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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尽是他被鲜血糊满的面颊,仿佛耳边响起小十七那没心没肺的无赖声音,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一刀结果了你,可以少遭些罪。”
“哟,小妞子还挺沉得住气,啧啧,长得可真漂亮,就是不知是靠真本事进来的,还是……青衣的眼慢慢模糊,甩了甩头,好象要把那些往事尽数从脑海里甩出去。
这些小十七已经忘了,他留下的只是对过去的执着意念,既然忘了,就该彻底的丢开。
就拿她自己来说,她没起记前世的那些事以前,只是有一些朦胧的梦境。
她会因为那些梦境迷茫,会对梦境中相似的人好奇,也会想去亲近,但真正闯进她心坎的,仍是肖华今生今世对她的所做所为,起码在她完全记起前世之前是。
如果小十七遇上一个心仪的姑娘,对之前的执念就会淡去。
上前将他的手握住,“丹心,你是姜国太子,姜皇年事巳高,你不久就会执掌天下,将来会后宫三千。如果我随你回去,只能是你后宫一角。”
“不会。”小十七将她的手反握住,“我就娶一人。”
青衣笑了,小十七回姜国的时日还短,要靠着各种关系网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娶妻纳妃便是重要的手段之一,表面上纳的是妃,其实睡的是女方的娘家,得的是女主的势力的支持,“别傻了。你在皇家这些日子,难道还看不透?”
自从小十七回姜国,老皇帝急切地希望他能尽快适应宫廷,早将所有常用的手段灌输给他,他哪能不知。
但他不肯任着皇家摆布,一指闲站在一旁看花的肖华,“那他呢?难道他现在不是一国之君?”
青衣随着小十七指着方向看去,眼里化开一抹温柔浅笑。“他这个一国之君,不过是暂时的。”夜虽然摆了他一道,将这摊子撂给了他,但他是狐狸,等夜在朝中的威信恢复了,他自然有办法算计回去,她相信天底下没有人能算计得过他。
小十七将为一国之君,对临国的事。岂能不打听?
自然也知道南阳王的事,而且他与肖华打交道也非一天两天,知道肖华虽然心有千窍,但确实如同闲云野鹤,无坐天之心。
所以青衣的话,他由不得不信。
“我也可以不为帝。”
青衣微微笑。“他尚有一个哥哥可以算计,可是姜皇只有你一个孙子,你能算计谁去?”
小十七默然,他确实不在乎天下,但家族岂能不维护?
如果他完全不顾,那真是不忠不孝之辈,他独自一人倒也罢了,但他还有家人,岂能弃家人于不顾?
“我即便为帝。也会独对你好。”
青衣笑了。“后宫本是一台最难演的戏,你要维护你的皇权,哪能独娶我一人,如若纳了妃子。你对她们不理不顾,她们岂能不心生怨恨?她们生了怨,先不说她们岂会不向娘家报怨,也会争对于我,我无权无势,空有一双拳手,可这拳手打不了软刀子,到时你顾我,还是顾天下?”
小十七怔了,紧接着摇头道:“他可以做到,我也能做到。”
青衣摇头,肖华与他不同。
肖华另外有一重身份——平阳侯,身为平阳侯的他战功累累,于朝中势力如老腾盘根,而小十七在蛇国长大,在姜国皇朝中根基太浅,“我已经与他大婚。”
小十七脸色煞白,她已经与肖华大婚,言下之意,她已经是肖华的人,他还有什么可争,痛苦得凝看了她半晌,慢慢后退,离她五步之远,毅然转身,顿了顿,道:“我会一直等,如果他等你不好,只消捎信给我,我定来接你。”
青衣笑着应道:“好,我记下了。”
小十七闭上眼,将心里的痛和失意尽数收敛,一刻不停地大步离去。
青衣眼底微涩,回头却见肖华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吸了口中气,让起伏的心绪平静下来,向肖华走去。
肖华等她走近,才抬头起来,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陪你去见国公。”
青衣心头猛地一紧,她一直盼着能亲眼看着父亲的情形,但这时听说可以见了,心里却灰蒙蒙一片,不知见着父亲到底该说什么。
“走吧。”肖华垂手下来,握了她的手,牵着她默默前行。
出了御花园,坐上马车,他如同平时一般,脸上淡淡地,只是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放开。
一直到了大牢前,他才放开她的手,接过木泽递上来的六角食盒,塞到她手中,轻道:“去吧。”
青衣见他没有一同进入大牢的意思,“你不一起么?”
肖华眸子幽深,“不了。”
青衣笑笑,他就不怕父亲再指着她做什么不利于他的事?
转身随着牢头进了大牢。
更朝换代,向来是大牢最热闹的时候,反对新主执意不肯臣服的自然都被‘请’到了这里。
骂声,哭声,自语声不绝于耳,到了这里简直比到了闹市还要嘲杂。
人多了,味道也极是难闻。
青衣虽然一身简单的服饰,但她终究是一国之后,而且还是由皇上亲自送来的。
牢头有些担心地偷偷睨了青衣一眼,真怕这臭味熏了她。
但见她神色自若,并没因为这股难闻的味道皱一皱眉,才略放心下来,引着青衣快走几步,只盼能尽快走出犯人最多的地方,这味道也能淡些。
楚国公被关在大牢的最里头,即便是大牢已经人满为患,挨着楚国公的三间牢房仍是空着的。
牢房中收拾得也还算干净,铺着枯草的地铺上堆放着被褥,虽然不是富家人惯用的锦棉丝被,但这在大牢中已经是难得的待遇。
楚国公身上只穿着中衣,面色憔悴,象是老了十岁不止,披头散发地坐在地铺上,闭着眼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觉着的,身边摆着的饭食一动没动。
青衣心里一阵难过,不再理会引路的牢头,飞扑上前,手扶了木栏,定定地看着里头静坐着的老人。
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出得声,低唤了声,“爹。”
牢头忙上前开锁。
楚国公听见动静,慢慢睁眼,目光微微呆滞,已然失了往日的神彩,昏暗中看清外头的青衣,一双无神的眼,才微微一亮。
青衣在见着楚国公的瞬间,只想扑到他面前,可是这时牢门打开,脚步却变得沉重,提着食盒,一步一步地走到父亲面前,依他腿边蹲下,伸手去摸他瘦得凹进去的脸。
楚国公定定地看了她一阵,眼终于慢慢湿润,他以为这次刺杀失败,全家老小都将会在这里相见,然后一起被送上断头台,但这些天来,没有向他问一句话,而上官家的人也一个不见。
他这几天,做了各种猜想,或许上官家已经被就地处决。
这年代杀满门,有的会送上断头台,有的直接将府门一关,官兵就在府中屠杀……
他没想到,第一个见着的却是青衣,而且衣襟齐整,绝不是以一个犯人的身份进来。
老眼慢慢露出诧意,“他们没要杀你?”
青衣摇了摇头,她身在长寿宫,好象平静得什么事也没有,但她并不会笨到真以为没有事,她能猜到前头大臣头如何地弹劾她,然听见父亲相问,仍是微微一怔,早该想到那些朝臣恨不得她死。
深吸了口气,肖华撑得委实辛苦。
轻摇了摇头,“他不曾废后。”
楚国公怔了一下,肖华从小对青衣有心,他是知道的,但做为一个弄权者,情之一字,就显得太过薄弱,他无法相信。
看了青衣良久,忽有所悟,看向她身边的食盒,问道:“是到时间了,是么?”
牢中的规矩,在处死之前,是可以见家人,可以由家人送来好饭好菜。
就算没有家人,牢中也会特意备下一顿有足够份量的红烧肉,再配上酒,让死囚不饿着肚子上路。
青衣怔了一下,也有些恍惚,看向身边食盒,难道肖华真有这个意思?
她的失神落在楚国公眼中,更信以为真,吸了吸鼻子,忽地笑了,“好,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派人刺杀失败,紧接着被擒,就没想过能再活下去,不过他一生强势,绝不肯自杀,免得落下个畏罪自杀的懦夫之名,他不肯进食是想逼肖华来见他,迫肖华杀他,可是肖华硬是任他饿着,不见人影。
等来等去,竟等来了以为已经被自己所累的女儿,一时间不知是何种滋味。
青衣不知肖华是什么意思,然不管肖华让她送来的是不是父亲最后一顿饭,她都不想父亲再绝食下去,默默地打开食盒,里头装的竟是清淡粥食和一盅上好的参汤,并非想象中的大鱼大肉,怔了。
怔过之后,眼渐渐湿润,他不想父亲死。
吸了吸鼻子,强忍下泪,盛了一碗熬得极黏稠的粥,递给父亲,“吃吧。”
楚国公呆怔地望着食盒中的粥以及参汤,也迷惑了。
他真的看不懂肖华……昨天吊针,上新药时,药物反应,差点完蛋,所以今天吊针就输得极慢,六个多小时才输完,紧赶慢赶,总算在十二点前赶出来了,不算失信,庆幸庆幸。RS
234 揭开遮羞布
楚国公见着青衣,却不见肖华,知道肖华是铁了心不见他。
他虽然觉得绝望,但并不是想将自己饿死,再说饭食是女儿送来的,他欠女儿太多,如果再连她送来的东西也不吃的话,可真要让她寒透了心了。
接过粥碗,慢慢吞食下去。
青衣等楚国公吃完,问牢头要来热水,从怀里取出随身带着的小发梳,为父亲清洗那一头脏乱的头发。
她记得父亲只得两鬓有白发,如今整头的发都变成为灰白。
暗叹了口气。
青衣不问,楚国公心里越是难过,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不怪为父?”
青衣为他梳理着洗净的头,道:“父亲认为我该不该怪?“
楚国公哑然,他以前确实是有野心的,但自从月娘死了,他更多的是想肖华死,因为不是肖华执意要娶青衣,夫人也不会傻傻地走了这样一条绝路。
过了许久,青衣才开口问道:“如果抛开私心,父亲觉得您与肖华,谁为帝,更能造福百姓?”
楚国公怔了一下,之前,他一心为先皇扶持太子,可是太子实在是扶不上墙,他就开始觉得太子为帝的话,那么燕国也就到头了。
所以才起了自己称帝之心,因为他一心维护着先皇,所以打心里排斥平阳侯。
因为排斥,自然不会去想他和肖华谁更能造福百姓。
被青衣一问,答案立刻闪了出来,平阳侯强势,有能力保护国家不受侵犯,而且他对百姓极好,有百姓受灾,朝廷顾不上的,全是他开仓放粮,而且从来不会标榜上自己的名号。知道的也就知道,不知道的也从来不会宣扬。
这些多年来,朝廷习惯了他出钱出资,有时故意放缓赈灾步伐。让平阳侯忍不住解囊。
而这种时候,平阳侯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因此不加理睬,仍是慷慨施救。
因为在他看来,赌一口气,拖上一天,就会让百姓受更多的苦。甚至死更多的人。
正因为这样,平阳侯在民间是极得人心的,而他兵对他也更是忠心。
楚国公一直觉得这样很不妥,几次让假燕皇抢先放粮,抢夺人心,可是先皇怕假燕皇挥霍掉国库存的银两,开放国库的大权交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老了后又一心求佛,长年住在山中。一来一去地请命,怎么也得三两天,而假燕皇又懒理会灾区的人。每每遇上这事,总是慢条斯理,三两天的路程往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有结果。
楚国公急得恨不得自己开库放粮,但他虽然有野心,却不是贪官,哪来这么多粮食和银子?
所以是有这心,无这力。
这些年他一直想不明白平阳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如今知道平阳侯就是肖华,不由得苦笑。
肖华的钱只怕比国库有多无少,而肖华的兵领的又是国家的俸禄,赈灾的钱对他而言。自然不是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肖华确实是极爱百姓的。
国富才有国强,肖华富可敌国。
而他为君,就算迫皇太后交出物资大权,也只是守着那点国库,他与最会钱生钱的肖华如何能比?
因此答案是。平阳侯比他更适合为君。
然这样的答案让他自尊心狠狠地受到打击,怒道:“难道真是女心向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嫁了肖华,便处处为他说话?”
青衣道:“其实到底如何,父亲心里比女儿明白。”
楚国公默然,谁适合又怎么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败了……
青衣将已经让肖华中毒的香包取出来,香包里能让肖华中毒的香料已经除去,递到父亲面前,“母亲可真是用心良苦。”
楚国公脸色大变,女儿竟然知道了问题出在这香囊上。
“是为父的意思,你要恨就恨为父吧。”
青衣轻叹了口气,幽幽道:“母亲巳经死了,难道女儿还会去憎恨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父亲何必将所有一切揽在身上?”
楚国公急道:“真是为父。”
青衣脸色冰冷,“父亲可知,为什么这香囊能让肖华真气闭塞?”
“是因为……”楚国公语塞。
青衣冷笑,“父亲连原因都不知道,如何能使用这香囊?不如由女儿来告诉父亲原因。”
楚国公对夫人的这做法,确实很好奇,但任他怎么问,月娘只叫他照着她所说的话做便是。
这时月娘虽然没了,但他仍是极想知道原因,不由地问道:“什么原因?”
青衣道:“当年平阳侯潜入蛇国,被我所伤,我的剑上被母亲涂抹上蛇皇之毒。”
楚国公倒抽了口冷气,“原来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因为你和你娘?”
青衣眸子里闪过一抹痛楚,“不是,他被蛇皇之毒所伤,后来服过蛇皇的胆,将蛇皇之毒反噬掉,从此寻常的毒对他全无用处,但独怕乌蒙山的青檀……”青衣将香囊捏了捏,“而这香囊里便放了乌蒙山的青檀。”
楚国公眼露迷惑,乌蒙山只是在书中曾见过,但无人知道在什么地方,“你娘怎么会有乌蒙山的青檀?”
前世的事,青衣不能告诉父亲,道:“母亲固然不能有,但有一个人却可以。”
楚国公急问,“谁?”
青衣直视向父亲,樱唇轻碰,冷冷地迸出两个字,“蛇侯。”
楚国公身子一晃,一颗心如同掉进了冰窟,浑身上下冷得烁烁发抖。
一直想利用蛇侯成就自己的大业,不料,他才是人家手中的一颗棋子,而他深爱着的夫人明知蛇侯当他是棋,却在他身后推上一把,将他推入蛇侯布下的棋局。
神色颓废,捧了手,用力地摇,“我不信,你娘不会这么对我。”
青衣突然间极可怜这一世的这个父亲,母亲她虽然感动于楚国公对她的好,但她终究是仙界来的人,深知这一世,不过是一场轮回,凡间漫漫一世,不过是天上短短数日,又能投入多少情?更多的却是利用身边的人,达到她来这一世的目的。
叹了一口气,将父亲的手拉下,紧紧握在手中,“父亲不要再自欺欺人。”
青衣的话象一柄锥子,直接刺穿他蒙在心里的那层不容人触摸的隔层,挑出隔层下藏着的,他自己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
这些年,他一直认定夫人是极爱他,极依恋他的。
但自从夫人重返楚国公府,他的信念就开始动摇,如果夫人当真信他,爱他,依恋他,如何能宁肯身陷蛇国,也不肯向他求救。
如果他得知她的下落,就是拼着去求平阳侯,也会设法将她们母女救出。
可是她完全没有向发出一点信息。
但他自欺欺人地相信了妻子的解释,将心底的阴影紧紧捂着。
可是连女儿都看得出来,他还能怎么捂?
月娘死了,他拼着家破人亡,也要肖华死。
可是这块遮羞布揭开,一切全是他一厢情愿。
楚国公突然间万念俱灰。
耳中‘嗡嗡’作响,眼前突然浮上许多黑点,那些黑点越来越多,多得渐渐看不见身边事物,猛地将青衣推开,“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娘不曾对我有心?”
青衣轻咬了咬唇,“女儿不曾说过母亲对父亲无心,只是不想父亲再为了那点执念蒙了眼,关了心,再一条黑路走下去。”
楚公国抬头看向青衣,却已经看不清女儿的脸,突然仰头大笑,声音苍凉悲痛,他笑得直到声音变得沙哑,才渐渐止笑,“原来是来给肖华小狗当说客的。”
青衣蹲身收拾碗筷,“父亲认为手中这点东西,还能被肖华所用?我今天来,一是想看看父亲,二来是想问问父亲,可知如何与蛇侯联系?”
母亲与蛇侯联手,不可能没有联系方法,不管母亲如何利用父亲,但父亲终究是母亲枕边人,与她最亲近的人,如果父亲都不知道,那么当真没有人知道了。
楚国公身子一震,他如今败得一无所有,“是肖华叫你来问的?”
蛇侯虽败,但他终究是北疆的亲王,而北疆的强大对肖华绝对是极大的威胁。
青衣摇头,“肖华与蛇侯斗了这许多年,对蛇侯的神出鬼没,从来不会惧怕。是我自己要寻蛇侯。”
之前她死活不肯嫁蛇侯,如今已经成为了肖华的皇后,却要寻蛇侯?楚国公突然紧张得抓住青衣的手,“是不是肖华中的毒,解不了,所以你才私自寻蛇侯要解药?”
“父亲还是低看了肖华,那点毒,也不过是让他暂时受因。我寻蛇侯,是因为他可能掳去了我的宝贝蛟儿。”青衣见父亲仍然执迷不悟,认定她是被肖华指使,那么她就不可能在父亲这里得到任何答案。
父亲见过了,该说的也说了,至于父亲怎么想,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她能做的就是设法保住父亲的性命。
起身提了食盒向外走去。
楚国公望着女儿朦胧的背影,仿佛觉得从此再见不着她,突然很害怕就此失去她,从地铺上爬起,追上两步,“自那日蛇侯失踪后,就再没有消息,我也不知如何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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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困好困,睡觉去。
235 小蛟儿的下落(一)
青衣回头过来,朝着父亲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并不轻松,出了大牢,见肖华仍静静地等在那里,不由得快走两步,到他面前停下,“你们到底要怎么处置我父亲,是生是死,痛痛快快地给我一句话。”
肖华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道:“上官家要被发配去陈州,你要不要去送送?”
青衣抬头望向楚国公府的方向,冷漠道:“不去了。”
上官家如今让她牵挂的只有父亲,至于其他,给她的只有薄凉。
负责遣送上官家前往陈州的官员贾亮匆匆而来,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史太君执意要见皇上和娘娘,说如果不见着皇上和娘娘,她宁肯死在上官府,也不去陈州。”
肖华转头看向青衣,“你去不去见?”
青衣淡道:“那就让她死在楚国公府。”说完撇下众人,自行走开。
贾亮目瞪口呆,他们的皇后竟如此冷性薄凉?
再说皇上还在这儿,她竟就这么走了?
她真是胆大包天,还是破罐子破摔,早把生死看淡?
贾亮不敢再开口问皇上去不去见吏太君。
肖华知道青衣现在心情不好,也不追她,给她时间独处,对贾亮道:“下去吧。”
贾亮接着这活,也是头痛,皇上力保楚国公,那么楚国公的家人也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没有人知道肖华到底是怎么想,是不是也如保楚国公一样,保着上官家的人。
如果吏太君这时候死了。就算是自杀,他也难撇关系,额头上渗出汗珠,但又不敢再说。然他这次进宫,还受了一人之托,壮着胆道:“另外有一个叫小桃的丫头。偷偷传话,说有样东西要亲自交给娘娘。”
“小桃?”青衣停下,转身过来,“什么东西?”
贾亮道:“说是什么小蛟儿。”
青衣快步回来,“小桃在哪儿?”
贾亮摇头道:“不知道她在哪里。”
青衣蹙眉,“既然可以传话,为什么却不知她人在哪里?”
贾亮道:“她是在我闪搜府时偷偷塞的纸条给微臣副官。副官见是寻娘娘的,急忙上报给微臣,可是等微臣回带人回头去寻,却不见了那姑娘,只在花丛时寻到她戴的钗子。微臣觉得事情有异,派人在府中搜索,却不曾寻到这么个人。”
青衣直视着贾亮,“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从府里飞了不成?”
贾亮道:“活人自然是飞不出府,微臣寻想娘娘是上官府出来的,对上官府也该是熟悉的,如果娘娘想见这个丫头,或许能寻到。”
青衣倒抽了口冷气。飞快地看向肖华,要论对上官府的熟悉,肖华比她更加熟悉,后者正低头陷入沉思。
“楚国公府可是暗道?”
肖华道:“暗道没有,但暗墙未必没有。”
青衣深吸了口气,小桃不可信。但有关小蛟儿的消息,哪怕有诈,她也得去,“去楚国公府。”
肖华正要说同她一起前往,木泽匆匆上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肖华脸色一变。
青衣的心跟着一沉,肖华是不轻易变脸色的主,他能如此,可见又遇上大麻烦了。
“有事?”
肖华轻点了点头,“我让凌风护你前去楚国公府。”
有凌风护着,上官家翻不出什么浪来。
青衣不需要谁护,但有个可用的人在身边,以防万一也好。
毕竟凌风虽然不待见她,却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
应了下来,随贾亮出宫。
到了宫外,凌风已经心不甘,情不愿地骑着马侯在宫外。
见青衣出来,勉强点了点头,便别开脸,懒得看她。
青衣坐上辇车,揭帘问道:“凌将军,你把嗜嗜藏哪儿了?我等着吃它的肉呢。”
凌风身子一僵,一张胡子拉渣的脸忽地转过来,恶狠狠地向她瞪去,“你别这么忘恩负义,不是嗜嗜,你老子现在早被一刀砍了。”
他怒起来,连娘娘也不叫了。
青衣不以为然地道:“我爹可不是嗜嗜救下的,是我杀蛮人保下来的。”
“你……”凌风气得快炸了,“如果不是嗜嗜,你就得饿死在那迷宫里,还谈什么杀蛮人。”
谁让当年他把她“请”去的平阳侯府?青衣不能把他怎么着,但气气他,肖华可管不着,所以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青衣心情特好。
突然问道:“如果有仗,凌将军还打不打?”
凌风怔了一下,完全跟不上青衣的思维,刚才还在说嗜嗜,怎么一下就转到打仗上了,想也不想,道:“打,当然要打,武将不打仗,拿来做什么?”
青衣认同点头,“武将不拿来打仗做什么,那猪不拿来吃,做什么?”
凌风噎住,“嗜嗜不是一般的猪。”
青衣道:“仍然是猪。”
凌风恨不得一拳头把青衣笑嘻嘻的脸砸扁,“嗜嗜可以带人穿过那迷宫。”
青衣嗯了一声,不否认,“可是那迷宫没用了,那么嗜嗜也就没用了,也就该恢复它做猪的本职。”
凌风急气道:“怎么可能没用?”
他越怒,青衣笑得越开心,“蛮人都杀绝了,除非另有人去那地方做匪,可是那地方被凌将军的人控制着,谁还能去那地方做匪?除非凌将军自己想做匪。”
凌风一张黑脸瞬间涨得通红,“你敢污蔑本将军做匪。”
青衣眨巴着眼,“我没说凌将军要做寿匪啊。”
凌风被呛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敢动嗜嗜,我跟你没完。”
青衣笑了,“我可是为你好,肖华整天想着自己的事,也顾不上你。你看你一把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整天跟头猪整一块,人家都以为你有那啥嗜好……哪家的姑娘敢跟你过?”
凌风愕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嗜好是什么嗜好,气得差点在马上跳起来,把她从马车里揪出来捶一顿,但青衣是皇后,关键是她是肖华心尖上的人,他不能打,更不能捶,胸口快被气憋炸了,怒道:“老子娶不娶媳妇,关你屁事。”
周围亲兵见他们将军跟一个小姑娘斗嘴,憋了半天的笑,这会儿竟爆了粗口称老子,这小姑娘可是皇后娘娘,他是皇后娘娘的老子,不成为了皇上的老子?
个个憋笑中,又吓得脸白,更忍着不敢发出一声,忍得委实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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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小蛟儿的下落(二)二更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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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却不恼,见将他气得差不多了,转了话风,问道:“凌将军打算怎么帮我寻小桃那丫头?”
凌风赌气道:“我只负责不要你死在上官府,找人,你自个找去。”
青衣‘噗嗤’一笑,“凌将军这是怕寻不到人丢人,才不敢揽事上身么?”
凌风哼了一声,“就算是敌方硕大的一个城镇,都没有我寻不到的人,何况一个小小的楚国公府,我做什么怕丢人,不敢揽事上身。”
青衣鄙视道:“牛可不是吹出来的,连肖华都没敢说小桃在哪儿,就你能寻到?”
凌风被这小丫头气得疯了,又被她看不起,哪咽得下这口气, 也不多想,脱口道:“一会儿,我就寻她出来给你瞧瞧。”
话出了口,见青衣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方知说漏了嘴,好不懊悔,但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话出了口,又收回来的,怒瞪着她出不得声。
他虽是粗人,但打起仗来却是极精明的一个人,哪能是被人三言两句就能激起来的。
然青衣是肖华的人,他虽然不待见青衣,但知平阳侯身上的毒是青衣冒死弄来蛇皇的胆解去的,所以对她终究是不设防的。
加上又被她才气得半死,而她的话风说转就转,让他有些跟不上,才会中招。
青衣得瑟地嘿嘿两声,“那就拜托凌将军了。”
趴过另一边看风景。
京城经历了这么大一阵动荡变故,百姓却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街头仍是人来人往,一派安定之像。由忠地一叹,肖华确实是做得人君的人。
众亲兵见凌风一而再,再而三地吃鳖,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凌风窘得一张粗皮脸不知往哪儿搁,吼道:“是哪个兔崽子在笑,小心老子把你丢到护城河里喂王八。”
凌风不在战场上是个极随性的性子,跟属下常一起喝酒赌钱。没半点架子。
这会回了京,他和属下都闲得无聊,天天下了朝更是一堆鬼混。
这时虽然也算是去执行任务,但终究不是什么肃静场合,便有人揶揄道:“护城河还能有王八?就算有也被护城兵钓来宵夜下酒了。”
凌风勃然大怒,“我去买几筐放下去,行不?”
青衣趴回这边窗口,乘机打趣道:“我一会儿就备上鱼网鱼杆。等着将军倒王八。”
凌风重哼一声,“小心你一头载进去喂了王八。”
青衣道:“凌将军护着的人喂了王八,丢的可是将军的脸。”
凌风瞪着青衣,两只大眼珠子都快鼓出眼眶,这跟丫头骗子斗嘴,十有九亏。索性哼了一声,转开脸,心里道:“再理你这丫头骗子, 老子自个跳过护城河喂王八。”
同时很郁闷,平阳侯惯来眼光毒辣,那么多温柔贤淑的姑娘看不上,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要人命的小丫头。
寻思着,鼓捣着皇上弄几房小老婆,让这丫头忙着争风吃醋去。省得闲得整天惦记着他的嗜嗜。
青衣他那气鼓鼓的模样。活象被气得涨圆了的河豚,忍不住又是一笑,落下车帘。
自从她失忆后,对楚国公府已经太模糊。要告她一个人的力量在这硕大的府邸里寻一个人,并不容易。
关键是她不知小桃为什么会失踪,是自己藏起来,还是被人所害?
寻活人已经不容易,如果是死人,就更是难上加难。
唤来贾亮,细细地吩咐一翻。
凌风在一旁听着,眼里闪过诧意,这丫头实在古灵精怪,见贾亮向他望来,以目光征求他的意见,便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贾亮得令,带了一队人加快步伐,提前赶去楚国公府。
楚国公只有两房夫人,人丁都不旺,而青衣入了宫,所以被发配的只有老夫人和香芹母女,至于其他下人都看管,等着被分配去别家为仆。
因为肖华力保楚国公,所以楚国公的母亲和这房妻女虽然被禁足,但也只限于她们的寝院,只要她们不寻死,做什么到不限制。
青衣出现在老太太面前时,老太太端坐在八仙桌旁,闭着眼,数着手中的佛珠,身边放着祖宗的灵牌,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青衣冷眼看着,道:“老太太要见我?”
老太太拇指卡住珠子,慢慢睁眼,见青衣虽然没穿皇后的服侍,但从头到脚都穿戴得很齐整,可见在宫里过得不错,怒从心起,冷道:“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见着祖宗也不拜一拜。”
青衣扫了眼捧在八仙桌上的灵牌,面无表情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如今嫁了肖华,就不再是上官家的人,我要拜也是拜肖家的祖宗。”
老太太上次就见识了青衣的厉害,叫了她来,就没指望能有好脸色,但听她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仍是气得发抖,“你……”
青衣不理会她,接着道:“我现在身为皇后,哪有皇后拜臣的道理?再说,我这做皇后的站着,你这做臣妇的却坐着与本宫说话,是何道理?难道老太太连起码的规矩都忘了?”
老太太本想抬出祖宗压压她,不料青衣不理不顾,反而拿出皇后身份反压回来,直气得浑身发抖,“我上官家如今什么也没有了,赤脚的还怕你这穿鞋的,老身就坐在这儿,你有种就杀了我。”
青衣站在屋中间,淡淡地看着这个祖母,“听说陈州多蚊虫,老太太在府里是舒服惯了的,到那地方过了一阵子, 一定会很有趣。我杀了你,老太太不就失去了享受的机会?青衣虽然不孝,却也不能阻碍老太太享受新生活,是么?”
老太太身子一晃,差点昏过去,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开始动摇。
她听说青衣为了救父,独闯蛮人族。
老太太知道这件事后,死了的心又活了。
青衣这么维护她的父亲,自然是在意上官家的。
而且青衣真的来见她了,更说明她不舍得上官家。
既然不舍得,那么她就有筹码再争取争取。
237 小蛟儿的下落(三)三更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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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本来打算先给青衣一个下马威,再迫她就范。
不料青衣开口就先否认了与上官家的关系。
让她这亲情牌打不下去。
“既然如此,你来做什么?”
青衣在屋里款款地走了几步,“老太太叫我来,不该只是想与我叙叙情,说吧,你有什么筹码,又想得到什么?”
她离宫前,肖华神色有异,她不愿再与老太太浪费口舌,只想尽快把要办的事办了,尽早回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肖华动容。
老太太也知道,现在随了手中意外得到的王牌,再没什么可以和青衣谈判,道:“我要你为上官家再保存一脉骨血。让肖华封彩衣为妃,与你共侍一夫。”
青衣冷笑,还不死心?
“如果不允呢?”
老太太老眼里突然闪过一抹森寒之意,“那你就别想再见到小桃。”
官兵刚刚进府之时,到处乱轰轰地,但府里的人还没有完全管制,她的人看见小桃偷偷给官兵传信,那官员看了那信后,就匆匆去寻了贾亮,可见小桃手上有很重要的东西,与小桃能扯上关系的只有青衣,所以她可以肯定与青衣有关,于是她叫人乘乱将小桃拿下藏起,刚做好这一切,官兵就完全占领了楚国公府,她完全没有机盘问小桃。
那副官拿着信去后不久,贾亮就急急地赶来寻小桃,没找到小桃,立刻匆匆离府。
老太太虽然不知道小桃手上有什么,但更加可以肯定小桃手上的东西足以威胁到青衣。这张王牌,她得好好守着。
青衣否认了与上官家的情,那么她来的目的,就只剩下小桃。
青衣眸子一冷,声音却依然平和,“能不能见着,不是老太太说了算,这屋里空气不好。老太太可愿随我一同到屋外看看。”
老太太不知青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想拒绝,青衣拍了拍手,立刻进来两个护卫。
青衣道:“扶老太太去屋里透透气。”
护卫立刻架了老太太出去,彩衣母女也被押到了门外。
任老太太怎么叫骂,一直将她弄出了屋,才放了下来。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骂起儿子来。“你这个不孝子,娶了那么个妖精,还生下这么个天地当诛的畜牲……”
青衣背着手,只看眼前的大屋,对老太太的撒泼浑然无视。
贾亮领着一堆拿了各种奇怪工具的匠人进来。
老太太迷惑地看着他们手中各种工具,忘了哭。
贾亮手一挥。那些人就上前,熟悉地搭梯上房,没一会儿功夫就将整个屋顶给抛了下来,将坐在地上的老太太扑了一脸的尘。
青衣淡定地望着屋顶的贾亮,贾亮摇了摇头,青衣就转身出去,走向第二间大院。
护卫架着老太太,赶着香芹母女跟在后头。
而贾亮带着的匠人已经抢先进了那间大院。
也是如此泡制,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那院的屋顶尽数掀下。
如此这般。到第三间大院时。听见贾亮站在被揭去房顶的墙头叫道:“娘娘,有人。”
青衣淡道:“扶出来。”
老太太看到这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煞白。她最后一张牌就这么不堪一击地没了。
经过一阵搬抬拆除,护卫从墙壁里扶出一个气奄息息地丫头,正是小桃。
这回不等青衣发话,凌风立刻道:“太医,快救人。”
他保护青衣,为了以防万一,是带着太医上路的。
老太太见小桃被挖了出来,最后一张王牌也失去,心灰意冷,彻底地绝望。
经太医诊断,竟是饿得久了,再被关在这闷不透风的墙缝里,支撑不过,才导致昏厥。
一阵抢救,小桃慢慢转醒,睁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青衣,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太医,飞扑上前,抱了青衣的腿,放声大哭,“二小姐,小桃知错了,你看在小桃服侍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我吧。”
青衣虽然不再相信小桃,但见她头发散乱,模样憔悴地象被人一推就能散去,也不禁有些心酸,“是因为分配到的人家不好,才想到求我么?”
小桃用力摇头,流着泪道:“奴婢被人蛊惑,做了许多对不住二小姐的事,最近才知道真相。奴婢知道这一去,与二小姐再不能相见,只求将小蛟儿亲手交到二小姐手中,算是赎还些罪孽。不料他们发现了小桃的动机,将小桃擒下,封进这墙里,小蛟儿它……”
青衣的心往下一沉,“小蛟儿现在在哪儿?”
小桃指着彩衣道:“被大小姐抓去了。”
自被人提来见青衣,就一副要死不活模样的彩衣见小桃指出了她,反而一扫愁容,挺直了腰,“不错,小蛟儿是在我手上。”
老太太怔了,她得知小桃偷偷递信,便差人去把小桃藏起来,她怕下人做事不稳妥,支着还没被管制的彩衣去盯着。
彩衣是被官兵押着回来,与她和香芹一起管制的,三人一间大屋呆着,竟不曾听彩衣说起这事。
“怎么没听你说?”
彩衣冷哼,如果被你这老太婆知道了,岂能不用来保上官家,到头来她什么也得不到,这样的蠢事,她才不做。
“既然在你手上,那就好办了。”青衣淡淡开口。
彩衣微仰了下巴,“只要你让肖华封我为妃,以后好好待我,我就把小蛟儿还你。”
凌风眉头直皱,跟这丫头骗子谈条件,简直自找苦吃。
青衣不直接回答,反问道:“就这么简单?”
彩衣以为有戏,眼里底过一抹喜色,“不错,就这么简单。”
青衣指了指老太太和香芹,道:“那这两位呢?”
彩衣看了看母亲和祖母,她没指望青衣可以摆平肖华和朝中大臣放了整个楚国公府,道:“你买间宅子,拨几个丫头给她们养老就是。”
青衣暗暗冷笑,“你可真看高了我,我可做不了这么多的主。”
彩衣嘴角微抽,她也认为青衣没这能耐,“那你不要管她们了,只消让我入宫。”
238 心狠手辣
青衣嘴角浮起一抹讥诮冷笑。
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彩衣很不想再回答一遍,但见老太太竖眉瞪眼的模样,如果不把话说明白,让她死了这心,今天这事就难成。
索性把面皮完全丢掉,道:“我说如果她没这么大的能耐,顾得我们所有人,就让我一个人入宫就好。”至于她们,该干嘛干嘛去,不过她还是知趣的不把后头这难听话说出来。
这话出来,连不待见青衣的凌风都眉稍都跳了跳,一个爹炮烘出来的姐妹,怎么就差这么多,可见楚国公那玩意稳定性实在太差。
好在皇上看上的是那个小泼猴,而不是这溥情寡义的东西。
香芹和老太太脸色变幻不定,最后煞白无色。
老太太一直存着心保住彩衣,让上官家多一希望,但那是她给予彩衣的。
现在彩衣弃了她们,只管自己,虽然结果都是彩衣进宫,但感觉就完全不同。
前者是她一家之长的大义之风,对小辈的爱护,彩衣自然就会记住她这个老太太的恩情。
可是现在却是彩衣无情无义,自私得只求自保,对她和香芹的生死全不理会。
老太太一颗心象被塞进用失望和气愤凝成的冰堆,那冷带着失望和气愤从内心深处渗出,很快传遍全身。
这十几年来,总觉得彩衣是乖巧讨人喜欢的,怎么就没看出她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薄凉狠毒的人。
香芹怒喝出声,“彩衣,你怎么可以如此?”
老太太顿着拐杖痛心疾首,“畜牲。上官家怎么尽养出这样的畜牲。”
青衣美眸半眯,得,又把她一并骂进去了。
彩衣怕老太太和母亲拿着忠孝之理说事。引得青衣反悔,赶紧上前将母亲推到老太太身边,小声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上官家。能保一上是一个,如果有朝一日,我得了宠,不就能求肖华把奶奶和娘接回来?到时我们一家团圆享不尽的容华富贵。”
老太太本来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可是现在彩衣这样的做法,她对彩衣的信任已经直速下降。
彩衣说的话,虽然是她心里想的,但是她已经开始怀疑,彩衣如果得了宠。到底还会不会想到她们?
她突然觉得,彩衣不会再想起她们,甚至还会怕她们成为她的拖累。
但事到如今,她能怎么做?
阻止彩衣进宫,那就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她不指望青衣会为她们出头。
将那股绝望和痛心全裹进心里,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香芹虽然极其恼怒女儿的作法,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老太太不出声了。她跟着沉默下去,只希望彩衣能有一点良心,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能记得她这个娘。
青衣急着回宫,不耐烦她们拖拖拉拉,冷冷开口。“商量好了吗?”
彩衣得到老太太的母亲的默认,心里暗喜,起码不用担心母亲和这老东西挡她的道:“商量好了,你得让肖华封我为贵妃,虽然我为贵妃,但我得和你平起平坐。另外我要住在养生殿,你有的衣食用配备,我同样得有一份,一样不能少。”
养生殿是离皇帝寝宫最近的一座宫殿,彩衣不知道肖华并没住在往任皇帝住的长生殿,而是住在了僻静的永宁宫。
更不知道青衣没有自己殿所,而是和肖华住在一起。
至于配备,自然是吃穿用和下人服侍。
彩衣万万不会想到,肖华做了皇帝,身边服侍的只有一个木泽,而青衣身边只得一个巧云。
另外便只有一些粗使宫人在外头搞搞卫生,跑跑腿。
凌风听得牙抽抽,还真开得了口,再看向青衣时,眼里就多了些幸灾乐祸,倒要看看这母夜叉怎么应付。
如果她这么答应下来,他一辈子都要鄙视她。
青衣不答,先问,“小蛟儿在哪儿?”
彩衣道:“你做到了,我自然把条丑东西还你。”
青衣往窗外望望,“大白天的,你确定没在做梦?”
彩衣脸色一变,尖了噪子,“难道你不答应?”
青衣象看稀奇一样看她,“皇上封贵妃,是要下诏书的,诏书一下,就是铁板铁板钉钉。到时候,你如愿成了贵妃,却还我一条死蛟儿,我找谁说理去?”
