见张贵儿回来。蒲草惦记家里的琐事,又猜得张贵儿必定是故意躲避,于是就仔细嘱咐了喜鹊和胜子几句,末了拉了里正娘子在街边雇了个马车出城了。
话说,事有凑巧,她们的马车刚刚驶过,张贵儿就一脸恼色的从胡同里走了出来。胜子见了赶忙上前一把拉住他,说道,“你跑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方才蒲草嫂子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张贵听得这话立时扭头四下观瞧,略带惊慌问道,“我嫂子呢,这会儿走了吗?”
胜子瞧得他这德行也是心头火气,恨恨扔了一句,“走了,过几日学里放假,你自己回去请罪把。”说完,他就大步进了府学大门。
张贵儿听得蒲草不在,立时腰身又挺直了,想要追上前同胜子说几句话又觉有些拉不下脸面。他正是犹豫的时候,府学大门里走出三四个穿戴浮夸张扬的学子,见得他站在门外立时围上前笑道,“哎呀,文浩,我们正要去寻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走吧,跟兄弟几个去喝酒啊。”
张贵儿早晨在喜鹊那里遭了冷遇,如今袖袋里凑不出二两银,听得这话就支吾道,“今日学里还有事,我就不去了。改日…”
打头那学子显见是年纪最长的,他也不等张贵说完上前就扯了他的袖子说道,“走吧,学里能有啥大事,不过又是先生找茬训诫罢了。走,走,今日不必你请客,我带你去喝酒赏花,不醉不归啊。”
剩下几个学子也是起哄,簇拥着两人脚下生风一般转过街角消失不见了。胜子站在门里眼见如此,懊恼得一甩袖子也是走得远了。
再说张贵随着几个学子到了一个极大的别院花园,内有小桥流水、假山凉亭,打理的雅致又清幽。一众学子们路上都是啧啧称赞不已,很快就见今日的主家,一个府学里交游很是广阔的学兄迎了出来,互相寒暄说笑几句,就各自找了座位坐下赏景饮酒。
酒宴既然是打着诗会的名头自然要做几首诗应景,于是锣鼓翘起来,大红绸花满场疯传,偶尔哪个学子被点到,却不过情面就胡乱吟几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诗句,惹得众人哄笑不已。
倒是张贵才不过同众人厮混月余,肚子里的那点文章还没被彻底消化,出口做了一首称赞景色秀美的七绝,很是工整大气。众人自然大加夸赞,举杯喧闹下越发热闹了。
他们这些少年学子,如此放肆喝酒说笑,哪知道一切都落在了外人之眼。
不远处假山之上的凉亭里,不知何时已被围上了一层白色轻纱,七八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正在喝茶闲话,不时瞧瞧说上几句闲话。
张贵儿这般得了众人高声夸赞,其中一位妇人仔细瞧得他长相很是俊秀,穿戴也齐整,难得腹中又有些才学,就忍不住问询旁边的主家妇人,“王夫人可知这说话的学子是哪家少爷?我瞧着倒是个出挑的。”
那王夫人也只是熟悉儿子平日常来往的几个同窗,听得这话就特意遣了贴身丫鬟去问询打探。很快那大丫鬟就小跑赶了回来,低声回报道,“禀夫人,方才那位作诗的公子姓张名贵,字文浩,是府学里任先生的得意门生,家住城南南沟村。父母兄长俱亡,家中是寡嫂操持家计,听他们一道前来的学子的随身小厮说,张公子平日行事用银很是大方,所以家境许是还算富庶。”
“原来是农家寒门出身啊,还是父母皆亡,寡嫂操持家计,这孩子的命可够苦的。难得他才学还好,将来若是科考有成,得个一官半职也算苦尽甘来了。”一众夫人们听得丫鬟说完,纷纷开口表达她们的同情之意。可惜,心里却各个在张贵的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子。
她们今日说是聚在一处饮茶闲话,其实就是求着王家夫人帮忙聚了一众学子,打算替自家没有说亲的女儿找个人品前程都好的夫婿。像张贵这种身份低微、前程也没个准数的,是绝对入不了她们法眼的。
很快,一众妇人们就岔开了话头儿,重新问询起别的学子来。但是坐在最角落里那位妇人却是脸色渐渐透出了喜意,这人若是蒲草在场一定会认得出来。她不是旁人,正是三岔河那位贪财又好颜面的楚夫人,此时不知她在打着什么主意,一双眼珠子丢溜乱转,最后实在按耐不住,随口扯了个借口告辞,很快从假山之后的小路转出走得没了影子。
