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放在平头百姓身上,确实是不小的数目,足够一个四世同堂的家族安安乐乐过一辈子了。
但是,从晋王世子的口袋里拿出来,那却不够看了。
虽然历代都禁止皇亲国戚经商,可是到了榭著这一朝,显然放松了不少。
不仅王爷们私产泛滥,就连榭函这般无官无封号的世子手里也都握着不少产业。
更何况舞语仙也知道,京都票号里就有榭函的一份,这点钱拿出来,实在有些丢人了。
“钱再少,也是一份心意,咱们叩谢晋王府这一百两白银吧。”舞语仙夸张地掀起袖袍,就势便要跪倒。
榭函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顿时满脸通红。可他又不是个钱袋子,出门哪会装着那么多银票。
已经被挤兑到墙角,榭函额上青筋都蹦了出来,眼看就要动怒。
开设惠民药坊是舞语仙的夙愿,她自不会逼急了榭函,任由他将此事搅黄。
一百两白银开设个简单的惠民所足够了,只不过舞语仙还有一道关卡要过,那便是横征暴敛的晋王府。
京都衣食住行,未有晋王府不插手揩油的项目,更别说医馆这门稳赚不赔的生意。
若是惠民药坊就这么在晋王眼皮子底下开起来,别人不说,医会那群家伙屁股上的伤势一好,定会前来扰闹。
所以,她必须先求得一张“免死金牌”才好。
百姓们有人真心感谢世子恩德,也有人对他出了一张轻飘飘银票甚是不满,一时之间被舞语仙激起的议论声四起,坊正已经彻底哑了声,连抬头看榭函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舞语仙却趁机吩咐小厮们摆好了桌子,迅速铺开纸张,布置了文房四宝。
“乡亲们,世子是个大好人啊,钱虽然出的不多,但是情义无价!”舞语仙一开口,嗡嗡嘤嘤的议论骤然停歇,榭函有一种脑子终于得以喘息的感觉,这一会儿他又气又恼被吵得太阳穴狂跳。
就在他舒了口气的功夫,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支笔,随即便被高高举起。
未等榭函缓过神来,舞语仙高声说道:“世子殿下不仅捐钱,还留下惠民药坊四个字的墨宝,给我们题匾!大家鼓掌!”
一阵雷动,掌声与欢呼声四起,榭函看着手里的毛笔,还有被点点墨汁溅脏了的锦袍,心里愤恨就到了顶点。
“谁跟你说,本世子要题匾的?”咬牙切齿完全不能形容此刻榭函的心情,他牙关咬的酸痛,恨不能直接动手掐死这女人。
舞语仙不动声色,依旧微笑看着众人,低声道:“不写,世子今天就休想顺利离开了,您看看他们。”
惠民药坊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街上不少小贩和苦力都涌了过来,想听听热闹。
乌央乌央的人头不断攒动着,高呼晋王世子仁心赐字的呼声此时刚刚滚过一波,众人拥挤着都想看到榭函的题字,在此情形下,不留下点什么想要全身而退,除非他有翅膀。
坊正没进人堆里,早已不见踪影。
晋王府的护卫和百姓们挤作一团,别说动粗,就连双脚想要着地都是困难。
至于榭函特意带来的小个子暗卫,因为当众被舞语仙摆了一道,眼下也是默不作声,守在世子身后。
舞语仙挥动手臂,大声带着节奏:“晋王仁心,慷慨赐字!”
须臾之后,喊声便形成阵势,民众们众口一词整齐划一。
“晋王仁心,慷慨赐字!”
“晋王仁心,慷慨赐字!”
榭函一掌拍在桌角,横起一双长眸瞪着舞语仙,却见她举着胳膊喊得正欢,顿时怒气更胜。
“舞语仙!”
“干嘛?”舞语仙陡然转头,看见榭函的青面也是一颤。
这厮,不会直接被气死在当下吧。
“研磨!”榭函抓起笔,刷刷几下题了“惠民药坊”四个字,之后将笔一摔,瞪着舞语仙。
纸面上四个字狂傲洒脱,虽然是怒极之作,倒显出几分超逸。
去掉镇纸,舞语仙将字举到近前,莫名觉得榭函这几笔竟有点自己当年的风格。
见她呆呆看着字不说话,榭函咬牙:“你还想怎么样!?”
回过神来,舞语仙赶紧屈膝行礼:“臣女替京都百姓谢过晋王世子,恭送殿下!”
初冬凉晨,本有几分寒意,但是挤在人堆里的守卫们,此刻都是满头大汗。
听闻一句恭送,卫队得到特赦一般,慌忙抖擞精神,开始清道。
人群散开一条通路,让过了晋王护卫们,榭函抬起脚步,冷冷看了一眼人潮退却之后,显露出来的坊正和属下们,掉头就走。
揣着银票捧着题字,舞语仙心满意足的躬身道:“谢世子,恭送殿下!”
猛然一阵寒意,舞语仙刚要回头就感觉后腰一阵刺痛,但是随即便没有感觉了。
身后并没有人,只是榭函一行路过身侧,舞语仙原本以为,可能是自己站久了,有些刺痛。
但是随即她便改变了想法,窝在榭函身后的那个小个子暗卫,分明悄悄收起了什么东西,正藏在袖口里。
先痛后木,这莫不是中毒了?
舞语仙立刻摸向后腰,手指上一阵粘稠,她拔出银针一试,果然瞬间黑了。
有毒!
她抬眸看了看略微有些瘸的暗卫,这个不时留意着身后却又不动声色的背影,竟然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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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语仙脑中一阵闪光,仿佛回到了紫宸殿后廊,自己想尽办法支开赵功德的时候,抬眸之间就是看见这样的一个背影。
擅长使毒,又畏畏缩缩……
此前,赵功德不是正好被皇后娘娘杖责了吗!?
这个暗卫也是腰臀受伤,用了极品金疮药,却仍在渗血,显然还处于止血阶段。
舞语仙心头一抖,看向小个子被血水浸透的衣衫,忍不住喊了一声:“赵功德!?”
人群喧闹,周遭的声音把舞语仙这句试探掩埋,可是她分明看见那个男人顿了顿,随后装作不在意似的刻意大步走开了。
他就是赵功德!
可这相貌怎么完全不一样了呢?
给舞语仙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一个人,几日未见而已,不可能完全认不出来啊。
他不是太医院的人吗,怎么又成了晋王府的暗卫了?
此人有何目的,到底想干什么?
一连串问题浮上心头,舞语仙突然感觉一阵恶心,暗叫不好,她赶紧将清毒丹倒出一颗,还未服下,便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