彩衣哼了一声,“我自然还你一条活蛟儿。“
青衣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冷冷地对着她笑,“可惜,我信不过你。”
彩衣看着青衣脸上的笑,就有一股怒气从胸膛里涌上来,真想上前撕烂她这张被上天眷顾的脸容,“你要怎么才肯相信?”
青衣道:“让我亲眼看见小蛟儿无恙。”
彩衣环视了一下四周,全是青衣带来的人。
当她三岁小儿?她交出小蛟儿,还能有她的戏?
“诏书下了,我自然让你看。”
青衣面色不改,连声音的音符都不变一变,“可惜,我现在就要看。”
彩衣依然保持着优越的神情,只要青衣在乎那条双头小怪蛇,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的,“那是不可能的。”
“话别说得太早。”青衣忽地一笑,那一笑诡异冷煞,衬得她那张绝色的面庞如同地底爬出来的鬼煞,阴寒森冷。
凌风刚动了个念头,有人要倒霉了,就听见一声骨骼响声伴着彩衣惨叫传开,而青衣的手正若无其事地从彩衣手腕上放开。
彩衣的左手软绵绵地逞一种不正常的角落垂下来,脸色惨白如纸,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住滚下。张着嘴大口吸气,极力忍痛。
老太太和香芹大吃一惊,欲扑上前,青衣冷声道:“拦下她们。”
二人立刻被官兵牢牢扣住手臂。不容她们上前。
香芹挣了几挣,见女儿的脸因疼痛而扭曲,又急又怒。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凌风看得明白,青衣只一下就把彩衣手腕的关节卸开。
心里直打突,从生死门滚出来的丫头,果然又邪又狠。
青衣不理,只淡看着彩衣,“滋味如何?”
彩衣张嘴吸了口冷气,试图让手上的痛缓解一点。但那痛却更绵绵不断地化开,痛越加明显,泪涌了出来,哭骂道:“你敢这样对我,我就是死了也不告诉你那条臭蛇在哪里。”
青衣笑意漫漫。“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做死士的时候,获得消息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能以最快和最有效的方法获得消息,那么任务完成起来就容易得多,所以我们做死士的,私底下都会学一些让对方吐露实情的办法。我自然也不例外地会一些,现在用在你身上的这样。只是最轻的,虽然是最轻,但这人有许许多多的关节,一个一个地下,下了完再一个一个地装,装完了再一个一个地下。反反复复虽然痛不死人。但那绵长的痛楚也美味得紧。”
彩衣脸色一变,还没等她反应,右手突然到了青衣手中,紧接着剧痛传来,右手手腕也被她卸开。
她也是会功夫的,但她完全看不见青衣出手,自己就被他制住,而且她看似随意地抓着她的手,却正好压着她的血脉,令她浑身酸软无力,动弹不得丝毫,只能眼睁睁地任青衣摆布。
这痛叠加上左手的,直痛得额头一阵阵跳痛。
青衣一手轻托着彩衣的手臂,另一只慢慢地抚上,摸上彩衣的手肘关节,轻睨了彩衣一眼,和声和气地道:“如果想明白了,就告诉我一声。”话落,彩衣又一声惨叫传来,手臂从青衣手掌上软搭搭地滑下去,成为直角垂向地面。
彩衣直痛得脑门子发黑,再站不住,滑坐到地上,发束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脸颊上,张大着嘴,却怎么也吸不进更多的气息,身上除了痛还是痛,哭道:“你这个魔鬼,杀了我吧。”
青衣笑笑道:“我不会杀你,我还等着你告诉我小蛟儿的下落。”说着,纤长微冷的手指又缓缓向上移去。
凌风打了个哆嗦,这丫头当邪门地厉害,心肠更是又黑又狠,庆幸嗜嗜没落在她手中,寻思着是不是该把嗜嗜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老太太和香芹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放心大哭,边哭边骂,“你这个该挨千刀的畜牲,怎么做得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青衣冷笑,“伤天害理?她当年,锯断观月台木栏,用冰针刺我膝盖,令我不能动弹,将我推下高台,让我活生生地碰死在青石板上,怎么没有人说伤天害理?”
她就不信,她摔死在观月台下,就没有人追查过她的死因,就算是冰针刺穴,也不会全无痕迹,何况还有明显被人据得只得一线相连的木栏。
这么多的疑点,怎么可能瞒得天衣无缝?
这件事,她也是最近才完全想起,想起后暗中打听过当年的事。
听说,当年她出事后,爹娘极为痛苦,无法保持冷静,让肖华查清她的死因。
肖华将这些疑点全揭了出来,可是老太太压着不让再查,肖华无奈,只能上报楚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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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恶有恶报
楚国公得知后,怒极之下险些一掌杀了彩衣,可是老太太死死相护,说已经死了一个青衣,难道还要再让这个也失去?
如果他真的要断子绝孙,那以就连她老太太一起打杀了。
楚国公无奈,只得作罢。
于是,青衣被挤上黄泉道,彩衣却跟没事一般好好地活着。
往事在青衣脑海里飘过,忽地一笑,“我不过是让她吃点小苦头,就是该挨千刀。当年,她取我性命却是应该?老太太,这理到了您这儿,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
老太太当年是听楚国公说起过的,但她不信,而且就算信,她也不会让楚国公为了一个死的了,来伤害这个活着的,因为死了的是个不讨喜的,活着的是最能讨她欢心的。
现在,那个本以为死了的受害者,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向她叱问,按理她无言可辩。
但承认了,就算青衣不是她杀的,也脱不了包庇之罪,一张老脸涨得紫黑,“没证没据的事,你休要胡掐。”
青衣对上官家的心早冷了,这会儿更冷得透彻,再不念半点亲情,这些人哪里是她的亲人,简直就是将她推断头台的刽子手。
暗中将牙一咬,一系例动作,把彩衣一身的关节尽数卸开,将痛得得会抽搐的彩衣随手往地上一丢了,拍了拍手,慢慢走近老太太,“我可真是去过黄泉路,不过我死的冤枉,死的委屈。心有不甘,所以被人丢回阳间,向害我的人讨回血债。那人怕我心软手软,成不了事。就将我送去了蛇国成为死士,用舔血的日子就成我这颗硬的心。”
青衣的话象一颗颗的冰雹重重地砸在老太太的胸口,又痛又冷。沉重地无法呼吸,看了眼在一旁痛得说不出话的彩衣,眼皮猛地一阵抽搐。
青衣的话虽然荒谬,但反驳的话,老太太却说不出口。
地上飘来彩衣虚弱的声音,“你放了我吧,我告诉你小蛟儿在哪儿。”
青衣慢慢转身。冷冷地瞥视着摊在地上的彩衣,胳膊腿各部位都成为不正常的形状歪七扭八,其形真是惨不忍睹。
彩衣见她不动,只得又求道:“我告诉你小蛟儿在哪儿,但你要先放过我。”
青衣蹲身下去。纤纤玉手飞快地掠过彩衣的身体,只听阵阵关节响,那声响落入人耳,打骨头里渗出寒意。
彩衣起初还惨叫得出声,到得后来只剩下喘息和呻吟的份。
香芹再恼彩衣,但那终究是她亲生的女儿,见她受这酷刑,呼吸变得不畅顺,好象好些痛全痛在自己身上。
敢怒不敢言。手紧攥着衣角死死忍着不拿眼神刮杀青衣。
凌风目光跟着青衣的手而动,眼角跳了跳,只怕只有生死门那样残忍无情的地方,才能让她小小年纪就练成这样灵活的手法。
也难道那些自视就在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也被她宰杀了好些。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别看硬打硬,青衣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青衣在暗,他在明,她要取他性命,未必就不能。
一时间背脊上冷飕飕地,以后还是绕着些这母夜叉为好。
青衣给彩衣接好骨,也不起身,蹲着身向彩衣凑近,迫视着她“如果你敢玩花样,我能卸你一遍,就能再卸你二遍三遍,你可要知道,这二三遍的滋味,可就不比方才轻松。”
骨头被卸过后,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而不容恢复再次受伤,那便是伤筋动骨,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彩衣一身痛得就算死去都行,哪里还有骨气强撑,道:“在老太太床下暗格里。”
贾亮是个机灵的,不等青衣吩咐,带了几个人赶老太太的住处大步而去。
没一会儿,果然捧着奄奄一息的小蛟儿快步而来。
青衣将小蛟儿抱在怀里,鼻子酸得险些掉下来,狠狠地瞪向彩衣,彩衣吓得脸白如死人,不自觉得往后一缩。
如今青衣在彩衣眼中,如同恶魔鬼刹,她只想远远地逃开,哪里还敢想与青衣争什么。
青衣将小蛟儿暖在怀里,掏出两粒金莲子,塞进小蛟儿口中,过了一会儿,小蛟儿晦暗无光的短浅毛发才渐渐恢复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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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和二宝的头,一左一右地搭耷着,大宝只觉得一股暖意在体内化开,神智跟着清醒过来,精神一振,它背对着青衣,睁开眼睛,茫茫然中一眼就看见近在眼前的彩衣,小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而二宝睁眼,第一看见的却是青衣,欢喜得差点跳起点,它明明感觉到大宝醒来的,回头一看,却见大宝又死了回去,拿头拱着大宝的头乱摇,“大宝,大宝快起来,是娘亲。”
大宝闭着眼接着装死,心想,完蛋了,二宝伤了脑子了,居然能把这坏女人看成娘亲。
二宝见它不动,咬了它的后颈项上的一层皮肉,将它的袋提了起来,使着劲地摇。
大宝被它摇得头昏,真恨不得咬它一口,它疯了,还非要自己跟着它疯不成?打死不认贼作母,索性连呼吸都屏住,要装就装象一点。
大宝这一闭气,小蛟儿的心跳就开始不正常,青衣察觉,惊了一下,手指放到大宝鼻下,竟没了气息,又急又怒,“这是怎么回事?”
贾亮道:“这蛟儿放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里,难道是……”
青衣听了贾亮的话,怒不可遏,凶狠的眼神刮过彩衣,落在老太太的身上,“这事,老太太也有份?”
老太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彩衣根本没打算让小蛟儿活,要不然也不会将小蛟儿关在密封的铁盒子里,再放进她床下的暗格。
她的目的只是用小蛟儿威胁青衣,让肖华封她为妃。
等她做了皇妃,再说出小蛟儿的下落。
小蛟儿是在老太太的床下,自然是老太太的意思。
等弄出小蛟儿,已经是一条死货,她就能好好地欣赏青衣悲痛愤怒的模样。
青衣再怒,再悲,还能杀了老太太给这条破蛇抵命不成?
可怜老太太根本不知小蛟儿藏在她床下,可是老太太和青衣的关系已经僵得不可挽回,老太太就算说不知道,青衣哪能相信?
她这一步棋既得了想要的,又打击了青衣,一箭双雕。
老太太是看着彩衣长大的,以前一直认定彩衣是极好的,但自从方才彩衣只顾自己前程,弃她和香芹不顾后,心就冷了下来,这时发现彩衣的作法,就不会再一厢情愿地给彩衣找借口,而是能很清醒地看穿彩衣的阴谋。
或许彩衣认为青衣不敢欺师灭祖,打杀了老太太,但这样一来,青衣打骨子里恨死了她,那么她还有什么机会翻身回来?那边远贫瘠的陈州真的成了她的埋骨之地。
彩衣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没考虑她的后路,如此狠毒,如此绝情。
刹时间,老太太心里对彩衣残存的那点希望彻底破灭,心寒到了极点,双手紧握蛇头拐杖,向彩衣砸去,老泪糊了眼,“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牲。”
但她被护卫一边一个架住,冲不到前面,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顶,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贾亮忙叫道:“快叫太医。”
事到了这一步,青衣已经无话可说,低头看向怀中小蛟了,轻抚它们毛绒绒的小脑袋,轻唤道:“大宝,二宝。”
大宝听见青衣的声音,猛地睁眼,入眼竟是青衣凶巴巴的脸。
可是……就是这么凶巴巴的模样,竟让它觉得这是天地间最慈爱的面庞,眼巴巴地瞅着,直落泪,忘了频着的呼吸,更忘了叫唤。
二宝挣着往青衣脸上蹭,可是它和大宝一个身子,大宝象呆瓜一样不会动弹,拖累着它也蹭不上前去,扑回来,在大宝的鼻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大宝回过神来,比二宝动作还快,一头扎上青衣的脸,使着劲地蹭,鼻涕拉搭地哭道:“娘亲,大宝好想你啊。”
二宝也不甘示弱地扑上前,小脑袋直拦撞上青衣的鼻子,“娘亲。”
青衣见二小无恙,安心下来。
轻拍了拍二小软软的小身子,将它们皱巴巴得一双小翅膀整理齐整,柔声道:“等等地等娘亲一会儿,等娘亲办完手边的事,再陪你们。”
二小乖巧地一起用力点头,安分地窝进她怀中。
那边老太太也被救醒过来,坐在地上捶胸捶地地哭骂。
青衣不愿再看这府里乱七八糟的事,贾亮道:“即刻送她们去陈州。”
香芹一屁股坐倒在地,目光呆滞,真的没希望了。
彩衣面如死灰,虽然心有不甘,但她已经没了筹码再争,而且她真的怕了青衣,只想离她远远地。
老太太顿时止了哭,有护卫上前,将她架起,才惊觉青衣骨子里的那抹冷硬,回头过来向青衣求道:“我是奶奶,你不能这么对我。”
青衣嘴角抽出一丝冷意,“原来老太太还知道我是你孙女?为什么,我自回府以来,从来没感觉到有这么个奶奶?”
241 给彼此一条后路
肖华眼角轻跳,微眯了眸子,捏了青衣的下巴,将她看美秀的脸转了过来,“这是你所愿?”
青衣拍开他手,指了指桌上的茶盅,眼珠子转动,看向美秀,道:“灌她喝下。”
青衣的下巴被肖华捏着,头不能动,只能面对着肖华,但这屋里的下人可不敢胡乱认为,她是要灌肖华喝茶。
就算是,给他们一千个胆也不敢。
何况青衣看的是跪在地上的美秀。
木泽连忙上前,端起桌上茶杯,等了等,不见正别扭着的二位反对,快步走向美秀。
美秀脸色大变,在地上缩身要逃,没等她起身,已经被赶上来的两个亲兵牢牢按住,其中一个扣住她的两颚,把她的嘴捏开。
在她想逃的那一瞬,就完全证明了这茶有问题。
木泽手脚麻木地,将那杯茶尽数灌进美秀口中,拿着碗无声地退开。
那两个亲兵将美秀仍按压了一会儿,确认她再不能吐出来,才放开手退下。
肖华见青衣如此,眸子里的寒意总算褪了些。
素心抠开肖华的手,依在案边,含笑看着脸渐渐变红的美秀,一手撑头,一手把弄琴弦,枯燥的琴声一声长一声短毫无规律地响起。
那一声声刺耳的琴声,将侍立在下头的下人们的心都抽紧,独肖华的神色越来越温和,最后如同平时那般温如暖玉。
美秀愤怒地抬头,不再掩饰恨意的眼直视青衣,突然跃身而起,向青衣猛扑上去。
亲兵大惊,忙持刀上前救驾,但青衣的凤雪绫已经早他们一步从袖中飞出。
不过她没用凤雪铃割断美秀的脖子,只是绫带一拂,将美秀击落回原地。
亲兵抢上,青衣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这些亲兵都是随肖华前往蛮人族的是亲眼见过青衣的手段的
既然她有所戒备,那么这女人是不可能伤得了她和皇上,也就听令退下。
美秀这一偷袭,体内血液循环更快,催快了毒性发作。
一张脸涨得痛红,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
她爬坐起身,强行克制体内难以忍受的躁动,哪里还有力气再次袭击青衣。
初时还竭力忍着,渐渐地身子禁不住地发抖,到得后来再忍无可忍地宽衣解带神色迷离,当众做出许多不堪的举动。
堂下下人个个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忙低头的低头,扭头看别处的看别处,谁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看这活春宫啊?
青衣看得有滋有味,‘啧啧,两声,这春-药果然厉害,拿眼瞟向肖华,见肖华面无表情地也这么看着随手拽过桌上一本书册遮去肖华的眼,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下头有忍不住的亲兵‘噗,地一声笑出了声这娘娘实在是……
她叫人给美秀灌下春-药,让美秀当众出丑,她自个看得有滋有味,却不让别人看。
肖华将拦在眼前的书册压下,似笑非笑地淡睨了青衣一眼,转头又向丑态百出的美秀看去。
青衣手中白绫忽地一扬,恰好又遮去肖华的视线。
肖华握住白绫,白绫自他眼前滑下。
青衣身子一旋立在桌前阔大地裙摆仍拦去肖华的视线,道:“我带她下去自行处置。”
肖华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不忙。”
青衣回头瞪他“还没看够吗?”
肖华微仰了头,迎视向她的眼,淡道:“想就这么走了?”
青衣翻了个白眼,“你还想怎么?还想将她送到你床上吗?”
这话一出,下头那些人唬得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能把耳朵关上,省得把不该听的话听了进去,被这位不讲理的娘娘秋后算账。
木泽识趣地递了个眼神给下头,立刻有人上前,卷了地上凌乱的衣衫将美秀牢牢裹住,不容她再胡乱做出撩人的动作。
肖华施施然地又睨了青衣一眼,对下头道:“去拿来。”
青衣微微一怔,这又是唱哪出?
没一会儿功夫,见侍儿端了碗汤过来,迷惑问道:“这是····…”
巧云道:“这是美秀亲手为娘娘炖的参汤。”
青衣的喉咙顿时觉得干巴巴地难受。
肖华仍然面无表情,“给她喝下。”
青衣急忙阻拦,“等等。”
肖华眸子一沉,“灌她喝下。”
美秀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神智却并非不清楚,看清那药碗,发了疯一般挣扎,但肖华的亲兵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哪能挣得出
看着端到面前的药碗,瞳仁因恐惧瞬间放大,按着她的其中一个亲兵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抬起来,另一个象刚才一样揎开她的嘴,那碗参汤极快地尽数灌入她口中。
亲兵仍是按着她,等那碗参汤被她尽数咽下,才放开她。
没一会儿功夫,美秀开始在身上乱抓,将裹在身上的衣裳扯得稀烂,雪白的肌肤被指甲交横纵错地抓出一条条地血痕。
青衣还有话想问美秀,但这时的美秀只是发疯地在身上搔抓,只想能片刻地止一止身上那叫她生不如死的痒。
抓到得后来,凡是她的手能触及的地方,均是皮肉外翻,血肉模糊,其状惨不忍睹。
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美秀竟活活地被痒死。
她一张美人脸早被抓烂,死时双止外突,死态极其可怖。
青衣默然,这就是美秀想送给她的死法。
自从美秀被灌下那碗参汤,肖华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青衣,直到木泽道:“皇上,娘娘,美秀死了。”
肖华宁和平静的目光仍没离青衣,只无事一般,轻道:“拖下去。”
青衣胡乱勾着琴弦的手已经停下,沉默着一言不发。
等美秀的尸体被拖了出去,又有下人无声地进来,极快地收拾了地上的血迹。
木泽偷看了眼隔着一几静坐着的两位主子,扬手将屋里所有人打发出去,关上房门,书房里只剩下了青衣和肖华二人。
青衣看着桌上的长琴,而肖华却看着她,二人都不说话,屋里静得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见。
良久,肖华才抬手起来,掌心覆上青衣的手背,“有些事情不知,好过知。”
青衣猛地抬头,对上他墨玉般的眼,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怒,温意轻漾,好象能将人的心明暖暖地包覆起来。
“你怕查出她的身世,反而难下手,是么?”
肖华轻叹了口气,“你想利用她的身世做为筹码,迫那些不肯放过你爹的顽臣就此停手。”
青衣苦笑,“我爹无救了,是么?”既然他猜到了她的目的,却执意处置了美秀,不容她有机会得到答案,只能有一个答案,他们不会再给父亲机会。
肖华手掌一收,将她的小手紧紧攥住,“她确实就是戴夫和玉珠的女儿。”
青衣呼吸一窒,张了张嘴,半晌才出得声,“原来你已经知道
肖华轻点了点头,“就算你得到证据,知道她是玉珠和戴夫的女儿,再以此为筹码威胁太太上皇太后,利用她旧时的权利,强压下那些顽臣,暂时放过楚国公。但这样一来,无论是被你威胁的太太上皇太后,还是被强压下来的顽臣,他们都将恨你入骨。就算现在暂时放过楚国公,但也绝不会再容你们父女俩活下来。你身手虽然不错,但在绵绵不断地追杀中自保已经极为不易,哪里还能护得住已经如同死人的楚国公?”
肖华说到这里,轻抿了唇,就算是在九重天,他以应龙之身,杀出一条血路,仍不能一手遮天,何况这凡尘,越加不能随心所欲。
逞得一时之快,只会将她彻底地从自己身边推开。
青衣默然。
肖华握着青衣的手紧了一紧,“你为何就不能再信我一些,只站在岸边观风望景,凡事交给我去做。”
青衣的眼慢慢地湿了,长睫轻轻一抖,“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你现在身为一国之君,有太多的顾忌和无奈,我不想······”
肖华隔了几案,突然凑上前,柔软的唇贴上她花瓣般的唇,将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青衣微微一愕,睁大着眼,近距离地看着他漆黑的眼。
他伸手过来,揽上她的腰,将她抱过桌去,搂在怀里,低声道:“青青,我寻你一世,并不容易,我只想给彼此一条后路。”
青衣凝看着他的眼,接连两世,都栽在了他的手中,“既然不易,何不放手?”
他抬手起来,轻梳她微微乱了的发,“如果能放,我岂会不放?”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叹道:“我放不了。”
青衣幽幽一叹,他们都知道凡尘一世,不过是一世轮回,本可以不在意,却无法做到不在意,他们在意身边的亲情,友情,更在意他们彼此这一世的情。
因为他们谁也不知,过了这一世,下一世又将轮回何处,又是否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寻到对方。
“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肖华眸子一沉,眸子微微眯起,透出一抹寒意,“我真是太善待了某一些人。”
ps:公公病了,婆婆帮不了我带宝宝了,实在难有时间码字,折腾到这时候才算码完,还好没过十二点。
242 皇上尽力了
青衣仿佛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心脏陡然一紧,正想发问,听门外传话“皇上,卫将军有急事求见。”
肖华将揽在青衣腰间的手紧了紧,在她面颊上亲了亲。
青衣微微一笑“去吧。”她虽然极想知道父亲是如何判的,但他身为一国之君,国事当前,家事只能暂时压后,她相信,他会给她一个交待。
肖华放手起身,向门口行去。
楚国公虽然有罪,但青衣却于燕国有功,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约束。
等肖华离去,唤来巧云,问道:“你可知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巧云是内官,不能参与前头的事,前头的事并不能知道多少,但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却也不会完全不知。
服侍了青衣这几天,已经知道这个皇后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如实道:“听说刑部大牢有人带头造反,而且外头也有人呼应煽动百姓反皇上……”
巧云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
青衣的手猛地攥紧,脸色瞬间转白“可知是谁带的头?”
巧云摇头“奴婢不知。”
青衣赫然起身,急急向外急走,到了门口,叫道:“传凌云大人进宫。”
她已经得知肖华不在军营中时,由凌云冒充肖华坐镇军中,所以除去私事,没有凌云不知道的事。
半个时辰后,凌风出现在永宁宫书房。
青衣也不绕圈子,直接道:“想必凌大人已经猜到,我为什么叫你进宫。”
凌云能替代肖华,自然也如肖华一般,心有千窍,在路上问明青衣回宫的时间以及进宫后的情况,就已经猜到青衣召他入宫的目的,这时被青衣直问,道:“娘娘召臣进宫也是枉然,臣不能说的,娘娘就是再怎么问,臣也不能说。”
青衣道:“我明白,如果凌大人不方便回答,可以不回答。”
凌云对青衣也算有些了解,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知道她是个懂事理的姑娘“谢谢娘娘体谅。”
青衣停了停,才做着最坏的打算开口“这次刑部大牢闹事,是不是我父亲带的头?”
凌云抬头,看向青衣的眼,有一些惊讶“娘娘认为呢?”
青衣直视着他的眼,道:“不会是我爹。”
凌云奇怪道:“为何娘娘这么肯定?”
“我爹已经没了斗志。”青衣想到昨日在大牢里见着父亲的情境,心头一阵酸楚。
凌云脸色不变“既然娘娘如此肯定,那何需再向微臣问话?”
青衣苦笑“因为朝臣中,我能相信的,恐怕只有凌大人。”
凌云默然,过了许久才道:“可惜,臣帮不了娘娘什么。”
青衣点头“但我还是希望凌大人告诉我,是谁挑的事。”她相信那些人在大牢里挑事,目标就是他父亲。
凌云眉稍微垂,略为犹豫道:“如果娘娘知道了,又能如何?”
青衣道:“只图个心安罢了。”
凌云点头“是楚国公府的张管家。”
“原来是他。”青衣记得在府里,父亲和蛇侯围堵她和平阳侯的时候,张管家就跟在后头,唇角化开一抹冷笑。
蛇侯果然好手段,怪不得能与肖华相斗两世。
蛇侯之前遗料到父亲扳不倒肖华,所以先给了青檀给母亲,母亲将青檀加入她的香包。
父亲果然如他所料的夺位失败,父亲失败后派人行刺,无论成功与否,肖华都会对她猜忌,从此离间了她和肖华的关系。
如果成功了,他的计划也遗到此为止。
可是肖华没他所愿的猜忌青衣,与青衣反目,反而将计就计,与青衣联手灭了蛮人族,让青衣立了一等一的大功。
青衣立了大功,朝臣自然不便再苦苦相逼,处死楚国公。
这时候,他便又使出一计。
利用收买了的张管家在大牢里肇事,张管事是楚国公府里的忠仆,他肇事,矛头自然对准楚国公,自动将楚国公送上带头人的位置。
以楚国公的性子,不会去为自己辩驳,所以这件事,就算不是他所为,也变成了他所为。
朝臣哪里经得起一拨接一拨的挑衅,就算是有青衣的功劳在,也不可能压下朝臣和百姓再次被撩起的愤怒。
于是楚国公必死。
肖华斩了楚国公,如何还能与青衣携手到老?
凌云默默地注视着青衣“娘娘,皇上……他尽力了。”
青衣点了点头“谢谢凌大人。”
凌云心里突然莫名地有些陷痛,为肖华心痛。
他亲眼目睹了肖华为了这个女子受尽苦楚,到头来难道仍是一场空?
桌上的火星子‘啪’地一声炸开,青衣蓦地回神。
她不知凌云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桌上的烛火是什么时候点上的,更不知这时是什么时辰了。
抬眼起来,才发现桌上摆着的饭菜早已经冷透。
身上一阵阵地冷,抬头望向窗外,天外漆黑一片,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小心服侍在门外的巧云见她动了,小心地进来“娘娘,奴婢去叫厨房重送些饭菜来。”
“不必了。”青衣起身,向门外走去,只见远处天边被火风照得透亮,回头看见侯在角落里,如同隐形人的木泽“你怎么会在这里?”肖华平时身边只得木泽一个人服侍,他此时不在肖华身边,却在她这里做什么?
木泽捧着拂尘,上前,弯了腰道:“皇上说或许娘娘身边需要人使唤,所以就让奴才在一边侯着,随时听娘娘吩咐。”
青衣微微一笑,他这时只怕也是焦头烂额,却还有心思顾着她“肖华在哪儿?”
木泽已经习惯了她连名带姓的叫皇上,如实道:“皇上在宫城头监斩。”
青衣的头一阵晕眩,脚下一软,身子向一边歪去。
“娘娘。”木泽和巧云一左一右忙将她扶住。
青衣定了定神“哪个宫城头?”
木泽道:“西城。”
青衣深吸了口气,面颊白得吓人,但神情已经恢复了淡定,推开扶着她的木泽和巧云,向西城急奔而去。
243 相约
墙头上,肖华屹立墙垛,冷眼看着城墙下头。
西宫城下,数千平民百姓装扮的人被反绑着手臂,被上万手持钢刀的官兵团团围住。
刀刃的寒光压下火把的暖光,叫人望而生寒。
被束绑着的人望向墙头肖华,有的眼露乞求,有的眼害怕地低声呜咽,也有一脸愤愤不平之色,也有的不以为然,如同看客。
被围困的‘百姓,中,不知谁叫了一声,“肖华小子,连姓都改了,有什么资格坐这江山,我们不要这背弃祖宗的逆贼。”
人群中顿时有人响应,七嘴八舌地叫骂。
又有人叫道:“大家不要害怕。”语气大义凛然,振振有词,“我们是大燕的百姓,肖华那小子谋夺了天下,已经是大逆之行,难道还能把我们这些百姓怎么?”
渐渐地又有人加入,骂声高了起来。
肖华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凌风越听越火,上前向肖华问道:“皇上······”
肖华火光映照下的眼,静如止波,抬了抬手,阻止凌风说下去,淡道:“让他们骂。”
那些人骂了一声,突然有人哭道:“我们不反了,放我们回去。”此言一出,更多的人哭道:“放我们回去。”
一时间哭喊声远远传开。
肖华望了望天,时辰差不多了,薄唇轻启,迸冰冷的一个字,“杀。”
副官上前举着旗子往下一挥。
下头手持钢刀的官兵一同上前,挥动手中寒刀。
刹时间惨叫声,哭喊声夹杂着血光冲天而起。
方才那些叫嚣着肖华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声音全哑了下去。
肖华乌黑的双眸被血光映红,秀儒的脸庞仍然淡淡地,看不出喜怒。
官兵架着神情颓废的楚国公步上墙台,“皇上,楚国公带着。”
自从青衣离开后,楚国公不再绝食,到了晚上同样有人送来参汤楚国公弄不明白肖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紧接着张管家带头造反,他并没有指使张管家。
他只道是这个家仆不堪忍受他沦落到这地步,才冒死为他出头。
虽然他已经死了争夺之心,但对张管家的‘忠诚,仍是感动。
一个仆人都这样不怕死,他还有什么可怕,静静等待,等着最后的死期,他要稳稳当当地走在黄泉路上,于是将那参汤尽数喝下以此来补充体力。
结果到了晚间,却被人提出大牢。
他以为死期到了,不料竟被人直接带上宫墙墙头。
在大牢中不见天日已久,这时站在高墙上,一阵晕眩,如果不是身后官兵及时扶住,只怕是要跌下宫墙。
肖华轻点了点头,示意周围众人退下。
楚国公眼前一时亮一时暗,一时清晰,一时模糊勉强看清眼前的俊雅面庞。
之前,他想见肖华,可是这时真见着了反而不知还有什么可说,扭头看向墙下。
他已经看不清宫墙下的人影,但身为武将,在空中划出的刀光,以及那些临死的惨加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心如明镜,肖华终于不再忍大开杀戒不做那所谓的仁君。
深吸了口气,带着浓浓血腥味的气息涌进肺中让人作呕,“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肖华点了点头“是。”
楚国公笑了,突然间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总算是不用再撑下
突然手腕一紧,陡然一惊,抬头起来,模模糊糊的眼对上肖华清亮的眸子。
肖华微冷的手指放开楚国公的脉搏,道:“青衣不会看着你死去,定会去劫狱。你……随她去吧。”
楚国公怔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眼睛不行了,耳朵也出了问题?
晃了晃头,耳边仍是绵绵不断的屠杀与惨叫声,“你存着什么
肖华声无波澜,道:“就算我不杀你,你也只有三年可活,随她去安度晚年吧。三年后,我去接她。”
楚国公嘴角浮上一抹讥诮冷笑,“你就不怕我离开后,再聚人马反你?”
“国公认为我会怕吗?”肖华‘哧,地一笑,“如果你这么做,我求之不得,青衣正好死了这条心,死心踏地地跟着我。”
楚国公颓然,整个人又象是老了十岁。
肖华打了个手势,亲兵上前,一左一右押了楚国公下去。
远远传来的杀伐和惨叫声贯穿着青衣的心脏,青衣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匆匆奔上宫墙,只来得及轻睨了笔直静立在墙头的肖华一眼,便扑向墙边,墙下血光刀光晃花了她的眼。
茫茫人群,青衣无法分辩,那被屠杀的人群中有没有自己父亲。
猛地转身揪住肖华,还没来得及询问,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见正被人押着走远的父亲,心脏陡然收紧,深看了他一眼,放开攥着他衣襟的手,转身离去。
肖华慢慢垂下眼,看着自己被风吹起的白色袍角。
明知这回是蛇侯给他下的套,但楚国公自己不驳,一声不吭地扛下,叫他再能如何?
青衣借着夜色,远远吊在被押着前往刑部大牢的父亲身后,仔细地看着前头巡逻官兵身形交错时所打的手势,最后目光锁在了他们腰间坠着的通行牌上。
一路行来,眼见前头便是大牢,大牢门口被重兵把守,如果再不动手,一旦进了大牢就再难有要机会。
就在这时,押着父亲的一个官兵道:“我去嘘嘘。”
另一人笑骂道:“一当差,就事多。”
那人‘嘿嘿,一笑走到一边暗处,解开裤带。
其实这人当了许久的差,也不曾有机会方便,早涨得难受,见左右无人,取了绳子将楚国公随便绑了,暂时丢在一边,也走到树下解决三急。
这时候的楚国公已经没了往日的威猛,怎么看都象是个垂死的老头而且楚国公的同谋关的关,杀的杀,他们根本不担心在这节骨眼上还能出什么差子。
青衣看准时机,忽地飘身上前,手掌猛地往其中一人后脖子上砍下。
那人没来得及出声,身子就软倒下去。
另一人察觉有异,提了裤子张望过来,看见突然出现的青衣,大惊失色。
青衣不等他叫出声,手中赤水剑{榧了他的咽喉·沉声道:“不许出声。”
那人忙点了点头,果然老实地一动不动。
青衣冷声道:“脱衣服。”
官兵怔了一下,见青衣脸一沉,不敢耽搁,配合地宽衣解带,等他将身上衣裳脱得只剩小衣,青衣挥掌切下,那人身子一歪,滑倒下去。
青衣暗松了口气,转身去扶起歪在一边的父亲。
楚国公睁眼·认了半天,才看清面前的俏容,心口一堵。
她真的来了·肖华没有骗他······
青衣怕巡逻的官兵发现,不敢耽搁,飞快地解了父亲身上绳索,返身将那两个晕迷不醒的官兵绑作一堆,撕了两块衣料,团成团,将二人的嘴塞个结实,才捡起地的衣裳·转到树后·飞快地换上,拽下另一人身上的腰牌·系在自己腰间,将那二人拖入草丛。
做好这一切·扶了父亲起身,回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大队官兵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火光照亮了寂夜。
青衣呼吸微紧,看向左右,虽然身边草丛可以藏身,但火光闪烁,就在近前,而且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来人中不乏高手,如果呼吸重些,都会被人发现。
她惯于潜伏,倒不成问题,但父亲此时极为虚弱,父亲这样的身体状态,要长赶时间一动不动,甚至将自己的呼吸放至最轻,甚至不呼吸,根本不可能。
给父亲使了个眼色,扶着他向前急走几步,闪身草丛,再利用草丛的掩饰,避开大牢外守卫的视线,躲到大牢一侧的墙根下。
这地方虽然离官兵很近,但大牢里的吵杂声可以掩去他们的呼吸声,而且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让对方不会想到,反而安全。
等来人离去,再设法带父亲离开。
刚刚掩好身形,大队的人马便到了近前。
青衣探头一看,入眼便是熟悉的白色身影,那张俊美无匹的面庞,被火光映得清晰无比,他黑不见底的眼,淡淡地,全然没有因目前的窘境而动容,也不曾为刚刚亲睹了那场屠杀而有丝毫怯意。
青衣定定地看着,眼慢慢地湿润,明知他不得不如此,也明知他尽了力了,但她终究是选择了弃他而去。
他说寻她一世不容易,但她仍是做不到对此生的亲情不理不顾。
不易,确实不易。
既然今生由我舍了你,那么下一世,便换我来寻你。
肖华不经意地往她藏身之处瞥来,青衣忙缩回身,不敢再看。
刑部大牢,造反的大臣以以及其家人已经被隔离开来,楚国公府的张管家被单独关在与楚国公一栏之隔的牢房里。
张管家是楚国公府的人,这次楚国公落难,他便不可能再安然脱身,与人做了桩好买卖。
只要再推楚国公一把,让他与肖华的关系不能有任何机会化解,他的家人就会被人很好的安置起来。
他做了,楚国公也如他所料地认为,他这么做是出于对楚国公的忠心,楚国公如他所愿地保持了着沉默,不作任何解释。
他的计划很成功,但今天楚国公突然被人提了出去,让他觉得不安。
害怕他们单独审问楚国公,设计让楚国公否认了这次的计划。
张管家忐忑地直盯着牢房大门。
总算听见开锁的声音,张管家紧张地连呼吸都屏住了,瞪着牢房大门,连眼珠子都不转一转。
这同时,青衣也又探头,向头顶的窗口望进去。
全副武装的官军拿着盾牌橡木棒,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牢狱门前,橡木棒上的血迹未干,他们虎视眈眈地瞪着牢房里蹲缩在地上的臣犯,以及他们的家人。
牢门打开,一身白衣的肖华出现在门口。
又另有官兵拥入,将没有参与这次造反的人唤了出来,押了出去。
肖华冷萧的目光淡淡地从牢中众人身上扫过,那目光看似无害,然目光过处,无形的威压让众人不敢直视,情不自禁地缩紧身子,将头低了又低。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张管家的身上。
张管家与他的目光一对,即时打了个哆嗦。
只冷冷一眼,肖华便转了身。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张管家心里升起,飞扑上前,紧抓住木栏,叫道:“你们要做什么?”
他没得到肖华半点回应,只看见他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重新关拢。
把守在各牢房前的官兵突然收起木棒,从腰间拨出佩刀。
囚犯们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慌乱地四处躲缩,可是小小的牢房,又能躲去哪里?
牢门打开,紧握钢刀的官兵鱼贯而入,一张张脸如同鬼煞一般冷漠。
鲜血四溅染红了墙壁,整个牢房刹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青衣屏了气,转过头不再看下去,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望向父亲。
楚国公后脑抵着身后石壁,无声地叹了口气。
青衣仲手过来,轻揽住父亲。
不久前,父亲还是魁梧的强壮身体,短短数日,已经瘦得皮包骨,心里一阵酸楚。
轻拍了拍父亲的手臂,以示安慰,楚国公抬手握住女儿的手,慢慢垂下了眼皮。
直到大牢里的惨叫声完全停止,牢门才重新打开,被血糊得难辩容貌的官兵,一队队整齐地离去。
站地远远地督军骑着马上前,翻身下马,进入牢,进行检查。
青衣看准时机,慢慢潜伏上前,飞快地翻身上马,等门口的官兵反应过来,青衣已经飞快地冲向父亲藏身的地方,伸手出去。
楚国公虽然身体虚弱无力,但终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见青衣纵马冲来,拼了全身的力气,抓住女儿的手,脚用力在地上一蹬,借着青衣一拽之力,翻身上马。
青衣飞快调转马头,打出冲出人群。
244 替身
官兵吆喝着追赶,声音虽大,行动上却不见有多少动作,慢如蜗牛,让青衣迷惑,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平阳侯所带的兵。
到了前头,已经看不见追兵的身影,只得身后远远的叫喊声。
太顺利,实在太顺利。
青衣觉得蹊跷,回头望向永宁宫的方向,眸子半眯——你故意的,是么?