剩下几个妇人明显很不待见她,互相递着眼色,撇嘴嗤笑。就连王夫人都低声笑道,“来,咱们喝茶,兴许楚夫人是想起还有哪个学童的束脩没收,赶着回去盘账了。”
众人都是笑得嘲讽之意更足,转而就抛到脑后去了。
再说楚夫人一路坐车赶回三岔河,一进家门甚至没有先回主院换衣就转去了女儿的偏院。一个老婆子正坐在石阶上嗑瓜子,见得主子回来赶忙起身干笑道,“夫人今日回来真早,小姐这会儿许是在睡觉,已是好久都不曾吵闹了。”
楚夫人点点头,示意她开了门上的大锁,然后独自进去寻到了躺在床上发呆的女儿。
她一见女儿如此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掐了她的胳膊骂道,“你个没出息的死丫头,是不是还在想那小贱种呢。我告诉你,他已经被我卖的远远的了,你就彻底死了那根肚肠吧。”
楚小姐被掐吃痛,霍然翻身而起,恨恨看着娘亲恼道,“你要是关我一辈子还好,若是哪日放了我,我就是满天下去寻也要寻到我的墨郎。”
楚夫人气急,又不能当真掐死亲生女儿,于是转而改了怀柔手段。她扯了帕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从小娇养你长大,你怎么偏偏就看中了你爹的书童。他一个没门第没才学的贱奴,哪里配得上你?你居然还把身子给了那贱奴,这事如果传出去,你怎么有脸活下去。老天爷啊,把我劈死算了,我也不活了。”
她这般一哭闹,果然楚小姐就软了心肠,也是抽出帕子抹开了眼泪。楚夫人见此赶忙就劝道,“女儿不哭,娘亲今日已是给你相了一门好人家,就是你爹先前教过的一个学子,如今已是高中秀才。家里没有父母兄长,只有寡嫂当家,家境又殷实,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家里门户低,若是得你为媳一定会千恩万谢,断不会看出你有何不妥之处。到时候咱们抓紧把亲事办了,就算万一你肚子有了孩子,只差一个月的功夫也好遮掩…”
楚小姐先前听得娘亲要把她嫁出去立时就想哭闹,后来小心眼里一琢磨,她只要出了家门就更方便寻找情郎了。再说,若是她肚子里当真有了情郎的孩子,留在家中一定会被娘亲灌药打下,嫁了人反倒可以保住这孩子。
这般想着,她就抹了眼泪,不再反对娘亲的话。
楚夫人见此还以为说服了女儿,很是欢喜,仔细把路上想出的办法说了个清清楚楚,末了就匆匆赶回主院去安排了。
张贵此时正同一众同窗喝得不亦乐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是成了楚家小姐的救命稻草,楚家夫人的砧上肉、刀下鱼。
软硬兼施
一夜无话,又是两日转眼而过,张贵儿手里的二两碎银已是花用干净,找到咸菜铺子闹着要喜鹊支银。喜鹊不但不给,还连嘲带讽的让他失了好大颜面,他气恼之下就想回南沟村去同蒲草好好说道说道。
毕竟他才是张家的正经主子,家里日子过得富贵,他凭啥就不能多用些银钱啊。他如今可是秀才老爷,出入应酬不说一掷千金,怎么也不能太过吝啬让人笑话吧。
他这般肚里发着牢骚,但说起回家,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畏惧。如此犹豫不绝之间他居然老实在府学里呆了两日,当然这也是为了跟着胜子蹭饭吃。
这一日胜子坐在窗前苦读,张贵正闲极无聊耍着毛笔,突然有人送来一张请柬。原来先前为他们启蒙的楚先生明日过寿,特意邀请他们这对得意高徒过门庆贺。张贵如今眼界高得很,心中委实不把楚先生放在眼里。但是胜子却是个知恩懂礼的,拿了银钱就上街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寿礼。
张贵转念一想,他若是同去也不用再花银钱还能饮酒作乐一日也是极好,于是第二日就同胜子雇了马车出发了。
楚夫人早派了婆子在门口盯着,听得张贵果然来了,简直是大喜过望,一迭声的吩咐厨房置办丰盛的酒宴端了上去。
