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平阳侯对她做下的那事,脸上微烫恨得暗暗磨了磨牙,那该死的。
恨归恨,却又忍不住想,如果他没对她做下那些下流事,她回来后,蛇侯命人给她验身,她是否还会如果坚决地抵抗。
或许她会为了母亲,默默地在众人眼皮下,赤身裸体,甚至分-开-大-腿,再一次承受完全没有尊严地侮辱。
今次,她受了那个人的欺辱,却将骨子里不顾死活得倔强激发出来,反而避免了在赤身坦露人前的凌辱。
这到底算是得,还是失?
“这就好。”小十七松了口气。
十一在溪边坐下,摊开包着桂花糕的油纸,摊在青石上,“听说,这是金牛镇上最好吃的桂花糕,尝尝。”
小十七在她身边坐下,却不动那些糕点,“怎么不留给你母亲吃?”
十一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面前,“我母亲不爱吃甜食。”
小十七眸子一亮,接了过来,“你是买给我的?”他是爱吃些甜点十≡允着指上的糖粉,笑着点头,这里也就他最爱吃甜食。
为了买这个糕点,她求着车夫绕了几条街,“我没什么钱银,只能买到这些。”
小十七脸上漾开明朗笑意,一张脸笑得开了花,一口将那块糕塞进口中,甜香在口中化开,却又不腻,一脸惬意,“真香,看来平时对你这丫头好一点点,还是不错的。”
平日里,无赖,又有些小霸道的少年,露出孩童般地神情。
十一笑啐了他一口,鼻子竟有些发酸这个从小在苦水里泡大的少年,其实真的很容易满足,只是一块小小的糕点,就能让他开心成这样“我娘那样对你你不恼吗?”
“有什么可恼的?”小十七奇怪地睨了她一眼,“跟一个妇人,都要处处计较,这日子还怎么过?”
“其实,我娘······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介意,但十一看着娘给他脸色看,仍是气苦。
小十七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到她口中,“吃糕吧,真的很好吃。”她什么也不用说,他也明白,有丹红和清的事在先,哪个做母亲的不怕?
十一吸了吸鼻子,只小咬了一口,“你吃吧我在外头吃了东西,现在不大想吃。”她没有什么钱,来来去去也就够买这三几块糕给他一个人塞牙缝都嫌少了些,她哪舍得吃。
“那我可不客气了。”他哪知女孩的这些心思,毫不介意她咬过一口的糕点,放入自己口中,手枕在脑后,仰躺下去,慢嚼着香甜的桂花糕,看了看天边夕阳,又转头,侧看着十一瓷玉般的侧脸少年叛逆的眉眼间多了些柔意,如果天天能有这样悠闲惬意的日子,该多好。
瞧着瞧着,突然想,如果他们不是在这该死的蛇国,不是死奴。
他们应该可以成亲养上几个孩子,再养几只猫狗,一群鸡鸭,平平淡淡地活着,那该多好。
又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到处走走,揍一揍那些无法无天的恶霸,帮一回那些可怜无依的人们。
小十七浓眉微沉。
想要摆脱蛇国,何谈容易,就算是杀了蛇皇,蛇侯仍能弄出新的蛇后,扶持出新的女皇。
除非蛇侯死,这些人才能真正地摆脱蛇国。
但蛇侯······游离于人与魔怪之间的东西,绝非寻常蛇人,哪能是轻易杀得了的?
父亲游历天南地北,那么有见识的人,也没能想出蛇侯到底是何方妖孽。
更别说除去他的办法。
就连让人闻风丧胆的平阳侯,都只能把蛇侯压逼在合欢林的范围内,而取不了他的性命。
他还在很小的时候,就想刺杀蛇侯,但这些年刺杀蛇侯的人比比皆是,却无一成功,甚至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丝毫。
而那些刺杀他的人,无一不惨死收场。
他是恨蛇侯的,但绝不是意义用事的莽夫。
没有把握的仗,他不会打。
十一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红霞,一会儿想到死时的那只手,那缕清冷的白玉兰花香,一会儿想到黄泉遇上的妖孽,一会儿又想到平阳侯,到得后来,竟什么也没想,脑中一片空白。
“丹心,你说……我们能活着出来吗?”