本该前往陈州的彩衣出现在一株树下,望着父亲和青衣二人一骑远去的背影,再看站在树杆另一侧,静静望着青衣远去的方向的肖华,嫉火中烧,深吸了口气,不让自己表示出来,柔声道:“你真的这么放了我父亲?”
肖华不答,看着青衣的身影化成一抹黑影消失在黑夜中,转身离去,从头到尾不曾向彩衣看上一眼。
彩衣怒道:“你这算什么?”
木泽上前,道:“彩衣姑娘,皇上说了,姑娘既然签下协议,守好本分就好。”言下之意,她只要管好协议以内的事,别的事,她就不要再问了。
彩衣把满腔的怒气发在木泽身上,骂道:“你一个奴才也敢管到本宫身上?”
木泽打心眼里看不上面前这位,心想:这位跟那位还是亲姐妹,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面上却不露出半点喜怒,仍道:“奴才自然是不敢管姑娘的,奴才只是代皇上传话,即便是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忘姑娘别跟奴才一般见识。另外皇上还有句话交待,说姑娘既然是暂时顶的娘娘的头衔,没人在的时候倒也罢了,如果有人在的时候,姑娘还是稍稍注意些,皇后娘娘是不自称本宫的。”
彩衣自称本宫,他却一口一个姑娘,就象一个一个的巴掌煽在彩衣脸上,彩衣又羞又怒,心里骂道:“你一个奴才凭什么就认定我成不了你们的真皇后?等哪一天,我当真成了皇后,我定要你为今天说过的话后悔。
木泽说完,向她意思性地弯了弯腰,“奴才还要去给皇上磨墨,就不陪姑娘了。”
彩衣更气得发抖,瞪着木泽小跑开的身影,手指甲掐晕了掌心,呸了一声,“狗眼看人低。”
一辆马车在彩衣面前停下,赶车的竟是贾亮。
贾亮手中马鞭指了指身后车厢,道:“姑娘请上车进宫。”他口中用着‘请’字,但神情间却并不多恭敬。
彩衣越加着恼,低声骂道:“真是一群不识眼色的奴才。”
贾亮只当没听见,接着道:“皇上说了,如果姑娘不愿遵守协议,大可去陈州。”
彩衣忍无可忍,垮下了脸,“你们除了会拿皇上压我,还知道什么?”
贾亮那日亲眼见她拿蛟儿威胁青衣,却全然不顾蛟儿死活,他对彩衣这样的做法极为不喜,再说他又是从战场上滚打下来的,亲眼见识过青衣在蛮人族血战,更觉得只有青衣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肖华。
皇上不过让彩衣暂时冒充青衣做一些用途,她竟然就拿自己当皇后看了。
贾亮对彩衣太拿自己当回事鄙视了一回,“末臣可不曾拿皇上压姑娘,我是粗人,不会绕那些弯弯道道,实说实说。”
彩衣气噎,瞪着贾亮,眼不得把他给剁了。
贾亮看了看天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如果姑娘不愿进宫,我们这就改道上陈州。”皇上千叮万嘱,这事一定要做得保密,如果天亮了进宫,这事难免走漏风声。
彩衣手握着拳攥了又攥,好不容易路回锋路,有机会接近肖华,而且还是以皇后的身份,虽然只是个暂时的替代品,但她哪肯失去这做梦都梦不来的机会,气汹汹地地上了马车,将车帘一摔,重哼了一声,狠狠地瞪着面前布帘,一定会将‘替代’二字去掉。
当夜,彩衣以青衣的名义住进坤宁宫。
青衣带着父亲远离刑部大牢,但城门巳关,已经出不了城。
楚国公府也不能回了,而她又与肖华一同游过街,城中百姓难免会有认得她的,再说楚国公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虽然这些天来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但大体模样总还认得出来,何况在大牢里住了这许久,邋遢的模样很是招眼,如果住店,不用等天亮,只怕就会有人暗中告官。
青衣翻身下马,扶了父亲下来,望了望前头漫漫黑夜,竟不知该去何处落脚。
楚国公的眼睛被夜风吹了一阵,越加模糊,难以视物。
曾经风云一世的英雄人物,突然间如同无助的老人,两眼昏花中看向女儿,一阵恐惧,又一阵愧疚。
青衣扶着父亲,柔声道:“爹爹不必担心。”
楚国公懵懵地点头,他在做出刺杀肖华的那一刻,本以为再无可怕,可是这时,突然很害怕失去青衣。
“你奶奶……她如何了?”
青衣道:“她们被发配去了陈州。”
楚国公幽幽一叹,“这样也好。”
“我们先寻个地方住一宿。”青衣口中安慰着父亲,但心里却十分忐忑。
虽然直觉肖华放了他们离开,但难保不做做样子,派人四处搜寻。
正在为难,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青衣猛吃了一惊,本能地护在父亲身前,凤雪绫从袖中滑下,紧攥在手中,只要察觉对方有不利的举动,凤雪铃即刻割向对方咽喉。
但看清来人,更是惊得低叫出声,“小十七,你还没走?”
小十七不答,向楚国公略行了一礼,道:“国公,寻地方喝一杯,如何?”
楚国公睁大了眼,半晌没能将眼前男子看清,但听声音竟似丹心太子,丹心与平阳侯交往颇深,楚国公不由得僵直了身体。
小十七见楚国公戒备的模样笑了笑,对青衣道:“我在京里租雇了一间宅子,还算清静,我想请国公过去喝两杯,算是答谢国公这些日子的看顾之情,青衣姑娘不会反对吧?”
青衣此时确实没地方可去,而小十七虽然失去记忆,却仍是她可以相信的人,再说小十七是姜国太子,就算官兵盘查,也不好搜查他的地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楚国公抓紧青衣手臂,青衣轻拍了拍父亲的手,低声道:“丹心太子可信。”楚国公这才松了手。
245 意外
青衣沐浴出来,小十七正和楚国公在月光下喝酒。
一桌子的菜肴,却没一样动过,小十七和楚国公都只是闷头喝着自己的酒,楚国公已经有了八分醉意,而小十七却是越喝,双眸越加清明。
青衣折腾了这一夜,也早饿了,自行在桌边坐下,随意吃了些饭菜,便起了身,抬头才发现小十七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她身上。
蹙眉轻舔了舔下唇,他还不死心。
扶起已经醉去的父亲。
楚国公这些日子虽然瘦得厉害,但终究长得高大,醉了的人又不知受力,整个身子的重量压上青衣肩膀,压得她脚下一个踉跄,好在小十七及时扶住,才算稳住身形。
“谢谢。”青衣语气客气疏远。
小十七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只是助她将楚国公送回房。
青衣给父亲脱了鞋,给他盖上被子,正要退开,楚国公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醉梦中道:“青衣,爹心脉巳断,只得三年可活,你不必再为我……肖华是真心待你,你随肖华去吧。”
楚国公虽然酒醉,但心里却是明白。
他拒捕时被凌风震断心脉,虽然有凌云出手,却也只保得他暂时的一条命。
正如肖华所说,他只得三年可活。
而且他的眼睛越来越难以视物,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恐怕也不行了。
这样如同废人的身体,多活三年只会更加痛苦。
以他的刚硬的性格,他宁肯死在牢里,让自己的属下对肖华彻底寒心,以后少不得要为他报仇,让他即便是坐在那位上,也不得安稳。
可是,如果真那样做,青衣如果为他报仇,可是要杀的人却是她的爱人。如果不报仇,青衣心里也过不了那一个坎,对肖华难免怨恨。
那么,青衣定会在痛苦中过完后半辈子。
之前,他已经走得太远,远得无法回头,但他败了,败得再没有起死回生之地。
夫人为了执念毁了自己,也毁了这个家,他不愿为自己无谓的执念再毁了女儿。
再说肖华已经动了杀念,他现在的状况,已经不能再与肖华对抗,他仍是执意死撑,只会让跟随他多年的部下,尽数祭了握在肖华手中的钢刀。
他们死不得其所。
青衣心里一阵酸楚,将父亲的手背握了握,“我不会离开爹的。”
楚国公不知又嘟嘟啷啷地说了句什么,就沉沉睡去,他已经太久没好好睡过。
青衣回头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小十七,小十七心神领会,同她一起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掩了房门,步下台阶,一直沉默的小十七终于开口,“你……还要回去?”
蛇侯最后那一道棋,生生地将父亲与肖华的关系逼到了天南地北,再不可能交接。
青衣摇头,母亲没了,父亲落到这地步,她怎么能再忍心丢下父亲?
小十七眸子一亮,“随我回姜国。”
青衣没想到该去哪里,但她不愿与小十七有任何纠葛。
她拒绝在小十七的意料之中,“明天恐怕就要封城了,你不随我去姜国,离不开燕京。而我返姜的最后期限已到,最多还能在燕京逗留两日。等我离去,这地方也不可能安全。”
青衣抬头看他,“你以为这地方真的安全?”
小十七笑笑,“自然不安全,不过有我在,他们不敢搜。”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都格外清明,他们都知道能让青衣父女逃出来,是肖华故意放水。
肖华可以私下放水,却不能明着放他们离开,城中该封的要封,该查的还是要查。
官兵顾忌小十七的身份,自然不敢强查小十七,他们能想到,肖华自然也能想到,那么肖华要做这出戏,就会对除了小十七以外的人更严格的清查。
那么,借助小十七,便是他们父女唯一的办法。
青衣明白,如果肖华真这么任她随小十七离开,那是对他们之间的情的信任。
小十七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应,又道:“你随我回姜国,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如果你在姜国住得不开心,可以离开。”
青衣歪着头看了他一阵,道:“让我想想。”返身进了屋。
小十七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欢愉笑意,有戏……
次日,果然封了城,城门口把守着全身武装的官兵,进出的百姓挨个的查,但查的却不是青衣父女,而是谋反的余孽。
青衣觉得蹊跷,步上一家小饭馆,身后跟着几个来吃饭的官兵。
这家饭馆虽然不大,却是京里老字号的,味道极好,价格也不高,而且吃饭不看客人贵贱,只要不赊不赖,就算你是个叫化子,也能吃到想吃的东西,而那些有钱有地位的人家,如果好他家这口菜,来了也没有雅间可做,所以这地方真是三教九流出入最频繁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八卦也多,消息自然灵通。
京中封城,丝毫没有影响这里的买卖,依然宾客满堂。
青衣戴着顶幕离帽,白色长面纱遮去面容,她环神四周,见角落还有两张空桌,走上前,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将旁边座位留出。
那几个官兵果然走到旁边空桌坐下。
几人坐下就开始骂,骂楚国公,骂那些不识好歹,非要反肖华的人,害他们从昨晚累到现在,连一口汤水都不得喝。
从他们的话语中,竟是楚国公和张管家连同那些在大牢中造反面的人,尽数被处死大牢中。
昨天的那场屠杀,她在窗外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一个不剩,但是里面没有父亲。
难道他们对外宣布的是父亲巳死?
听到这里,青衣越加留心倾听。
然那些官兵骂来骂去,却没什么进一步的消息,不过是胡乱泄气。
他们直骂到小二送来饭菜,才停了下来,吃了几口饭菜,其中一人却叹了一口气,“那些人造反,可怜了皇后娘娘。”
另几个听了,也是一叹。
青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撇眼过去。
一个慰官装扮的人,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这次剿杀蛮人族,我们都是去了的,亲眼见娘娘……这辈子都不曾见过这么机智勇猛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们皇上。可惜她冒死换来的功勋被那些人生生毁了。”
另一个叹道:“谁说不是呢,如今被禁足坤宁宫,三年内不许任何人,更不许任何人见她,据说只得一个宫女和一个粗使的丫头服侍起居。那宫女如果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如果是个儿眼看人低的……哎,真是可怜。”
青衣心脏忽地一紧——她被禁足。
怪不得城门口虽然清查,却只是查余党,而没有查她和父亲。
“今早听送油米去坤宁宫的护军说,站在门口,只看见娘娘孤零零的一个背影,着实凄凉得很。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皇上也狠得下心。”
另一人道:“皇上也尽力了,换个人,只怕已经……”那人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有人不服道:“坐天下,成大事的人,怎么可能受绊于儿女之情。如果不是为了安抚收服的那些楚国公的旧部,哪能只是禁足这么简单。”
青衣捏着馒头的手指陷进馒头,锁了眉头。
他对外声称的竟是她被禁足坤宁宫。
有人看了看左右,不见有人留意他们说话,才压低声音道:“这皇后娘娘是个刚烈的性子,楚国公被屠了,她能老实地呆在坤宁宫?照着娘娘的本事,那坤宁宫可禁不住她。”
另一人道:“这问题,好些人都怀疑过,不过早上送油米的护军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次剿蛮人,他也是去了的,还是打的头阵,是亲眼见过娘娘的,如果里头那位不是娘娘,他不会认不出来。”
“嘘,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另有人将那人的话打断,那些人便将话题转到了哪家花楼的小娘子俊,哪个姑娘的屁股大上。
青衣虽然打算离开,但仍忍不住好奇,坤宁宫里的那位是谁。
丢了几个铜板在桌上,起身离去。
在皇宫附近过徘徊一阵,摸倒了一个单独出行的卫军,拖到隐蔽处,脱下他身上军服穿上,向皇宫而去。
到了门口,略低了头,亮了亮出入牌。
守宫门的护卫军虽然觉得青衣面生,但那块牌子却是货真价实的,也不为难她,放她通行。
青衣一路急走,到了无人处,回忆在父亲书房看过的那张地图,辩别方向,朝着地图上所指的坤宁宫飞奔而去。
到了坤宁宫附近,发虽然远远难看见一个人影,但青衣发现周围暗处不时传来极轻的呼吸声。
如果她不是经过长期的潜伏训练,绝难发现这些人的存在。
从气息的轻缓可以判断,这些人的身手,绝大多数在她之上。
如果这样冒然闯进,只怕没见到坤宁宫里的那位,她已经被送上黄泉。
青衣放缓了步子,缓缓前行,路过一处树丛,停了下来,左右望了望。
树林中的呼吸陡然屏住,青衣知道,这是潜伏者开始警惕的表现,如果再发现什么异样,就会发出信号通知同伴。
青衣望了一阵,走向那处树丛,青衣甚至能感觉到树丛后那位已经握刀在手,随时准备出手。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树丛前,又看看四周,开始解裤带,她站的位置极巧妙,能让树丛后那位看见她的动作,却看不见她前面的情境。
这么看来,就象一个寻地方小解的护卫兵。
树丛后那位,又开始浅浅地呼吸,青衣嘴角露出一抹细微得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突然凤雪绫出手,直接缠住那人的脖子,勒得那人无法呼吸,更说不出一个定。
眼前一花,在树丛边小解的人已经站在他面前,还没看清来人,头上猛地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青衣伸手探了探那人颈部脉搏,确认那人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才收回凤雪绫,剥下那人身上黑衣套上,于林中穿行,有时遇上潜伏的隐位,但照着以前在蛇国时所学的手势,含糊比划,竟被她蒙混着潜到坤宁宫外,翻墙进入坤宁宫,见一个宫女愁眉苦脸地从屋里开门出来,竟是巧云。
青衣怔了一下,藏身树后,见巧云端着装着饭菜的托盘走进角屋一间小厨房,侯在门口的小丫头看了眼她手中饭菜,问道:“又不合胃口吗?”
巧云‘嗯’了一声,叹了口气。
小丫头嘟嘟啷啷地低声报怨,“这都做了三次了,前些日子还听说娘娘为人随和,哪知竟是这么难伺候的主。都进冷宫了,还当自己是皇后娘娘么?”
巧云瞪了她一眼,严厉道:“我们做下人的,不可以私下议论主子,你进宫也有两年了,怎么还不懂这些规矩?”
小丫头吓得脸色微微发白,不敢再说,也随巧云进厨房帮忙。
青衣眉头微蹙,肖华还真给她弄了个替身?
悄悄上前,将窗户推开一缝,往里望去。
这一看,浑身的血液刹时间象是被冰冻住,冷得透骨。
本该在云陈州路上的彩衣,竟懒洋洋地斜卧在屋里锦榻上,手中拈着一个剥了皮的荔枝。
青衣怔怔地看着,心乱如麻。
过了半柱香时间,巧云将重做的饭菜端了进去,放在彩衣身边的榻几上,“娘娘请用。”
彩衣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脸就垮了下去,“这也是给人吃的么?叫肖华来见我,我要问问他,是想把我饿死在这里么?”
巧云低着头道:“巧云没资格求见皇上,娘娘要见皇上,只能等上头来人了,再请他们转告皇上。”
彩衣一听,怒了,扬手就给巧云一个巴掌,“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顶嘴。”
巧云眼里慢慢溢上泪,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彩衣更是怒火冲天,挥臂将托盘上的饭菜扫落在地,下榻在上头踩了踩,道:“你自己尝尝,这是不是给人吃的东西?”
巧云怔了一下,看向地上一片狼籍的饭菜,再看向彩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彩衣将她推跌在地上,“吃啊,是不是你这在这饭菜里下了毒,所以才不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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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斤斤计较
巧云虽为下人,也不是没被主子骂过,但被这样欺负却从来没有过,委屈得落泪。
明知彩衣是把对肖华不肯见她的怨气发在自己身上,却又不敢违逆,只得蹲下身,抖着手去拾地上脏了的饭菜。
青衣在宫里时间虽然不长,但巧云却是她却是递交了一片忠心的,这时见她这么被彩衣欺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冷哼了一声,猛地拍开窗户,跳了进去,傲然立在彩衣面前。
彩衣冷不丁看见她,吓得退开一步。
“娘娘。”巧云惊呼出声,忙捂了嘴。
青衣看了巧云一眼,冷道:“起来。”
巧云偷瞧了彩衣一眼,没敢动弹。
青衣的脸色越加得冷, 问道:“肖华可有废后?”
巧云道:“不曾。”
青衣冷冷道:“既然不曾废后,我说的话,你也不听?”
巧云嘘得小脸雪白,忙起了身,忐忑地立在青衣身后。
彩衣这才回神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衣只淡淡地斜瞥了她一眼,走到桌边自行坐下,对巧云道:“你去寻肖华来见我。”
巧云应了一声,急急地退了出去。
彩衣看着青衣,好象每个关节都开始痛了起来,强作镇定“你什么意思?”
青衣手撑了额头,把玩着凤雪铃。
她对彩衣根本无话可说,需要的是肖华给她一个说法。
彩衣要她手上吃过亏,这时只有一个粗使丫头在院子里,哪敢招惹青衣,识趣地独自坐到一边。
她虽然害怕青衣,但她与肖华有约定,只要肖华来了,倒不必怕青衣。
不到一柱香时间,肖华带着木泽和巧云匆匆而来。
进门一双如泼墨的眼便落在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的青衣身上,看清她身上的隐卫衣裳,颇有些无奈得皱了皱眉。
青衣自觉道:“我没杀他,他顶多睡上三几个时辰。”
肖华眉稍落了下来,微微一笑“你真是胆大包天。”
青衣撇了撇嘴,眼角斜了彩衣一眼“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肖华从进门就不曾看彩衣一眼,突然上前,拉住青衣“跟我来。”青衣会折回皇宫,让他意外;回到皇宫后,见了彩衣没有负气而去,更让他意外。
然,这些意外汇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欢悦。
青衣摔开他的手“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有些事,肖华本不愿彩衣知道太多,因为他不愿彩衣太拿自己是回事,索取更多。
但被青衣质问,不得不如实道:“楚国公不再出征后,虽然交出军权,但他在随他出生入死的那些将士心目中,仍如同神一样地存在。这次事件,诛杀楚国公,他们虽然无话可说,但何曾不心存忐忑,毕竟每个君主上位,都是铲除异巳。他们曾是楚国公的旧部,岂能不怕?他们一但怕了,就会成为随时可能反的隐患。你平白失踪,他们只会认为是 我对你下了手。那样一来,他们可真是寒了心。所以……”
青衣板着脸,冷笑了一下“你猴急地把她发往陈州,是为她进宫做准备吧?”
肖华不否认“如果你不离宫,何需如此?”
青衣心底微涩,但望向肖华的眼却带着执意的怒意“但为什么是她?”
肖华道:“因为她和你的长相有几分想象,如果不近看,勉强可以蒙混过去。”
青衣漫吸了口气,她能摸进坤宁宫,别人同样有可能摸进来。
如果肖华只是唱一出空城计,用不着多久就会被人识破。
而她曾当众露面,难保不会有有心人记下她的相貌。
所以随便放一个人在这里,难保被人揭穿。
这个道理青衣不是不能明白,但她心里就是象哽了根鱼刺,卡得难受“就算如此,你为何任她欺负责我的人?”
肖华微怔,他与彩衣搭成协议后,命巧云服侍彩衣,纯粹是因为青衣在宫里时是由巧云服侍,如果被人窥视,有巧云从中掩护,自然更容易蒙混过关。
至于彩衣如何,巧云如何,他并不关心,因为他的心装不下这许多。
他懵懵的模样令青衣越加气恼,头一回絮絮叨叨地讨公道:“她百般挑剔,一顿饭,巧云做了又做,都做了几回了,她竟还连本带利,将饭菜打翻在地,用脚踩得脏了,迫巧云舔食地上脏物。巧云虽是下人,但也是爹娘生的。”青衣看着巧云怯生生的模样,更是鬼火乱窜,一指彩衣“她又是什么正经主子,做什么这么作践人家?再说,作践我的人,难道不是作践我?肖华,难道真是人走茶凉?”
自从她失忆后,还是头一回在他面前这样任性,头一回这样同他计较得失,也是头一回这样愤愤不平地向他讨要公道。
如果她不是将他视作夫君,自是不会在他面前如此任性。
肖华眼底的黑雾涌了涌,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青衣一怔之后,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着出了门,本能地想挣扎出他的怀抱,身体却不受她控制地依恋着这温暖的怀抱,犹豫间,肖华停下,回头过来,道:“巧云从现在起,回永宁宫服侍。”
巧云的眼蒙上一层水气,娘娘当她是她的人,娘娘在为她出头……
青衣心底微微一热,仍任着性子道:“去陈州的车队想必走的不太远,送个把人过去,不难追上。”
肖华眼角含笑,声音却带着宠溺地责斥“你再过份些?”
青衣怒道:“不舍得吗?既然不舍得,给我张休书,你我各走天涯,永不相见。”
肖华气得笑“你昨晚一走,岂能想过与我再见?”
青衣气短,却嘴硬道:“我们今天不就见着了吗?再说,我就算居于民间,如果你出个巡,游个街什么的,我总能看见的。”
肖华无语撇脸,世间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皇帝废后,无需休书。”
青衣铁青了脸,挣扎着想下地,被他牢牢抱紧,挣不出身,只得接着动嘴道:“那你宣布废后,我做什么要受这窝囊气,却由着你享受骗来的忠诚?”
彩衣气得面色紫黑,心里却有一丝窃喜,巴望着青衣激怒了肖华,令肖华一怒之下当真废了青衣。
哪知肖华泛着淡淡光泽的薄唇轻轻一碰,清清淡淡地迸出三个字“我不废。”
彩衣身子一晃,跌坐在身后圆凳上,肖华从小就纵容着青衣,这会儿当了皇帝,对青衣的纵容竟是有增无减。
青衣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他的纵容,瞪着眼道:“你不废了我,我便去城墙上向所有人宣布……”
“宣布什么?”
肖华细细端详着她的怒容,觉得她此时蛮横不讲理的模样极是可爱”
“宣布休夫。”
青衣眼底是肖华熟悉的倔强。
“你不妨试试。” 肖华咬牙切齿。
“你也不妨试试。”青衣不肯示弱地回瞪过去。
四目相对,最终肖华眉头微微一蹙,目不斜视,仍锁着她的眼,道:“送上官彩衣前往陈州。”
青衣嘴角终于微微上扬,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窝在他怀里,不再动弹,任他抱着走出坤宁宫。
彩衣望着二人离去,脸色刹白,追上两步,却被木泽拦下“姑娘,你不能走出这坤宁宫。”
到这时候,彩衣哪里还顾理上这些,推开木泽,对着肖华背影叫道:“你不守信用。”
肖华停下,并不回头,只看正攥了他一缕发束把玩的青衣,淡淡道:“你我的协约是,你替她禁足坤宁宫,直到她回来。现在,她回来了,我们协约也就结束。”
彩衣气噎,直觉青衣不会在宫里长待,但她却无法反驳肖华的话。
怔忡间,肖华已经出了院门,不见踪影。
肖华抱着青衣一直回到永宁宫,将她放上寝殿软榻。
跟在身后的巧云体贴地道:“奴婢去给娘娘备浴汤。”
青衣本没打算在宫里久留,巧云一句‘备浴汤”突然意识到什么,飞快地看向立在榻前的肖华,他眼里果然涌着一抹灼热的**。
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方才嚣张消失得无影无踪,垂眼不敢看他“你故意放我和我父亲离开,是么?”
肖华轻‘恩’了一声,唇向她耳边贴来“你怎么谢我?”
青衣转脸过去看他的眼,他贴的太近,柔如huā瓣的唇擦过他的唇,在心底擦出了一片火huā,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却笑笑道:“我阉了你做太监,如何?”
肖华怔了一下,看她的目光多了些莫名的味道。
青衣自顾道:“我将将离开,你就能弄个彩衣进宫,不知以后还会弄些什么小妖小怪的进来,我光想想就觉得不舒服,所以……”
肖华牙根抽出些冷意,猛地将她揽紧,摁在软榻上,身体压覆下去“你这么放心,不如留下来时时看着我。”
青衣心里一漾,眸子却慢慢浮上一抹落寞“我爹真的只有三年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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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皇上的小鞋
“是。”肖华不瞒她,“楚国公拒捕,服了短时间内让己功力大增的药物,伤后反噬。我在他的膳食里添加了伤药,可惜他拒食。如今错过了治疗时间,就算有仙丹也无力回转。”
青衣苦笑了笑,“所以你才放我爹离开?”
“是。”肖华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将她抱紧,“青青,我尽力了。”
青衣吸了口气,轻点了点头,伸臂抱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面颊贴着他温热的面颊,空落落的心被实实地填满。
她满足地一叹,但很快被更浓郁的不舍与落寂紧紧裹住,还不曾分别,就已经感觉到离别后的孤独。
这一夜,二人谁也不想睡,抵死的缠绵,彼此紧拥着不肯松手。
青衣手臂环着他紧实的窄腰,面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呼吸间是他欢爱后越加浓郁的白玉兰冷香。
肖华下巴紧抵着她的额头,收紧手臂,令她更深地埋在自己怀中。
谁也不肯闭眼,哪怕是黑暗中的朦胧身影也想记住。
天边远远传来一声鸡鸣。
青衣动了动,“天快亮了,我爹的酒怕是也醒了。”
肖华轻“嗯”了一声,却不动弹,他知道一动,她就将离去,他不舍得放。
他知道,或许他苦言相留,只要能安置好楚国公,她未必不会留。
硕大一个燕京哪能安置不下一个几乎如同废人的楚国公,但整整一夜,他不曾开这个口。
因为,如果将楚国公留在京城,如同屋囚,见不得光,更见得不得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没有人能过得快活,时间一长青衣看着这样的父亲,同样难以释怀。
就算她为了他,强留京中,也再难快活。
这不是他想要的。
青衣等了一夜,等他出言留她,但他终究是没开这口,她失望中又有一丝欣慰,“我要走了。
肖华又‘嗯,了一声,不但没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紧得箍痛了她。
“不许嫁小十七。”
“不许纳妃。”
二人同时开口,听见对方的话,均是一愣,相互瞪着,同时噗笑出声,一笑之后,却又都是一声叹息。
肖华在她额头亲了亲,“三年后,我去接你。”
青衣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后背贴着他的滚热的胸脯“如果三年后,你还坐着这片江山,就不必再寻我了。”
肖华眉稍微扬笑了,她终究是在意他曾说过的话。
他曾说——与她一同笑看风云。
收紧手臂,身体很贴合地紧贴着她后背曲线,能感觉到每一寸肌肤都与她紧密相亲。
四更的梆子声敲响,门外传来木泽的声音。
“皇上,要早朝了。”
青衣转身过来,将他抱了抱,“去吧。”
肖华可以任性地不去早朝但他不愿再目送青衣离去依言起
床幔落下,青衣看隔着层层纱幔看着木泽进来服侍着他收拾更
他一举一动,从容自如好象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分开,而床上的她,只是被他索要一夜,累得赖床不起的妻子。
青衣的眼慢慢湿润,突然间真的很希望,自己只是个被他宠着的妻子,任由夫君早起去忙碌,而她却只自顾自地睡觉自己的安稳沉,等一觉醒来,睁开眼,他已经重新回到床边。
肖华心里并非外面这么淡然,他不敢回头去看床上的爱人,怕看得越多,越是不舍,越是不舍,越是熬不过这三年。
他怕自己后悔放她离去。
三年,三年虽然不算长,但对他们而言绝非短日子。
他双手举起紫金冠,稳稳地束上发髻,才转身过来,深看了眼帐后朦胧身影,“你再多睡觉会儿。”
青衣‘嗯,了一声,她睁了一夜的眼,确实有些困乏。
肖华又站了片刻,转身离去,再不做半步停留。
青衣重新拥紧柔软的被子,闻着他留下的清新味道,眼一合,当真睡觉过去。
这一觉还睡得很沉。
睡梦中,只见眼前云雾缭绕,清风吹开层层烟云,一个仙娥抱着个几个月大小的婴孩,那婴孩长得如粉堆出来的,煞是漂亮可爱,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啃手指啃得正香。
青衣迷惑,正想问她是哪里来的仙子,这又是谁家的孩子,这般可爱。
那仙娥眼里浮着氤氲水气,堪堪地望定她,半晌喉间哽了一下,才道:“紫微大人怜惜小世子孤苦,让翠翠送他到凡间走一走,一来有爹娘护着,二来也算经历一些历练,日后也能承得起风雨。”
青衣心里莫名地漾了一下重看向她怀中小小婴孩。
婴孩歪着头瞧了她一阵,从口中拿出满是口水的胖胖小手,扑过来抓她的衣裳,咿咿啊啊地要她抱。
青衣看着眼前粉嫩的小人儿,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下意识地伸手去抱他,却抱了个空,惊了一下,醒了。
眼前哪里有什么仙娥,又哪里有那极招人怜爱的小小婴孩。
长呼出口气,是梦。
明知是梦,却懵懵地半晌不能回神。
忽地想起乌山里的那小兔仙叫翠翠。
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赫然想起,她与他上一世是有个孩子的,可是任她怎么想,仍是想不起与他村底为什么会闹到那样的地步,同样想不起,他们的孩子去了哪里。
又想着梦中仙娥口中的‘紫微,二字,扒拉着神仙谱,心里一‘咯噔,,难道肖华被贬后,他们的孩子被这位就连九重天的神仙,都只能看画像拜摩的北极紫微大帝收留?
心里突然生出许多怅然,极想知道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让他们弃孩儿不顾,夫妻反目。
巧云挨门边小心进来,取了柜中干净衣裳,放到床边角凳上,她服侍过青衣一段时间,知道她向来自己着衫,不喜欢别人触碰她的身
青衣伸手出帐,取了衣裳,于帐中穿妥衣衫。
巧云才上前揭起帐子,“娘娘,彩衣姑娘被送往陈州的路上了。”
青衣轻点了点头,她不知肖华该如何唱这出空城计,但她相信天下都被肖华打了下来,岂能搞不定这点小事。
巧云又道:“皇上说,娘娘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各处逛逛。”
青衣低头笑了,这只肖狐狸,当真是要把人用尽才肯罢休。
他明知她要离去,却让她在离去之前四处走走亮相,让别人以为她仍在,方便他以后唱那出空城计。
突然眼角闪过一抹狡意,他要利用她,她自然也不必客气。
这一日,青衣大摇大摆地在宫里四处逛了一圈,本该禁足坤宁宫的人,竟四处招摇,让一些反对她的臣子瞧得眼酸,但青衣悍名在外,而皇上又是惧内到极点的,他们再是看不惯,再是愤怒,也不敢当着青衣的面发作,只好写了奏折递到肖华那时,委婉地指责。
结果肖华坐在金殿上,身子一歪,长指支了额,道:“我这皇后能独自混进蛮人族,灭蛮人千人。我虽然将她禁在坤宁宫,但她呆得不耐烦了,要想出来,谁能拦得下她?”
他开口便将青衣的功绩先摆了出来,就算这些人想拿楚国公说事,但也要先看看她的功绩,不能一味的喊打喊杀。
这些人果然气短了些,但仍是不服,道:“娘娘无视皇命,是对皇上的蔑视。”
肖华叹了口气,“她从来就不曾把朕看在眼里,你叫朕如何?”
那人气得涨紫了脸,一国之君,惧内到了这地步,该有多昏庸?
突然间庆幸,这个皇后娘娘是不干涉朝政的,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然皇上在这方便固然昏庸,但在别处却完美得不可挑剔,总不能因为他惧内,就赶他下台吧?
再说他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胆。
但奏折递上去了,朝廷上许多拥护青衣的大臣都抱着手看他的笑话,他这么退了,太没脸了,强撑着道:“难道皇上就任由娘娘这般胡来?”
肖华认同道:“这样确实太不象话。”
那人一听,心里一宽,“那皇上……”
肖华扫视了一眼武将例位,“你们自荐一个,去坤宁宫看守皇后,不容她离开坤宁宫。”
武将班齐齐后退,没一个出例,看守皇后,开玩笑?
楚国公一干旧部全看着青衣,如果青衣受了委屈,他们能罢休?
先不说楚国公的旧部,就说皇后本人。
这皇后凶悍无比,真打起来,他们可不敢保证自己的脖子能在她的白绫利剑下保持完整。
万千杀场都活回来了,却死在这深宫妇人之手?
说出去,真丢死个人。
这脸,他们丢不起,也不愿丢。
再说就算真打得过,你敢打?
皇后可是皇上的心肝,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她,这黑心皇帝能不给你小鞋穿?
皇帝的小鞋,谁敢穿?
肖华望着一同后退的武班,皱了皱眉,“怎么没人自荐?”
此话一出,那些人又个个低了头,连看都不敢往上头看一眼,眼角瞄看左右,唯恐自己站出来了些,招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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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昏君
肖华长指在额头上轻轻一敲,道:“贾亮。”
贾亮脑壳一麻,只得出列,“臣在。”
肖华道:“除了凌将军,功夫最好的,也就是你了,要不你去坤宁宫守一守?”
青衣的手段贾亮是见识过的,打了个寒战,突然上前几步,跪在地上,哭道:“皇上,你饶了臣吧,臣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满周岁的……”
班列中有人闷笑,贾亮这些年就跟着肖华打仗了,媳妇都没着落,有个屁的下头。
贾亮俊脸一红,却仍哭道:“下有未满周岁的侄儿······”
朝堂中笑声四起,有人取笑道:“你侄儿父母双全,又不用你奶,关你屁事。”
贾亮回头怒瞪那人,“我好歹还有个老母,你老母都没了,寡人一个,论功夫,你未必就差得过我,要不你去坤宁宫。”
那人一听,即时哑了,悻悻地偷瞟了上头肖华一眼,身子后缩,巴不得能隐了形去。
朝堂中的严肃气氛一扫而空。
负责纲纪的督官急了,跳出来嚷道:“肃静,严静。”
上头肖华握拳咳了一声。
文武朝臣这才醒悟过来,现在还在早朝。
肖华装模作样地道:“不过是让你去坤宁宫守一阵,又不是要推你上午门问斩,你做什么把老母侄儿都哭了出来?”
这话一出,下头的人又有些忍笑不住。
贾亮急了,道:“娘娘的凤雪绫加个赤水剑臣打不过,也不敢打。臣的两个兄长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万一娘娘失手,把臣杀了,谁给臣的老母送终?”
此言一出,所有武臣,脸上均是一变,贾家三子,都是肖华身边的人这些年的苦战,贾家三子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个贾亮。
同为杀场上下来的人,谁不惺惺相惜?
肖华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他虽然给了贾亮高官,但一个官位,如何能换得回来他两个哥哥的性命。
他并非真要贾亮去坤宁宫,虽然就算去了,青衣也不会伤了贾亮,他叫贾亮出列就是因为贾亮背着兄弟三人的功绩,任谁也无法对他指指点点。
那些刚才还叫嚣的文臣,脸色土灰,他们站在这里动动嘴皮,同在杀场上浴血过来的战士相比,实在太暗无光彩。
肖华令贾亮归列。
望向上奏的那人,为难道:“要不爱卿前去镇守坤宁宫,爱卿口舌生花,苦口婆心地规劝,说不定能让皇后一辈子安分守己地呆在坤宁宫。”
那人呆了。
靠嘴皮子把人软禁深宫还得一辈子?
一辈子呆在坤宁宫规劝皇后,那他这一辈子岂不等于也被囚禁坤宁宫?
再说,能靠他一张嘴把一个人说来心甘情愿长囚深宫?
真是天方夜潭。
武班中有人‘噗嗤,一笑,轻捣了捣身边人,低声道:“我们来打个赌,这老儿的舌头在第几天上被青衣娘娘割下来。”
这些人是随肖华出生入死的,与肖华平日也是唱双簧惯的,这时也看出肖华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就乘面掺和一把。
那人偏头道:“我赌一天。”另有人耳尖听见,也压低声音赶着道:“我赌一个时辰。”
督官重咳了一声那几人立刻收声。
上奏的那人吓得老脸刷白下意识地开始觉得舌头根发麻,悔得肠子都青了一个劲地给旁边文班中关系好的人使眼色求助。
但这时候,谁看不出来皇上的心思?
哪敢出来触这霉头。
有平时与那人穿一条裤子的被递眼色,递得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出来道:“启禀皇上,其实叛贼巳除,娘娘虽然是上官家的人,但是终究与叛贼无关,娘娘在坤宁宫闷了,偶尔出来散散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强行囚之,只会令皇上夫妻二人离心,皇上夫妻离心,自然难快活,不快活,也就有损龙体。他事事小,皇上龙体是事大。李大人虽然为人正直,却过于迂腐。臣认为,李大人所上的奏折,皇上不必理会。”
众人都知道皇上护短,忙跟着附和。
先头那人虽然被骂迂腐,但他正寻着梯子下滑,哪敢反驳,只得埋头闭嘴。
肖华自然也就依着绝大多数的人‘意见,,无视了那奏折,依着‘众臣之意,,对青衣外出之事,睁只眼,闭只眼。
以后就算有人去坤宁宫窥视,也可以说是青衣呆得不耐烦了,溜出去散心去了。
下了朝,肖华回到永宁宫,青衣果然已经不在。
他坐在床边,手抚过青衣睡过的地方,早没了她的体温,但他却仿佛能闻到她留下的幽幽体香,忽然间象是看见她躺在那里,虚抬着眼,似笑非地睨着他,道:“肖狐狸,你能再无耻些么?”