楚先生这些时日正为女儿做出的败德之事气恼,突然见得昔日高徒上门祝贺寿辰,还以为是夫人为讨她欢心特意安排,于是欢喜之下也就难免多喝了几杯。
张贵和胜子是学生,先生抬手举杯,他们自然要跟随。张贵本就酒量不好,加者楚夫人吩咐丫鬟特意在他的酒壶里加了异物,很快就趴伏在桌子上,醉得人事不省。
这时候楚夫人就带着丫鬟出现了,她做足了为人师母的慈和关爱,喊人送了张贵去后院客房,并且亲手熬了一碗醒酒汤。
胜子这半会儿也没少喝酒,眼见天色将黑又急于回城,就给张贵留下几十文铜钱转而雇车走了。
楚夫人伺候楚先生睡下,走去客房眼见睡得鼾声如雷的张贵,那脸上笑得就越发得意了。待得半夜,整个宅院的下人们也都睡熟之后,一个老婆子悄悄开了客房的门,背起张贵送到了楚小姐的闺房,三五下衣衫剥去大半,再在床单上撒几滴鸡血,就算大功告成了。
第二日早起,张贵尚在昏睡就听得耳畔有女子尖叫之声。他摇摇要暴裂一般疼痛的脑袋,张口呵斥道,“喊什么喊,大早晨的…”
可是,他的话尚未说完,就有人更是大力的“咣当”一声踢开了房门。一个妇人厉声高喝道,“你这个畜生!我好心留你作客,你居然对我女儿行此不轨之事!我要报官抓你坐牢!
张贵一听这话是彻底醒了酒,他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扭头一瞧哭天抹泪的楚小姐、怒目相视的楚夫人,还有自己半挂在身上的中衣,立时惊得脸色都白了。
他拼命摆着手辩驳,“师娘,你听我说,我没有,我没有!我喝多了在睡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楚夫人哪里肯听他的话,上前扯了他的衣领拉下床,哭骂道,“你这畜生居然还敢撒谎,我明明让人送你去客房,你怎么跑到我女儿床上的。说!你是不是酒后兽性大发,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啊,亏你还是秀才之身。来人,来人!送他去见官!”
“师娘息怒,师娘息怒!”张贵听得要去见官,更是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他刚刚高中秀才,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若是见官过堂,就算最后没被下狱,所有脸面也要丢个干净。以后他还怎么在府学里读书,怎么进京科考。
他越想越害怕,抱了楚夫人的大腿就不放手了,“师娘饶命啊,饶命啊,学生愿意补偿楚小姐,师娘千万莫要送学生去见官。”
楚夫人目的达到,眼里忍不住闪过一抹得意,但她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的骂着,一副死活要替女儿出气的模样。张贵儿是说破了嘴皮也不顶事,他正是绝望恐惧之时,突然见得楚先生一脸疑惑恼怒的赶了过来。
他立时仿似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大哭道,“先生救命啊,我喝醉酒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早起就这样了。先生一定要相信我啊,我不是故意唐突楚小姐的…”
楚先生在屋里扫了一圈儿,眼见各处凌乱就猜出了大半,再一瞧妻子女儿神色都有些忐忑心虚,更是恼恨得闭了眼睛。
楚先生生性耿直,若非如此,也不会再官场存身不得,致仕回家教授蒙童度日。可是,如今亲生女儿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今日妻子如此煞费苦心设计昔日得意门生也是为了替女儿寻个出路。
他就是心肠再狠,也不能揭破妻子的诡计,置独生女儿的性命与贞洁不顾。
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张贵,沉声说道,“醉酒之后做下错事也是难免,文浩莫要害怕。你整理好衣衫到客厅来,咱们商量一下如何补救吧。”
“哎,是,先生。”张贵见得楚先生并没有打骂与他,甚至多有安慰之意,心里仿似三冬旅人见得天降火炉一般狂喜。他慌忙套上外衫,胡乱整理了两下,也不敢再看缩在床脚的楚小姐,跌跌撞撞的就随楚先生离开了。