小十七从脑后抽出一只手,将她抱着膝盖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手中,他厚实的大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包住,声音没有含糊,“会,一定会。”
十一好象受到他的影响,患得患失之心散去,小脸上化开笑意。
是啊,一定会。
时间如箭,饶是十一和小十七恨不得把一秒钟掰成两半来用,进塔的时间仍是姗姗而来。
丹红眼里泛着隐隐泪光,望着小十七,本有叮嘱不完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得一句,“一定要活簿出来。”
小十七神情轻松地笑笑,丹红心里越加酸楚。
十一看着被丹红紧拉着手的小十七,有些羡慕他。
真想也能再看母亲一眼,可惜母亲不是死士,不能前来这里。
望向面无表情的夜,夜冷清清地眸子也向她看来。
十一觉得该说些什么,但四目相对,最终却不知该说什么。
站在夜和丹红身后的锦娘,嘴角隐约有笑意闪过,十一死了,她心中忧虑也可以就此散去。
或许在她看来,十一和小十七已经是黑塔里的两具尸体。
夜收回视线,望了望天色,冷冷道:“时辰到了。”
移动塔门上的图腾,开启塔门。
十一深看了夜一眼,与小十七毫无犹豫地走进暗无光亮的塔门。
塔门重新合拢,夜头也不回地全无留恋地毅然转身离去。
丹红强忍着不落下泪,向夜追了下去。
锦娘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眼里闪过一抹怨恨。
丹红望着神色漠然的夜,“你真的一点不在意?”
夜停下,“为何要在意?”
丹红噎住,她在意小十七·是因为小十七是她的亲弟弟,可是夜······
正确地说,夜与进入塔中的那两人上并无关系。
但她打心底认为,夜对那二人不是全情义。
夜睨了丹红一眼·继续前行。
在意,又有可用?
半晌,丹红才重新出得声,“他们能出来,是吗?”
她是蛇国一流的杀手,对死生早已经看淡。
但亲人的生死被悬挂起来的时候,仍是六神没了主。
夜不答·黑塔里的杀手,被平阳侯两次来袭,伤了将近半数,而黑塔中的杀手,并非可以任意添加,所以旧人死去,新人未能补上。
现在黑塔里的情形已经比当年他进入黑塔时,好了太多。
但终究是踩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一个不留神,搭上的就是性命。
无人可以担保他们是否能活着出来。
生死得由他们自己决定。
丹红见他不言,自嘲一笑·自己都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竟会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也沉默下去,静静地走在他身后。
一个笔挺地身影,负手立在山崖最高处,他遥望着远处云雾中隐约可见的塔顶。
晨光在青獠面具上流转。
月白的袍服,被山风吹起袍角,翻翻卷卷,墨黑的长发不时地在诡异地青獠面具上拂过。
两个月来,他每天清晨必在这里望。
凌风上前,将风袍披上他的肩膀·“侯爷,两个月了,黑塔里还没有消息。”
平阳侯轻点了点头,没有消息,明说她还活着。
“侯爷,真不怕她死在塔里?”
他的冷静淡然·让凌风迷茫。
谁不知道进黑塔的人,九死一生。
这些年来,能从塔中走出来的,只得一个夜。
如果要说他们侯爷不在意楚家小姐,那他何必每天在这此张望。
如果说在意,又为何能如此淡定。
平阳侯终于动了动。
他不.知道什么是怕,只知道好不容易才让她活下来。
而她也不是可以任由他摆布的人。
他虽然不信天命,却也只能等。
最主要的是,或许她此次进塔,能另有收获。
他等待中,又期盼着。
十一原以为进了塔会一直往上走,这塔再高,也不可能需要三个月时间。
但进了塔才知道,原来,上头只是虚架,所有的杀机全来自地底,随时能让人迷失方向的地底迷宫。
别说三个月,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隐藏在各个角落的杀手随时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无论是食物还是饮水,都得在塔中隐藏在各处的杀手身上获得。
困得撑不住了,也只能在高度紧张中,轮流小睡一会儿。
一刻不敢大意,要不然,随时可能在睡梦中被人夺去性命。
在暗无天日的杀伐中,才真正知道什么叫舔血渡日。
也真正明白,为什么会造就出夜那样冷漠坚毅的性格。
她身边还有小十七一同进退,而夜当年却是孤身浸浴在这处处充满血腥味的黑暗中。
十一身在塔中,仍无法想象当年的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扳着手指,已经过了两个来月,可是仍寻不到出口,十一不由地暗暗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