肖华笑了,仲手去抚她凝着媚色的眼角,手指眼看要抚上她,面前的玉人却肖失得无影无踪。
肖华嘴角的笑凝住,慢慢化成一抹无奈。
抬头望向窗外随风飘进窗栏的花瓣。
三年······
我就再放你三年……
三年后,我绝不再让……
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再让·…
“一赔十,开了,快开了。”丹红红袖翻飞,手中骰盅摇得人眼花。
她抬头起来,对上场外一双笑盈盈望着她的眼,怔了一下,将骰盅落下,交给副手,耳语了几声,下台而去。
小十七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后出了赌坊。
丹红一直走到一株芙蓉树下,才停了下来,回头看见自己心爱的弟弟。
仍是那样爽朗的眉眼,吊儿郎当的调调,但眉间不经意地蹙起,却多了几分成熟的稳沉。
心中微叹,需要她护在臂弯下的弟弟真的长大了。
小十七望着花树下的红色艳影,揉了揉鼻子,笑着上前,“随我回姜国。”
丹红愕然。
小十七握了姐姐的手,姐姐的手被骰盅磨得粗糙了不少,“皇爷爷说了,不再计较过去,我们可以一起回姜国,再不分开。”
丹红妩媚的大眼睛,渐渐湿润,她虽然习惯了被世人遗弃,但被人接纳的一瞬,欢悦中涌上一股难言的心酸。
小十七手指抚去姐姐眼角泪意,“我以后再不会让姐姐受委屈。”
丹红角化开笑意,轻嘘了口气,“我的丹心长大了。”
小十七有些难为情地笑笑,“走吧。”
丹红摇了摇头,“我不会离开。”
小十七眼里的笑裂开条缝隙,过了一会儿,才道:“因为夜?”
他在青衣所说的过去中,能感觉到姐姐一颗心搁在了夜的身上。
丹红垂下眼,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我习惯了这里。”
小十七将姐姐的手攥紧,“他的心未必在姐姐身上,放手吧。”
丹红抬对笑看向他,“青衣的心也不在你身上,你为何不放手。”
她当然知道,夜的心不在她身上,但如果有朝一日,他坐上皇位,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只有在这里,能有机会远远地望见他。
小十七语塞,半晌才道:“她和夜不同,她是女人,女人再强,终究是要男人来保护,而夜是男人……他有很多事要去做,心不一定要放在女人身上。姐姐这么远远看着他,为何不走近他,成为可以助他撑起半边天的女人?”他能感觉到肖华虽然称帝,但他能肯定,肖华在等,等夜回归,这天下最终会是夜的。
丹红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脸白了下去。
小十七凝视着姐姐的脸,接着道:“姜国公主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
丹红的脸渐渐转红,眼里涌上一抹渴望,但最终又再白了下去,“我配不上他。”
小十七将姐姐的手攥得更紧,“如果真心相待,何来配不配得上一说?”
丹红轻摇了摇头,她了解夜,夜确实需要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但助过他的人,他会同样的回报于你,但回报不会是感情,他不会利用女人的感情来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是真男人。
从小十七手中抽出手,为弟弟理顺额角被风吹乱的发丝,“丹心,一定要做个好皇帝。”
小十七心里一沉,“姐姐不随我回去?”
丹红微微一笑,“我只做那人的知己,他闷了的时候,可以来我这儿喝上一杯。他还念着我这里的好酒,就够了。”
“可是······”小十七捉住丹红的手,“为什么不争取更多些?”
丹红神色温柔,“正因为我这没这心,他才不会对我设防,累了的时候,才会来我这里。如果我有了这心,他反而会对我离了心,不再来了。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成为帝君,送到他床榻上的朝臣之女比比皆是,那些女人都是助他成事的棋子,所以,能肋他成事的女人很多,但能成为他知己的女人唯我一个。”
小十七懵懵地辞了丹红,满脑子都是丹红的那句话,“能成他知己的女人唯我一个……”
他目视远方,眉心微锁,他与青衣之间,一个眼神,就能通神,无论何时都能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无缝。
能成为她的知己的人,天地间,是否也只得他一人?
然而,他不情愿只做她的知己。
249 狡兔
木泽匆匆奔进书房,跑得太急,额头上已经见了汗,见凌云也在书房,忙知趣地退在一边,但神色间的焦急之色难掩。
肖华转脸过来,“什么事?”
木泽埋着头睨了凌云一眼,凌云起身,“臣先告退。”等肖华点头,退了出去。
肖华示意木泽上前,“是青衣出了事?”
木泽道:“娘娘有没有出事,奴才不知道,只知道刚才影子来报,说娘娘和楚国公没同丹心太子一起出城。”
肖华怔了一下,“怎么回事?”
木泽道:“影子跟踪娘娘,发现娘娘进了一家女子沐馆,不便跟太近,哪知一等就两个时辰,影子觉得不对劲,前去询问,才发现娘娘早已经离去,不知所踪。影子忙赶回丹心太子的住处,结果发现娘娘给丹心太子留了一封信,带着楚国公已经离去。”
“这么说,丹心也不知道她离开?”肖华天塌下来,也难动容的面庞终于出现裂痕。
“影子发现那封信的时候,恰好丹心太子回来,影子不知丹心太子是否知道娘娘的下落,就跟了去,结果……结果发现丹心太子和他一样无知……影子正纠集人马在京里做地毯式地搜查。”木泽心里开始皱巴,这个娘娘还真不是个安份的,又闹了这么一出失踪出来,皇上还不把整个地皮给揭过来?
肖华心想,青衣有意摆脱影子,又岂能让他再搜出来,影子还是小看了青衣,修长的手指在敲上轻轻一敲,“让凌风即刻来见我。”
木泽吃了一惊,“皇上认为娘娘已经出宫?”
肖华望向窗外远方,她终究是要飞出他的掌控,“不但出了宫。而且只怕已经走远。”
木泽怔了一下,不相信道:“凌将军看守的城门,连只蚊子都难飞出去,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
肖华摊开白纸,提笔写了个‘狡’字,“叫你去传,你去传就是。哪来这许多的话?”
木泽满腹迷惑,不敢再问,小跑着去了,向外头传话道:“皇上有旨,传凌风凌半军即刻入宫觐见。”
话传下去,不过两盏茶功,凌风就风风火火地跑来,木泽诧异,上前接着凌风,把他瞅了一眼。又一眼。
凌风回头瞪他,“老子脸上长了花?”
木泽迷惑问道:“凌将军学会了什么仙术不成?从城门到宫里只消两盏茶功夫。”
凌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和皇上心有灵犀,知道皇上想我了,所以提前到宫外侯着,成不?”
木泽当然不信他的鬼话,小声嘀咕,“凌将军不好好看着城门,到处闲逛。也不怕走丢了不能走丢的人。”
说起守城,凌风就憋屈,居然要他堂堂大将军去守城。黑了脸,骂道:“关你屁事。”
木泽见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不再跟他斗嘴,向里唱道:“凌将军到。”
肖华声音透着些冷,“进来。”
凌风打了个哆嗦,木泽好心低声提醒道:“皇上心情不太好。”
凌风一颗心抖了抖,硬着头皮进去,见着肖华,竟扯了喉咙就开始哭,“皇上饶命。”
木泽怔了,他这是唱哪出?
肖华哭笑不得,揉了刚写的‘狡’字,又再写了一个‘狡’字。
凌风瞅了桌上的‘狡’字,反而不敢哭了,咳了一声,悻悻地道:“那丫头……咳,娘娘出城了。”
肖华似笑非笑地抬眼,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放她走的?”
木泽目瞪口呆地望着凌风,他怎么敢放娘娘出城?
凌风斜睨了木泽一眼,“确实是我放的,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啊,她可是拿着盖有玉玺大印的御旨。”
木泽飞快地看了肖华桌上大印一眼,突然明白皇上写的这个‘狡’字是什么意思,娘娘分明就是只狡兔嘛。
肖华淡道:“只是御旨?”
凌风开始绞手指,“还有……”
***
一辆马车在远离燕京的官道上飞驰,坐在车辕上驾驭马车的是一个相貌极秀丽甜美的少年。
车帘揭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眼前少年朦胧的身影,暗叹了口气,“青衣,其实我可留在京里,我的眼睛就快看不见了,是不是屋囚都没有关系。”
少年回头笑了笑,“爹,是另外有更重要的原因,我必须离开。”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带着父亲出逃的青衣。
楚国公迷惑问道:“什么原因。”
青衣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只是扬声‘驾’了一声,赶得马几乎飞了起来。
她从宫里出来,满脑子都是那个梦,又想到最近身子的一些不适,就去寻了个大夫,结果得知,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那一刹,青衣被一种难言的幸福完全裹,他们有孩子了,有了孩子,他们之间就有了再不能分割的血脉之亲。
但这样一来,她与他真的是再不能割舍。
青衣从医馆出来,望向皇宫的方向,扬眉笑了,不能割舍,就不割舍吧。
不过,她不愿自己孩子生活在人吃人的宫廷斗争之中。
手轻覆上小腹,望着前方,心道:“你想要孩子,就遵守你的诺言,与我笑看风云,而不是弄手风云。如果你做不到,你今生今世都别想再看见我们的孩子。”
提着给父亲抓的药,从医馆出来,便发现了隐在暗处的影子。
她眼角露出一抹狡意,在集市逛了一圈,进成衣店,买了套女子的里衣,便进了不远处的女子浴场。
影子看见她买里衣,哪里会想到其他,为了避闲,远远地蹲着,要知道那可是皇上的女人,如果被传出什么闲言,他可承担不起。
青衣给了些银子侍女。从后门离开,如愿地摆脱影子,然后去寻到凌风。
用事先备好的假手令,向凌风讨要出城令牌和马车,与假手令同时递出的还有几根黑猪毛。
凌风一看那几根黑猪毛,就乱了心神,再说那大印是真的,而且皇上本有意放青衣离开。至于是和丹心一起离开,还是单独离开,在他看来,都是一样。
唯恐她伤了嗜嗜,赶紧取出出城令牌,给了辆马车给她,只求能尽快把这个瘟神送走。
青衣一走,他紧赶慢赶地去看嗜嗜,结果发现嗜嗜正好好在趴在猪窝里睡觉,而伺养嗜嗜的人说不见有人来过。
他虽然知道以青衣的身手。要避开伺养人的耳目,进来拨几根猪毛太过容易。但仍忍不住拿出青衣给他猪出来查看,结果发现,那几根猪毛分明比嗜嗜的毛长了半寸有多,暗觉不妙,忙翻了那张手信出来查看。
这一看顿凌乱了,大印是真,可是那印分明印反了嘛……
急巴巴地派人去几个城门问话。得回消息,青衣已经出城……
凌风傻了眼,知道这回出大事了。灵机一动,先赶进宫去请罪,刚到宫门口,就听见传他入宫……
青衣坐在马车上得意地笑,大印当然是真的,她宿在永宁宫,他的书房就有大印,盖个印哪能是什么难事?
至于猪毛……
青衣嘿嘿一笑,不过是在人家栓在门口吃食的黑猪身上顺手拨的几根。
凌风那笨蛋看见黑猪毛就慌了神,见那大印是真的,便什么都给了她,只恨不得亲自把她丢出城去。
***
三日后,凌风耷拉着头立在肖华面前,象做错事的孩子。
肖华坐在桌后,揉着涨痛的额头。
在得知青衣独自跑了,他不曾慌乱。
他知道青衣想飞,但他相信,任她怎么飞,最终都会有一根线攥在自己手中。
然接二连三传回来的消息,竟让她渐渐地脱离了他的视线。
凌风给她的马车被寻到了,马和车被分了家。
先寻到的是车。
说起这车,凌风便觉得自己周身都是大粪的味道。
原来,收粪的粪夫赶车出门,那车用了多年,修修补补,终于散架罢了工。
青衣路过瞧见,好心将车卸下来,‘借’给了粪夫,让他用完了,还给守城门的凌风。
粪夫哪知道凌风是谁,以为是守城的一个小兵,也就心安理得地用了那车,等他送车回去时。
为了将功赎罪的凌风一听有人寻他还车,二话不出跑了去,结果粪夫看见斗大的一个将军傻了,而他也被那车上的大粪熏得险些昏过去。
对着粪夫,凌大将军还不能怒,强装着笑接下满是屎尿的车,细细向粪夫打听青衣的去向。
被熏了一回,好歹有些青衣的消息,也算松了口气。
车回来了,还有马在,他们的军马都是有记号的,丢不了。
结果第二天,马也找到了,在道边一个小茶水铺里找到的。
青衣居然为了两碗茶水,把马抵给了茶水铺的老翁。
一匹上好的军马啊。
凌风花了五百两银子从老翁手中买回那匹马……
线索从此断去。
凌风心虚地瞄了瞄几日不见笑容的肖华,道:“既然娘娘在茶水铺出现过,那么在附近总该有些线索。”
250 管闲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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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华苦笑,那是青衣放出的烟雾弹,他早派人查过,将马抵给茶水铺老翁的姑娘,根本不是青衣,而是青衣花钱请的人,兜兜转转还是经过了几道手,她这是有心避他。
如今他在明,她在暗,惯于潜伏的她哪里这么好寻?
“罢了,陪我下盘棋。”
凌风松了口气,大步走到桌前坐下,他虽是武人,但终究是世家,琴棋书画样样都学过些,琴和画学了跟没学差不多,一手字写的也算不错,至于棋却是他喜欢的,和凌云一样能下得一手好棋。
木泽麻利地摆上棋盘。
驿站的大篷马车里坐着八九个乘客,青衣和父亲坐在车厢一侧,角落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子。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甜美,却又带了些俏皮,她旁边女子二十岁出头,腹部微微隆起,似已有身孕。
青衣自己有了身孕,对身孕的女子也就不自觉得多看了两眼。
那年长女子察觉青衣的目光,回看过来,神色间却颇有不悦。
青衣不愿多事,微微一笑,便看去别处。
年长女子却仍不甘地狠狠瞪了青衣一眼,才转开头去。
她身边的年轻姑娘歉意地向青衣笑笑。
青衣对那姑娘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路途极为无聊,青衣正昏昏欲睡突然间听见外头一阵叫喊声,马车被逼停下。
青衣心头顿时一紧,将离京后的种种行径细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并无差错,肖华不该发现她和父亲的行踪,揭开车帘,向外望
却见二十几个游民打扮的壮年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拦在马车前。
领头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皮肤黝黑,颇为英俊的男子。
车把式警惕地看着来人正要开口。
那男子已经抢先道:“我只是来寻个人,不伤及无辜。”
青衣察觉到对面的年长女子听见那声音,肩膀蓦地绷紧,她身边的年轻少女柳眉一扬,眼里闪过一丝怒意。
车帘被人揭开,男子直接望向坐在车厢角落在少女身上,眉扬了扬,“阿依妹子,叫我好找。”
青衣第一眼看见这两个女子,就觉得她们不似中原人果然·····.
叫阿依的少女竖了眉稍,冷哼了一声,“黑鹰,你还敢追来,你可知道等我哥哥知道了你做下的事,定会剥了你的皮。”
黑鹰对少女的威胁不以为然,笑着道:“只要我娶了阿依妹子,雪狼自然不会舍得杀了他的妹夫。”
阿依一张俏脸气得通红,“谁要嫁你,我劝你最好赶紧逃得远远地免得我哥哥的人到了,你可真死无全尸了。”
黑鹰哈哈大笑,张狂道:“只要阿依跟我走了雪狼自然不能把我怎么样。”他说完,扫视了一眼车中乘客,轻慢道:“阿依妹子,我不想动粗,伤及无辜,你还下车吧。”
青衣察觉到年长女子一双眼一直停留在黑鹰的身上,不曾离开,眼里是一种隐忍的怒意。
阿依为难地看了看四围乘客车里人有老有少略为犹豫,终于道:“好你不要伤害他们,我随你下车。不过我要按规矩办事只要我能打败你,你就不能再为难我。”
黑鹰嘴角微勾,浮上一抹得意笑意,让出车门。
阿依看了身边女子一眼,跃下马车。
女子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下去。
青衣心里暗赞,这小姑娘倒是个性情中人。
车把式慌不跌地要赶车走人。
青衣弯身出了车厢,在车把式马鞭上轻轻一按,“等那姑娘败了再走。”
车把式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道传来,竟让他握不住马鞭。
他长年在外奔跑,是有见识的人,知道遇上了高手,但面前姑娘怎么看也不过二十岁,他无法相信这姑娘能有多大的本事。
怀疑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
青衣塞了一小块银子在他手中,“就等一会儿。”
车把式摊开手,那银子上有一个清晰的手指印,惊得脸色发白,哪里还有怀疑。
这姑娘能一下将银子捏出个手印,自然能把他的老骨头给捏碎,哪里敢反抗,从善如流地将马车赶到路边。
阿依感激地向青衣投来一瞥,其实她根本没有胜算,只不过勉力一搏。
取出长鞭猛地向黑鹰卷去,黑鹰身子微后一折,轻轻松松地避开卷来的一鞭。
阿依抢招失手,不敢再冒然出手,收鞭回来,凝重地紧盯着对方。
黑鹰笑嘻嘻地一扬马鞭,马鞭在空中爆出凌厉地一声脆响,他收鞭回来,翻身下马。
青衣抱着手臂依在车辕上,仅凭着这一招,青衣就知道阿依差黑鹰太远,根本没有比头。
一直没有出声的女子突然扑上前,抓住黑鹰手中鞭子,哭道:“我随你走,你放阿依回去吧。”
青衣有些意外,难道自己看走了眼,这女子也是个性情中人?
黑鹰鄙视地瞥了女子一眼,“我对黑狼的女人没兴趣。”一抖手中鞭子,女子站立不住,摔跌出去。
“骨打。”阿依忙抢上扶住,怒道:“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黑鹰听了这话,丝毫不为所动,“她乘我喝酒勾引我,害我因此要被雪狼所恨,我看在雪狼的面子上,才没一刀杀了她,还要我对她怜惜不成?”
名叫骨打的女子的脸瞬间白了下去。
青衣‘咦,了一声,难道又是一个痴心女遇上无情郎?
她这身‘咦,引来黑鹰的目光,但她头上戴着的斗笠压得很低,低得看不见她的容貌,但觉她裹在一身黑衣里,身子单薄得厉害,然她闲闲地靠在那里,却将周围景致压得没了颜色。
他是塞外的人,本不喜欢太瘦弱的女子,却也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她几眼。
青衣本以为阿依和骨打会被黑鹰的话气得脸青,不料骨打却垂下了眼睑,而阿依虽恼,却没反驳,只是站起身,道:“动手吧。”
黑鹰一抖长鞭,“阿依,你败了可得乖乖跟我走,不许再玩花样。”
阿依咬了咬牙,道:“那当然。”
黑鹰正要出手,却听旁边那可人儿发出一声轻蔑低笑,不由地向青衣看去,“你笑什么?”
251 管闲事(二)
青衣微偏了头,闲懒地睨着他,轻蔑道:“听说塞外的男子如虎如豹,勇猛豪迈,个个称得上是英雄男儿,怎么今日一见,却是欺软怕硬,只敢欺负弱小女子的软柿子。看来当真是耳闻为虚,眼见为实。”
他们部落是可以用武力强对方为妻为夫的,只要对方同意接受挑战,那么胜的一方就可以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妻子或者丈夫。
黑鹰耍了一些手段,强迫阿依向他提出挑战,虽然不算坏了规矩,但也多少有些失德的。
他在游牧部落里也算是一个人物,功夫了得,又是个事事强势霸道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鄙视。
加上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不光明磊落,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但碍着对方是个年轻姑娘,强压着怒气,道:“姑娘,不要胡说八道,我黑鹰几时欺负怕硬?”
青衣道:“你明知阿依打不过你,却迫她向你挑战,你真受得心安理得吗?”
黑鹰微黑的面颊红了一红,哼了一声,“照规矩,她可以请人代她打一场,如果我败了,自然离开。”他说着,望向车厢,手中马鞭挑衅地一指,“你们可有人来代她打这一场?”
车厢里老的老,少的少,还有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阿依根本没指望能有人来帮她。
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希望来接她的人能及时赶到。
黑鹰胜算在握,根本不把这些人看在眼里慢慢踱到车厢前,手中马鞭指着车厢内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嚣张道:“你?你来?”
那人一身小商贩的打扮,看了眼伸到鼻子下的马鞭,吓得脸色微白,向后缩了缩身子,拼命摇头。
黑鹰又指向另一人,“你?”
那人情不自禁地往后一缩。
阿依脸色红了白,白了黑眼看黑鹰的鞭子又要指向别人,她实在不忍心看那些无辜的人被黑鹰侮辱,大声道:“黑鹰,你不要再玩了,我跟你打。”
黑鹰笑着要转身,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我代那姑娘和你打一场。”
楚国公慢慢起身。
黑鹰回头看去,见是一个仅起个身,就累得喘气,象是一推就能散架的老头骨而且他两眼无神,好象是个瞎子。
这样的人跟他打,简直笑话。
斜抽一边嘴角,“老头,别逞英雄,好好呆着还能活几年,这一打,没准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楚国公虽然废了功夫,却终究是心高气傲的人,看不得人这般嚣张冷哼了一声,“小伙子,话别说得太早。”
黑鹰虽然蛮横霸道但自持是有身份,有本事的人,跟一个糟老头动手,有失身份,但被楚国公一激,却哪里忍得下,冷哼一声,道:“老头这话可是你说的万一我失手伤你,你可别怨我。”
楚国公又有了与人争强的意思让青衣很开心,父亲肯争说明他的心又再活过来了,‘嗤,地一声笑,“打打小鱼小虾,哪需要劳动您老人家。阿依妹子,这家伙我帮你收拾了。”
方才在车上时,青衣的斗笠没压这么低,阿依是看过青衣相貌的,看模样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那么小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
能打得过黑鹰的只有自己哥哥雪狼,而且黑鹰下手狠辣,他想得她,自然不会下重手伤她,但对别人就未必了。
她见过黑鹰动手,凡事挑战黑鹰的人,不死即伤,赶紧摇头道:“谢谢姑娘的好意,但你打不过他的。”她不是怕青衣输,是不愿无辜的人被自己所累受伤。
青衣笑笑道,“都没打,妹子怎么知道我打不过?打过方知,借妹子的鞭子一用。”
黑鹰一双眼在青衣身上溜达,忽地挑了眉道:“姑娘既然要向我挑战,那么就得依我们的规矩。”
“什么规矩?”青衣根本不愿理会他们的什么狗屁规矩,打了就打了,但人家开了口,也就顺口问一句。
“如果姑娘输了,就是我黑鹰的人,以后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妾。”
“如果你输了呢?”
黑鹰压根就没认为自己会输,见问,不禁觉得好笑,“那黑鹰就是姑娘的人。”
青衣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的夫君必是人中龙凤,就你这模样怎么做得了我的夫君?”
楚国公神色微微一黯,他与肖华为敌,输得心服口服。
不得不承认青衣的夫君确实是人中龙凤。
黑鹰自持一表人才,又有身好功夫,被青衣赤裸裸地轻视,不由地勃然大怒,暗下决心,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丫头给收了,沉着脸道:“姑娘口气未必太大了些。”
青衣淡道:“先不说我口气大不大,光说你这规矩太过不要脸,打赢打输,都是你占便宜。”黑鹰哼道:“可以为夫,当然也可以为奴。不过姑娘想黑鹰为奴,那是痴心妄想。”
青衣哂然一笑,站直身,慢慢走到阿依身边,拿了她手中鞭子,“是不是痴心妄想,打过就知。”
阿依仍想拦,青衣已经一鞭子出手,打架嘛,打赢就是本事,她才不学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守什么礼节。
黑鹰没料到她说出手,鞭子就已经到了面前,来势又急又狠,唬得急忙闪避,但那鞭子却象活的一样,尾随而来,脸上火辣辣地一痛,已经被鞭尾狠狠地抽了一记。
没等他出手,鞭尾又直接下落,在他胸口处又是一鞭,衣裳连带着皮肉一同裂开,鲜血瞬间染红长鞭。
黑鹰大惊失色,往一侧急滚闪避,那鞭子却凭空调头,向他卷追过来,他从来不曾见过如此灵活的鞭子,任他怎么躲,都躲不开来,心惊之下,只得伸手来抓鞭尾。
如果抓住鞭尾,就能把她拽过来,远攻他奈何不了她,但近搏,他自认少有对手。
他如愿地将鞭尾抓住,正暗暗欢喜,那鞭子忽地一抖,竟从他指间滑出,紧接着落下,又快又狠,顿时将他的虎口抽裂,血肉模糊,痛得他浑身一抽搐。
如果对方再这么来一下,他这只手只怕就此废了。
那鞭子没有接着抽下,反而回到青衣手中。
青衣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你输了。”
整个过程黑鹰连手都没还上一招,他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他却不知,青衣手中只是一条寻常的长鞭,如果换成她的凤雪绫,他这时早没了半条命,又急又怒,瞪向青衣:“你偷袭。”
青衣不以为然地道:“都说开打这许久了,也算得偷袭?手快些罢了。难道说,你要去杀人,还要对人家先喊一声,我要杀你了,等对方拿刀子向你砍过来了,再动手?”
黑鹰语塞,但这般打法,实在太过憋屈,“你不服。”
青衣‘哦,了一声,“不服吗?那再来。这回你就让你一回,让你先动手,如何?”
要一个女人让,是件很丢脸的事,但刚才虽然青衣是先下手,让他避无所避,就凭这一点,就可以知道,这小姑娘绝对是不能让人小看。
不敢逞强,翻身跃起,扯动身上鞭伤,痛得他抽了一口冷气,拨了刀向青衣劈来。
青衣站着不动,眼看黑鹰的刀要劈上她的面门,黑鹰要收手已经来不及,开始后悔,不该高看了这小姑娘,现在一好端端地一个姑娘要被劈死在刀下。
突然眼前一花,眼前失了青衣的身影,接着见鞭影一闪,虎口剧痛,长刀脱手而出。
黑鹰脸色大变,赤手向青衣攻来,但他快,青衣比他更快,喉咙一紧,竟被鞭子牢牢卷住,呼吸顿时困难。
两招之间已经分出胜负,黑鹰知道自己相差太远,不敢再乱动,否则对方只要一用力,就能勒脆他的喉骨。
青衣笑笑:“你又输了。”
黑鹰平时虽然嚣张,却是个说一不二的,这回彻底地服了输,“不错,我输了,以后我就是姑娘的奴隶。”
青衣手推了推帽沿,露出一张秀雅绝伦的笑脸。
黑鹰看着那张清纯脱俗脸,呆了,他不敢相信出手如此狠辣的姑娘,竟长成这般模样,又只得十六七岁。
也难怪她敢说,她的夫君必是人中龙凤。
青衣手一抖,鞭子离了黑鹰脖子,“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奴隶,以后不要再为难阿依。”
说完将手中鞭子抛回给怔在那里,还不能回神的阿依。
黑鹰不直接回答,向青衣行了一礼,递上一个竹筒,“黑鹰永远是姑娘的奴,即便是姑娘不要黑鹰在身边服侍,但有什么需要,只要叫人传个信,黑鹰一定尽快赶到。”
青衣不需要什么奴隶,但见黑鹰目光炙炙,大有不收下竹筒就有看不起他的模样,也就接过,见竹筒上刻着一个三角形的记号。
黑鹰见青衣接下竹筒,改了称呼,道:“主人只要看见这记号,就是我们的分坛,主人只需用取出竹筒里的信物交给他们,他们自然会联系上我。”
青衣睨了黑鹰两眼,这小子刚才张狂得很,倒是个直性子的,笑着道:“好,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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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捡来的奴隶
黑鹰遥看了阿依一眼,翻身上马,带着属下离去。
阿依飞跑过来,拉了青衣的手,“谢谢你。”
青衣笑笑,返身上了车,扶父亲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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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也扶了骨打上车,满心欢喜地坐在青衣身边,“你救了我,要我怎么谢你?”
青衣道:“我不过是手痒想打架,恰好看黑鹰不顺眼,就打他过过手瘾,不是有心救你,你不必谢我。”
阿依不在意青衣的故意疏远,仍亲密地道:“你虽然叫我妹子,但我看得出来,你比我还小,我十八了,你呢?”
青衣摸了摸脸,“面相小点而已。”
她对阿依有恩,阿依见她执意不肯认小,却也不肯叫青衣姐姐,问道:“我叫阿依,她叫骨打,是我们部落长老的女儿,你叫什么?”
青衣道:“十一。”
楚国公见她竟用回在蛇国时做死士的名字,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一个字。
阿依却开心道:“那我就叫你十一。”
接下来,也不管青衣愿不愿听,跟只黄莺一样,嘁嘁喳喳说个没完。
青衣喜静,但瞧着她纯真的模样也不觉得厌烦,一路上反而没那么无聊。
从阿依口中,青衣知道她是一个游牧部落族长的女儿,他父亲老了,现在由他的哥哥雪狼领导部落。
而黑鹰是另一个部落的族长,他们两个部落住在一片草原上,彼此有自己的地盘,平时互不侵犯。
但前不久一场天火把他们的草原烧了个精光。
他们的马儿羊儿没草可吃就会饿死,所以他们只能迁居。
可是往南的地方都有人游民住着。
黑鹰希望他们两家联合起来把那些游民赶走。
她哥哥雪狼不同意,说自己族人要生存,但人家的族人同样需要生存。
黑鹰认为哥哥是懦夫,自己带了人马去驱赶那些游民,结果那些游民受燕国和姜国保护着。黑鹰不但没有赶走他们,反而被燕军打得落荒而逃。
哥哥很佩服燕皇,便带了她和骨打前往燕京,向燕皇讨要一片草原安居。
那燕皇是极好的,得知他们的草原被天火烧尽,但将北边那片无人的草原划给了他们。
她哥哥赶着去把消息告诉族人,以便让族人尽快移居向那片草原,而骨打怀了孩子。不能骑马快行,她只好陪着骨打坐驿站的马车,等哥哥安置好了族人,前来接她们。
阿依介绍完自己,又问青衣,“十一是要去哪里?”
青衣听她夸肖华,心里暗暗欢喜。
望向窗外,看向远方,“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走到哪儿。算哪儿。”
阿依听了,忙位住青衣。“既然你没地方可去,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草原,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一定有你和伯伯的一口吃的。”
一直没出声的骨打悄悄拉了拉阿依。
阿依会意,瞪眼道:“十一是我的恩人,我哥哥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希望十一与我们一起生活。用我们最好的牛羊来报答她。”
骨打飞快地看了青衣一眼,神色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反对的话。却没说出口。
就在这时,马车又再停下,外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青衣皱眉,“难道是黑鹰言而无信,又转了回来?”
阿依摇头道:“黑鹰虽然霸道,但答应的事,从来不会食言,不会是黑鹰。”伸头出窗外,向前往过,望了一会儿,突然高兴地叫道:“是哥哥来了。”
骨打脸色瞬间发白,头垂了下去,青衣看见她放在身侧的手,攥皱了身侧衣角。
眨眼间,马车便被十几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壮汉转住,车把式之前被黑鹰吓了一回,现在见又来了一批人,吓得直哆嗦,后悔没选好时辰上路。
阿依跃下马车。
来人带头的一个年轻男子看见阿依,跃下马背,接住扑进他怀中的阿依。
青衣听见阿依叫来人阿狼哥哥,知道来人就是阿依的哥哥雪狼。
阿依抱着雪狼的胳膊,三言两语地把遇上黑鹰,黑鹰抢亲,青衣出手相救,打跑黑鹰的事说了一遍。
雪狼听见,放开妹妹,踏步上车。
他长得极高,而车厢又矮,不能容他站直身子,他单膝着地,半跪着向青衣行了个大礼,“谢谢十一姑娘救了我的妹妹。”
青衣虽然戏说是手痒才出手教训黑鹰,但人家行了大礼,她也不好生硬,回礼道:“雪狼族长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雪狼抬头,朝青衣一笑。
他一头不算长的发,用麻布随意地束成一个马尾,厚密的留海碎碎地半掩着浓黑的眉毛,露出一双有神的大眼,鼻挺口阔,虽然不似中土男子那般俊秀,却另有一番爽朗豪迈之气。
“阿依说十一姑娘暂时无处可去,何不与我们同去,我们有最好的马匹,最肥的牛羊,还有最团结的兄弟,可以生活得很好,也不会受人欺负。”
青衣从来没怕过被欺负,一来确实一时间,不知去哪里安身,二来也挺喜欢这些人的直爽性子,道:“我这个人好动,在一个地方住不久。”
雪狼笑道:“十一姑娘愿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不耐烦与我们一起了,我们会送姑娘离去,等姑娘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们随时欢迎。”
这性子,青衣喜欢,看向父亲,“爹爹,你认为呢?”
楚国公已经知道青衣有了身孕,实在不便一种劳累奔波,道:“那我们就去打扰族长一阵子,但老夫有一个条件。”
雪狼忙问道:“什么条件?”
楚国公道:“我女儿救阿依的事,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青衣会心地笑了,父亲是想与人平等地共处,而不想凭着对人家的那点恩情,便将自己当作神一般接受人家的贡奉。
雪狼道:“那怎么成,十一姑娘对我们的恩情,一定要让所有的族人知道,你们父女二人应该得到所有族人的尊敬和拜恩。”
楚国公道:“我们父女二人。只想寻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如果照着族长所说,我们就难有安静的生活。”
雪狼虽然没见过青衣的功夫,但对黑鹰的本事却是再了解不过,青衣可以两招之内打败黑鹰,那身功夫厉害得不可思议,有这样好本事的人。想寻个地方隐居下来,一定有他们的原因。
应道:“狼遵照老人家人的吩咐。”
楚国公满意点头。
雪狼见他们答应,开心地下车,从头到尾不曾看骨打一眼。
青衣不由地看了骨打一眼,见骨打脸色越加惨白无色。
骨打对上青衣的眼,不悦地别开脸。
阿依开开心心地上来助青衣扶楚国公下车。
雪狼来接阿依和骨打,本来只带了一辆马车供骨打乘坐,但见楚国公身体虚弱,便命人去附近村舍买了辆车,配上马。请楚国公乘车。
青衣暗赞,当真是个外表粗犷。内心细腻的男子,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族长。
本来给阿依骑的马用作了拉车,阿依和青衣身子骨轻,便坐在了车辕上充当车把式。
骨打钻进马车就再不露面,而雪狼自始至终不曾看骨打一眼。
阿依从骨头所乘的马车上收回视线,难道得满怀心事的样子,叹了口气。“黑鹰也不肯要她,如果哥哥不肯娶她,她可能会被赶出部落了。长老一定会伤心死了。”
“骨打和你哥哥本有婚约?”青衣记得黑鹰说过,他对雪狼的女人不感兴趣。
阿依点头,“我们部落族长的长子按理都会娶长老的女儿为妻,我哥哥自出生,就注定是要娶长老的女儿的。可是哥哥是个武痴,除了练武就是打理族中事务,从来不把婚事放在心上,骨打恼了,约了我骑马出去游玩,结果陷进了沼泽,被打猎路过的黑鹰所救,从此就爱上了黑鹰,便向我哥哥提出解除婚约。”
“你哥哥同意了?”
“自然是同意的。骨打和我哥哥的婚约解除后,本想让她父亲向黑鹰提成,不料黑鹰却早一步下了婚书到我族中,要娶的人竟是我。”草原女子开放,说起婚事,不会象中土女子那样不好意思。
“你爹同意了?”
阿依摇头,“黑鹰性格暴躁霸道,虽然没有妻子,但身边却有许多女人,我爹拒绝了他,黑鹰反面离去,恰好这时遇上天火,天火把我们两族人逼到一处。骨打偷偷去寻黑鹰,想问他为何要娶的是我,而不是她。不料正好遇上黑鹰喝醉了酒……那晚骨打没有回来……”
青衣听到这时已经明白骨打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也明白为什么骨打看见雪狼时会是那样的神情。
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肖狐狸如果知道他们有了这个孩子,会不会很开心?
雪狼带马凑了过来,小声道:“十一姑娘,你有那么好的本事,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
青衣从阿依口中已经得知雪狼好武,好武的人,听说十一把他的对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哪能不心痒?
扬了脸,微微笑道:“我不过是抢了先机,哪有有阿依说那样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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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我有丈夫
雪狼对黑鹰是了解的,抢个先机就能把他打得无还手之手?何况阿依明明说了,后来那局是黑鹰先出的手,结果两招就被制住。
对青衣的话自然是不信,死缠烂打。
青衣被缠得头痛,只得说了些自己熟知的搏击之法。
她随夜所学的搏击之法,目的只有一个,最快的速度命中对方,完全没有花样招式,与常人所学自然有所不同。
但这些东西是夜花了许多年才悟出来的东西,而青衣跟着夜,在生与死的搏杀中得以领悟。
他光这么听,哪能一时半会儿就能悟出其中道理。
雪狼边听边比划, 虽然不能明白这里面的精髓,却也感觉到这里头的奥妙。
等青衣说完,不再纠缠青衣,仍回到队伍最前方,满脑子都是青衣说的东西,一个人在马上就比划起来,阿依瞧着笑道:“十一妹子,你把我哥哥调教成马戏团的猴子了。”
青衣往前看去,只见雪狼在马上抖臂踢腿,不时还在马上翻滚,果然活脱脱一个大马猴。
不过任他如何动作,那马却行得稳稳当当,丝毫不会跑偏或者减速,却又不由得佩服他精湛的骑术。
接下来三天,雪狼连吃饭都在琢磨招式,青衣自然落得耳根清静。
然雪狼从小就随父亲担当着保护族人的重担,从小在为守护属于他们族人的草原而打拼厮杀,虽然不似青衣在生死门时那样生活残酷,却也是实打实地打出来的。
与人搏杀,不比比武,所以也是用最直接的方法杀死或者击退对方,与青衣所走的路子,也大同小异。
这样一来,他对青衣所说,也就更容易理解。只用了三天找到了其中的技巧,一试之下,果然觉得奇妙,这样一来,青衣在他眼中更不同起来。
青衣之前所说的那点东西,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学习激情,又凑上来向青衣讨教其他,起初他从青衣口中得了新东西。还会走开自己行去琢磨,到了后来,连马都不骑了,干脆挤到青衣车上,随学随练,青衣他们吃饭,他就跟着吃,困了就打个盹,一刻也不肯离开。
完全意识不到青衣和阿依是女子,需要一些女子的空间。
直到阿依忍无可忍地开口赶他。他才反应过来,羞红着脸跳下车。逃之夭夭,逃开后远远瞄着,见楚国公返回车中,他立刻涎着脸皮贴了回来。
虽然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青衣学的那些一针见血的奇妙东西,自然把那些不好意思全贴在了屁股上。
他与青衣同车一路,也发现楚国公身体虚弱是武功被废所至。
心里暗惊。青衣一个小姑娘的功夫已经高得让她不透,她的父亲那不是得有多高强的武功,这么高的武功居然被人废了。对方那得是多可怕的对手?