楚夫人给女儿使了个眼色,又吩咐身后的心腹婆子关好房门,然后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楚家客厅里,楚夫人撵了伺候的丫鬟出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数落起这些年娇养女儿如何辛苦,总之话里话外就是埋怨老天不公,她好好的一朵女儿花怎么就被张贵这头猪用下作手段拱了。
张贵脑袋垂得都要塞进双腿之间了,绞尽脑汁回想昨晚之事,可惜却半点儿印象都没有,最后他只得猜测是自己酒后起夜走错了地方。
楚先生眼见妻子的戏份差不多演完了,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声呵斥道,“行了,你也别口口声声说打官司了。若是当真闹得尽人皆知,文浩的仕途必定毁于一旦不说,咱们女儿的名声也不用要了。不如,想个法子遮掩一二吧。”
张贵听得这话更是感激,赶忙起身又跪在大厅中央一迭声应道,“学生谢过先生不罪之恩,学生愿意补偿楚小姐,只要学生做得到的,先生和师娘尽管开口。”
“哼,你一个小小秀才,有什么底气说要补偿我们女儿,你…”
“行了,事已至此,想想办法吧,就不要说那些无用之言了。”楚夫人还是不依不饶的数落,楚先生出口喝止了他。沉吟半晌说道,“今日文浩不慎毁了我们女儿的清白,这事传出去说不得我们女儿就无颜见人了。若是当真见官,文浩的前程也是不保,不如…我们两家结个姻缘,早日请媒下聘把这事遮掩过去吧。”
请媒下聘?那就是成亲啊!张贵惊得目瞪口呆,他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虚岁十五,用平日那些常在一处厮混的学兄的话来说,他尚且还没有尝到百花娇艳滋味,怎么能这么早就被一朵花套牢了。再说,家里那边要如何同嫂子解释早成亲的缘由…
这般想着,他就犹疑着支支吾吾不肯应声。楚夫人见此立时又唱起了黑脸,“好你个狂妄的小子,我们楚家书香门第,好好的女儿让你糟蹋了,要嫁你为妻本是高抬你了,你居然还嫌弃。好,好,咱们这就去见官,待得下了大狱有你后悔的时候…”
她说着话就上前拉扯张贵,吓得张贵赶忙躲闪,“师娘息怒,师娘息怒…”
这时,楚先生的红脸又上了场。他扯回了妻子,再看向张贵脸色也是有些不好,“文浩,按说你今日做下的错事,摘了秀才功名下狱服刑已算是轻罚。我们师生一场,老夫不愿你大好前程就此了结,这才想把大事化小,将女儿嫁给你为妻,没想到你这般不识抬举。
要知道我楚家三代书香,就是老夫也曾在朝为官,虽说如今致仕回家,朝中却也有三五师长友人。它日你进京赶考,老夫还可助你一臂之力。这其中利弊,你好好权衡一下再做决定吧。”
张贵年纪本就不大,自小又抱着书本不放,所历世事更是少得可怜。这半会儿楚家夫妻软硬兼施,他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决断是好。
他脑子里一时想起牢狱的恐怖,一时又想以后风光入仕的荣耀,心里渐渐就有了主意。他犹疑着重重给楚先生夫妻磕了个头,颤着声音应道,“学生谢先生和师母不罪之恩,学生愿意娶楚小姐为妻。以后必定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楚先生夫妻对视一眼,心下都是暗松一口气。楚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装了气哼哼模样,小声抱怨道,“真是老天不公,我女儿好好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居然配了你这么个农家小子,传扬出去还不定怎么被人指点诟病呢。”
“好了,你就不要抱怨了。我回学堂了,你同文浩商议一下何时请媒上门吧。”楚先生扔下一句话就甩袖子走人了,留下张贵尴尬的跪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