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声的悲伤

所谓整体,就是每一个部分在平常的时候都毫不起眼,直至其中一个部分有一天悄然消逝,才发现这个整体也随之崩塌。只有到那时候,每一个部分才会认为原来我们一直是互相依赖,彼此都无法离开谁的。

陆封已经离开了……??

算了,想是想不清了,但只记得他离开我们好久了,离开N大男生6号宿舍楼好久了。

没有了那满嘴黄段子、一身痞气的小子,宿舍里始终缺少些什么味道,淡淡的,毫无色彩,就像是一碗红烧肉却没有酱油。

杜一、单颖、路明、李飞、唐仕五人平日里不是打游戏就是在睡觉,还是照例没有学习。然而,就算他们躺在床上闭眼入睡时,却意识到自己并无睡意,脑子里却始终想着那个小子。

在这个基情满满的时代,这样的念头让他们有些担心,更有些羞于启齿,可是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在另外四人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同样一个人。

偶尔,他们五人也会坐在宿舍里,面面相觑,彼此都欲言又止。几秒钟之后,他们又恢复原样,该打游戏的打游戏,该看片的看片。

六号桌上的一张退学通知单已经布满灰尘,但是他们五人并没有一人擦拭,倒不是因为懒,而是希望这灰尘能够永远将这张退学通知单遮盖住,甚至能将退学这件事遮盖住。

是幻觉吗?肯定是幻觉。

有哪一个无聊的人会来到环境最差的424宿舍呢?可是刚才他们五个人分明都听到了开门的“吱呀”声。

不用看,肯定是幻觉,不会有其他人,更不会是那小子突然回来,这样的场景只会在梦境中出现。

可是,他们五个都是表里不一的人,,明明心里在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看,身体却不谋而合地转了过来,面向门口。

是梦?还是幻觉?不管是什么,这终归是好的,因为又能看到那小子了。陆封瘦了好多,满脸的胡渣让他看起来像是饱经风霜的流浪汉。

瘦削的脸庞,青筋毕露的手掌,布满血丝的眼睛,杂乱不堪的头发,布满异味的衣物,天哪!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他们永远也想不到在这些日子里陆封到底活得有多“精彩”,生离死别,翻天覆地,人间冷暖,痛不欲生,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选择平凡地生活一辈子。

“兄弟们,我回来了。”

“我靠!”唐仕率先反应过来,跑过去一把抱住陆封,“妈的,你个狗日的,终于回来了。”

陆封笑笑,刚想说话,其他四双手也同时抱了过来,紧紧的,让陆封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却不抵触,因为这窒息的感觉是温暖的,暖到心里了。

一番打闹之后,宿舍里重新归于安静。

每个人都有着深埋于心底的秘密,不愿意吐露,更不愿意被人窥视。

陆封咧咧嘴,勉强笑笑,“宿舍还是没变啊,还是一样的味道。”

“哈哈哈……”回应他的是一阵哄笑。

走到六号床的面前,他没有看向其他地方,而是直接望向了头上的床位。记得林心最爱躺在自己的床上,敲着二郎腿,俏皮地逗着自己,间或探出脑袋朝着自己莞尔一笑。

可是,一切都没有了。

林心离开了,我他妈的甚至都不知道她怎么离开的?她为什么要离开?她去哪儿了?

陆封啊陆封,你他妈的真是一个不知不扣的大混蛋!

陆封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眼泪不知不觉地脱眶而出,成串地滴落下来。

舍友见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着他独自平复自己的情绪。也许,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很快,陆封便慢慢地收住了眼泪,他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随手擤了一下鼻子,几乎是同时,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张白纸。

尽管被灰尘覆盖,尽管有些泛黄,但是陆封只瞥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于情于理,自己也应该离开了。

作为学生,我没能好好地学习一天,却整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作为舍友,我没有为了自己的舍友做过一件事。

作为暗恋者,我没有为她做过任何浪漫的事情,甚至连追求她的想法都没有萌生。

作为朋友,我的朋友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离我而去。

作为大学生,哈哈哈……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学生吗?