他只是照着常人的心思猜测,一般儿女的功夫都是由老子教的。
当然如果他知道青衣是蛇国的死士,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虽然心惊青衣父女有这样强大的对手,但并没有因此畏惧,反而暗中吩咐同行的兄弟,对青衣父女的事一律保密,绝不外传。
这样一来,青衣和楚国公的行踪越加隐秘。
一路行来,雪狼兄妹以及同行的族人与青衣父女已经极为熟悉。
雪狼他们本是随着草原生长流动的部落,平时所住的屋舍都是方便装卸的,搭建起来也十分方便。
等到了雪狼一族的新居地方,他们的族人们已经搭起了屋舍。
雪狼一族对人十分热情,虽然雪狼遵守与楚国公之间的承诺,并不多介绍他们父女二人的,但他们的族人对楚国公和青衣仍很热情。
青衣挑选了村子最远的一间帐篷,和父亲居住下来。
雪狼和阿依给他们送来生活所需的所有食物和用具,除了必备的坐骑以外,还赶来了二十几只小羊羔以及一只牧羊犬。
告诉她等小羊大了,可以剪它们的毛织成毯子,拿出去换钱。
青衣虽然在打算与雪狼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时看着面前绒乎乎的一堆羊羔仍是发懵。
这些年来,对她而言,除了马匹,四只脚的动物对她而言,只有两个用途,用来杀和吃肉。
而以前在生死门的四脚动物,根本无需人工喂养,每天都有人和动物的血肉供它们食用。
让她去喂这一堆毛绒绒地小东西,实在不知从何喂起,至于剪毛织毯子,就更无从下的了。
楚国公虽然没喂过羊,但以前在军中,马是喂过的,揉着一只小羊的小脑袋,满心欢喜。
阿依似看出青衣的为难,笑着拉住她的手道:“你别担心,我会每天来帮你喂羊,等羊儿的毛长起来了,我会带族里剪毛剪得最好的阿达来帮你。”
雪狼接过话去,道:“阿依织的毯子,漂亮得谁也比不上,能卖很多的钱,织毯子的事,交给阿依就好。”其实他觉得让青衣织毯子太浪费时间,有这时间,倒不如与他切磋武艺。
青衣和阿依赶了小羊进羊圈出来,见雪狼跑前跑后地围着楚国公转,百般讨好,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不由地皱了皱眉,道:“族长大人,你很闲?”
雪狼正在给楚国公倒羊奶茶,见问,随口道:“还有一些事务在办的。”
青衣不客气地赶人,“那还不你赶紧去?”
雪狼毫无觉悟地道:“晚些再做也是可以的,你昨天说的那招,我想明白了,我们来试试?”跳开一步,拉开架式。
青衣横眼瞪了过去,雪狼怔了一下后,回神过来,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想明白东西,不立刻在青衣面前比划比划,怎么能忍得下心里的那个痒,不舍得就此离开,神情间有些悻悻地,却厚着脸皮道:“就试一招。”
阿依将他拉了拉,“哥哥,父亲说有急事与你相商,让我们安顿好上官伯伯和十一妹子,就立刻过去呢。”
雪狼虽然是武痴,皱了皱眉,心里虽然不愿,但父亲的话也不敢违,为难地睨向青衣。
青衣瞪眼道:“你再胡闹,我以后都不教你了。”其实雪狼的功夫是极好的,只不过与夜悟出的精髓相比,自然相差太远,这些日子学得如痴如醉,听青衣说不肯再教,吓得脸色,忙奔向门口,“我就走,就走。”
等话落,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阿依朝青衣歉意地笑笑,“我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迷学武。”
雪狼情子直爽又无心机,青衣对他是很有好感的,并不会因为他的痴缠厌恶,笑笑道:“大家切磋,也是挺好。”
这些天,她把一些搏击之术告诉雪狼,雪狼也会将自己悟出的关于骑术的技巧和方法。
小半个时辰,雪狼又风风火火地转了回来,沉着一张脸,黑如锅底,他见了青衣,满是怒意的眼刹时间恢复了光彩,飞奔到青衣面前,拉住青衣的手。
虽然草原男女不如中土拘于礼数,但相识半个月以来,还是头一回向青衣做出这样亲近的举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青衣,“十一,嫁我为妻,好不好?你嫁了我,我们就可以天天一起切磋武技,你喜欢骑马,我可以天天和你一起飞驰。我会对你很好……”
青衣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是为了娶妻,还是为了学武?”
雪狼怔了一下,觉得娶了她为妻,可以天天一起习武是极美好的事,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两件事分开来选其一,“都为。”
青衣道:“等你把我会的东西全学会了,我没有东西可以再教人你,而你又遇上另一个会更多武功的女子,你该怎么办?又再把她娶了?”
青衣以为他会直接点头,不料他却将头摇得象波浪鼓,“我们只能娶一个妻子,我娶了你,自然不能再娶她,除非你死了。”
青衣刚饮了一口清水,听到最后,一口水喷了出来,好气又好笑道:“那你遇上了更好的,把之前的杀了,不就可以再娶?”
雪狼听了这话,即时怒了,“妻子是用来爱护的,怎么可以杀害?”
青衣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见他恼了,也知道这般说法,对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雪狼来说,却是不该,正了脸色道:“我有丈夫了。”
雪狼即时怔住,半晌才问道:“你既然有丈夫,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带着老父……”
青衣苦涩一笑,“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办,等他办好了,我们就会夫妻团聚。”
雪狼无法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能让自己的女人独自漂流,无处安身。
但十几日的相处,他知道青衣表面柔弱,实际上性子刚毅,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你很喜欢他?”
青衣脑海里浮现出肖华那双望着她似笑非笑,却又带着些无奈的眼,微微一笑, 眼里染上一丝柔情,“是。”
雪狼直视着她的眼,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眼,而她此时眼里的温柔更是美如星辰,但这份温柔是对她心爱的男子的,他眼里的渴望渐渐退去,失落一笑,深看着她慢慢后退,忽地转身,出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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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拐带
是夜,黄头大小的火苗子在灯台上不时地微风轻轻跳跃。
青衣依坐在毛皮铺成的软垫上,撑了头看着父亲编草鞋,有些意外。
楚国公看了女儿一眼,道:“以前的事,真的还是一点都记不起?”
青衣嘀咕道:“偶尔记得一些琐碎的片断,但零零散散地倒不如不记得。”就象她的前世,记得一些,偏又不记得一些,反而让她心痒,想知道偏偏不能知道。
就比方说,她与肖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竟宁肯魂飞魄散,跳入铸剑炉。
照着这个结局来说,她与肖华之间,不是有解不开的结,就是有化不去的深仇大恨。
可偏偏除了这个以外,与他却又是极好的。
前前后后实在矛盾。
由于那个结局,她下意识在抵触他,内心深处有一个极清明的声音告诉她,要远离肖华,不能再与他有过多的牵扯,否则一定会万劫不复。
可是她终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最终是在他身上丢了心。
楚国公笑了笑,道:“我生在穷苦人家,父亲靠着编草鞋养活一家人,我四岁时候就跟着父亲编草鞋,后来参了军,一路拼杀,后来有钱有权了,却又忙着与人相斗,闲着时总想再编几双鞋子,可是总难静下心来,难得现在能有这机会。肖华虽然不编草鞋,却喜欢弹几曲闲琴。”
青衣拨弄着灯蕊,百无聊赖地道:“琴什么时候都可弹的。”
楚国公睨了她一眼,接着道:“但他现在弹的不是闲琴。”
青衣抬眼起来,茫然地望向父亲。
楚国公又低了头开始手中活计,“青衣,只要你给他时间,他就会与你携手归宿,那时他弹的方会是闲琴。”
青衣默然,他许她三年。她也给他三年,可是三年后,他是否真的能两袖清风?
“难道爹爹就不认为他会留恋手上江山?”
楚国公摇了摇头,“你知为父什么什么输?”
“用错了人。”青衣眉头一蹙,那假皇帝心术不正,如何能得民心。
楚国公道:“那时我一直以为皇权至上,只要有皇权,便无人敢违。我错了。真正至高无上的不是皇权,而是民心。我太在意天下,太在意反而不可得。而肖华在意不是天下,而是人心。他在意爱情,亲情,友情,以及天下一切的情。重情则得民心,所以他想要天下,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但不知为何,我总觉不管天下也好。民心也罢,都只是肖华手中的一颗棋。到底他想什么,我想不出来。但我相信,他想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天下,所以他不会交自己束缚在皇权之中。”
“既然他连天下都不看在眼里,那么他又岂能有时间和心思琴什么闲琴?”
“青衣,难道你看不出他可以为你弃天下?”
青衣默然。
楚国公又道:“我也是听了你母亲死之前的话,再回想你母亲以前对肖华的种种。这些日子才渐渐想明白的。肖华所图怕是与你有关,否则你娘也不会用死来阻你与他的姻缘。我不知你娘为何如此,但我知道一个可以为一个女人弃天下的男人。足可以依靠。”
青衣苦涩一笑,沉默下去。
外头阿依叫道:“十一妹子。”
青衣起身,揭开皮帘子,阿依站在门外,神色焦虑,“我哥哥不在这里么?”
青衣反问,“是出了什么事么?”
阿依道:“骨打怀了黑鹰的孩子,长老觉得脸上无光,要带着自己一支的人马离开部落,如果长老一支一走,我们族人便会四分五裂,就会变弱,一弱下来,就会被强者吞食,所以我父亲让哥哥娶骨打为妻,可是哥哥说他有了心上人……”
她后面的话,不说出来,青衣也能猜到,雪狼一定说心上人是她,“你哥哥确实来过,不过早就离开了。”
阿依怔了一下,道:“你不肯嫁他为妻,是吗?”如果青衣肯嫁哥哥为妻,哥哥就不会离开后就失去了踪影。
青衣反问,“我嫁他为妻如何,不嫁他为妻又如何?”
阿依道:“如果你表嫁他为妻,我爹也勉强不了哥哥娶骨打。”
“但你们的部落就会分裂,对吗?”
阿依点头。
青衣略为沉吟道:“你先回去,我去寻寻他。”
自从青衣救了阿依,在阿依心目中,青衣如女神一样存在,对她的话从不违逆,答应着去了。
青衣骑上马往西方而去。
直到一株树旁停了下来,抬头望上望去,果然见最高的树杈上卧着一个人影。
那人翻身坐起,于树上凝看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你怎么会来这里?”是雪狼的声音。
青衣道:“你说过,你很想象鸟儿一样在天空中自由飞翔,这棵树是这附近最高的一棵树,所以它也离天空最近。”
雪狼沉默了许久,慢慢开口,“上来吗?”
青衣虽然怀了孩子,但上棵树对她而言,实在太简单,灵巧地攀上树稍,在雪狼旁边的一枝粗枝上躺下,“很难过?”
雪狼也手枕在脑后躺了下来,“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青衣‘嗯’了一声,雪狼来向她求婚,就已经放弃了挽留长老,他娶了骨打,确实可以暂时挽留长老,防止部落分裂。可是这次可以娶骨打,那么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呢?
所以靠牺牲,不过是治表不治根。
雪狼转头看她,“所有人反对,只有你认同,为什么?”他不会认为青衣不是他们部落的人,所以不在意他们部落是否分裂。
青衣道:“你现在娶了骨打,维护了长老的颜面,长老现在会感激你。但你如果爱不上骨打,骨打也不会幸福,她不幸福,时间长了长老岂能不生怨念?到时感激之情淡了,再起他心,分裂仍是难免,你到时又拿什么来挽留?中土有一句话叫‘助纣为虐’,你软弱,就会被他人蹂躏。所以,你宁肯现在断去腐烂的手臂,用另一只手臂撑起半边天。”
雪狼就着月光,盯着她看了半晌,今晚无月,黑暗中只能看见她隐约的轮廓,但他却能感觉到她那张极为年轻的绢秀美丽面庞,这么年轻的姑娘,只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能看穿他的心,实在让他意外,又可惜,扬声笑道:“知我者十一,可惜这样的女子,我却不能得。”
青衣笑笑,望着天月的夜暮,今晚是朔月,不知他此时也会如她这般思念着对方。
雪狼目光一直没离她的脸,“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青衣想了想,兀然一笑,才道:“他……很无赖,很不要脸,但也很了不起。”
雪狼迷惑,一个男人无赖,不要脸,又怎么还能了不起?
“你很爱他?”
青衣深吸了口气,手轻覆在小腹上,“是的,我很爱他。”
“既然爱他,为什么要离开他?”
青衣‘咦’了一声,转头过来,“你为什么不说是他抛弃了我?”
雪狼摇头,“你这样的女子,是男人都不会舍得抛弃。”
青衣在树杆上翻了个身,朝雪狼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
雪狼往前凑凑。
青衣道:“他失信于我,我就拐走了他的孩子。”
雪狼怔了一下,怒道:“男人岂能失信于女子?”话出了口才回味过青衣后半句话的意思,视线往下挪去,诺诺道:“难道你……”
青衣轻抚了抚肚子,眼角化开一抹幸福的笑意,“他何时履行了承诺,我何时把宝宝还他。”
雪狼眸子闪烁,真是个奇怪的女子,紧接着手在树杆上一拍,飞身下树,脚着了地,忽地又想起什么,重新爬上树杆,一把抱向青衣,青衣下意识地闪避,雪狼急道:“你怀着孩子,不可再爬上跳下。”
青衣微微一笑,不再躲闪,任雪狼抱住她从树上跃下。
雪狼扶了青衣上马,才吹了个响哨,唤来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回去。”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郁郁之色。
青衣问道:“不难过了?”
雪狼笑道:“你一个女子,都可以做到舍卒保帅,我一个男人自该懂得放手。”
青衣赞许地睨了雪狼一眼,此人以后必有作为。
雪狼带马前向慢行,回头过来朝她道:“我相信那人一定会履行承诺。”
青衣笑而不语,她也相信他会。
永宁宫中,肖华正坐在案后,细看奏折,一阵夜风吹过,火烛忽地一暗,他忙伸手护住火头,火星炸开,烫了手。
木泽急急上前,肖华猛地抬头,“她有消息了?”
木泽心疼道:“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肖华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轻点了头,放下奏折,却不起身离开,转头望着无尽的黑夜,眸色渐渐迷离。
没有她在身边,这天下当真无趣。
何况是这躁动能安的朔月。
良久问道:“雪狼这会也该到地方了。”
木泽道:“雪狼一族如此凶悍,皇上难道不怕他们占了那大好的地方,反而起了他心?”
***
魔界冰月赠送的平安符
255 夫人有喜
肖华眸子极深,“雪狼一族不但凶悍,而且极手巧,她们做出的东西在姜国能卖得好价钱。”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他们留在燕京附近。做出来的东西,可以便利于燕京百姓。”
木泽本是内官,不参与政事,但他以前就是肖华安插在宫里的内线,既然是内线,自然要设法知道各种消息,久而久之,虽然不为官,但许多事却比朝中大臣了解的更透彻。
他能将宫里各种重要消息传给肖华,还能自保,自然是个机灵又识得分寸的。
肖华对着他,不时叹息,如果他不是宫人,委实可以是一个得力的朝臣。
而木泽深知,他只是一个孤儿,没有任何背景,又比不得打天下打出功勋的武臣,如果当真身处朝政,如果一味地无作为,则被人看低。
但有作为,又难免不招人忌恨,他没有让人顾忌的家庭背景,到时暗箭阴刀防不甚防,皇上可以护他一时,难护他一世。
而他现在身在内宫,反而与世无争,倒落得清闲。
肖华笑了笑,“他们做出的东西固然精巧,但终究是奢华品。如果他们将这些奢华品销到他处,别人自然需要用银子或者铜币购买。而雪狼一族临近的几个国家的粮食产量却远不如我们,价钱自然会比我们高。雪狼一族就会拿从他们那边得来的银两和铜币购买我们的粮食。”
木泽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燕国矿产相对贫乏,皇上是想回收银和铜。”银两用于交易,而铜则可以用来打造兵器。
肖华默认,一笑之后却是暗叹了口气,身为人君,就有无数琐事,远不如做平阳侯时来得自在,就连寻找自己的妻子,都得借他人之手·而不能事事自己作为,终究是受限。
木泽见肖华神色黯了下来,知他惦记娘娘,道:“奴才想不明白,娘娘既然不再恼皇上,为什么要让皇上寻不到她?”
肖华幽幽叹息,过了会儿,方道:“因为我失信于她。”
木泽识趣地闭了嘴。
肖华上位以来,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便服不定点地巡街·查看民情。
朝中大臣或都大臣家眷利用官职权利压榨百姓的,绝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再怎么堵,也不可能完全堵住百姓的嘴,而他亲自出巡,就算有人想有所欺瞒也是不可能的。
肖华对百姓是个仁君,但对坑害百姓,造成社会动荡的权贵人家却向来是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自他上位以来,死在他铁腕手段下的朝臣以及权贵人家多不胜数。
朝中上下无不战战兢兢·底子干净的大臣暗暗欢喜的同时,越加不敢大意,唯恐惹上是非。
以前有走偏门的·赶紧收手,挣来的黑钱想方设法地往灾区送,以此来把自己刷白。
对这些急于刷白自己的,肖华向来睁只眼,闭只眼,能刷得白,白了不会再黑,他就权当不知。
但如果有吐得不够干净·刷的不够白的·又或者一边刷白自己,一边又想谋些黑财的·他会毫不客气地出手,倾家荡产丢官是小·弄不好性命不保。
这样一来,私下里骂声一片,但绝对没有人敢出来挑事。
更朝换代后常见的动荡,却丝毫不见,反而国泰民安。
僻静的偏院,种着几丛香妃竹,竹下石桌上摆着三个下酒小菜。
夜把玩着青瓷酒杯,遥望着无月的夜空。
苦笑了笑,又是朔月。
青衣离开蛇国的那个朔月,他遥望燕国的方向喝了一夜寡酒……
丹红一双纤纤素手持着酒壳给他把酒斟满,“明日就要离开了么?”
夜轻点了点头,“他比我更适合为人君。你可以回姜国的,为何不回?”
丹红道:“我习惯了这里的清闲,受不了宫里的约束。”
夜道:“现在回去,或许会约束些,但等小十七继了位,自不会约束你。你不必做皇家的棋子,寻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地过后半世,岂不好?”
丹红望着他的侧影,道:“你觉得清走了,我还能再嫁他人?”
夜转头看了她一眼,看不出她神色间有任何勉强和矛盾,“清走了很久了,何必耿耿于怀。”
丹红笑笑,“那你为何不纳妃?”
夜转开视线,默默地将杯中酒饮尽,不再言语。
次日,肖华仍只带着木泽在城西集市漫步而行。
看见一个二十来岁,象是痴傻的胖小伙子被几个半大少年围着取笑。
痴儿不服气道:“我前些天就看见皇后娘娘了。”
肖华听见‘皇后,二字,不由得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蓝衫子的少年取笑道:“你在哪儿看见娘娘,难道是你们父子俩进宫杀猪?”
痴儿听不懂少年口中的嘲讽之意,辩道:“我和我爹没进宫杀猪。”
周围少年‘哄,地笑出声。
这一笑,痴儿也听出味道,恼道:“我去给我娘抓药,在药局看见的娘娘。”
蓝衫子少年鄙视道:“你当宫里没大夫吗?皇后娘娘还要巴巴地跑到宫外来抓药?”
木泽听到这里,向肖华低声问道:“奴才去打听一下。”
肖华轻点了点头。
木泽上前,和声和气地向痴儿问道:“这位哥哥,你在哪家药局看见娘娘?”
那些少年见居然还有人来询问痴儿,本想取笑,但见木泽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衣着光鲜,倒不敢造次,好心道:“他是个痴儿,自从见了娘娘游街·瞧着漂亮姑娘都叫娘娘,他说的话信不得。”
痴儿向来是被人看不起的,突然有人叫他哥哥,满心欢喜,听那些少年这般说法,急道:“我确实瞧见的,娘娘好漂亮的,阿呆不会认错。”
木泽不理那些少年,仍对痴儿和声道:“那阿呆告诉我·你是在哪儿看到的娘娘,娘娘当时在做什么?”
痴儿道:“阿呆看见冯大夫正在给娘娘把脉,说‘娘子有喜了,。”
肖华身子一震,忽地想起青衣在蛮人族时反胃欲呕的情形,脸色微变。
木泽吃了一惊,飞快地看了一旁肖华一眼,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痴儿道:“后来娘娘就起了身,又让冯大夫抓了几副药走了,娘娘走得好快,阿呆拿了药出门·就不见了娘娘。”
木泽忙问道:“哪个冯大夫?”
痴儿道:“和春堂的冯大夫。”
蓝衫少年道:“娘娘和皇上一起巡街的时候,冯大夫也是瞧见的,如果是娘娘,冯大夫岂能认不得?”
痴儿道:“娘娘戴着有面纱的帽子,冯大夫当然看不见。”
少年们又哄地一声笑,有人道:“冯大夫看不见,你却看得见,哄谁呢?”
痴儿道:“娘娘站阿呆旁边,风把娘娘的面纱吹起来了,阿呆当然看得见·冯大夫在抓药,自然是看不见的。”
木泽心想,这痴儿倒不是傻得完·而且说话也还清楚,又问了和春堂在哪里,谢过痴儿,走回肖华身边。
肖华二话不说,向春和堂急走。
到了春和堂,肖华不问别的,只问那日那寻冯大夫把脉的女子抓的什么药。
冯大夫不知面前这位就是燕京第一商肖华,却认出他是平阳侯·也就是现在的新皇·吓得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木泽把他一把拉住·“皇上是微服出访,不想招人眼目·你只管老实回答皇上的问话就好。”
冯大夫哪怕不答,急巴巴地寻了青衣那日抓药的药方,双手捧上。
木泽接过,递给肖华。
肖华扫了一眼,是治内伤的药方。
又问了青衣离开药局的时间。
将药方还给冯大夫,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木泽忙追上,低声问道:“皇上为何不问问冯大夫,那姑娘是不是娘娘?”
肖华道:“阿呆说冯大夫不曾看见她的模样,自然不必去问。”
木泽道:“未必是娘娘。”
肖华默然,但心里已经有九分肯定,那姑娘就是青衣。
青衣出城的时间,与拿了凌风的令牌,立刻接楚国公出城所用的时间,差了半个时辰,他之前一直算不出这半个时辰,青衣去做了什么,而冯大夫所说的时间恰好补上了这半个时辰。
那女子不是青衣,还能是谁?
木泽察言观色,“如果真是娘娘,皇上为什么不问问冯大夫把脉的事?”
肖华在京里做了这么久的买卖,自然是认得冯大夫的,冯夫大最擅长的就是妇人病,岂能连有没有孩子都诊错?
痴儿说的错,不会有人相信,但冯大夫说出的话,就不会有人不相信。
如果他问得多了,冯大夫难免起疑,他起了疑,再加上痴儿说的话,青衣怀着孩子漂落民间的事,就会被传开。
那样的话,就免不了会被‘有心人,利用。
青衣的处境就会危险。
回宫后,立刻传来影子,让他立刻从暗中加派人手,地毯式地搜寻青衣的下落,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知道青衣的下落。
一对父女的下落难寻,但一个孕妇带着父亲的下落就好寻许多。
做好这一切,闲静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枚指环,套在指间把玩,心尖微微刺痛,眼渐渐湿润,不知他们在九重天的孩子如何了。
256 不肯出世的宝宝(一)
雪狼回去后,执意不肯娶骨打为妻。
所有人都以为长老会带着人马离开,不料长老出人意料地留了下来。
而骨打也没有因为未婚先孕而有所收敛,照样我行我素。
骨打虽然并不爱雪狼,但雪狼向青衣求婚,却拒绝娶她,仍让她觉得很伤面子,每每遇见青衣自然难有好脸色。
反倒是青衣总是一笑而过。
青衣指点雪狼的事在雪狼族传开,雪狼族的年轻男女们总会抽闲寻青衣指点,再加上楚国公编出的草鞋极受族中老人喜爱。
一来二往,青衣父女与雪狼族中的人相处得极为融洽。
这片草原表面上极为平静,但青衣却总隐隐觉得附近林子里透着一般阴煞之气。
转眼五个月过去。
这日,青衣在雪狼兄妹的陪同下,赶着羊儿在林子边吃草。
雪狼带着狗去打野兔,阿依去了追跑远的一群羊。
此时的青衣,穿着雪狼族的服饰,戴着遮阳的阔边帽,腹部滚圆,手中抓着赶羊的长鞭,如果不揭开压得极低的阔边帽,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体态珠圆的雪族女子会是燕后青衣。
青衣一个人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手枕在脑后,阔沿帽盖在脸上,偏着头,从帽缝中凝视着前两百步外的那片黑林子。
半晌,半眯起眼,眼里浮起一抹寒意,林子里果然有人。
她随雪狼族在这里住了五个月,可是那些林子里的人·却从来不曾露过面,隐藏得如此之深的人,必定有所图谋。
阿依赶了走远的羊儿回来,翻身下马,欢悦地奔到青衣身边躺了下来。
青衣收回视线,手轻轻覆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如果不是为了腹中孩子,她定会入林一探。
阿依趴在草地上,轻摸了摸青衣硬邦邦的肚子·托腮看她,“给孩子起好名字没有?”
青衣眯眼看着天上飘浮的云,“叫莫忘。”
阿依摸着青衣的手停住,“你是不想忘了孩子他爹?”
青衣勾了嘴角微微一笑,道:“我是想宝宝长大了,别娶了媳妇忘了娘。”
阿依笑啐了她一口,“鬼才信你。”也翻身平躺下去。
没一会儿功夫,雪狼提着一串野兔子过来,青衣和阿依翻身坐起。
雪狼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在她们面前蹲下身,望了望前头那片林子,低声道:“那林子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他怕林子里头当真藏了什么,被他打草惊蛇,窜出来伤了青衣和阿依。
阿依吃了一惊,紧张地抓住哥哥,飞快往林子方向望去·“十一,你赶着羊儿回去,我和哥哥一起去。”
青衣睨了一眼雪狼·雪狼果然是个外粗内细的人,林子里的人藏得极好,居然也被他看出了蹊跷,戴上阔沿帽,道:“还是不去的好。”
雪狼看向青衣,“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我虽然不知林子里是什么人,但可以肯定那些人训练有素。如果他们对我们没有敌意,最好暂时不要去招惹他们。”青衣想到了夜藏在万雷山的暗卫·夜训教出来的人虽然手段狠辣·下手绝不留情,但绝无这般满是邪气的阴煞之气。
“你怎么知道?”雪狼惊诧地睁大了眼。
青衣扬了扬眉·“你跟我学了这许多招式,难道就没感知我过去是做什么的?”
雪狼飞快地瞟了青衣一眼·坦然道:“象杀手。”只有杀手才会如此招招杀招。
青衣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里头那些人是哪路人马,但很可能是我的同行。”越是高级的杀手,越不会轻易出手,自然不会显露身形,招惹附近居民,所以只要雪狼一族不是他们的目标,就不会与雪狼一族产生冲突。
雪狼族的存在反而可以成为他们的掩护。
但如果别人去招惹了他们,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雪狼去查探他们,无疑是自寻死路,同时也给族人带来无妄之灾。
阿依听了,俏脸微微发白,“我们要怎么办?”
青衣淡道:“当他们不存在,让族人远离这片林子。”
雪狼眼里的惊讶变成了了然,不错,在不知对方根底之前,井水不犯河水是最明智的选择。
春去秋来,骨打的孩子如期出世,而青衣腹中孩子却迟迟没有反
照着雪狼族的习俗,有人生孩子,全族的女子都要去探望祝福。
青衣虽然不是雪狼族的人,无需理会他们的习俗,但阿依前来相邀,青衣也不好过于生硬,只好随阿依一同前去探望。
到了骨打那里,帐篷里已经挤满了人。
骨打的孩子虽然是私生子,但这会儿挤在屋里的妇人,几乎都是长老一方的家眷。
免不了七嘴八舌地奉承。这说孩子长得俊,那个说孩子长得威风,日后定是有大作的。
骨打长得高大,生下的孩子个头也是极大。骨打怀抱着孩子,目光在青衣略她生产前小了一圈的肚子,鄙视道:“你这肚子也不见长,难道不成是胎死腹中?”
这话恶毒了。
青衣一双美目瞬间冷了下来,按下要上前指责骨打的阿依,笑笑道:“胎死腹中的事不稀奇,但小孩子夭折的事却更为常见,你管人家是否胎死腹中的时间,倒不如看好自己的孩子。”
此话一出,骨打的三姑六婆,齐刷刷地站向前,气愤地瞪向青
骨打脸色一变,犯地抱紧怀中孩子,“你想做什么?”
青衣在孩子小脸上摸了一把·“你能对一个孩子做什么?”
骨打却哪里肯信,吓得魂飞魄散,忙低头仔细查看被青衣摸过的孩子脸,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妥,但仍不能安心。
青衣无视骨打的脸色,拉了阿依出去。
阿依怒道:“骨打太恶毒了,我告诉哥哥去。”
青衣将阿依拉住,“不过是女人间斗两句嘴,你寻到你哥哥·又能如何?”青衣想着骨打恐惧的神色,莞尔一笑,就她摸孩子的那一把,足够骨打担心害怕一阵子。
回头,就看见骨打连月子都顾不上,抱着孩子跑出帐篷,朝着族中大夫的住处飞奔而去。
恰好这时,天上一道惊雷炸开,吓得骨打怀中孩子猛地一抽。
紧接着斗大的冷雨泼头而下,将骨打淋得一身透涅。
阿依瞧见·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活该她这下要落下病根。”
青衣只当不曾听见,朝自己住处而去,刚到门口小腹猛地一紧痛。
怔了一下,抓紧阿依的手,“阿依……我肚子痛······”这些日子青衣没少听妇人们说起生孩子的事,加上女人的直觉,隐隐感觉这痛就是生产之前的阵痛。
骨打刚打过孩子,阿依也是知道些的·忙扶了青衣进去躺下,“你别怕,我这就去寻稳婆。”
都说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在生死关过一遭。
青衣在生死门滚打过来,对生死看得极淡,但这会儿,竟真的突然害怕了,害怕自己过不了这一个坎。
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忍着没给肖华送一个信。
紧紧抓着阿依的手不敢放。
阿依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们有最好的稳婆。”
隔壁楚国公眼睛不好了,但耳朵却更好·听见动静·赶了过来,“是要生了吗?”
阿依道:“好象是·我正要去寻稳婆。”
楚国公忙快步奔到铺边,握了青衣另一只手·“别怕,有爹陪
又一阵紧痛化开,青衣深吸了口气,忍了痛,放开阿依的手,等阿依跑走,反握了父亲的手道:“爹,如果女儿过不了这一关,将孩子送交给……”
楚国公打断她的话,道:“胡说什么,我的女儿岂能是这般懦弱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无担心,青衣肚子里的孩子足足晚了一个月生产。
青衣大口地呼吸等着那痛过去,咬了咬牙,让自己冷静。
小蛟儿从锦囊里爬出来,紧贴着青衣小腹,一本正经地听了一阵。
大宝奇怪道:“这小家伙不是害怕娘亲待他不好,死活不肯出来么,怎么想通了?”
二宝也迷茫摇头,“他明明说要在里头呆到回九重天的。”
青衣一把将小蛟儿攥在手中,“你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蛟儿两颗小脑袋一同垂下,不敢看青衣的眼。
青衣将小蛟儿提高些,能看清它们的神情,“你们可以莫忘交流?”
小蛟儿被她盯得浑身发麻,只得点头承认。
青衣呼出口气,“小家伙为什么不肯出来?”
大宝闷着头不出声,二宝拱了拱大宝,示意大宝回答,大宝装傻,二宝无奈,只得道:“他说: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要他和爹爹了。现在娘亲又不要爹爹了,一定会不要他的。他害怕被娘亲丢弃,所以不愿出来。”
有小兔仙托梦在仙,青衣不会怀疑自己现在怀着的孩子,很可能是自己与肖华前世孩子的转世。
所以听了二宝的话,愣了,心里一阵酸楚。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丢弃孩子,但仍感觉到深深地自责。
257 不肯出世的宝宝(二)
然自从刚才那一下疼痛后,青衣又不再有任何反应。
如果这孩子存了回九重天的心,当真不肯出来,等胎死腹中,就可以结束这一世,返回九重天。
青衣阵阵慌乱,如果肖狐狸这时候在她身边,这孩子也不会有那些消沉地想法。
轻咬了咬唇,头一回后悔不给肖华留下任何一点寻找他们的线索。
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心里柔声道:“小东西,并非娘不要你,而是我喝了忘川水,当真不记得过去的事,既然兔仙送了你来与为娘团聚,那就是让娘好好弥补之前的过错,让我有机会好好地待你。”
话落,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听见了她的心声,方才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痛再次传来,痛一阵,松一阵,然那痛却是越来越紧。
青衣本是极能忍痛的人,腹部一阵紧过一阵的阵痛却让她心神难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
楚国公担心地频频奔到门边张望,口中不住嘟囔,“这稳婆怎么还不来。”
一道蓝白电光刺破夜空,在帐篷外落下,门边一棵大树被雷电劈成两半,楚国公惊得急退开来,震耳的雷声滚过,片刻间,落下倾盆大雨。
楚国公怔看着门外被雷劈开的树杆,脸上神色难变。
就在这时,阿依冒雨奔来,一把揭开门帘,楚国公急迎上去,见只得阿依一个人·身后没有稳婆跟着,挑起帘子,看向门外。
门外风雨交加,雪狼正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
楚国公迷惑问道:“稳婆呢?”这时候稳婆不来,来个大男人做什
阿依焦急道:“有官兵突袭,我们必须暂时离开这时。”
青衣怔了一下,这地方是肖华亲自划出来的地方,怎么可能官兵袭击?忍着痛,撑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阿依道:“据探子说·不知谁杀了巡游的陈皇,杀后是朝着这个方向逃走的。陈太子带了大队官兵追赶过来,见着村落就盘查,查不出就整个村子的杀。眼见就要杀到我们这边来了,哥哥说我们有太多的妇孺,如果硬拼的话,难保周全,只能暂时避一避,等明日天亮,再派人查探。所以·我们现在必须离开。”
楚国公飞快地看了马上要生孩子的女儿一眼,急道:“可是我女儿马上要生了。”
阿依也是为难,道:“我们先上车,稳婆马上会过来。”
雪狼听见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再不敢耽搁,在门外说了声,“得罪了。”揭帘进来,看向痛得脸色煞白的青衣,“还能走吗?”
“可以。”青衣忍痛起身,阿依上前扶住·不料,青衣这一动,竟破了羊水·青衣心里一‘咯噔,,不敢再乱动。
阿依急问道:“怎么了?”
青衣苦笑,难道自己真和这孩子无缘?
雪狼见青衣神色有异,外头族人赶来催促,说陈太子离这里只有半柱香的路程,如果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
雪狼无奈,大步上前·将青衣打横抱起送上外头马车·一言不发,转身急走。
阿依跳上车辕·等楚国公坐上车,便一抖马缰·向族人的车队赶去,没走几步,但见雪狼拖拽了个婆子过来,阿依定眼一看,竟是稳婆,忙把马拉住。
雪狼将稳婆往车上一塞,“你赶紧给她接生。”
稳婆不肯上车,“这车上什么都没有,怎么生?”
雪狼将她提上马上车,叫道:“我管你怎么生,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就好。对了……大人也不有事。”
稳婆苦了脸,“阿狼,你这不是在为难杨婆婆吗?”什么东西都没有,又是个过期一个月不发作的产妇,还得母子平安,开玩笑?
“杨婆婆,我真没时间为难你,不管怎么样,人交给你了,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得看见十一好好地。”雪狼一推阿依,“赶紧走。”
阿依听说这次陈太子带的人马足有二万多人,而他们族人,老少加起来,不过千来人,而他们又全无防备,这仗根本不能打,只能尽快离开,不被陈太子的人追上,等天亮后查明情况再做打算。
杨婆婆望向缩坐在车厢一角的青衣,为难得直绞手指。
青衣笑笑,“杨婆婆不必害怕,生死有命,无论如何都与杨婆婆没有关系。”
杨婆婆见青衣到了这时候,不但不象其他女子一样吓得哭哭啼啼,反而安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十一姑娘,你这是摊上的什么命啊,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好好地都是在鬼门关过一回。你偏偏在这时候,这么个环境。”
青衣笑了,心头却是苦涩难咽,或许是上天在惩罚她上一世抛弃自己孩子。
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杨婆婆终究是族里最有经验的产婆,细问了衣当前的情况,得知青衣已经破了羊水,脸色更是难看地不是一般二般。
风雨越来越大,惯于迁移跋涉的雪狼一族也感觉十分艰难。
然也好在有这卷天盖地的风雨做掩饰,陈太子的人马竟没发现这支逃离的车队。
青衣知道,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就是离这片草原最近的白燕州。
肖华划分给雪狼族的土地,与姜国和陈国以及吴国相接。
这地方可以吸收四个国家的文化,同时可以与四个国家交易,是极容易发展的地方。
谁也不会料到,竟会发生刺陈的事,而且会让雪狼一族受到牵连。
白燕州是姜国边界的城池,姜与燕国关系交好,只要能进入白燕州。
陈太子一怒之下,屠杀了几国交界的游牧村落,足以激怒各国国君,但他拿着捉弄刺客的借口,各国如果顾忌与陈国的关系,倒也不会为了几个游牧村落反目。
但白燕州是正儿八经的城池,如果陈太子攻打白燕州,就是明着向姜国挑战,同时也是向燕国挑战。
陈太子再怎么狂妄,也不敢公然攻打白燕州,同时与燕姜二国为
雪狼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地前往白燕州求救,白燕州回话说,他们开着城门等雪狼族的老少进城。
然这老老少少千余人,这鬼天气赶这一路,却也是极为艰辛。
一阵狂风吹来,掀起车顶,竟连着靠着车壁而坐的杨婆婆一起抛落下车。
青衣强忍腹痛,凤雪绫飞出,卷住杨婆婆,将她拉拽回车上。
杨婆婆虽然免了滚落车底,被后头车马辗死之灾,但仍是被沉重的车顶压断手臂。
青衣经过这一系列的剧烈运动,腹间更是一阵阵地抽紧。
杨婆婆见青衣如此,知道她马上就要生了,然而她手臂裂,痛得差点昏过去,再不能亲手帮青衣接生,只能忍着臂痛,教青衣吸气用
楚国公眼睛不好,无法赶车,听见身后动静,只有干着急的份。
阿依要驾驶马车,不能离开车辕,急得频频回头,“十一,你撑住啊,一定要撑住。
青衣腹部下坠的疼痛拉扯着每一根神经,连呼吸间都痛不可遏,紧紧抠住车沿的手指节白得发青。
车顶被抛飞,青衣早被冰冷的雨水淋得透湿,面颊上早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青衣大口地呼吸,那痛却久久不休,她深吸了口气,眼前的雨却越来越看不清,昏昏沉沉,听见杨婆婆叫道:“十一,你可不能睡啊,睡过去可就醒不来了。”
阿依回头看见,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任何那些声音却越来越远,远得渐渐听不完,只隐约听见父亲带着哭声喊道:“青衣,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叫为父怎么活,叫肖华怎么活?”
