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花事了
我带他去的是离我家不远一个很普通的快餐店,店面小而整洁,颇像以前课文阳春面里的小店,和蔼的老板娘前前后后的招呼客人,老板在隔着一个小窗的厨房埋头做事。
我随便拣了张桌子坐下,向那边收拾碗筷的老板娘招了招手,顺手就抽出双方便筷来,“啪”的掰开来,叼在嘴里玩。
白晓迟看了我一会,居然跟着将这些动作全做了一遍。
我怔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可否认,白晓迟真的是很聪明的一个人,那一串动作几乎学得丝毫不差,但是,像他这样全身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种高贵而优雅的气质的男生,实在并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做这样的动作。
看着他以那种只适合去弹钢琴的手像我一般挥舞着一次性的卫生筷的时候,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滑稽。
原来王子殿下也是会耍宝的啊。
连收拾好那边的桌子走过来的老板娘也忍不住笑了,一面把菜单给我们,一面掩了嘴轻轻的笑。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把菜单递给白晓迟,他只略扫了一眼,“七七你点就好了,我不挑食。”
我点了几个很普通的家常菜,就把菜单递回给老板娘,她写好单子,便自顾的忙去了。
我趴到桌上,一面等着上菜,一面观察对面的白晓迟。
就如何我不适合去那些高雅的店一样,白晓迟和这快餐店的气氛亦完全不搭调。
想来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并不再想学我的举动或者怎么样,只静静的坐在那里。从腿到腰到肩到手,仪态完美得有如礼仪学校的模特儿。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晓迟转过眼来看着我,“怎么了?”
我趴在桌上问,“王子殿下你累不累?”
“嗯?”他微微皱了眉,用很好听的鼻音问我。
“我是说你的背啊。”我笑,“在这种地方也将背挺得标枪一般直,不会累么?”
白晓迟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放松下来,缓缓靠到椅背上,轻轻的闭了眼,用一种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说:“何止是背很累啊……”
这样子的他,有一种很虚弱的感觉,让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累得不想回家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句话明显的交浅言深了。
但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白晓迟因这句话怔了一下,有一个片刻,像是连呼吸都停顿下来。过了几秒钟,他才缓缓的睁开眼来,轻轻叹了口气,嘴角牵出一抹无奈的笑容,重重的吐出一个字,“是。”
气氛一下子便沉重起来,我别开脸,避开他的目光,完全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
回去得查查皇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居然会让我一连两次有无言以对的情况出现。
幸而这时菜已端了上来。
于是我开始招呼白晓迟吃饭。
菜是我喜欢的豆腐茄子,不知道白晓迟是因为之前的那句话,还是菜不合口味,吃得很少,连带我也没了胃口。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悄悄的问我,同来的男生是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公子。
你看,王子就是王子,走到哪里,凤凰也不可能被看成山鸡。
上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坚持送我到楼下的白晓迟,我再次叹息。
或者,这世上就是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再怎么累也好,哈姆雷特也始终要做他的王子;再怎么不甘心也好,东施也不会变成捧心的美人。
到家的时候,早已过了我的门禁时间。
老爸坐在他那把老摇椅上看报纸。我扔下包包,钻进了厨房。
老爸轻轻的咦了一句,“咦,你没吃饭的吗?”
“吃了。”我拿了包方便面来泡,坐到老爸对面,“可是我都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
“原来不是和小楼一起的吗?”
我怔了怔,老爸又说,“水倒满了。”
“哦。”我连忙把水壶放下,再看老爸时,只见他正将一页报纸轻飘飘的翻过去,连眼也没抬。
“我和王子殿下一起吃饭的。他下午打球时砸到我,本来说请我吃冰淇淋做补偿的,结果说说闹闹的就晚了,然后就一起吃饭了。”我说。
我承认当时的确有一点心虚,心虚到不敢看老爸的脸。
老爸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连王子殿下是谁都没问。
一直到我吃完了面,他也没有再说话。
我拿了碗去洗,走到门口时回头问,“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么?”
老爸抬起脸来,笑眯眯的,“我应该有么?”
我去洗碗,一边说:“一般做父亲的碰上十几岁的女儿深夜才被男生送回来不是有一堆的话要说么?”
老爸笑眯眯的将报纸叠了起来,“一般做人家女儿的十几岁就深夜才被男生送回来不是应该左躲右闪支支唔唔找尽理由欲盖弥彰么?”
我被噎住,差点把那只碗打了。一面翻了个白眼,一面说:“老爸你用错成语了。”
老爸从他的摇椅上站了起来,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走回他的卧室,“其实我本来准备了一堆话要教训你的,可是,你看你都不配合。”
我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他的房门合上。
但是有一句话轻飘飘的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他说,“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我趴。
哪有这样做人家父亲的?
小楼把还带着油墨清香的报纸拍在我头上时,我正自乱发下抬起惺松的睡眼来看着她。
小楼带着很暧昧的笑容,要我帮她写校庆时要演的小话剧剧本。
“为什么找我?”我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你们文学社不是人才济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