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瞧了瞧众人吃惊的目光,得意地接着说道:“你们若是不信,待会我拓了蹄印给你们瞧了,你们自然就晓得了。。不过现在不行,一来,想拓的清晰明了,就不能直接在这种地方,要铺上厚厚的细沙;二来,这几位爷并未指认是我和我的护卫踏了农田,我又何必给知府大人多事;三来,若是知府大人现在就得了我那两匹马的蹄印,待会儿同那田里的痕迹对不上了。这几位爷不说是自己看错了,倒要怪知府大人包庇我了。”
至此,六爷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这里一日也不能让她待了,虽说让薛副将和老八带着,这路上我也不大放心,暂且也只能这样了。”
周筠望着小雨,厌恶地皱着眉头:“这人性子这般狡诈,说什么对不上了,知府包庇你,你其实是怕知府陷害你吧。”想着,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堂上的刘知府和堂下的农人们都傻了眼。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还在一旁跪着的姜氏兄妹,迟疑了好半天,都在掂量着是不是要拿他们兄妹顶缸。偏小雨又接着说道:“我刚听方通判说是两个男子,姜姑娘是个姑娘家,自然不是了。若是我没有听错,几位爷没有看错,让姜姑娘一个女流在这里过堂实在不妥,还望知府大人通融一下,让姜姑娘且去后面回避一下。”
之前那个扯衣服的人听了这话灵机一动,忙开了口说道:“我瞧着你们与那践踏农田的不是一伙人,我记得那伙人里面没有姑娘家。”一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本来这也就完了,偏偏他身边的那个三十左右岁的庄稼汉扭过头说道:“金武说的对,我认得你们。你们是那几个拔了孙总兵番芋的愣小子。”
刘知府一怔,旋即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小雨已经面带笑容地说道:“刚刚我便觉得面熟,果然是你们。我跟孙总兵是朋友,瞧见他好好的地里都是荒草,有点奇怪。在下的哥哥是武常的县令,我大哥家里也是务农的。耳闻目染晓得咱农人辛苦。唉!”小雨朝逸王的方向一拱手说道:“这次从番外带来的种子,我瞧着收成都不大好,五哥给我的信里提过几次。他近日里试了许多法子。也不晓得有没有奏效,不过,我今日瞧着孙总兵地里的庄稼是不成了?”
说着忧心忡忡地拿手比了比:“结的果实很小,我拣了几个吃了。味道虽然还不错,产量却不高。只怕连种地长工的口粮都不够。”
逸王听了不由脸色大变,忙吩咐刘知府:“快派人叫孙总兵过来。”又问小雨道:“有这么严重吗?难道要颗粒无收。”
周筠听了暗想:“这东西是外祖带过来的,当时我和娘的意思都是不要弄这东西,看看。如今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小雨瞧了瞧周二公子的神色,暗想:“听说这东西是他外翁献给逸王推广的。怎么他不说几句话替他外家描补一下。莫非,他们家势力已经这般大了。不在意这些?又或者他晓得这东西是怎样种的,要等着一会儿机会合适了再说?”
薛羽也颇有些忧心:“王爷,离秋收还有些日子,夏…咱们都想想办法。我从前跟韩参军闲聊,他曾言这几样都是极好种的,产量应该是很高的。”
小雨点头:“这是自然,只是我们一时半会儿还没寻出个好法子来。”倒好似忘记那几个农人之前诬告了她,颇为关心地问道:“不知道几位大哥家里有没有种这个?或者亲戚朋友有种的?”
其中年纪大些的农人便道:“我们手里的地不多,哪里敢去试这些新鲜玩意儿。便是有那胆子大的,家里老人儿也不让。”
小雨便道:“哎呀,你们运气真好。我父母不在身边,也是家里地少,便发狠开了许多的荒地,今年春天种了三亩番芋呢,唉,还不晓得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几个农人见她这样说话,便不由自主地同她亲近起来,那个叫金武的说道:“小兄弟年纪这般小,能晓得开荒种地就已经不错了。”
小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因这时还跪着,便瞧着知府讪笑道:“这样子,我们几个是不是可以起来了?这应该都没事了吧?”