她强撑了撑,意识仍不受控制地渐渐失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突然间却记忆的深处却有一线清明,清明得让她想到了起死回
清晰地看见自己穿着一身青衣,将怀中的熟睡的孩儿放进一旁的摇篮,摆布好饭菜,撑了头望着桌上烛台发呆。
也不知等了多久,披着一身风霜的应龙推门进屋。
他浓如描绘的眉眼袭着团寒意。
当他看见桌上丰盛的菜肴,意外地望向在桌边撑头打盹的她,薄唇微微一抿,再看向她身边的摇篮。
轻手轻脚地上前,俯下身,长指轻轻抚过儿子熟睡的可爱小脸,再看向坐在桌边的她时,眸子里的寒意渐渐褪去。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正欲送上一旁床榻,她却醒了过来,睁开蒙蒙睡眼,看清眼前俊逸的面庞,柔声道:“你回来了。”
他手臂一僵,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将她放下。
她嘴角的笑分明有一丝涩意,却象没事一般,去端桌上菜肴,“都凉了,我去热一热。”
“不必了,我吃过了。”他伸手过来拦,手碰到她的手,慌忙回缩。
她反手抓住他回缩的手,“你截杀妖蛇巳是子时,从天台山回来,以你的脚程,就算片刻不停,也得大半个时辰,而这时恰好半个时辰,你能在哪里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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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因果(一)
以前他外出杀了敌,便会急急回赶,丝毫不在外耽搁。
每当这时,她总会在家做好饭菜等他归来。
今天明知他未必会再吃她做下的饭菜,却仍是备下了。
他对她心存怨恨,却仍毫不耽搁的回来,让她感觉意外,同时又在意料之中。
应龙视线落在青衣的手上,青衣放开他的手,端起凉了的菜肴,“我去热热。”
应龙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眸子微涩,这时小龙儿醒来,睁开一双乌亮的眼,转头过来,瞧见风尘朴朴的父亲,‘咯咯’一笑,蹬着肉乎乎的小胖脚,手舞足蹈地要他抱。
应龙眸子里凝着的寒冰慢慢融化。
上前将小龙儿抱起,怀中肉肉的小身子,柔软无助,他冷硬的心刹时间软了下去,顾不上满面的风尘,凑上前去在小儿龙圆嘟嘟的可爱面颊上亲了亲。
小龙儿吡了嘴呵呵地笑出声,搂了他的脖子,去啃他的脸。
压在他心里,令他透不过气的郁积瞬间消散,只剩下满满地怜爱。
没一会儿功夫,青衣转来,重新摆布好热腾腾的菜肴,尽是他喜爱的,就如同过去。
青衣默默将身边酒杯斟满,将他怀里的小龙儿接了过去,抱在怀里低声地哄着。
他睨了她良久,最终是坐了下来,端起面前青瓷杯。
他平时并不好酒,但血战之后却总会喝上一些,他酒量极好,极少会醉,那一晚却醉了。
青衣将熟睡的小龙儿放回摇篮,扶起醉趴在桌边的夫君,送他上榻,坐在榻边,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她爱极的男人。
他眉眼如同浓墨描绘出来。而微抿的唇颜色却是极淡,淡得让人心疼,俊逸的面庞比她上回见着,又消瘦了许多,心里不由得一阵苦涩。
他是极难醉的人,如果不是压抑得紧了,如何能只喝这些就醉成这般。
伸了手想去抚摸他墨染般的眉,刚刚触到那细滑柔顺的毛发。却象被烫了手一般回缩。
他浓密的长睫一颤,睁了开来,醉眼朦胧中看见眼前的白皙小手,一把抓住。“你为何回来?”声音嘶哑沉痛。
青衣不答。
他兀然一笑,“你是怕我去杀了你的新夫君?”
青衣默然,半晌才道:“我没能嫁他。”
他嘴角浮上一丝讥诮,“是啊,是我搅和了你的大好婚事。”
青衣轻咬了咬唇,突然俯下身,将他抱紧。
他身子一僵,伸手要推,他握着她单薄肩膀的手停住。她身子本就娇弱,这会儿越发的单薄,怜惜之意油然而生,然想到她的绝情,想到她不顾他们夫妻之情,披上他人为她备下的嫁衣,即便是再多的鲜血也没有那红刺眼。怒意陡然而生,手上使力。
青衣将他抱得更紧,不容他将她推开,在他耳边轻声道:“随你怎么恼,我不会再离开。”
他欲推开她的手停住,侧脸向她看去,她柔软的唇瓣滑过他的面颊,在他唇上轻轻一咬。覆了下来,满口的幽香。
她吮着他的唇角,低道:“我对不住你,你自然恼我,但我真不会再离开你和诺诺。”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蓦地滑下,环过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目微微发红,“世间怎么能有你这样狠心的女人?你娘生你固然亲,但与你自小就相依为命的我就不亲?你不舍得那些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亲亲威威,就舍得我们亲亲血脉诺诺?”
青衣垂眼,无法,也不愿回辩,只是将他紧紧搂着。
她知他心高气傲,知他无忌天地,当真怒了,能不顾一切。
他能逆天,但她岂能让他逆天而行,激怒众神。
她不敢告诉他,她是母亲与黄帝的私生女,而玉帝太子不知从何处得知。
如果她不从玉帝太子,玉帝太子将这事捅了出去,玉帝和黄帝一但知道,势必杀他们母女遮丑。
他再是勇猛,岂能敌得过玉帝和黄帝联手。
再说他的父君又岂能容他因为她,同时与黄帝和玉帝为敌?
如果他执意护她,天地间再难有他容身之处。
要想让他脱身,只能与他彻底刮去任何关系。
她的沉默让他越加着恼,挑开她的衣襟,握住她一边细腻如脂的娇乳,微一用力,她痛得一往后一缩,却被他牢牢摁住,单手熟练得褪了她身上衣物,生生地挤了进去,抵着她不动。
他看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望进她的眼,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下去,轻吻向她的眼,顺着鼻梁下移,覆上她的唇。
这是她结发的妻子,却背弃她,投入他人怀抱的女人,她伤他至深,他却放不开她。
酒意上冲,他头昏脑涨,欲望却越加高涨,难以忍耐,略略撑起身,缓缓而动。
心里只有一个想念,她说:她不再离开他。
直到天边响起鸡啼,他等那淋漓尽致的快意褪去,才疲惫地趴俯在她身上,她身上早已经湿汗淋淋,疲软得连一根手指也不肯动弹。
不管再累,她也是爱极在他身下承欢的,这是他们离心后,第一次这样毫无保留地向她索取和给予。
转头看他,才发现,原来他竟一直睁着眼看着她。
他们夫妻已经有了诺诺,她却没来由得脸上微微一热,想着这一夜的极尽缠绵,羞涩地垂下眼睑。
他蓦地收紧手臂,将她完全被压覆在自己身下,唇几乎贴上她的唇,她能感觉到他彻底释放后急促炙热的呼吸。
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摸自己汗湿的面庞,“我脸上有什么么?”
他不答反问:“你说的可当真?”
她长睫轻轻一颤,“嗯”了一声。
她之前毫无抵触和保留的纠绵让他再无他想,唇覆上来,吻住她,是以往的温柔。
他信了她。
绵长的温存,他终于满足地揽着他闭上了眼。
这次除妖十当棘手,他花了三天三夜才将其打散魂魄,再不能为害,快马加鞭地回来,又是一夜淋漓尽致的欢爱,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真的累了。
青衣眼角余光扫过他搁在一旁的阔剑,搂住他的脖子,“你的法器毁了,如果玉帝太子寻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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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离雅安芦县直径距离相当近(不知有没有一百公里。)所以芦县地震,我们这里震荡也很厉害,住我们楼上的朋友被晃得站不住脚,昨天到外面躲了一天的余震,晚上快九点才回家,因为地震,大多人都在外面躲难,很吵,宝宝无法睡觉,一天下来,十分辛苦。
回来后,本来想再码一章的,给宝宝喂奶洗澡,折腾到十点后,实在累得心力疲惫,最终没能更上。
先更一些,如果今天余震不厉害,不用出去的话,会接着码的。
259 因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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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今天前面已经更了一章,别看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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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揽着她冷笑,慵懒地揽着她翻转平躺,将她俯在他裸壮的胸脯上,一手轻抚她后背湿淋淋的细腻肌肤,一手抓过阔剑,手腕转动,结实的手臂上的肌肉有力地鼓起,锋利的剑刃在头顶劈开一道寒光。
她是从小就与他的这把阔剑为伴的,但这时仍感觉到森森寒意,呼吸不由地一窒。
他手臂一沉,剑身直没进他身侧床板,凛凛霸气透骨而出,“我的剑虽然被毁,但灵根没断,他来了,我照样让他有来无回。再说,就算这剑灵根真的断了,他又难奈得我何?我就是赤手空拳对付他,谁生谁死,也不能过早下结论。”
青衣不放心问道:“这剑,都那般了,灵根还能在?”
玉帝太子得了这把阔剑的毁坏之法,下手可是没有丝毫留情。
他突然听见穿外一阵风起,浓墨不经意地轻轻一蹙,“灵根哪能这么容易被毁,除非……”
她瞧见他眼底一抹若有若无的寒意闪过。
“除非什么?”
“除非在我这剑重铸之时,以我致亲之血魂生祭。”
青衣的心陡然一冷,俯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长睫覆下,眼里的柔情一点一点地褪了个干净,化成一抹绝望。
等他沉沉睡去,青衣悄然起身,望着他熟睡的俊颜,苦涩一笑。
他终究是再不会信她,他们终究再也回不到过去。
穿衣出门,到了外头,走向站在桂花树下的童佬。
童佬是母亲的外婆,她的太佬佬。
“想必太佬佬已经听见。”
童佬点头,“你要怎么办?”
青衣淡道:“我能如何?”他至亲之人除了天君。就只有她和诺诺。
童佬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耐着性子道:“青衣,等你和玉帝太子结了百年之好,会再有孩子。”
青衣诧异地望向前面慈颜和面的老人,“这话太婆婆也说的出口?”
童佬老脸微红,有些挂不住,道:“不过是舍一个孽子,保得你母亲和你的一世太平……”
青衣冷道:“太婆婆何不说是保得太婆婆在九重天的颜面和地位?”
母亲一族依附着玉帝。母亲与玉帝的关系,站在众神仙之上,童佬以及族中众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光环,也享受惯了众仙的巴结奉承。
如果她不嫁玉帝太子。玉帝太子把母样的丑闻扬了出去,他们自然会受到牵连,不但会失去这一切高高在上的地位,更会引来玉帝的愤怒,到时会招惹来什么下场,就不得而知。
所以牺牲一个本不该有的孩子,换得以前的太平荣光,再值得不过。
但被青衣揭去伪善,直言责问。仍搁不下这老脸,恼怒成羞,“难道你想出尔反尔,不管你娘生死?”
青衣背转身,冰冷道:“自我出世,谁又来管了我的生死?”
童佬哽住,气得老脸涨红。指了她,声音打颤道:“你……你……你娘不要脸,生下的女儿,也是这么要脸。”
青衣冷笑了一笑,连头也不回,向来路走回。
回到里屋,见夫君已经坐起,一手撑在膝盖上支着下颚。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陡然一惊,急忙上前,“怎么就醒了?”
应龙双眼不离她,“你去了哪里?”声音是欢爱后沙哑。
青衣回到床边,“出去透了口气。”
他将她搂入怀中。不再问什么,望向门外方向,如墨的眸子没有一丝毫光亮。
青衣忐忑,不知他是否察觉什么,被他抱在怀里,不敢转头去看他此时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听他道:“就要天光了,睡吧。”
她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他和以往一样带了琴,抱了诺诺到湖边,她弹琴,他舞剑,日子既过得平淡,又充实,然到了晚上,他却是将她揽在怀里,一晚也不肯空闲地索要,在她神智迷糊之际,贴在她耳边道:“再给我生个孩儿,如何?”
她身子猛地一僵,抱着他一动不动。
他象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抚摸着她敏感的身体,又开始准备下一轮的缠绵。
而她再是承受不了他的频繁索要,仍是与他抵死地缠绵,只恨不得能将自己融进他的身体,生生世世地与他胶在一起,无论是身还是心。
七日后,是他重铸战剑的日子。
这天,他将小龙儿从小兔仙手上接下来,绑在背上,才走进铸剑室,沉声道:“诺诺,你以后也是要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要杀敌,少不得要一把好剑。今天爹就让你看看,怎么铸一把好剑。”
青衣提了茶水进来,看了看他背上的小龙儿,眸子涩黯,他终究是听见了她和太婆婆说的话。
那夜,他听见外头异动,就知道了有不速之客来访,那些话,他是有故意说给他人听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外头来客与青衣无关。
然青衣起身,将他心里的那点希望击得灰飞烟灭,青衣与太婆婆的那席话,更让他刚暖的心,重新坠入冰窖。
好在青衣并未答应她那太婆婆。
否则他真会一剑杀了那老太婆。
他从来不会怀疑青衣会伤自己的孩儿,但他得防,防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所以才将诺诺接到身边。
残剑重铸,剑中残余的灵根会重新激发,虽然不能再如过去一般,却强过如今残剑之威千千万。
七七四十九日,眼见战剑将到出炉的关键时刻,外头传来玉帝太子的冷笑声,“你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徒劳。”
应龙幽眸一沉,冰冷一片,转头看了一旁煮茶的青衣一眼,一言不发地出去。
童佬得了彻底毁他战剑之法,不会没有作为,玉帝太子必然会来。
现在诺诺在他背上,他没有可以什么可以害怕的。
他只希望青衣当真没有骗他,当真再也不会离开他和诺诺,再不会随外头那人离开。
青衣迎视着他的眼,出奇的冷静,轻声道:“茶还有一刻钟就好。”
他轻点了点头,“我不会等茶凉。”v
260 因果(三)三更
(三更完成,姑娘看了别忘投票,也别忘了今天前面更妁两章。)
青衣垂眼专心煮自己的茶,“如果你被他杀了,这茶可真要搁得凉了。”
应龙傲然一笑,“茶斟好等我。”
青衣默然,直到他出了铸剑室,才抬起头来,清亮眼被决然地痛楚生生地划开。
她井井有条地煮水,辗茶。
做好这一切,望望铸剑炉,流光回转再有片刻便是剑成出炉之际。
再望窗外,应龙仗着绝好的身法处处抢快攻击玉帝太子,占着上风。
但玉帝太子手拿神器,虽然暂时被应龙的诡异身法击退,但他要想击毙玉帝太子,定会被玉帝太子的神器反噬,而他的剑又被毁去,没有可以抵抗玉帝玉子的神器最后的能量释放,也难逃一死。
青衣轻抿了唇,他存着与玉帝太子一败俱伤的念头。
他根本没打算,再饮她的茶。
青衣看到这里,平静得心无波澜,提起茶壶,如同他就在身边,仔细地斟好茶,漫步踱到炉边,见炉里剑光冲天,而应龙一招杀招向玉帝太子直劈出去。
忽地唤了一声,“萧郎。”纵身向铸剑炉纵去。
刹时间,猩红的火光扯破了漆黑的夜空,也炙痛了青衣赤红的眼。
浓烟夹杂着浓稠的焦臭熏得她几乎窒息过去。
青衣知道,她魂飞魄散后其中六魂被剑气所吸,化作这柄战剑的剑灵,而另一魂将化在八荒之中。
应龙听见叫唤,回头,只见银亮的剑光冲出铸剑室,直指九重天。
刹时愣住,玉帝太子一掌拍向他胸口,他也不知闪避,那一掌重重在击在他胸口上将他拍飞出去。
他跌落在地,反而回过神来,不等玉帝太子再次攻来,就地一滚,跃身而起,顾不上胸口的痛,飞跃回铸剑室。
看见已经被万年炉火吞噬的青衣,脑子‘嗡,地一下,翻身进炉,只焚得皮焦肉烂却只抓住她最后的一脉残魂。
火光中,青衣看见那张极俊雅致的清峻面庞,是让她爱极又恨极的男人,他好看而薄凉的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他望着她散魂中最后的身影,怒极反笑。
青衣含笑看他,唇角却浮现出一抹畅地意的笑。
耳边传来他淡淡的冷清噪声,‘青衣,这就是你想要的?‘
青衣微仰着头,看着那张让她无法割舍脸庞,‘是。‘
紧随他进来的玉帝太子看着铸剑炉中的二人怔了。
另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进来,却是青衣的母亲月娘,月娘被眼前的一暮惊得呆了哆嗦着唇,“青衣……”
应龙兀然一笑,一指身后玉帝太子,“你宁肯死,也要阻我杀他?”
青衣看定他,“是。”
他手攥成拳,恨得咬牙切齿,‘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宽恕你的无情。‘
青衣咬紧牙好痛,身上皮开肉裂无处不痛。
此痛却不及她心里的痛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萧华我无需你宽恕,你会知道什么是后悔,会生生世世地痛苦,永世不得快活,‘
他若无其事地瞧着她,半晌轻道:‘你执意如此,随你去吧。‘他优雅脱俗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
随你去吧……
随你去吧……
青衣展开双臂,疯狂地笑了起来,‘你一定会痛苦终身,一会定,一定会…···‘
他只要想‘青衣,二字,就会痛苦,她敢对天发誓,他会为欺她,而后悔。
两行泪夺眶而出,还没来得及滑落脸庞就被火焰烤为灰烬。
青衣耗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慢慢地阖上眼,一袭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白色袍角飘入眼角。
她想再看真些,眼皮却再不能抬起一丝一毫,嘴角的嘲讽笑意渐渐隐去,只剩下一抹刺心的痛楚和苦涩。
玉帝太子回神过来,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怒极攻心,看着从铸剑炉中迈步出来的应龙。
应龙被万年炉火焚得只剩下一口残喘气息,好象只一掌,就能将他拍散。
玉帝太子怒到极点,举起神器向应龙砸去。
不料,在他看来,只要轻轻一磕,就会被他打得散去的应龙,突然间一手紧攥那缕残魂,一手抓住炉中剑柄,炉中铸剑就在这一刻剑成出炉。
围绕在剑身上的红光化成一条龙影游绕在剑刃上,一声龙吟自剑上呼啸传开。
战剑横过眉心,竟将玉帝太子的神器生生劈开,龙纹剑当生生地将玉帝太子劈成两半,鲜血飞溅,染红了他半边面庞,如同鬼刹。
他跳进万年炉火,已经焚得只剩一口残气,再生劈了玉帝太子,也耗尽了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战剑‘当,地一声落地,身体不受控制地仰面倒下。
应龙紧攥在掌中的那脉残魂,虽然不能思考,却记录下了后来发生
望着女儿活活被炉火焚得魂飞魄散的月娘回过神来,疯了般冲向倒地的应龙,拾起玉帝太子跌落一边的神器,就要向应龙胸口砸下,神器带着玉帝太子最后的恨念,砸在应龙胸口,定会让他也魂飞魄散。
“我侄儿生死,由不得夫人做主。”一只手伸来,压去她手中法器。
月娘抬头,瑞气腾腾中夺了她手中法器的却是跺跺脚,也能让九重天震上一震的紫微大帝,他身边站着面色难看得不是一般二般的天君。
紧接着又是一团瑞光跌跌撞撞地滚下,直扑向被应龙劈成两半的玉帝太子,正是月娘的丈夫玉帝。
如果被劈死的是应龙,那么今天理亏的就是玉帝太子,可是死的却是玉帝太子,虽然上门挑事的是玉帝太子,但在照着老一辈的看法,小辈斗殴,虽然不该但绝不能伤及对方性命。
所以应龙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天君和紫薇也只能由着玉帝带着奄奄一息的应龙离开。
而紫薇大帝和天君只有跟着去,看上天如何评判萧华,他们能做的,只是选一个择中的办法,令玉帝消气的同时设法保得萧华性命。
青衣看到这里,迷糊的神智渐渐清明,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脸,身上湿得透了,被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寒战,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谢谢姑娘们的打赏哦。
261 永生
听见父亲和阿依一声声地急唤着她的名字。
腹间的痛再次袭来,听见稳婆道:“十一姑娘,快用力,再不用力,孩子会憋死在里头了。”
“诺诺。”青衣惨白着脸,双手紧紧抓住身后车沿,咬紧牙关,沉着气一下一下地用力。
她和肖华的前世今生的账,可以慢慢地算,但孩子无辜,如果真让他就这么离世,她真妄为人母。
上一世,她对孩儿有愧,这一世不能再愧对他。
攥紧车沿的手紧了又紧,连续的棱角硌迸手掌,却浑然感觉不到痛。
这时的雨越发的紧,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她越加清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尽数灌向身下,身子极痛而缩,忽地身下一空,象是被人生生地挖去一块,风雨中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青衣呆了一下,泪直涌上来,和着雨水一同滑下。
耳边是稳婆颤巍巍得欢喜声音,“出来了,出来了,总算是出来了……”
青衣紧绷着的身子霎时一松,象灌了千斤的铝,软倒地车沿上,再不能动弹,眼框赤热,泪却止不住地流下。
一时间竟辩不出是欢悦,还是心疼。
她在生死边缘滚打无数,都从来没有象今晚这样怯怕过。
害怕就此死去,累得孩子胎死腹中。
此时婴孩划破夜空的啼哭对她而言,是世最美妙-的声音。
阿依照着稳婆所说剪了脐带·打好结,清理了婴孩子口中羊水,可是这马车上再没有一件干衣。
青衣已经咬牙撑身坐起,阿依忙将孩子用湿衣裹了,递她怀中。
她接过婴孩,婴孩子便止了哭,一只小手软软地搁在耳边。
软软的小身子躺在她怀里,雨水将孩子打得透湿,青衣鼻子一酸·说不出的心疼,忙背转身,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尽自己所能地遮去风雨。
轻柔地抹去婴孩小脸上的雨水,心里象淌过一湾春阳水,满心说不出的滋味,低头下去,在小脸上亲了亲,小婴孩子竟慢慢睁了眼睛,水汪汪地一晃,瞧了她一眼·便又合了起来。
青衣喉间哽咽,再出不得声。
“青衣。”身侧传来父亲隐忍的声音。
回头见父亲一直绷紧着身子,竖着耳朵微偏向车厢,理好裙子,深吸了口气,微笑道:“爹,是个男孩。”
楚国公飞快转身,老眼已经落下泪珠,这一程路,他虽然不便回头·但后头的声音却是一直听着的,他害怕孩子不能顺利出世,害怕青衣死去。
他一辈子也不曾这么害怕过·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却象过了一个辈子那么长。
听到生了,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早想转过来看一看他们母子,听到叫唤急急转身,望着青衣怀中婴孩,哆嗦着唇,想去抱那婴孩·却见他软软小小地·怕伤了他,不敢伸手·半晌才出声道:“好,好·很好。”
雪狼听见婴孩哭声,打马奔来,瞧见车上情景,吃了一惊,连忙打马跑开,眨眼间功夫,赶了另一辆车过来,那马车是骨打母子所用。
这辆马车上,除了骨打,便只有孩子苏合的奶娘乌玛。
他们走的急,并没有多余的马车,只有骨打母子这辆车最为宽松。
青衣刚生了孩子,他们母子淋在雨中太过危险,雪狼不理骨打是否愿意,强赶了过来,让阿依扶了青衣抱着孩子换过那辆干爽的马车,又令人取来阿依的干衣,给她们更换。
而受伤的稳婆便送去了族大夫处医治。
青衣怕冻了孩子,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接了阿依递来的干巾,细细地擦拭婴孩。
骨打不喜青衣,自从她母子上车,就缩坐到车厢一角,不理不睬。
乌玛不敢得罪阿依,将睡着的功苏合放在身侧,上前帮忙。
小婴孩又再睁眼,睨了眼身边的苏合,突然背上颤颤地竟伸出一双软巴巴的小翅膀,他想将那双皱巴小翅膀抖开,然初生的婴孩哪有什么力气,抖了几抖,竟没办法抖开,软巴巴地委实难看,小婴孩涨得小脸通红。
乌玛看得目瞪口呆,尖叫出声,“妖怪。”
青衣忙将婴孩抱进怀里。
骨打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
在一旁整理干衣的阿依急忙回头,对上婴孩乌黑的无辜大眼,瞪向乌玛,“你胡说什么?”
乌玛抖着手指了指青衣怀中婴孩,“这孩子有翅膀。”
阿依怔了一下,迷惑地望向青衣。
方才情境,青衣看得一清二楚。
肖华本是应龙,她与肖华前世的孩子生来便是应龙,应龙原身自然是有翅膀的,而这孩子是他们前世的孩子小龙儿转世,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竟让他带了双翅膀下来。
对她而言,应龙有翅膀天经地义,但在这凡尘便太过惊世骇俗,然这是她的孩子,她绝不容自己的孩子因为长相异类,便受人歧视,坦直地迎上阿依迷惑的目光,将怀中婴孩露了出来,既然他带了一双翅膀下来,便让所有人知道他生来便是如此。
如果谁以此来嘲笑她的孩子,她不会客气。
然阿依看过青衣怀中婴孩,却越加迷惑,瞪向乌玛,冷脸骂道:“什么妖怪?我的鞭子可是许久不曾饮血,你敢造谣生事,我不介意用你的血肉来喂喂我的鞭子。”
乌玛不服道:“长着翅膀的孩子是妖怪是什么?”
阿依怒道:“哪来翅膀?你眼花了不成?”
乌玛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哪能被阿依一骂就把有的硬说成没的?向青衣怀中重看去,然这一看,完全懵了,婴孩子背脊光滑,哪有什么翅膀,目瞪口呆道:“刚才明明有的。”
阿依抽出鞭子,虎着脸道:“你再胡说一句。”
青衣阻止道:“算了,快换衣吧。”只有她看得明明白白,亲眼看见那双皱巴巴的小翅膀缩回身体。
青衣和阿依换下湿衫青衣抱了孩子背转身,解了衣襟喂婴孩。
阿依拭着湿发,“这孩子真叫莫忘?”
青衣“嗯”了一声。
阿依从来不曾听青衣提起过孩子的爹,这时见着孩子,再压不下好奇,又问:“孩子的爹姓莫?”中土的人都有姓氏,不象他们雪狼族,只有名字,没有姓。
青衣道:“他生在雪狼族,自然是照着雪狼族的习俗起名哪来什么姓。”
阿依与她相处近数月,哪能听不出她的口是心非,笑着道:“他好歹也是中土人氏,难道就不给他起个中土的名字?”
青衣轻一咬唇,道:“单名诺。”
肖诺······
那个人再是可恶,这终究是那人的孩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依和骨打,以及阿乌已经睡得死沉,只剩下车厢外枯燥的马蹄和车轮声。
青衣将小龙儿喂饱,等他睡去才疲软地靠了车厢,油灯已灭,黑暗中只能看见孩儿隐隐地身影。
暗叹了口气。
她到现在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肖华如此抵触。
为什么明明知道他的好,却死活不肯与他一道。
那是因为,她上一世,对他赌下的咒。
上一世,她母亲曾告诉过她,她会读心术,不过她的读心术一辈子只能用一次。
在他告诉她如何真正毁去战剑里的灵根时她对他用了读心术,是她一辈子只能一次的读心术。
他说:“除非在我这剑重铸之时以我致亲之血魂生祭。”
这句话,并没欺骗她但他的话没有说完。
用他致亲之血魂生祭他的战剑,确实可以毁去他剑里的灵根,但他这脉至亲的生魂却会化成他的剑灵,让他毁去的法器重生······
他终究是再不相信她,那话是说给她太佬佬听,也是说给她听,让她死了助玉帝太子的心。
她所做,都是想他能撇了她,脱身而去。
他一怒之下撇了她,那就一了百了。
可是,他偏偏不肯撇下她,既然不肯撇,却又不肯再信她,她包了一包苦水,又哪能不恼,哪能不恨?
既然他不肯撇她,便由她来撇下他。
横竖她一死,玉帝太子便再不能威胁母亲,而他也不必再与玉帝太子为敌,所有一切,也将就此打住。
如果她能活着,能远远地瞧他一眼,瞧着他好好地活,她不会有任何遗憾。
但如果她死了,再见不着他,她又岂能甘心?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逆天而行,总有一天会坠入魔道,被天地诛杀,倒不如由她来做个了断。
她可以死,却要他生生世世忘不了她,要他生生世世心里只有她一
要一个人永远记住另一个人,除了爱极,就是恨极,如果爱极再加上极恨,真会记上生生世世。
她毁他毕生修练出来的法器,便以身还他。
他以为她那么做,是为了玉帝太子,恨她入骨。
这入骨的恨再加上以往的爱,只要他活着,绝不会再忘了她。
或许等到天荒地老,沉睡在他战剑中的她,终会醒来,那才是她的永生……
自己现在不过是一缕残魂,过了今生,不知下世。
他纠缠着她这缕残魂,终是逆天而行,只怕等不到她醒来,他便已经被化在八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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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 争强好胜的小龙儿
青衣将小龙儿抱紧,无声地呢喃,“莫忘,不是娘恨心抛你,实在是有迫不得巳的苦衷。我不知下一世将如何轮回,但这一世,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雪狼在外头咳了一声,
阿依一骨碌爬了起来,揭开窗帘,“是他们追上来了吗?”
雪狼道:“是要进城了。”
阿依迷惑,他们族人老老少少,足有上千人,行程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轻骑的将士相比。
而且他们目标很大,就算是在夜晚,又有风雨掩护,但也难不留下痕迹,让人追赶。
照着他们的行程,陈太子一定会追上来,他们在撤离时就做好了血拼的准备。
可是不曾听见后头有任何厮杀声,就可以顺利进城?“难道是陈太子追岔了路?”
雪狼看了青衣一眼,“是黑鹰将陈太子引开了,正引着陈太子的大军兜圈子。”
“真是黑鹰他救了我们?”骨打眼睛一亮,欢喜之色难掩,望着乌玛怀里的孩子,他一定是念着他们娘俩才会冒险来救。
雪狼有些尴尬地又咳了一声,“黑鹰不是为了救我们的族人,而是为了救······救他的主人。”
阿依瞬间睁大眼,“救十一?”
骨打怔了一下,心里的热意被一盆冷水浇得没有了,恶狠狠地瞪向青衣,“怎么可能?难道他又看上了这个小妖精?”
青衣皱了皱眉,不与骨打斗嘴“黑鹰现在怎么样?”黑鹰会出手相救,青衣也觉得意外,这几个月,她从未与黑鹰有过联系,而黑鹰也遵守诺言,再没有来纠缠过阿依,没有想到这次竟会及时出现。
但陈太子两万大军,黑鹰那点人马,怎么也无法与之相拼不过是占了个熟悉地势的便宜,但时间一长,但时间一长,终究是不成的。
“只要撑到明日午时,贾将军的人马就能赶到。陈太子就算有两万人马,但与平阳侯的铁骑一比,狗屁不是。据说贾将军的人马会长驻流化城,陈太子猖狂不了多久。我们只需在白燕州住上些日子,就能回去。”如果不是还这众多的族人羁绊,雪狼恨不得能去与黑鹰并肩作战。
虽然平阳侯已经称帝但民间任喜欢称他为平阳侯,因为平阳侯在他们心里,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青衣眼皮一跳,“哪个贾将军?”
雪狼道:“贾亮,贾将军,听说是随平阳侯南征北站的,血里滚出来的功勋。”
雪狼族所在区域归着流化城管,如果贾亮坐镇流化城,少不得与雪狼来往,而她这个‘十一,的名字……
青衣脑门子开始发涨悔得肠子都青了,当时叫个阿猫阿狗的也行啊,做什么偏偏要说叫“十一。”
进了城青衣母子和阿依被安排在一间房中。
雪狼安置好族中老幼,便带着年轻的族中男子出城,前去援助黑鹰。
青衣雨中生产,早累得精疲力尽,喂饱了小龙儿,等他睡着,才安心地躺下,沾了床再不愿动弹哪里还管什么贾亮。
虽然身边搁着个小龙儿,时时惊醒但眼一合,终究还是睡了过
阿依则轻手轻脚开出去寻人买鸡炖汤给青衣补身子。
小蛟儿瞅着阿依离开,迫不及待地从荷包里滚出来,跃到小龙儿耳边,用意识与他交流,问道:“小家伙,你做什么要把那双翅膀弄出来吓人?”
小龙儿愤愤道:“那坏女人总说她的儿子长得如何如何得俊,而我娘的孩子是见不得光的,我当然要她们见识什么才是俊······可是·……可是……”他说到这儿,泄了气,把那双软搭搭地小翅膀伸出来,“可是我不知道才生下来的娃娃翅膀会软搭搭地,根本张不开······好丑,好丢人……”
大小宝呆了,小家伙居然是为了显俊······
可是凡人是没有翅膀的,他弄一双翅膀出来,在凡人眼里,不但不俊,还是怪胎,看着小龙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抖了抖自己还没有长成,也还有些软乎乎的小翅膀,安慰道:“我们刚刚生下来的时候,翅膀也是软搭搭的,可是娘亲说很可爱。”
小龙儿眼立刻睁圆了,“真的很可爱?”
大小宝一起点头。
小龙儿开心得手脚一蹬。
青衣感觉到孩子动弹,刹时惊醒,见小龙儿睡得正熟,睡梦中忽地笑了一下,那笑甜进了静心心坎。
继而发现小龙儿耳边的小蛟儿,微微一笑,把小蛟儿抓过来,缠在小龙儿手臂上,“以后,你就陪着莫忘吧。
大小宝立刻双双把头依到小龙儿肩膀上,表示愿意跟着小龙儿。
青衣轻摸了摸大小宝的绒绒小脑袋,又摸了摸小龙儿,重新躺下。
既然小蛟儿能与小龙儿交流,那么有小蛟儿陪着他,他也不会那么寂寞。
小蛟儿从小龙儿手臂上滑下来,咬了小龙儿的小翅膀往里塞,大宝道:“你是应龙,长大了后翅膀当然是最俊的,可是这是凡间,凡人是没有有翅膀的,他们没有见过应龙,只会以为是怪胎。没回九重天以前,再不要拿出来了。”
小龙儿不解,“你们为什么不收起来?”
小蛟儿翻转身来,用翅膀当脚地趴拉了几下。
大宝道:“我们不是人类,他们会以为我们是长得不周正的四脚蛇。”
二宝补充道:“还是连体的怪胎。”
小龙儿:“……”
大宝有些头疼,不知哪个神仙跑了神,在小龙儿转世时竟没有封了他的原身,让他这模样就滚到了凡间,叮嘱道:“你不想跟我们一样被人当成怪胎,就乖乖地做出个凡人模样。”
小龙儿别脸,不乐意道:“可是我好喜欢我的翅膀,我好想象我爹一样。”他在九重天时,就还是个奶娃,别说飞了,就是走也不曾走过但父亲化出原身腾飞的模样倒是见过的。
二宝咬着他的耳朵,把他圆嘟嘟的小脸转了回来,“你这么做,你娘会很为难。如果有人说你是怪胎,以你娘的性子,一定会跟人打架。”
小龙儿眸子忽闪,“打架好啊,我爹跟人打架,好威风。
我娘跟人打架,也一定好看得很。”
小蛟儿:“……”
一声门响阿依端了鸡汤进来,小蛟儿不再多话,安分地缠回小龙儿胖乎乎的手臂上。
次日,留在族中的女子纷纷来探望青衣,表示祝贺。
小龙儿在上一世,从小在山里,从来不曾一下见到过这么多人,兴奋得小脸发红,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睁得溜圆。
一双小翅膀颤颤地就想伸出来,刚露出点尖尖角被一直盯着他的小蛟儿瞧见,隔着衣裳,在小龙儿小翅膀尖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小龙儿痛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翅膀尖哪里还敢再伸出来。
屋里的妇人只道是宝宝畏生,便不再多坐,各自离去。
小龙儿收了哭,恨恨地瞪着小蛟儿,两宝却无辜地左望右望,前望后望,就是不望他。小龙儿虽然是小龙转世,但终究是才出世的婴孩哭了一阵又瞪了一阵,便累得偎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
青衣本不耐烦应付这一走,倒合了心意。
把小龙儿搁上床向阿依问询雪狼和黑鹰的情况。
据说,陈太子这次屠杀的游民村落,激怒了姜燕二国。
贾亮亲自带兵大败陈太子,直将陈太子赶进陈国的四方城,而贾亮在离四方城十里处扎营,将陈太子堵死在四方城。
在这同时,姜国和燕国同时向陈国下了战书,姜国也派了人马前来携手贾亮攻打四方城。
四方城一但被攻下,陈太子就算不死,也会沦为阶下囚。
到时陈国杀君之仇未报,反而把太子搭进去。子已经醒悟,诚意向燕姜二国道歉,愿意进香超度亡灵,并奉上重金赔偿忘人家眷云云。
青衣冷笑,人都死了,赔偿又有何用?
阿依说到这些,也是愤愤不平,“十一,我哥哥说你是个有见识的女子,你觉得皇上和姜国太子,会不会就这么算了?”
青衣默了一会儿,道:“要想国强,自然是不能平白受人欺负,但国家之事,并不是你打我一下,我就去打回一下,他们做为国君,自然知道衡量得失”
阿依不懂,“难道你认得他们,这么了解他们的想法。”
青衣怔了一下,道:“他们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百姓可以揣摩的。”
阿依却肯定道:“我觉得皇上不会就这么算了。”
青衣睨了她一眼,“为什么?”
阿依道:“他是有仇必报人。”
青衣眉稍一扬,“哦?”
阿依道:“我和哥哥在燕京的那会儿,听说蛇国的越姬欺负过她的皇后,他便将越姬送给了蛮人族。现在有人欺负了他的子民,他岂能就这么算了?”
青衣笑了,真是单纯的姑娘。
但正是这样单纯的人,才看得透肖华。
263 会会故人
雪狼族在白燕州逗留了十余日,果然重新返回部落。
由于黑鹰把陈太子引走,雪狼族族人没有带走的东西竟保存得完好。
只是被大风吹翻了些帐篷外的桌椅板凳。
收拾收拾,就可以入住。
青衣还在月子里,阿依也就跟着住进了青衣的帐篷,继续照顾青衣母子。
雪狼也带着兄弟归来,雪狼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青衣。
见青衣被阿依养得面色红润,很是欢喜,再看小龙儿,生得胖呼圆滚滚,委实可爱,打心眼里喜欢。
青衣看着他逗了一阵小龙儿,才把小龙儿抱过来,细细地问他陈皇被刺的事。
雪狼一直觉得青衣不是个寻常女子,见她问,也就如实地说了。
未了还道:“据说,刺杀陈皇的刺客身手十分了得,刺死陈皇后逃走的方向,正是我们部落所在的方向,所以陈太子才会一路杀过来。”
青衣立刻想到附近的那片诡异的树林,若有所思。
次日,青衣将小龙儿交给阿依。
阿依见她要外出,死活拦着,“你雨中生子已经伤了身子,月子中又来回折腾更是大忌,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你这是又要做哪样?”
青衣捏着小龙儿的肉肉小手,“我就是想再安稳些,才必须走这一趟。”
阿依不肯让,“那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青衣到了雪狼族,与阿依亲如姐妹,知道她平时柔顺,但倔起来,却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如果不说明去处,她除非硬来,否则走不出这道门。但如果她用硬,阿依定要去寻雪狼,到时就会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那么她就算出去了,要办的事,也难办成。
只得道:“告诉你可以,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雪狼和我父亲。”
阿依见她说的慎重,也多了个心眼,“你去的地方,可有危险?”