陆封平静地把退学通知单拿起来,细细看清每一个字眼之后,居然笑了一下,随即他便一点一点地掸去覆盖其上的灰尘。退学,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

舍友们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在等,等着陆封接下来的所做。

可是陆封再一次让他们出乎意料。

他没有发牢骚,更没有扯着嗓子大骂学校,只是安安静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动作不急不缓,耐心十足,脸上更是出奇地平静,甚至还有隐隐的笑容。

把所有的东西装入行李箱之后,他又拿出干净衣服,顶着凉水冲了一把澡,他洗了很久,把身上每一处污垢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洗完过后,他又刮了一下胡子,拿着剪刀自己给自己剪了一下头发。

做完这一切,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雪的世界,白色才是唯一”的聊天对话框,逐一翻看着之前的对话。

他们互相的对话只有寥寥数句,但是陆封却看了很久,似乎要把每一句,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无意间,他发现自己的手机网络并没有打开,出于本能,他随手打开了网络。

连接网络之后,微信界面上面的小圈转了一会儿后就连续发出几声“叮咚”声,陆封的眼睛陡然增大,“雪的世界,白色才是唯一”的右上角出现了一个数字——5。

陆封心里又惊又喜,他重新点开对话框,发现肖柔雪在之前已经发过好几条消息了。

“陆封,你在哪儿?”

“我知道你的事情了,要好好的。”

“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你不觉得很危险吗?”

“我会去看你的,再给你带点东西。”

“陆封,我们……”

看着,陆封的眼睛又变得湿润,他眨了眨眼睛,扭过头去避开舍友们的目光。

她真的是一个好女孩,作为一个班长,她已经对班上的同学做到仁至义尽。但是我却在干什么?曾经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一定要做个好学生,但是现在呢?看看我的样子,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我回来了,我很糟糕,对不起……”陆封打下这几个字,犹豫了一下,又尽数删除。

他惨笑了一下,然后便背起背包,拉着行李箱,最后望了他们五个一眼。无声的交流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陆封的背影消失在门的另一侧的同时,唐仕拿出手机,发送出了一个信息。

N大,是一所再平常不过的大学,然而这个平常的地方有了一些人之后,它就变得不平常。或稍显低俗的快乐,或没心没肺地生活,或莫名加剧的心跳,或一见钟情的心动。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即将要离开这里,这一次应该是永远。

一抹倩影在宿舍区的大铁门一闪而过,陆封没有心思去看看她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美女,他只想心如止水地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然而,他离开的最后一步却无论如何也踏不出去了。

因为她。

陆封怔怔地望着前方,不敢相信他的所见。可是,肖柔雪满是泪痕的脸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陆封……”肖柔雪的声音低柔舒缓,惹得陆封的耳朵麻酥酥的,“……你回来了?”

陆封没说话,准确的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愣愣地盯着那张在梦里出现无数次的脸。

“陆封,我……”肖柔雪的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可是她不去擦拭,因为她的手要捧住陆封的脸,“……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陆封还是保持原样。

肖柔雪冰冷柔滑的手在陆封的脸上不断地游走,似乎要感受他脸上的每一丝变迁。最后,她的手指循环地摩挲着他脸上的伤口,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她试图用自己的手指抹平。

“你怎么不说话?”肖柔雪泪湿的脸上多了一份祈求,“你跟我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良久,陆封僵硬的身体终于有所动作。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旋即,他的右手慢慢抬起直至自己的脸上,握住了肖柔雪的手。

她的手摸上去很舒服,柔嫩,还带着一股清香。

“陆封,”肖柔雪笑了笑,眼神也活泛了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

她似乎来不及等陆封把话说完,继续说道:“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

“不是……”

“你被释放了?”肖柔雪突然抱住了陆封,越抱越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安全出来的。”

陆封无语。

“可是…….”肖柔雪的力道突然松了下来,她看了看陆封背上的包,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行李箱,“……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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