刘知府便笑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起来吧。”
小雨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多谢知府大人明鉴。”
又朝着那几个农人挤挤眼睛说道:“你们也给大人谢恩吧。”
那几个人都很实诚,都磕了响头:“谢过大人。”
小雨便站起来,不想跪的有些久了。刚一站起来,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六爷在后面疾步跑过来,好在一旁站着的薛羽手疾眼快将她搀了起来。那几个农人瞧了,便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脸歉意地瞧着小雨。小雨见他们要走忙道:“诸位慢走,你们看到有人毁坏秧苗,践踏田地能到府衙里举报,这样很好。这本是孙总兵家的田地,他理该承你们的情,赏你们几两银子。”
三个人起初是打得这样的主意,只是刚才被吓了一吓,如今哪里还敢有这样的心思,两只手摆得好似个拨浪鼓:“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都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小雨这才从正面瞧清楚几个人的长相,见那个叫金武的长得颇清秀,二十上下的样子,一双丹凤眼,虽然象周筠一样也长了尖巧的下巴,瞧着却不阴柔。
那个憨厚不大会讲话的,长得方头大脸,一对眯眯眼,嘴巴很大。见小雨看他,脸上一红,咧着嘴腼腆地笑了起来。小雨心想:“这人不咧嘴都有些吓人了,这般咧嘴一笑,倒好似要吃人一般。”
正说着话,孙总兵慌慌张张地走进来给逸王行礼,小雨便将这几个农人的来历略说了一下:“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孙总兵您合该赏他们几跑腿的钱。”
孙总兵忙叫人取了六两银子,给了他们一人二两。
逸王见小雨歪歪趔趔的,薛羽一松手,她便往地上栽,瞧着便让人心疼,暗想:“之前还说姜姑娘是个姑娘家,不好在堂上,她自己也是给小娘子,膝盖都跪坏了,也不吭一声。”便吩咐道:“去拿几把椅子,大家都坐下来说话吧。”又对那几个农人说:“你们也不要急着走,我也是听人说番芋结实很多。才下令推广,倒不晓得今年的收成不好。”
孙总兵这才晓得是为这事儿,忙抹了抹额头的汗:“这番芋不大结果实,便有些荒了,好在我这里种的也不多。”
逸王便问道:“这府里有多少农人种了这个?”
这个孙总兵便答不上来了,众人便都扭头去看刘知府,刘知府白净的脸上现出细密的汗珠,忙道:“因这这番芋知县们也不晓得要怎样种,所以这府里除了孙总兵,不过七八十户殷实人家种了,想来对秋收的征粮影响不大。”
一旁的小雨便道:“亏得刘知府沉稳。唉,我五哥一个县里就有百十来户种了,大概每户都种了一两亩。”
那个憨厚的农人就颇为惋惜地说道:“你五哥也是胆子太大了,这里冬天冷,什么出息都没有,搞不好到秋天收不上粮食,那可是要饿死人的,唉,你们这些后生啊。”
小雨笑笑刚要解释,周炆在一旁说道:“老丈,试种新田肯定不是一鞠而蹴。”
那农人便憨憨地说道:“什么醋?”小雨憋笑憋得浑身打颤,忙咳嗽了一声道:“公子的意思是,用新种子,可能是咱们的土地不合适,也有可能这雨水不合适,便是咱们种熟了种子的,像豆子呀,麦子啊,遇上年头不好,就是年头好,秋收来场大雨也可能颗粒无收。”
那个年纪最大的便一拍大腿道:“你这个小哥儿啊,讲话我爱听。”说着略有些失望地瞧了瞧周炆,那个意思:“你这个小哥就不行咧,说的话都听不懂。刚刚过堂说得那几句话都快将俺下尿咧,你看人家这个小哥说的这个话,一听就能明白。本来要杀头的,转眼还得了二两银子。”
小雨瞧瞧逸王,腼腆地笑了笑,问道:“怎么你们不晓得,今年种番芋和玉米是有免费种子的。若是在荒地上种番芋和玉米,这开了荒的地就是白给你的,而且三年都不用交粮的。要不,我咋会冒这么大风险种呢。”
这下三人便傻了眼了,金武还算机灵,刚要开口瞧见小雨不怀好意地瞧了瞧刘知府,忙将嘴巴闭的紧紧的。其他两人便嚷起来:“有这样的事情,怎么里长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这…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了?”
小雨嘬着嘴巴,瞧了瞧逸王笑道:“兴许只是燕北这样,我也是听到世子到处游说劝说,听说燕北有不少地方都种了。”
周筠眉头一皱心想:“大哥安得什么心,当我们不晓得吗?如今种的不好也是你说的,种的人少也是你说的。”
他刚要开口说话,小雨飞快地转了话头道:“其实,也不都是坏消息,我瞧着那个玉米长得就很好,只不晓得吃起来味道如何。罗十二,你去把我让你带的东西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