青衣道:“不会有危险。”就算有危险。也不能有危险。
雪狼族的人从不说谎,阿依也不会想到青衣会骗她,犹豫了一下,道:“好,你说。”
青衣道:“你可记得我不让你们靠近的那片林子?”
阿依点头,神色不由得凝重,“你是要去那里?”
青衣点头,“我怀疑凶手就藏在那林子里。”与一个凶手门挨门地住着,如何能安稳?
阿依脸色一变。“你不能去。”去会凶手,哪能不危险?
青衣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那凶手可能是我的一个故人,我去见见他,他不会伤害我。”
阿依将信将疑,“那我跟你一起去。”
青衣道:“他不会伤我。却未必不会伤你。”
阿依常跟着哥哥走动,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这类人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如果被生人见着,最常做的一件事,是杀人灭口。
但能在重重侍卫保护下刺杀陈王,那个凶手到底有多厉害,她不敢想。哪里放心青衣一个人去,“我不管,要么你不要去,要么就得带上我。”
青衣叹道:“你去,只会拖累我。”
阿依当然知道自己的功夫远不如青衣,但是让她是拖累却不肯服气。“我一定不会拖累你。”
青衣手中凤雪绫突然出手,削去从门前飞过的苍蝇翅膀,苍蝇跌落在地,不住扑腾,“你能做到,就不会拖累我。”
阿依从来没有见过青衣用除了她的鞭子外的武器,这时见她抛出一条白绫就削了苍蝇翅膀,这身功夫是她无法想象的,嘴张得老大,惊讶得说出不话。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杀人的买卖。”青衣淡道:“不过后来嫁了人,有人养着,也就不用再挣那样的钱。”
阿依抽了口气,这会儿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她小小年级能有这样一身本事,敢独自去见刺杀陈皇的刺客,将青衣看了又看,最终是让开了门口。
青衣骑了马向树林方向而去。
到了林子边,翻身下马,任马儿在附近吃草,她则依了林边一棵大树,咬着狗尾巴草休息。
看似闲然,一双妙目却细细地查看林中情形。
从表面上看,这林子与寻常树林没有区别,但青衣却在这片林子里感觉到一种熟悉感。
嘴边露出一抹冷笑,将头顶遮阳帽又压了压,略低了头,帽沿遮去半边脸,起身慢慢走入林中。
进林不久,突然光影一闪,一枚飞镖快如闪电地射向她的胸口,青衣手捂着胸口,仰面躺倒。
过了一会儿,人影晃动,几个黑衣人从树上飘落,扫了眼扎在青衣胸口上的飞镖,定眼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青衣好一会儿,才慢慢上前,其中一个弯腰去揭盖在青衣面庞上的遮阳帽。
遮阳帽揭开,那人看清青衣的面容,蓦地一怔,就在这时,躺在地上象是没有了气息的青衣,突然一拳击在他太阳穴上,又快又狠,让他避无处避,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另外几人,一惊之下,同时向青衣出手,然看见青衣的脸庞时,行动均是一缓,眼里露出不敢相信的惊诧。
只是失神的片刻,青衣袖中凤雪绫出手,片刻间便将那几名黑衣人一一放倒,封了他们的穴位,背靠向身后树杆,手中把玩着本该扎在她胸口的飞镖,似笑非笑地睨着躺倒在地上的几名黑衣人。
那几人看着青衣,脸色刷白,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是十一?”
青衣勾唇一笑,将手中飞镖随手一掷,将一片飘落的树叶钉进对面树杆,“居然还认得我。”
那人的脸色越加白了下去。
这人是青衣过去的属下,初八。
青衣望定初八,淡淡开口,“大巫师在哪里?”
初八别开脸。
青衣笑了一下,也不勉强,这些人都是被大巫师下了盅毒性的,出卖大巫师。再得不到解药,盅毒发作,生不如死。
初八叫住她,“你已经是自由之人,何必再趟这淌浑水?”
青衣回头,深看了初八一眼,“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我的丈夫。你说我怎么能不趟这淌浑水?”
初八沉默下去。
这些人都是她旧时的同伴,蛇国的死士。
凌云和凌风擒了越姬,押回燕京,却走掉了大巫师。
青衣就知道大巫师不可能就这么认栽。
她第一次靠近这片林子。就觉得有异,这林里的似有似无的雾影象极了合欢林里的毒瘴,只不过远远不如象合欢林的毒瘴浓郁。
后来又发现隐在林中的人影,越加起疑。
再听了雪狼的那席话,更肯定了几分,这林子里隐着的正是大巫师。
大巫师之所以派人刺杀陈皇,就是得知陈太子生性暴虐,又行事鲁莽。
因然,在刺杀陈皇以后。故意在逃离途中,留下蛛丝马迹,将杀手行踪引到燕国境内,激怒陈太子,带兵屠杀燕国百姓。
以此成功地挑拨二国的关系。
青衣瞧了初八一阵,又再开口,“如果我有办法解你们身上盅毒。你们可愿带我寻大巫师?”
那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是保持了沉默,他们不敢赌。
这样的结果在青衣意料之中,也不强迫他们,向林子深处望去。
这林子的布局象极合欢林,但又不尽相同,一步走错,真会在这里妄送性命。
身后传来初八的声音。“十一,你也曾是生死门里的人,知道规矩。”
青衣点头,“我不怨你们。”
初八眼底涌上一抹复杂神色,沉吟了一阵,道:“大巫师现在不在这里。”
“谢谢了。”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青衣转身往林子深入方向走去。
不少人喜欢用阵式来保护自己,一个一流的杀手,要顺利的杀人并且撤离,就得精通各种阵式。
在阵式上,她没有少下功夫学习。
青衣多次去刺杀燕皇派来的督军,以此来挑拨肖华和燕皇的关系。
而肖华本身就是个布阵的高手,再加上她有一个好老师夜,一来二往,对高超的阵式也算是极有见解的。
合欢林的阵虽然巧妙,但青衣早熟悉得闭着眼也能走过。
而这阵虽然与合欢林中的阵式不尽相同,但也同出一辙,虽然废了些精神,但终究是安然走出阵式。
在她破阵之时,能感觉到周围有许多眼睛在看着她。
知道这些都是生死门的余孤。
大巫师对这些人的控制之法,只有盅。
这些人身体和心灵受着双重的折磨,对大巫师岂能忠心?
他们不过是顾忌身上的盅毒,不敢违抗罢了。
方才她与初八说话,没有压低声音,那么这林子里当然还会有别人听见。
虽然这些人不敢将把赌注压在青衣身上,但她的话终究是起了作用。
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地任由青衣过去,就是卖青衣一个人情。
如果青衣真的有办法解他们身上的盅毒,等她达到了目的,自然会为他们解去盅毒。
万一青衣失败,他们大可当作不知。
毕竟青衣的身手远非他们可比,如果青衣有意隐去身形,他们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形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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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 什么是夫君
青衣不怕初八会骗她,泰然走出阵式,树阴一转,前头是一间石屋,石屋前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摆放着一张木榻。
一个小姑娘抱着一条手腕粗细的赤青大蛇,睡得正香。
青衣在进林子的时候,察觉到林是淡淡的毒瘴,就料到或许会如此,但这时真的看见小姑娘抱着的大蛇,心里仍皱巴得厉害。
要想当真灭绝此蛇,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姑娘似乎察觉有人,睁开眼,看见青衣,也不怕生,问道:“你也是这里的死士?”
青衣不答反问,“小妹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见青衣神色和蔼,不象其他人见着她总是面无表情,不自觉得对青衣亲近,“大巫师让我在这里好好地伺养夫君,等我的夫君强大了,就可以回越国做女皇。”
青衣在榻边坐下,微笑道:“小妹妹,你知道什么是夫君吗?”
小姑娘把怀里的大蛇摊给她看。
青衣叹气道:“小妹妹,我们是人,它是畜牲,畜牲怎么能做人的夫君?夫君是可以与你分担忧伤,分享快乐,共同担当的人。它一个畜牲能与你分担什么,又能与你一同担当什么?”
小姑娘迷惑。
青衣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不可能懂得这些话的,又道:“你有朋友吗?”
小姑娘难过得垂下了头。
青衣追问,“以前是有的,是么?”
小姑娘点头。
青衣又问:“你和小朋友们一起开心,还是和这条蛇一起开心?”
小姑娘重新抬头看向青衣,“当然是和小朋友们一起开心。”
青衣轻抚她的头,“我带你去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可好?”
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闪了一下,闪过一抹喜悦,但那喜悦如同流光闪过。很快消失,低下头摇了摇,“大巫师不让我离开这院子,如果你离开了,他们会杀死我娘和弟弟。”
青衣眉心微蹙,“你娘和弟弟在哪里?”
小姑娘摇头不肯说。
青衣看了小姑娘一眼,起身走出院子。
小姑娘下榻跑前两步,最终没有跟上去。
隐身暗处的死士见青衣没有为难小姑娘。松了口气。
青衣仍从那阵式出去,扫了眼被点了穴,还不能动弹的几人。
走到初八面前,蹲下身。慢慢向他凑近,直到离他只得一尺之遥才停下。
青衣功夫到底能高到什么程度,初八摸不透,但青衣的手段,初八却是知道的,紧张得心脏险些跳出噪子眼。
“你……你要做什么?”
青衣伸拂过他肩膀上的一片落叶,“我和你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告诉我里头那小丫头的娘和弟弟在哪儿,我给你一条活路。”
初八望着青衣,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青衣寻到了这里,那么这地方也就再不能继续隐藏下去,贾亮的大军就在附近,而她是燕国的皇后,只要放出风声,以这里淡薄的毒瘴根本阻拦不了燕军的大队人马。
虽然他们这些人身手都还算不错,但终究人少。双手难敌四拳,先不说贾亮这次带来的其他队伍,就说平阳侯借给贾亮的八千铁骑,就能把他们踩成肉泥。
所以青衣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
但这个买卖,他做不了。
青衣从来不相信蛇国的死士会忠诚,所谓的‘忠诚’不过是离不开合欢林的泉水。
“合欢林的毒,我有办法解。”
初八的心有些活了。青衣离开蛇国已久,不可能一直靠着合欢林的泉水渡日,或许真的有解,而且十一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心里做了一场短暂的思想斗争,道:“她娘和弟弟已经死了。”
青衣静看着初八的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初八舔了舔发干的唇。“你猜到了,是吗?”
青衣淡道:“是。”
初八喉间一紧,象被人卡了脖子,“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做这笔交易?”
青衣直视着他的眼,“大巫师什么时候会来这里?”
初八道:“大巫师不会来,这里由锦娘负责。”
青衣有些意外,锦娘居然还活着,“这么说,刺杀陈皇的是锦娘?”
“是。”初八望了望天色,“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等我处理了锦娘,你身上的毒,我会给你解。”青衣起身,解去众人的穴道,仍向林子深处走去。
初八望着青衣远去的背影,眼皮竟隐隐发热,心脏跳得极快,快得象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合欢毒一解,他就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他也就自由了。
他扫视过其他几人,那几人看着他,神色变幻不定。
他们可以联手把初八擒下,再等着锦娘回来邀功,但最终他们谁也没有动手,脸上神情很快归于平静。
青衣回到小院子里。
小姑娘仍抱着那条蛇,望着院门口,见青衣回来,喜得跑上前,“你没有走?”
青衣笑着牵了她的手,“我说过要带你出去,怎么会这么快走?”
小姑娘眼里的笑凝住,“我说过,我不能出去。”
青衣牵着坐到榻上,“你有多久不曾见过你娘和弟弟?”
小姑娘如实道:“一年。”
青衣道:“都一年了,你怎知他们过的好与不好?”
小姑娘从怀里取出一个绳编的如意结,“这是我娘编的,每过一个月,我娘就会编一个叫他们送进来。”
青衣接过,看了一阵,弯腰拨了一根身旁的狗尾巴草。
纤细灵巧的手指拈着那根狗尾巴草,很快就结了个如意结出来。
小姑娘看着她手中拈着的如意结,胸口紧了一下,却道:“可是这绳子是我娘织的,别人织不来。”
青衣摇头笑笑,真是天真的小姑娘。“他们跟你说,如果你出去了,他们就会杀了你娘和你弟弟,你会不会出这院子?”
“当然不会出去。”小姑娘觉得青衣有些健忘,她明明将将才说过的。
“那他们让你娘多织些织带出来,如果不织,就杀了你,你娘会不会多织些出来?”
小姑娘的小脸白了。
“你走的时候。你娘和弟弟在哪里?”
小姑娘道:“就在这里出去往西的麻油村。”
“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见他们被安置在那里,才进的林子。”
“想不想去看看他们?”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虽然顾忌大巫师,但终究是想念亲人。加上青衣方才的那番话,她确实想知道母亲和弟弟是否安好,点了点头。
“等我处理好了这里的事,就带你去,可好?”
“真的可以?”小姑娘小脸放了光。
“当然。”青衣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进入阵式,微笑着对小姑娘道:“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小姑娘平时只得这条蛇作伴,极孤单,这时有人陪她玩耍,自然欢喜。想也不想地道:“好。”除了这林子里的人,没有人能通过前面的阵,所以小姑娘并不怀疑青衣。
青衣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草编的蚱蜢,这蚱蜢是父亲在车上时给小龙儿编的,问道:“喜欢吗?”
小姑娘正是稀罕小玩意的年纪,被大巫师囚在这里已经一年,哪里会有人给她这些小玩意。自是喜欢,连连点头。
青衣道:“我在树上做几个记号,等你记下了,我就蒙上你的眼睛,并堵上你的耳朵,看你能不能把它们按顺序找出来,如果做到了,这玩就送给你。”
小姑娘被囚在这里一年。对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无不熟悉,忙点头答应。
青衣袖中凤雪绫出手,分别在院中几棵大树上做下从一到五的记号,又在裙摆上撕下两条布带,将其中一条一分二。团成团,问道:“可记好了?”
小姑娘又飞快地把那些点所在的位置记了一遍,将大蛇放下,点头道:“记下了。”
青衣将布团塞进她耳朵里,又蒙上了她的眼睛,牵着她转了几个圈,将她轻轻一推,“去吧。”
小姑娘忙摸索着向前走去。
青衣慢条斯理地在榻上坐下,道:“见了我,连脸都不敢露了吗?”
人影一晃,院子里多了条几条人影,当先的正是许久不见的锦娘。
她身后跟着初八等人。
锦娘冷冷地打量青衣,哼了一声,“居然敢一个人前来,胆子未必太大了些。”
青衣笑笑,“我胆一直就大,难道你不知道?”
锦娘瞟了一眼院角蒙了眼睛的小姑娘,垮下脸,“不管你胆子有多大,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要再回去。”
就凭着肖华对青衣的宠爱,能拿下她,可是大好的筹码。
向身后众死士一扬手,“拿下她。”
青衣抬眼,轻瞥了锦娘身后众人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锦娘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身后属下围攻青衣,只道是这些人怕死,怒道:“她孤身一人,我们这许多,还怕她不成?”
初八终于有了动静,不过却不是向青衣攻击,而是手一抖,手中长剑竟架在了锦娘脖子上。
锦娘的功夫远在初八之上,但做梦也不会想到初八会背叛,完全没有防范,竟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
昨晚心里莫名地心慌,导致失眠,刚刚睡着,被震醒了,叫醒果子夫,果子夫说我是惊弓之鸟,结果果然是宜宾地震,哎,叹气。
265 心恶自有恶报
锦娘一怔之后,怒道:“初八,你想找死?”
初八镇定道:“锦姑娘,你还是先顾顾自己的生死。”
锦娘在生死门里,以前除了夜和丹红就属她最大,后来丹心和青衣直接跳到她头上,让她很不爽,现在上头四个人都不在了,虽然现在的生死门已经不象以前,却是以她为大,再没有人敢违逆她,这一年多来,可以说是耍尽了威风,也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突然被人反出,心理上无法承受,怒极攻心,朝其他死士叫道:“给我杀了他。”
不料,那些人互看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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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笑了,他虽然只和初八做了交易,但她与初八谈交易时,故意让其他人也听见。
她许了饶初八性命,同时又说可以解他身上的毒。
其他人又何尝不想解身上的毒,得个自由之身?
所以表面上,青衣只与初八做了买卖,实际上却与所有人做下了买卖。
青衣起身上前,随手拂了锦娘穴道,令她动弹不得,伸手到她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方盒出来。
锦娘脸色一变,“你想做什么?”
青衣漫声道:“只是想看看锦娘的盅养得如何了。”
这盅是用来惩罚背叛的死士用的。
每一个一等的死士,都可以在大巫师那里领上一盒噬心盅。
这盅由谁种上,便听谁的,所以如果有谁敢背叛,只需给他种上一个噬心盅,就可以操作噬心蛊在能让那人体内一点一点吞咬他的心脏,让他生不如死。
蛇国只有夜,丹红,小十七,她。还有锦娘可以拥有。
但他们五人中,除了锦娘,其他四人都将得到的噬心盅焚去,只有锦娘好好地养着这些盅虫。
噬心盅虽然邪恶,但并不好养,而且不喜欢群生,所以同时养上两只已经不容易。
可是白玉盒子里竟挤了十来只盅虫。
青衣‘哟’了一声,“看样子。你为了这些虫子可真是费煞了功夫。”
初八等人看过盒中盅虫,再看锦娘的眼神就多了些憎恨。
盅虫是用来惩罚人的,养上一两只也就差不多了,而锦娘却费尽心思养这许多噬心盅。她已经不仅仅是惩罚这么简单,而是以折磨人为快。
她这些属下如何能不寒心?
锦娘向来不把初八他们当人看,在她看来,他们就是狗,供大巫师和她使唤的狗,这时被初八他们怨恨的目光刮过,突然间开始害怕。
但在青衣面前,她却不肯示弱,强撑着不作表示。
青衣抓住锦娘的手腕。抬眼虚瞟了锦娘一眼,光影一刀,在锦娘手腕上划开一条口子。
锦娘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青衣把一盒子的盅虫倒向手腕伤口。
盅虫闻到血腥味,争先恐后从她伤口入挤进她的身体。
青衣将伤口按住,不容盅虫顺着血流出来。盅虫顺着血脉涌进她的心脏。
一只噬心盅就能让人生不如死,十几只盅虫一起进入体内,那痛苦已经不是生不如死可以形容。
锦娘长得还算姣好的面庞瞬间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片刻间汗水已经将衣衫打得透湿。
青衣等她手腕处伤口不再流血,拂开她的穴道。
锦娘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痛,一阵痒,痛是入骨透髓的痛。痒却是钻心的痒。
她承受不了那痛那痒,手掌往头顶拍去,但手掌拍上头顶,却是软绵无力。
看向前头石榻,还没有动作,却听青衣软绵绵的声音传来。“你说,是你动作快,还是我的凤雪绫快?”
锦娘充血的眼瞪向青衣,后者脸上还纯真无害的笑,她真恨不得活活挣死面前这个看似无辜的女人。
青衣在她面前蹲下,仔细打量她痛苦扭曲的面庞,平静道:“我刚落到你们手上的时候,我发过誓,你们如何对待我,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地奉还给你们。”
噬心盅刚刚进入体内,锦娘已经难以承受,她知道,等噬心盅完全发作,那痛楚会是现在的千百倍,本已经顾不上与青衣斗气,准备开口求饶,听了青衣的这话,求饶的话生生卡在噪子眼上,说不出来。
青衣接着道:“你知道越姬是怎么死的吗?”
越姬落入燕军之手,到底怎么死的,锦娘却不知道。
青衣笑笑,自行道:“平阳侯把她送给了蛮人王,蛮人王于男女之事的喜好程度,却不输入越姬的那条蠢蛇,不同的是,蛮人王还有各种特别的爱好。我见着她时,她还有一口气,不过‘啧啧’,身上可寻不到一块好皮肤……”
锦娘越听越寒,身子忍不住开始发抖,渐渐地分不清,是因为太过痛楚发抖,还是因为害怕发抖。
青衣又道:“你少养几只盅虫就会舒服些,你说,你怎么就要养这许多呢?”说罢,起身走开。
锦娘体内盅虫尽数激活,比方才强烈千百倍的痛和痒顷刻袭来。
彻骨的痛又再袭来,她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痛还没有过去,钻心入肺的痒又再袭来。
她忍无可忍地使劲地在地上搓,却丝毫止不了那钻心入肺的痒,扯了衣衫,赤身裸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扭动,用力地蹭,细石划破肌肤,片刻间雪白的驱体就被搓得血肉模糊。
然那痛和痒却无休无止。
盅虫顺着血脉在肌肤下游走,她看见在她肌肤下鼓起的一只只盅虫,等盅虫游到手臂处,狠狠地一口咬下,想将盅虫从肌肤下咬出来,她将手臂连皮带肉地咬下一块,盅虫却早一步溜开,她接连几口下去,未能咬到盅虫,一双手臂却皮肉悬吊,白骨森然。形容凄惨。
众人一阵恶寒,对她生不出半点同情,反而仿佛看到那盅虫落在自己身上的情景,对锦娘越加憎恶。
锦娘恨不得死去,却不得死之时,头顶传来青衣的冰冷声音,“告诉我大巫师在哪儿,我可以让你得好死。”
锦娘痛和痒得已经无力动弹。但神精仍承受着那一波强过一波的折磨,不住抽搐。
这时哪里还能嘴硬,只恨不得能立刻死去,“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每次都是他派信使与我联系。”
青衣望向初八,初八点头。
青衣这才让锦娘把和信使碰头的方法细说了一遍,锦娘只求早些解脱,有问必答。
等她说完,初八道:“我代她去见过信使一回,确实是如此。”
青衣转头,见小姑娘已经快摸到最后一棵树上的信号,不再耽搁,看准备噬血盅游走的路线。飞快地割断盅虫前方的动脉。
鲜血汩汩而出,盅虫寻到出口,不再啃噬,一只只盅虫随着血液流出锦娘体外。
如果是一只盅虫,只需等它流出,立刻止血,虽然受了一场折磨。元气大伤,但性命却是无忧。
但她体内有十几只盅虫,等盅虫尽出流出体外,她身上的血也差不多流光,再不可能活。
锦娘疲软倦缩着身子,等着血液流干而死,开始后悔养了这许多盅虫。
青衣不愿小姑娘看见这血腥的场面,毁了她的还纯真无邪。扬手,示意在场的死士把将死的锦娘弄走。
锦娘被架起,抬头瞪向青衣,狠声道:“不知夜知道,他喜欢的女子如此狠毒,会不会心寒?”
青衣冷道:“你恨错人了。夜只是我的老师。”
“只是老师?可怜夜为你做尽一切。”锦娘讥诮冷笑,“夜定会为你孤老一生,你就真的心安吗?”
青衣心里象卡了根刺,咯得难受。
小姑娘已经寻到最后一个记录,回头笑道:“看我是不是寻对了?”
青衣忙示意将锦娘抬走,初八顺手提了桶水,冲去地上血迹,另有人扬手散了一把粉末在空中,血腥味瞬间消失。
恰好这时,小姑娘取下蒙着眼的布带,笑盈盈地向青衣望来,青衣上前,牵了她的小手,与她一同看她自己做下的记号,果然都照着顺序。
小姑娘高兴得粉脸通红,青衣理了理她耳边发束,“真聪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道:“我叫月荷。”
青衣拍拍手,笑着道:“你去收拾收拾,我们就要离开了。”
月荷心中忐忑,但只是微一迟疑转身向那要蛇走去,“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只是有点东西想给我娘和弟弟,你等等我,我很快的。”
青衣柔声道:“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至于这条蛇,是不能带的。”
月荷只得六岁,而那条蛇也还没有到发情的时候,所以月荷还不懂那些恶邪之事,只知道大巫师让她一定要随时将蛇夫带在身边,“为什么?”
“因为它有毒,会伤到别的小朋友。”
月荷顺服地将大蛇放下,跑进屋。
青衣对初八指了指那条蛇,道:“你拿它去开膛取胆,将它的胆用一斤白酒泡好备着解毒用,我后日会来。”
初八想起当年蛇皇和蛇皇的幼蛇被杀,均是被人取了胆,顿时明白过来,喜上眉梢,向青衣行了一礼,“谢谢十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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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 公子让路
其他人也沉不住气了,抢前一步,“十一姑娘,能不能……”
月荷从屋里跑出来,青衣牵了月荷的手,向院门走去,“自然可以。”
青衣和月荷到了麻油村,自然见不着月荷的母亲和弟弟,只看见屋边堆着的两堆黄土。
据村民说,一前年,这母子二人莫名其妙地被人杀死在屋里,村民见母子二人无人收尸,才将他们母子二人葬在了屋旁。
月荷得知母亲和弟弟的死讯,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呆呆地跪在坟前。
青衣有些意外,谢过了村民,走到坟边,蹲下身,手轻抚上月荷的头。
月荷突然转身,面朝着青衣重重地磕头下去,“姑姑,教我功夫吧。”
青衣默然。
月荷大眼里终于包了两包泪,“我要为我娘和弟弟报仇。”
青衣仍是不语。
月荷道:“姑姑一定知道我娘和弟弟已经死了,带我来,只是让我自己亲眼看看,是么?”
青衣微微讶然,这孩子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太多,“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月荷又磕头下去,“求姑姑收我为徒,教我功夫吧。”
她年纪虽小,但特殊的经历让她比寻常孩子早熟太多。
如果面前的这个姑姑,如果不是极有本事,初八他们不会对她这么恭敬。
青衣轻抚着她的头,“那个是姑姑一定要杀的人,等不到你报仇了。”
月荷怔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青衣道:“这仇就让姑姑帮你报,你和寻常孩子一样长大,开心地生活,好不好?”
月荷摇头。
青衣将她抱进怀里,“要不这样,姑姑教你功夫。你好好地学,如果等你长大了,姑姑还没有能杀死仇人,月荷再自己报复,可好?”
月荷被当成未来的蛇国女皇抚养,平时常见着锦娘和初八等人,知道他们本事很大,可是他们这么大的本事却要听令于大巫师。可见大巫师更是厉害。
她被囚小院一年,早养成了沉得住气的性子,心中有仇,却也知道衡量自己有没有能耐报仇。如果没有能耐,只会白白送上自己的性命,而仇人照样快活。
听了青衣的话,只点了个头,退开一些,恭恭敬敬地向青衣磕了三个头,叫了声,“师傅。”
青衣极喜欢她的懂事,将她牵起。“还是叫我姑姑吧。”
等月荷拜了母亲,便领着她回到雪狼族。
回去后,只说是她收养的孤女。
而月荷对林子里的事,以及自己的生世半字不提,只随着青衣的指引,唤楚国公为爷爷,也将阿依唤作姑姑。
她虽然柔顺乖巧。但终究年纪小,不能完全掩饰心里悲痛,眼底映着一抹伤痛,只有在看见小龙儿和小蛟儿时,嘴角才噙了一丝笑。
楚国公感觉得出这个小月荷的小姑娘背后不简单,但碍着阿依在,不好多问,直到阿依离开。才向青衣问起。
青衣如实地说了,楚国公听后,没有做任何评价,但对月荷却多了几分怜惜,他会的东西,也尽数教给了月荷。这是后话。
第三日,青衣如约再次进了林子,割破手腕,将血滴入初八泡制的蛇胆酒内,令初八他们一人取一小杯饮下,立刻打坐驱毒。
一个时辰后,初八睁眼,只觉过去闭塞的血脉畅通无阻,体内存着的合欢瘴毒果然荡然无存,其他人也是如此,你看我,我看你,头一回闻到了自由的味道,激动得险些落下泪来。
青衣抱着剩下的蛇胆酒起身,“我们两清了。”
回到雪狼族,阿依正抱着小龙儿在门口焦急张望,见她回来,大松了口气,忙迎了上来,“你总算回来了。”
“有事?”青衣翻身下马,放了马,任马自己去吃草,接回阿依怀里的小龙儿。
阿依道:“今天是拜天的日子,初生的孩子今天都要去点圣水,孩子点了圣水,就能健康成长。”
青衣不信这些,但天下母亲,哪有不想孩子好的?就算不信,也是要去折腾一下。
“在哪里点圣水?”
阿依指了前头高台,“台子都搭好了,骨打早就去等着了,再有一刻种,仪式就要开始了。”
青衣不等阿依催促,自觉向高台方向走去。
阿依的面颊突然泛了红,“今天贾将军来了。”
“贾亮?”
青衣这才注意到,高台附近聚着许多燕军打扮的人。
阿依‘嗯’了一声,双颊越加绯红,“贾将军真是个男子汉。”
青衣立刻收脚,紧跟在她后头的阿依险些撞上她的后脑勺。
贾亮是不是男子汉,青衣不知道,只知道如果她被贾亮看见了,她就得立刻搬家。
阿依见她发怔不再前走,催道:“再不快些,来不及了。”
青衣瞄了阿依两眼,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只见阿依眼里含着羞涩,恍然大悟,这妞子思春,看上贾亮了,头痛得皱了皱眉,她这大小姐,谁不看上,怎么偏偏就看上贾亮了呢。
“贾亮现在在圣台前?”
阿依惋惜道:“他回去守城了,只留下从京里来的商人。”
青衣和雪狼族一起生活九个多月,知道雪狼族是将自己织的毯子卖给姜国和周边几个国家,然后再用挣来的钱买燕国的粮米油盐。
这些从燕国来的商人,总会有燕军护送,她虽然和肖华携手登上金殿,又一同游过街。
但官越小,离得越远,做到贾亮副官这样的职位,根本入不了宫。
而且游街时的护卫队伍是凌风的人,贾亮的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就算看见她,也顶多远远望个人影,能认得出什么?
放下心,继续前行。
带娃娃来的都是妇人,雪狼不方便接应,阿依是族长的唯一的妹妹。这种事就落在了阿依头上。
阿依又交待了青衣几句关于点圣头的注意事项,便抢先去圣台帮忙。
青衣抱着小龙儿,到了前头,见雪狼正陪着一个中土男子说话,那男子白衣似雪,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丝毫没有远道而来的风尘,干净得一尘不凡,只用一根白色缎带束着的长发。漆黑如墨,体态欣长,仅仅一个后侧影,就高雅脱俗得如同不沾人间烟尘。
这身影……青衣僵住。
那人略略侧脸。是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侧脸,但鼻梁高挺,那双眼更是如墨染出来的,黑不见底。
青衣一颗心差点从噪子眼上跳出来,见雪狼正转头过来,更吓得七魂少了六魂半,立刻转身,抱着小龙儿往回急走。
雪狼不知青衣神神怪怪地在做什么,奇怪地‘咦’了一声。
青衣暗暗叫苦。横步绕过身边一输装着各式物件的马车,见马车上搭着一身雪狼族妇人放牧时常穿的外袍以及遮阳的慕离帽。
她飞快扯了那件衣袍裹在身上,并戴上慕离帽。
在圣台上的阿依瞧见青衣回走,叫了声,“十一。”
坐在雪狼对面的男子怔了一下,飞快转头,却是用缩骨水。将面容变得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肖华。
肖华的目光径直望向正抱着孩子慢慢走开的青衣。
青衣郁闷得死的心都有,略抬头,隔着慕离面纱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心里却激起了千重浪,无数夜的思念倾涌而出。
她告诉自己保持淡定,她不甘心与他只是这一世的纠缠。
她要的是他为欺骗她后悔,要他觉悟。要他战剑中的魂魄醒来,
一眼之后,强迫自己不再看他一眼,从容地慢慢前行。
人影一闪,肖华已经拦下她的去路。
青衣硬着头皮抬头。
肖华正定定地望着她,本极黑的眼向来沉静。这会儿竟涌着一股莫名的激动,“青青,是你,是么?”
明明隔着面纱,青衣却象是被他一眼看穿,后背渗上一丝冷汗,很想捂着脸说,“不是我。”但这话自然不能说,捏了噪子道:“公子,认错人了。”
那声音与她平时的声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肖华却象是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伸了手过来揭她头顶的慕离帽。
他太过震惊,震惊得还不能相信,真的能在这里寻到青衣,伸出的手也就有些犹豫,慕离帽虽然离了她的头顶,却没一把将长过肩膀的面纱一把拽开。
青衣吃了一惊,喝道:“放肆。”她向来不是色厉内荏的模样,这时厉声喝止的口气,也有些生疏。
然这一声喝骂,仍让肖华的握着帽沿的手僵住。
青衣垂头道:“妇人已经有丈夫……”顿了顿,又道:“我的孩子饿了,我得赶着去喂孩子,请公子让让,莫为难妇人。”
肖华直接过漏掉被人当登徒子的话,却注意到她怀中抱着的婴孩。
那婴孩看上去那么小,小得象是未满月。
在他计算中,他和青衣的孩子这里已经该有两个月,再怎么都不该是没有满月的模样。
微微一愕,重看向青衣。
是一身寻常雪狼族年长妇人的打扮,这装扮,又怀抱着个小小婴孩,倒象是中年得子的妇人。
雪狼赶过来,见青衣眨眼间,竟穿成这模样,怔了一下,但当着肖华的面也不好多问,飞快地扫了眼,被青衣因为紧张抱得太紧,不舒服得不住扭动,欲哭不哭的小龙儿,道:“就要开始点圣水了,还不赶紧过去。”口气熟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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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肖华是情种
肖华心里迷惑,却不敢一地再造次,将慕离帽给青衣戴了回去,“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青衣长松了口气。
连同小龙儿一起裹在衣裳里的小蛟儿,闻到肖华的味道,忙去咬小龙儿的衣衫,道:“小家伙,快醒醒,你爹来了。”
小龙儿听见个‘爹’字,忙睁眼乱看,但他此时是初生的婴孩,视线有限,不能看远,但味道是闻得到的,果然是父亲的味道。
手脚被紧紧裹着,无法动弹,只能直勾勾地望着身旁模糊影子。
肖华看见小龙那双眼,浑身一震,这双眼酷似诺诺,“这孩子……”
雪狼道:“这孩子叫莫忘。”
“莫忘。”肖华低声轻念,味道了一翻,问道:“他……姓什么?”
雪狼转头看向青衣。
青衣道:“我们雪狼族人没有姓氏。”
雪狼再次觉得青衣古怪,穿着古怪,声音古怪,言行就更古怪。
她明明是中土人氏,中土人氏是有姓氏的,而她明明说自己是有丈夫的,这会儿怎么就没有了姓氏?
肖华无意识地点头,没有姓氏。
小龙儿等了一下,父亲没有象以前一样,见着他,总是第一时间过来将他抱起,突然觉得委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青衣忙道:“莫忘饿了。”
雪狼对小龙儿是爱极的,青衣在雨中产子,雪狼已经觉得很愧对他们母子,如今唯恐小龙儿再受半点委屈,忙指了指旁边暂时存放东西的帐篷,“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来,你赶紧喂他些,马上就要开始点圣水了。”
青衣象逃命一样钻进帐篷。
小龙儿看不见了那影子,哭得越加嘶声立竭。
那哭声如同一双小手撕扯着肖华的心。心疼,不忍,只忍不得把孩子抱过来哄一哄。
但那孩子在人家母亲怀里,他岂能多事?
望着那对母子的身影隐在帐帘后,心脏象空了一块,望着那方帘子,愣愣失神。
雪狼暗骂了声,“登徒子。”故意重咳了一声。
肖华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视线,也有些尴尬。
人家妇人奶孩子,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好杵在外头。仍坐了回去。
虽然青衣身上衣裳极不合身,又刻意弓了背,让自己和以前的形象看上去区别大些,又戴着过肩膀的慕离,看不见容貌,但肖华仍从她身上感觉到熟悉的亲切感。
望着那紧闭的帐篷,“她是……”
雪狼以为这个中土商人见青衣美貌起了邪念,心里有些不悦,“她叫十一。是我们族里功夫最好的女人,别看她才生了孩子,真要与人打起架来,她一条鞭子仍能抽得人喊爹叫娘。”
他心想,反正他话是说明白了,你仍不肯死心,想去占青衣的便宜。挨了打活该。
既然能使凤雪绫,使鞭子自然不难,肖华失望的是,那女子是才生了孩子,“那孩子多大了?”
“半个月了,说来也是可可怜的孩子,生在我们逃去白燕州的路上,一路上又是风又是雨的。大人孩子淋了个透湿,好在她福大命大,母子平安。”
肖华的心即时冷了下来,雪狼族人逃去白燕州到现在只有半个月,与他们的孩子出生相差了整整两个月。
坐了一阵,就起身离去。
青衣揭着几帐篷帘子。望着肖华萧伤孤寞的背影,眼圈渐渐地红了。
肖华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后已久,青衣却迟迟不能收回视线,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小龙儿动了却,才赫然回神,低下头,看着莫忘睡得红扑扑的面颊,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谁不愿孩子能与他爹在一起?
但如果就这么不理不顾地贪恋此生,他们之间的缘份真的只有这一世了。
她以魂飞魄散设下的套也就白设了。
阿依掀帘进来,看清青衣落寞的神情,吓了一跳。
青衣不等她问话,深吸了口气,收敛去乱了的心神,“走吧。”
阿依还想问,见她已经出去,人来人往,已是不便,只好把迷惑揣回心里,跟了她前往圣水台。
雪狼族每半年会给族中新生的孩子点一次圣水。
青衣到了这里后,也曾见过一回这样的仪式,以前她看了只是一笑而过,并不相信。
但这时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却是一脸的虔诚,如今只要能为孩子祈福,她都会全心去做。
点完圣水,阿依追着青衣过离人群,“你今天是怎么了?”
青衣抱着哭得累了,沉沉睡去的小龙儿,“没什么。”
方才阿依在台上,把青衣突然回走易装,而肖华追赶上前的经过看得明明白白,再说她与青衣相处这许多日子,几时见过她如此反常,对青衣的话,自然不相信,“你认得那男人?”
青衣撇脸,“不认得。”
“你认得。”阿依绕到青衣前面,拦下她的去路,直视着她的眼,“莫忘的爹姓肖,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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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虽然从来不提起腹中孩子的爹,但无论是谁,不管是有意,还是恶意地中伤孩子的爹,青衣是铁定翻脸不认人的。
但方才,她居然否认莫忘有姓……
刚才那个男人是燕京第一商――肖华。
肖华是个传奇人物,与他的智慧并存的就是他得体的人为处事,但方才的肖华失态到姥姥家去了。
青衣的失常加肖华的失态,可以肯定,他们之间有‘奸情’。
在阿依看来,肖华就是莫忘的爹。
不过,不排除三角恋,或者青衣怀的是肖华的某个兄弟的孩子。
所以才没有一口咬死。
青衣扭头过来,脸黑如锅底,“你胡说什么?他姓猫姓狗,也不姓肖。”
阿依热脸贴上冷屁股。也有些着恼,沉下脸,“我去问上官老爹去。”一甩辫子,当真快步走开。
青衣急了,上前拦住她,“别去。”
阿依板着脸,“是不敢让我问么?”
青衣叹了口气,“他确实是莫忘的爹。”
阿依睁大了眼。板着的脸瞬间缓和,堆上喜色,“那你们不是就夫妻团聚,父子相见?”话落。想起青衣异常的举动,若有所悟,“难道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所以你不肯见他?”
