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台北。
陆氏私人医院里。
“祁牧焱,要不然我们看新闻吧。”陆衍恒看着病房上一言不发的男人,径自拿了遥控器,他打开电视机。
三日前,祁牧焱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去医院后的小湖边坐了半天,那夜天地盟所有手下找他都快疯了,他倒好直到天亮才若无其事地回了病房。当然,最惨的就是陆医生,那帮野蛮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找他要人,他又不是全职保姆,医院里有几百号病人,难道他还得拿链子把所有人都拴在腰带上吗?他不过是反驳了一句,差点没被数十支黑洞洞的枪管吓出心脏病来。
要知道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当初与洪启安交好的几个帮派老大暗暗买了杀手,据说祁牧焱的人头现在价值已经将近三亿美金。
而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半点危机意识,似乎那夜跳海之后,进水最严重的不是肺部而是大脑。
怕他半夜又玩失踪,这几日,陆医生只能被迫与他同吃同睡,简直快成他的贴身御用护工了!
液晶屏幕亮起同时传出女新闻主播的声音:“晚天下午6点,贺氏别墅突然起火,由于当天是西南风,在消防人员赶到之前,大火已将整个别墅烧毁,经有关人员证实,别墅的主人贺先生和贺太太都很遗憾地葬身火海。据称,贺太太死前身中数枪,应该是仇杀。目前,警方正在竭力追查凶手的下落。而在死亡人员中,并没有发现贺家小姐的尸体,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男人明明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但他的报复却已经展开,风光多年的贺家,从此便不复存在了。也是,韩妙心害死了韩思艺,他怎么可能任她在世上逍遥?
祁牧焱抬眼瞥过屏幕里被烧得惨不忍睹的别墅,突然开了口:“火,是我放的,人,也是我杀的。”
“啊?”陆衍恒一惊,昨天他几乎整天陪着这位大爷,只是在傍晚抽空替另外一个病人做了个心脏搭桥的手术,没想到在他离开的半个小时内,这个男人居然去杀人放火了。
“绷带没拆,动起手来很不方便,所以拖到昨天才解决。”男人一张俊脸纹丝不动,沉默了整整一天,现在总算开口说话了,然而杀人放火之事从他口中说出来,居然比喝水吃饭还要轻松。
幸好他的病房
隔音效果极好,要不然被其他患者听到,还不惊死一票病人?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洪启安死后,道上形势已经够混乱了,你还敢一个人去贺家?难道你不知道警察最近盯你盯得很紧?难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想让你消失吗?”
凤眸一眯,祁牧焱的话语中尽是自负到极点的蔑然:“那也仅限于‘想想’而已,想我死得人很多,谁有那个能耐?”
是啊,谁有那个能耐?现在天地盟在台湾黑道上的地位已经无一能撼动,作为殿下的他更是可以只手遮天,人在高处,难免会遭人嫉妒,但是论手段论谋略,的确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我看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赶紧给我出院。”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充满血腥和暴力因子,他受伤以来,不断有天地盟的高层混混前来探病,把一点小外伤居然治了这么久的失职都归在无辜的陆医生身上,个个扬言他们的殿下如果一周内再不能出院,就拆了陆家医院。
眼风在某男子脸上一扫,他淡淡道:“医药费,住院费不会少给你。”
“我怕有命赚钱,没命花!”身为祁牧焱的私人医生,不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是不行滴!分明是这个男人不配合治疗,但天地盟那帮没素质的家伙个个都蛮不讲理,不敢拿祁牧焱怎么样,只会举着枪来威胁他个弱势群体典型代表。陆衍恒相当郁闷,自己怎么说也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医生,有多少人排队预约了大半年都见不着他啊,为毛到这个男人这里自己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九夜又威胁你?”祁牧焱何其聪明,男子随口的一句话,便猜出他抱怨语气中的原由。
他语气凉凉道:“你的手下个个都很能耐,就差没直接开枪爆了我的头!”被几十个彪壮的黑衣男子拿枪指过,他心情自然很是不爽。
“那只是吓唬你而已,他从来不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祁牧焱下就要把病号服脱掉,然后换上衬衫。
陆衍恒听到声响,转脸将视线从液晶屏幕移到他身上,看着他穿戴整齐的模样,男子顿时警惕了:“祁牧焱,你又想去哪儿?”
“出去走走。”他没有看男子,只是缓缓将衬衫的纽扣一粒粒扣好。
“祁牧焱,你伤还没好完全,就不能安分点?”陆衍恒从沙
发上站了起来,怒道,“我一把年纪受不了惊吓,你少折腾我行不行?”
眉睫低垂,男人看着自己那只仍未痊愈的手,淡淡道:“我不会让你为难。”
他此刻敛着眉,神情中有着浓到化不开的怅然,给人毫无威胁性的脆弱感。
陆衍恒顿时有种错觉,其实他也是个为情所困,为情所伤的平凡人。可是,下一秒,还没等陆医生开口安慰,祁牧焱已经霍然出招,拿捏好力道的掌精准地劈在他的颈部,眼前一黑,他再次栽在这个用外表迷惑人的男人手中。
“抱歉,今晚就委屈你了。”祁牧焱将他安置在病床上,然后套上他的白大褂,疾步走出病房。
医院地下车库里,一辆银色跑车稳稳滑入夜色,转眼便消失在下一个路口。
灯光炫绯,酒色荼蘼,摇滚的乐声无处不在,舞池中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肆意地放纵着摇摆着尖叫着。
不远处灯光迷离的角落里,有个男人正在喝酒。他慵懒地依靠在沙发上,俊美的五官在灯光下晕染下显得更加神秘魅惑。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透明的酒杯,祁牧焱甚至能看清杯中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那个颓然又陌生的人,他几乎快认不出来了。轻晃了一下酒杯,倒影随即破碎,细小的酒纹扩散着碰到杯壁又融入酒里没了踪影。
这些天刻意隐藏在心底的伤情一点点涌出来,腐蚀着他的心。男人端起酒杯,仰头将其中的液体一口饮尽。
烈性的Whisky,入口从舌尖一直烧到胃里,辛辣的感觉让他瞬时清醒不少。然而,男人却为自己又倒了一杯,辛烈至极的Whisky对他来说仿佛不是酒,只是纯净水。从来不曾酗酒的人,连喝了近十杯烈酒,他的眼中也渐渐有了些许醉意。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脑袋却越来越清明,他能很清晰的记起小丫头的每一个表情以及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认识她或许就是个错误的开始,如果那夜他没有受伤躲入她家,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所有事情?如果他没有去找钥匙的下落,如果他没有带她回家,她会不会仍然是那个紧张复习准备着高考的普通学生?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有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的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