青衣轻抿了唇,他与她之关,岂能是简单的谁对不起谁。
阿依道:“我们与肖华做过不少买卖,是个有担待的男人,一定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要不我去寻他,帮你们疏导疏导。化去你们之间的矛盾,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青衣垮下脸,“不许多事,以后在我面前,休要再提起这么个人。”阿依不是嘴碎的人,她不担心阿依会把这事传出去。
这些日子,青衣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还要照顾几乎跟瞎眼差不太远的父亲,实在辛苦,阿依在一旁看着,少不得为她难过。
这时得知她男人竟是那样了不得的男人,自然不肯放弃让青衣过上好日子的机会,“他到底做了什么,要你这么狠心?”
上一辈子的事,青衣哪能跟阿依说的明白。只得道:“你可知道肖华是谁?”
“燕京第一商。”阿依想也不想地回答。
“除了是燕京第一商,你可知道,他还有一重身份?”
阿依摇头。
“他是夕日的平阳侯,当今的燕皇。”
阿依手一松,握着的马鞭掉到地上,她飞快将鞭子捞回来。重新将青衣从上看到下,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燕朝众大臣烧高香,不要再回宫的狐狸精。”
“什么?”青衣怔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是狐狸精?”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她父亲几番行刺肖华,朝中大臣再怎么觉得憋屈,却还得给她这么个最不全适的皇生行礼,自然是不喜欢她的,所以不喜欢她回宫,也是在意在理。
可是这个狐狸精的称号是怎么回事?
阿依点头,“听说这个皇后不在宫里,皇上就是个好皇上,处处百姓朝臣为重。可是那皇后在宫里,皇上就是昏君,处处都是老婆至上,朝中上下,被他那只狐狸皇后折腾得死去活来。所以所有人都巴不得这只狐狸精别再回去祸害皇上,等过些年皇上把那狐狸精忘了,可以另外纳妃封后。”
说到这里,转着青衣转了一圈,这容貌,这身段就是放在哪里,也是无人可比的,认可地点头道:“以前天天瞧着你,也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仔细看看,你果然是有做狐狸精的潜力。为着百姓着想,你不与他相认”
她左一个狐狸精,右一个狐狸精,把青衣叫得脸色发黑,脸垮了一层又一层,“他害我落入蛇国,又绑架我母亲,要挟我进京给他做姬妾,帮他泄毒。我好不容易逃了,他却非要把我重新搅和进去,说什么与我同看风云,结果却自己个一屁股坐上金殿当了皇帝。来来去去都是他死缠着我不放,我怎么就狐狸精了?”
阿依被青衣迫得步步后退,脚下绊了个石块,跌坐在地,诧异道:“我还以为肖华不近女色,不料竟还是个情种。十一,你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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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昏君(二更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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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被呛得一阵咳,不可思议地瞪着跌坐地上的阿依,“你不觉得我被逼到这地步,很惨吗?”
阿依一骨碌爬起来,“能宠妻子宠到成昏君的男人,该有多疼自己的妻子?要换成是我,就回去让他接着当昏君。”
青衣哭笑不得。
阿依厚颜凑近,“既然你是皇后娘娘,而皇上又这么宠你,你是不是可以去跟他们说说,卖给我们的米粮价钱再低一点。”阿依伸了一双被针扎出不少血口子的手,“你看,你看,我们做那些毯子委实不容易,挣上的钱却尽数换了米粮,也剩不下多少。就算不降价也没有关系,叫他们送我们一些苏州的丝绸,怎么样?你也知道的,我们编得出上好的毯子,却织不出那样柔软漂亮的丝绸。”
青衣突然间发现,跟阿依这么个没有经历过感情创作的姑娘谈伤情,真是对牛弹琴,抱了小龙儿走自己的路。
阿依不死心,“苏州的丝绸不行么?那送上几副司珍房的金镯子,我也勉强接受。”
青衣咬牙,勉强?
之前,实打实的做买卖,她也是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这会竟是勉强了?
阿依见青衣无动于衷,“叫道,喂,你这皇后总不能白当吧?”
青衣气得七窍生烟,“我可是朝中众臣最不待见的狐狸精。”
阿依讪讪地笑了一笑,“臣总没有皇上大……”
青衣啐了她一口,“燕京一人一口口水也能淹死人。”
阿依扁了小嘴,“不就是想让肖华让点利,他让了利,我们买的粮食便宜些,你也跟着沾光。”
青衣似笑非笑,“等有一天,你嫁了人。你男人的钱,是不是你的钱?”
雪狼族是一夫一妻制,夫妻财产是共有的,阿依想也不想地道:“当然是。”
青衣道:“我帮你挖肖华的钱子,就是挖我的银子,我做什么要帮你让他减利?”
阿依怔了一下,“你不是不回去吗?”
青衣扬脸道:“说不定我哪天想通了,就回去了呢?我现在帮你把他的银子祸害完了。到时我回去花什么?”
阿依张了张嘴,这才几个银子,就能把一国之君的钱祸害完了?
跺道骂道:“小气。”
青衣笑睨了她一眼,“你急巴巴地想将我推到肖华面前。是不是想我给你在贾亮耳边吹一吹风,说说你的好,顺带给你们牵牵线?”
阿依怔了一下,羞得脸面通红,“我……我哪有这个意思,你……你不要胡说。”
青衣望天,“口是心非。”
阿依羞恼道:“你自己见着肖华都还要躲躲闪闪,拿什么去吹风?”*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青衣道:“那你晚晚去烧三柱高香,祈祷我早些想通了。肯回去媚惑肖华。”
阿依呸了她一口,拾了打翻在地的新鲜瓜果,“你为了父亲,与他夫妻分离,心里就不苦吗?”
青衣无表情道:“苦着苦着,也就不觉得苦了。”他如今最忧心的是父亲是不是真如肖华所说,只有三年性命。
阿依抬头。望了青衣一回,一时间,竟再不知该说什么。
她们不知,不远处一堆货物后,静静站着两人,其中一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袖口绣着白玉兰繁花,微微一笑。“倒还知道,我的银子就是她的银子。”
隔得太久,他对诺诺初生的模样,已经模糊,但那双眼却是变不了的。
如果说那不是他的孩子,可是那孩子的那双眼和诺诺一模一样。
而诺诺的眼与他又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他虽然不知。为何那孩子竟会晚生了两个月。
但她不可能和别人生出一个象他的孩子。
他瞟了眼跟在青衣身后离开的阿依,斜看向身边浑不自在的银甲将军,“这姑娘不错,性子直爽,倒配得上你。”
贾亮长年在外征战,晒得微黑的面庞‘腾’地一下如同煮熟大虾,“不过是姑娘家的戏言,皇上也能当真?”
肖华微微一哂,“横竖你在这里呆上些日子的,孤夜难眠,要不我给你做了这个媒,娶了她回去,日子也不难打发。”
贾亮年纪已经不小,并不是不想成家,但长年在外,婚事一直耽搁,现在被肖华半真半玩笑地说出,倔得这个平时能一口气连干下三坛子老窖烈酒的豪爽男儿无地自容。*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心里哼哼,那姑娘确实说的不错,咱这个皇上一沾上皇后娘娘的事,当真昏得厉害。
娘娘说了句,代那姑娘在他耳边吹吹风,他就巴巴地要他去娶那姑娘。
不过……那姑娘的性子……当真直得可爱,模样也是极好……
抬头见肖华看定他,嘴边噙着一丝趣味谑笑,大倔,“恭喜皇上寻到娘娘。”
肖华敛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会奉承了?”
贾亮越加倔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傻笑。
次日,来了两个官媒,是代贾亮来求亲的,姑娘是雪狼族长的妹妹阿依。
贾亮要在这里长驻,娶雪狼的妹子阿依,可以拢络人心,所以这桩婚事理所当然。
但青衣就是觉得不安。
第三天,燕京来的商人主动让利,价钱倒是没有少,不过却送上几副打造得极好的金镯子。
青衣向来不爱金银首饰,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阿依却眉开眼笑,说只有司珍坊才能打得出这样精致的东西。
青衣开始收拾包裹,准备跑路。
楚国公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牵着月荷,用已经快看不见的眼,看着青衣模糊晃动的人影,“是他来了吗?”
青衣加快手上动作,“哪能,不过是觉得住得太久,有些闷得慌,想同爹爹出去走走,透透气。”
楚国公叹气,“他来了,你就随他回去吧。”
青衣手僵了一下,将一堆的东西往包裹里塞,“都说只是想出去走走。”回头对月荷道:“月荷,你去帮着阿公收拾东西,可好?”
月荷懂事地应了,和楚国公一同出去。
阿依一脸喜色地进来,瞧见青衣正裹着的包袱,笑意在眼里一僵,“你这是要逃吗?”
青衣撇嘴,“谁要逃了?”
邪皇阁 269 搭把手
阿依不理青衣的狡辩,一屁股坐到榻上,“我要嫁人了。
青衣哼哼,昨天人家来提亲,阿依一听说是贾亮,连个眼都没有眨,就连头答应,唯恐人家反悔不要她,真是她见过的最不懂得矜持的姑娘,“恭喜你嫁得如意郎君。”
“你就算要逃,也该等我成了婚再走,是不?”
青衣哑然,阿依与她情同姐妹,按理阿依成亲,她是该留下的,可是······
以肖华的聪明,顶多能哄他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多久,他就会回味过来。
再说阿依的新郎可是贾亮啊。
贾亮跟肖华穿着一条裤子,他只要在贾亮面前一露面,她敢说,他可以把新娘丢在大门口,直接跑去寻肖华。
阿依见青衣不为所动,飞快地按住青衣正在折的衣裳,“肖华走了。”
“走了?”青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走了,你用不着这么害怕。他不但走了,贾亮又带兵去了四方城,我的婚事……”
“泡汤了?”
阿依瞪了她一眼,“押后了。”
青衣脑子搅成了浆糊,他不可能这么好糊弄的。
“那你的婚事押后到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
“他们离开,有没有说什么?”
阿依摇头,突然想起之前问过雪狼的话,“肖华向哥哥问起过莫忘。”
“你哥哥怎么说的?”青衣心里一紧。
“我哥哥只说莫忘是在前往白燕州的路上生的。”阿依轻舔了舔唇,“正常来看,莫忘不会是他的儿子。”
青衣吁了口气,原来如此。
他就算是心有千窍,也不可能想到莫忘晚出生了两个月。
既然莫忘的生辰对不上,那么此十一也就非颇十一。
怪不得他会就此离开。
青衣抱着正要塞进包袱的衣衫,慢慢坐下,心里空荡荡地。
即使是不与他相认,就那看他一眼·心里也是满满地,可是他一走,心也就跟着空了。
躺在一边的小龙儿,睡梦中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青衣忙起身抱了小龙儿·平日小龙儿并不爱哭,这会儿却任她怎么哄,仍是哭闹个没完没了。
阿依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干着急,“难不成他小小人儿,也知道爹爹走了?”
青衣睨了眼缠在小龙儿手臂上的小蛟儿,小蛟儿对上她的眼,下意识得缩了缩。
小龙儿直到哭得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算算时间,是去给初八他们解毒的日子。
青衣将熟睡的小龙儿交给阿依照顾,出门去了。
初八带着众人早抱着蛇胆酒候在林子里。
虽然凌云说过,用蛇皇的胆浸酒便可以解合欢林的瘴毒,但青衣当初解毒是服下整颗蛇胆,她怕酒冲淡了药效,无法完全解去初八他们体内久积的毒素,割了手腕·将血滴进酒中,才令他们一人饮上一杯蛇胆酒后,原地打坐驱毒。
半个时辰后·初八睁眼,摊开掌心,掌心中的因毒瘴久刨形成的淡淡乌青已经完全散去,知自己从此再不会受任何人控制,喜极而泣。
看向四周已经没了青衣的人影,只得朝空中拜了拜,青衣的恩。
其他人也陆续醒来,发现体内的毒尽数解去,又听初八说青衣已经离去,也只得凌空拜谢。
各自散去。
等林中死士尽数离去·青衣才从一株树后绕出,嘴边露出一抹欣慰笑意。
突然感觉到林子口有动静,青衣立刻重新缩身树后,却见是初八等人去而复返,有些意外。
初八在朝着青衣所在方向叫道:“十一姑娘。”
初八最擅长侦察和追踪,青衣在这方便比初八还逊色不少·知道自己行踪被初八发现,翩然从树后走出,“还有事吗?”
初八道:“我们助姑娘杀大巫师。”
初八等了一阵,仍不见青衣有所反应,又道:“如果姑娘想在暗中助平阳侯一把,我们也是能帮得上姑娘的。”
青衣脸上神情终于动了动。
能滚出生死门的人,不便会杀人,还会很多方便杀人的本事,比方说打探消息,侦察,追踪,有他们相助,对寻找大巫师,理所当然地会容易许多。
但是,这些人可不可信,青衣不敢肯定,只要有一个不可信的,就可能杀人不成,反而被别人所杀。
初八以前在青衣手下,知道青衣是个小心又小心的性子,道:“其他人,我不能保证,但这些人,我可以保证与姑娘同心,因为我们都恨大巫师。他为了让我们不起异心,暗中派人杀死我们的家人。他们做得虽然隐蔽,但岂能瞒得过我初八。我们潜在这里,并非当真给大巫师做狗,只不过是在寻可以接近大巫师的机会。以前是打着一命换一命的主意,现在我们不再受合欢毒瘴的约束,更没有了顾忌。就算姑娘不带上我们,我们也是要寻那东西报仇血恨。”
青衣开始绞手指。
初八道:“人多力量大,难道不比姑娘单枪匹马强?”
青衣哼哼,“强是强,可是……”
“我们虽然比不得青衣姑娘的功夫,但绝不会成为姑娘的拖累。”初八以为青衣看不起他们的手底功夫。
青衣干咳了一声,“我穷……”
初八怔了一下,有些忍俊不禁,“这里留下的银两食物足够我们生活好几年。
青衣仍绞手指,“我寄人篱。”
初八道:“我们愿带着这些家当同姑娘一起寄人篱下。”
青衣带着初八等人,大包小包地回到雪狼族,只说是自己过去的同乡,由于家中闹了饥荒,逃难到这里投奔青衣。
虽然说钱财不外露,初八他们已经把值钱的东西藏了又藏,但为了避免再生事端,以后都不再进那林子,所以能带的家当全带上了。
雪狼瞪着这大包小包的东西目瞪口呆,饥荒?
初八捧上一些金银器皿,“这些东西平时看着挺好,但关键时候是不能吃的。”
雪狼心想不能吃,但可以买粮食啊,有这许多东西,还能饿死?
他当然不信什么饥荒。
但已经有一个神秘的青衣,这些人再神秘些,雪狼也看得淡了,只将青衣拉过一边低声问道:“你弄这许多人来,是什么目的?”
长期相处,最忌的就是猜忌,青衣从生死门出来,对这个道理深有感触,正色道:“如果我说,过去他们包括我都是杀手,你会如何?”
雪狼怔了继而了然,只有杀手,才会会那么多最直接最有效的杀招,面色也慢慢凝重,“我只在意族人的安全。”
他极佩服青衣,能让青衣出保的人,他自然信得过。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会极愿意将这些人留下,没事时可以一同练武切磋,但他不能不为全族的安危考虑。
他们刚刚因为陈王被刺受到牵连,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没有有人可以永远幸运。
青衣道:“他们不再做杀手又无家可归,才来投靠我。他们都是以一敌百的好功夫,如果你能处得好,他们只会让雪狼族在这片草原上生活得更好。”
雪狼抿了抿唇,重看向青衣,沉吟片刻道:“我信你。”这次护族人逃亡,如果不是黑鹰带人相助,以他们族中的壮年男子怕是难保族人周全。
如果能有这些人加入,可以同共抵御外敌,对雪狼族而言,确实是大好事。
青衣笑了,她不担心初八他们会给雪狼族招来无妄之灾。
因为蛇国的死士,所受的训练,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出了事,自己解决,绝不会把麻烦招惹回老窝。
初八等人自觉得在远离雪狼族的一个角落定居下来。
阿依隐约猜到这些人就是青衣所说的故人,她看着青衣欲言又止。
但她知道青衣的真正身份,最终没有将自己的顾虑说出为。
她选择了相信青衣。
青衣将惨白小脸缩坐在一旁的月荷抱进怀里,轻理她柔软的发,柔声道:“他们和月荷一样,家人都被大巫师杀死了。大巫师利用你那蛇夫的毒来控制他们,他们没有有解药,就会全身腐烂而死,死前痛不欲生。”
月荷与那蛇一起生活一年,隐隐也感觉到他们很怕她的蛇夫,“可是为什么我不需要解药?”
青衣道:“因为月荷的体质是致阴的人,不怕合欢毒,现在他们的毒解了,所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然后一起寻大巫师报仇。”
月荷大眼一亮,道:“他们以后就是我的叔叔和姑姑。”
青衣将月荷抱紧,打心眼里心疼,“月荷真懂事。”
春去冬来,转眼莫忘已经七个月,大巫师却一直不曾派人来与锦娘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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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让人头痛的小龙儿(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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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说,曾听锦娘说过,要等月荷来癸水,才可以正式与蛇夫圆房,蛇夫才可以真正开始制造毒瘴。
所以他们被放在这里,主要是的目的就是抚养月荷。
平阳侯把雪狼族安置在这里,离他们太近,容易发现他们的秘密,所以才会刺杀陈皇,并故意露出行踪,引来陈太子。
得用陈太子屠杀雪狼族。
一箭双雕,既可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可以调拨陈燕二国的关系。
因而,大巫师极少与这边联系。
蛇国被灭,大巫师已经是惊弓之鸟,行事极为隐蔽。
所以要查大巫师的行踪并不容易。
横竖青衣打定主意,放长线钓大鱼,也就让初八他们安心住下,如同正常人一样生活,可以娶妻生子的就娶妻生子。
肖华这一去,当真再不曾有消息,不曾返回来寻过青衣母子。
青衣暗里戏笑,肖华难得糊涂,但心底又总有些隐隐的失望。
阿依已经与贾亮成亲,搬去了流化城。
流化城到雪狼族,骑马也就大半个时辰。
雪狼族的女子不象中土妇人,需呀深居内阁。
贾亮喜欢无拘无束,如同鸟儿的阿依,也就入乡随俗,任由阿依想回娘家就回娘家。
遇上他不用守城的时候,还会陪同阿依回来,与雪狼和初八他们喝上几杯。
雪狼族上百户人家,贾亮陪夫人回来,自然不会‘注意’到住在角落的青衣。
楚国公的身体果然如肖华所说,一日差过一日,正在青衣渐渐绝望之时。阿依从流化城回来,带来几盒上好的药膏,说是常州进贡的,夸下海口,可以治百病。
肖华懂医,自然不信什么可以治百主见,但看过药膏后,说虽然不能去百病。却可以让人益受延年,他体恤贾亮远离京城,所以派人快马加鞭地送来,赏给贾亮。
但贾亮身强体壮。哪需要这些,所以就拿来送给楚国公。
青衣同样不相信世上有治百病的东西,但楚国公现在的身体状态极为不好,附近的大夫都无能为力。
早有肖华的话在前,楚国公反而看得通透,并不以为然。
但青衣却哪岂放弃,既然肖华说可以益受延年,总是好的,也不推辞。照着阿依所说的用法给父亲服用。
不料,服用了一段时间,楚国公的身体竟然当真好了许多。
每次在楚国公的药膏快所剩不多时,阿依就会送来新鲜的药膏,如此几次,青衣就算是傻的也看出这里面的猫腻。
但阿依一口咬定,说是她见楚国公服用后效果好。求着贾亮去向肖华要的。
肖华是君,贾亮是臣,哪有臣一直追着君要东西的?
把玩着细致的药膏瓶,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笑意,低声自语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三年之约么?”
他果然是认出她的。
他曾许了她三年时间,所以既便认出,却不纠缠。
这样也好。起码这段时间,她可以安心在此。
月荷从外头慌慌张张地进来,“姑姑,莫忘把巴根打了。”巴根是骨打的儿子。
青衣头痛得捂了捂额头,将药膏收好,风风火火地出去。
远远见莫忘坐在地上。很专心地啃着一只小藏獒,小藏獒被他咬得哼哼唧唧,不住扭动小身子,试图逃出他的小魔爪,可是任它怎么挣扎,就是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六七个从林子里出来的正津津有味地听初八‘讲故事’。
“巴根扑过来,我们莫忘往旁边一让,再回身往他屁股上一推,巴根就跌了个狗吃屎,把才长出来的牙磕掉一个……”初八一边说,一边比划,好象说的不是还不会走路的娃娃,而是两个武林高手比拼。
说到这里,还不忘撅了屁股学巴根跌了个狗吃屎。
青衣好气又好笑,上前一脚踹在初八撅着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出个狗吃屎。
初八爬起,张口就骂,“哪个兔崽子……”
青衣陡然提高噪门喊道:“初八。”
初八听见青衣的声音,忙回头,见青衣黑着脸,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姑奶奶,这么大噪门,也不怕吓着莫忘。”
青衣翻了个白眼,如果这么吼一噪门就能吓着这小霸王,她也就省心了。
小龙儿听见母亲的声音,弃了小藏獒,向青衣爬过来。
小藏獒即时跳起,远远地躲开。
胖乎乎的小胳膊抱着青衣的腿,仰头看她,咬着嘴皮,笑得挺腼腆,一派无辜。
青衣看着小龙儿兴奋的红朴朴的小脸,眼皮直跳,耐着性子摸了摸小龙儿的头,“莫忘乖,自己去玩,娘和初八叔叔有话说。”
小龙儿也不死缠青衣,乖巧地放开青衣,爬着去追小藏獒,他爬的速度很快,但终究是追不上小藏獒的,小蛟儿从他手臂上滑下来,跑到前头,横在小藏獒脚前将它绊了一个跟头。小龙儿乘机扑上,一把将小藏獒牢牢抱住,压在身下,嘻嘻哈哈地就去啃它的耳朵尖,小藏獒委屈地哼哼叽叽,不住挣扎。
初八打了个哆嗦,同情了一下小藏獒,耳边传来青衣阴阳怪气的声音,“初八。”
初八脖子一僵,定神慢慢转身,堆了一脸的笑,“姑奶奶有什么吩咐?”
青衣无视他的笑面虎模样,哼了一声,“你又带了莫忘去跟巴根打架?”
初八忙把头摇成了波浪鼓,“绝对没有,是巴图听说巴根打不过莫忘,不服气,就带了巴根来和莫忘打过。有人家是是想比试,我没有理由拦着,是不?”
青衣的头更痛,她这个儿子天生好动好打架,再加初八的纵容,小龙儿会爬也不过一个来月,却把雪狼族里会爬会走,但走得还算太利索的小孩子打了个遍,巴根更是不知被他打过几回。
天天有人上门告状讨公道。
但只得七个来月大的孩子,你能跟他谈出个什么道理?
责备他不乖,他反而当你在逗他玩,自动认为,打了架,母亲就会陪他说话玩耍,往后打架也就越加的卖力。
小龙儿不懂事也就罢了,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初八,青衣上前抱起仍在欺负小藏獒的小龙儿,轻飘飘地睨了初八一眼,道:“看来,这半年,你过得实在是闲了些。”
初八干笑,这半年确实是他这辈子过得最空闲的日子,除了出去打探消息,便是带带小龙儿,雪狼族的人都很友善,他手痒想打场架都寻不到人,虽然可以和雪狼切磋,但终究是假打,凡事留着几分力,不能尽兴。
无意中发现小龙儿酷爱打架,而且打得很好,闲得起霉灰的心顿时活了,碍着青衣的脸色,不敢主动把小龙儿抱出去,主动打人家,但人家送上门,他自然是来者不拒,不但不拒,反而想方设法将人家留下,让小龙儿打个尽兴,他也看个痛快。
青衣手指抚过小龙儿白嫩嫩的面庞,“既然闲着,一会儿骨打来了,由你对付。”
骨打生下孩子,黑鹰对孩子倒是承认的,几次派人来表示要接巴根走,但说什么也不肯要骨打,骨打心灰意冷,一反过去冷艳高贵,改走泼辣路线,谁动她儿子,她跟谁拼命,这一改,竟比过往的冷艳高贵更加入骨三分,骂街打滚无不炉火纯青,谁见着都怕。
初八一想到骨打上门讨公道的泼妇样,头皮就开始发麻,与泼妇对骂,简直有损形象。
周围同僚轰地笑出声,有人上前拍拍初八的肩膀,“兄弟你自求多福。”
初八突然拽住其中一个,“二月,你救救我吧,帮我打发了骨打,我给你暖床。”
二月在生死门时便是初八的性伴侣,但死生门的规矩,只能有性,不能有情,所以二人的关系也就停在了彼此发泄上。
如今二人自由了,身为女人的二月自然想有个家,可是初八却觉得男女之间不就是那点事,想了,就挤一堆,完事了自各飞,无约无束,自由自在。
二月杀人挺利索,跟初八上床也挺痛快,但要她主动向男人示爱,却终究脸皮薄了些,一直等着初八开口,偏偏初八一天到晚跟猴子似的,便是不觉悟,渐渐地也恼了,连床也不许初八上,心想初八上不了她的床,总会醒悟,哪知初八竟又迷上了纵莫忘打架。
别说她不让他上-床,就是想他上-床,也寻不他的人,心里气苦。
好不容易见初八有个吃鳖的机会,心里正痛快,哪里肯帮他,把他的手一摔,“滚,自己拉的屎,自己擦。”
初八眼珠子一转,“你不帮我,我只有去给骨打暖床来灭她心头火。”
二月怒道:“你只要不嫌她口臭,尽管去给她鬼混便是。”
初八搔了搔头,“她骂人是凶,但未必口臭的。”
二月气得脸青,“那你去啊,去啊。”
初八被她迫得一步步后退,见左右都在看他笑话,突然觉得很没面子,挺了挺胸脯,“我这就去。”硬着头皮转身。
身后传来二月阴冷的声音,“以后你再敢爬上姑奶奶我的床,我打断你的肉肠喂侯爷。”
271 荒淫无道的肖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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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就是整天被小龙儿欺负的那只才满月的狮头獒。
所有知道青衣身份的人,都不会怀疑,如果青衣不是怕暴露身份,那么这只狮头獒就不会叫侯爷,而是叫平阳侯。
初八打了个哆嗦,更拽着二月不肯放,“你帮我解决骨打,我卖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二月虽然恼初八,但初八的本事,她不能否认。
“十一正在为血莲教头痛。”
二月浑身一激,转身急走。
初八急叫道:“喂,消息给你了,骨打······”
二月不回头道:“消息是你自个送的,我几时说过要买?至于骨打,自然你自己摆平。”
初八望天长叹,怎么能相信女人呢?
二月望着站在一株八角莲前的青衣,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才上前,“姑娘是要去血莲教?”
青衣轻点了点头。
“我同姑娘一起去。”
血莲教本是南疆移居中土的小教派,虽是邪教,但教派太小,又没有什么大恶,向来引不起人的注意。
但五年前,姜国与燕国交际的地方,突然莫名地降了一场瘟疫,感染瘟疫的人竟上万人,一夜间死了数百人,这一来,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血莲教的教主叶千寻捧着血莲花,一家一家地奉上由血莲花泡出的‘圣水,,说来奇怪,喝过圣水后,得了瘟疫的村民也瞬间全愈。
瘟疫来去匆匆,等燕姜二国国君收到消息,瘟疫已经消褪得无影无踪。
瘟疫后,默默无闻的血莲教突然在民间生枝发芽迅速发展起来。
没有任何朝廷可以任由一个邪派壮大,燕姜二国多次派兵前往剿灭血莲教,可是血莲教竟在短短的时间在周围数百里生根发芽,深受百姓拥戴。
血莲教生在民间在这数十万百姓的拥戴和掩护下剿灭血莲教,十分吃力。
肖华虽然能干,但终究离燕京太远,等他得到消息,再发号施令,血莲教早又生变故。
血莲教又神出鬼没,他曾数次派人前来剿灭都无功而返。
除非他能舍下京中事务,亲临血莲教所在的地侦察指挥,然他一国之君,哪能说走就走,因而血莲教的事,竟拖到现在。
最近血莲教更是妖风四起,传言肖华被蛇国妖女十一所迷,荒淫无道迫害忠良,一如现世的商纣王和妲己。
谣言三遍成真理,何况在这离燕京极远的地方百姓愚昧,自然信了个真,渐渐就起了异心。
到后来,又慢慢传出风言,说血莲教主是人间至善之人,爱民如子,所做所为均是造福人间,这样的人才理应做皇帝。
此大逆的话传出后,起先,听者还心存忐忑约束家人慎言慎行。
但血莲教徒从中兴风作浪,扮作寻常百姓,大声呼吁,并说肖华大逆夺天下,激怒上天,上天定会降罪百姓。
开头到无人相信但紧接着附近百姓再一次被来势汹汹的瘟疫侵害,一夜间又死去许多人,而且死前全身溃烂,十分痛苦。
百姓开始恐慌,对天而拜,乞求上天饶恕。
就在这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教主再次捧着圣主·挨家挨户赐放圣水,瘟疫再次褪去。
混在百姓里的血莲教徒,哭道:“燕皇迷恋女色,杀害兄长,迫害忠良,为上天不容,我们愚昧却诚心拥挤他,激起天怒,被上天降罪,招来杀身之祸,害得我们妻离子散,阴阳两隔。求教主拯救我们。”
这样一来,神精被挑拨得极脆弱的百姓终于跟着跪倒下去,“求教主拯救我们。”
青衣手指轻敲桌面。
肖狐狸迷恋女色?荒淫无道?
那么她就是那个让肖狐狸当纣王的苏妲己?
青衣嘴角轻勾,她便便当一回苏妲己,祸害祸害那如同观世音菩萨的血莲教主。
民间传说,每年血莲教祭神的日子,如果血莲池旁出现指间生莲的人,就是血莲教的新任教主,老教主也就到了退位的时候。
上一任教主叶千寻替代上任教主,任教主已经八年,这八年一直没有新的教主人选出现。
再有一个时辰便是血莲教祭神的日子,阳光灿烂,连风也带了些热意。
血池边来了一双艳光四照的姐妹。
浓黑的眉眼,艳红的唇,血色的衣裳随风轻扬,撑着一把血红的孟宗伞,绣着金丝的衣袖滑下,露出一小截赛雪的肌光,上头戴着一只翠生生的碧玉镯子,那抹幽绿在那一片红艳中透出一缕清凉。
姐妹二人正是乔装而来的青衣和二月,她们静立在血池旁,看着眼前硕大的血池,池中红黑血水浓稠得难看池底有风拂过,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也不知这血池到底有多深,到底由多少人的血汇成。
饶是在生死边缘打滚的青衣和二月,也禁不住微微蹙眉,欲捂鼻掩去那令人作呕的腥臭。
正中血莲半人高,足有八人座的八仙桌面大小。
不断有教徒走向血池,割开手腕,用自己的血喂养池心的血莲。
有虔诚者,甚至扑在池边,任全身的血尽数流入血池。
据说这支血莲是在八年前的瘟疫后长出来的,照着血莲教的说法,血莲是上天赐予,用来峥化凡间的罪恶。
用自身的血伺养血莲,罪恶就会随着血液流向血莲,罪恶就将得到将化,死后就可以进入极乐,来世可以丰衣足食,无需受苦。
青衣和二月到来的时候,池{●挂了好几条血枯的尸体。
青衣嘴角浮上一抹嘲讽讥笑。
来世?转世轮回,谁知道你下一世是人是畜生?
到了地府,一碗孟婆汤下去,前尘往事全成云烟。
哪怕你是神仙转世,也奢望不到不受苦楚。
青衣和二月交换了个眼色。
二月突然微微仰面望向天上的太阳,白皙的指间上,突然生出一朵小小的血色莲花,一片片开放。
有赶来参加祭神的信徒看见惊呼着,“血莲现世了。”
周围的人纷纷向姐妹那人看来,看清二月指间仍在开放的血莲,一同拜倒下去,口称:“仙姑。”
二月手捧了那朵血莲,高举过头顶。
青衣拜了下去,神色凝重端庄“恭喜姐姐成为血莲教新任教主。”
信徒们这才反应过来,高呼,“教主。”
“他不是新任教主。”人群中传一个女子的冷冽声音。
青衣抬眼看去,是一个相貌妖娆的美艳女子,据初八得来的消息,这位叫美婵,是血莲教的护法。{●
身边有人看清来人,道:“她指间盛开血莲自然是新任教主。美婵护法,你赶紧去请千寻教主出来,让新教主早些归位。”
美婵一双美人眼陡然沉了下去“我都说了,她不是什么新教主,不过是会些小伎俩来哄骗大家。”她说完,手掌从二月指间上拂过,那朵血莲应手而灭,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看清楚了吧?她是假的。”
血莲轻易灭去,也就有人开始怀疑。
美婵再接再厉,手中长鞭出手,将青衣和二月卷起丢入血池。
青衣和二月丝毫不反抗跌落在池心血莲旁,池中血水直没小腹,说不出的腻味难受。青衣跌坐血水中,藏在袖中的赤水剑,剑刃在血水下划过,削断莲茎。
美婵鄙视地收回长鞭转身道:“看吧,哪有新任教主如此不堪,她们分明是假冒的,或许根本是朝廷派来的祸害我们大家的奸细。”
话刚落,突然见所有紧盯着血池,脸上露出惶恐神色,齐齐跪地,向天祈拜。
美婵回头,却见池心血莲往旁边一歪,倒入血池,脸色刹时变了。
曾有言说,血莲是上天赐予不调的灵物,除非有天大的冤屈,血莲才会坠落。-
就在这时,二月白皙的指间重新化出朵血色的莲花,比方才又大了许多,缓缓开放。
教主的新传人被身为血莲教护法否认,还要受此不敬,自然是天大的冤屈。
众人哪里还有怀疑,重新一同向二月跪拜下去。
同时向美婵哭道:“美婵护法,快去请教主出来主持祭天,再移位新教主,化去天怒吧。”
哭的那人,是混在百姓中的初八。
其他人听到哭声,想起这些年来的灾难,也害怕起来,跟着哭出声,叫道:“请千寻教主现身。”
美婵脸色煞白,仿佛看见八年前的那场血祭。
当年血莲坠落,紧接着突然发生了瘟疫,一夜间死了数百人,教主交他的妻子,也就是当年血莲教的护法正月,祭了天,才平息天怒。
平息天怒后,新教主千寻再一家一家派送圣水,免了瘟疫之灾。
所谓的祭天以泄天怒,就是由教主做法,将邪恶镇入至阴至寒的宿体里,再将至阴至寒的那人的脚踝处血管割开一点,再由信徒替代上天,在她身上纵欲,令她在不断地兴奋中血流加快,冲出割破的伤口,汇入血池,直到再流不出血,才会得到上天的宽恕,让血莲重新开放。
邪皇阁 272 棋子(二更)
美婵记得,当时正月脚踝上的口子割的不大,她足足承受了数十人,血才流干。
当年血泄边的淫秽景象记忆犹今。
如今血莲再次坠落,如果要让平息天怒,只能再次血祭。
血祭的人选只能是她这个至阴至寒的护法。
要想改变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承认当年的瘟疫是叶千寻在水中下了毒,目的是统治人心。
而血莲坠落,需要血是她想出来推进血莲教入民心的骗局。
那只血莲,不过是苗疆最会雕刻的工匠做出的工艺品。
至于用正月血祭是她的私心,只有除掉正月,她才能成为血莲教的护法,才能嫁给她心心念念的叶千寻。
她,正月和叶千寻一师同门,从小一起长大,凭什么正月是师傅的女儿,便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而她就是一根狗尾巴草,而他凭什么心里只有正月?
八年前,她设下了堵局,堵叶千寻为了让血莲教发展,而放弃正月,结果她堵中了,叶千寻舍了正月。
看着二月手捧血莲,一脸虔诚。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年叶千寻就是这样得到的教主之位,如果她告诉所有人,这只是一种幻术,那么当年叶千寻的慌言也就不攻而破。
青衣款款上岸,冷冷地瞪着美婵,“难道美婵护法对我姐姐还有所怀疑?如果我姐姐不是血莲转世,那么千寻教主又是怎么回事?”
美婵被堵得张大嘴,说不出一个字。
青衣神情冷傲·“如果美婵护法不再怀疑,我姐是血莲转世,劳烦护法去向教主通报一声,即刻血祭·移位我姐姐,以平天怒。”
美婵忽地一把握住青衣的手腕,将她拽到跟前,低声道:“你知道不知道,你们这么做,是在寻死。”
“那美婵护法和千寻教主八年前的做法,难道也是在寻死?可是我怎么见美婵护法和教主仍活得好好的。”青衣低声一笑·突然扬声道:“求美婵护法求出教主,主持公道,以熄天怒。”
周围信徒也跟着道:“求美婵护法求出教主,主持公道,以熄天怒。”
美婵恨不得就此将面前这柔弱得象是全然不能经风雨的女子生生掐死。
但她这时,只要做出一点对这双姐妹不利的事,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毁去。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定还有办法,转身急步离去。
二月阴冷仇视的目光戳着美婵的背影。
青衣拾起跌在一旁的孟宗伞,“姐姐·回吧,我相信叶教主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待的。”神色一派天真。
二月从池中走出,与青衣手牵手地离去,拽地的血红纱衣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红水迹。
众信徒齐声叫道:“恭送新教主。”
人群后并肩膀站着两人,其中一个一袭白衫,相貌俊儒秀雅,而另一个一身黑袍,面目冷峻严肃。
他们目视着青衣和二月离去,彼此对视了一眼,才隐身人群离去。
青衣包下客栈时的独间小院·三人住在这间小院里,倒是清静。
回到客栈,二人洗去身上血水,换过干净衣裳。
初八从外头回来,“美婵被十一姑娘激怒,果然失了方寸·去找了千寻。”
二月猛地站起,“我们这就去杀了那畜生。”
青衣不动。
初八瞟了青衣一眼,“那地方不好进,我试过几次,都迷了路,险些回不来。”
青衣这才起身,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二月追上去,“我随姑娘一起去。”
青衣摇头,“人多,反而不易照顾。”
二月不放心,“可是一个人前往,万一······”
青衣道:“不必担心,我会谨慎。”
初八在蛇国时就跟过青衣一段时间,加上这几个月的了解,知道青衣各方便比他们强了太多,何况青衣是闯过黑塔的,对付这样的迷宫比他们更加顺手,如果他们去了,不小心触动机关,反而成为拖累,拉住二月,道:“你自己务必要处处小心。”
青衣点头。
她这一去,直到掌灯才回来。
二月急急凑上前,“怎么样?”
青衣摇头,那地下迷宫道路密乱不说,还处处机会,她用了整整一下午时间,也没有能进入多少。
她一言不发,坐到廊下摆开回来路上顺道买的围棋,摆出一个棋珍。
但这趟却也没白走,发现这迷宫是跟据一个棋珍来排布的,当局者迷,身在迷宫,无法看透这盘棋,毅然抽身退出,照着记忆布下棋局。
初八和二月都不懂棋,但见她神色凝重,识趣地退开。
青衣一人走两方棋,黑棋是入方,也就是她,而白棋是守方,就是叶千寻。
拈着棋子走了几步,就发现进了死局,想了半天,也解不开这棋局,只得暂时放下,回屋休息。
每二天起身,重新坐到廊下看那局棋,突然发现黑棋一方多了一子,那一子并非她落下的,一个激灵,仔细看去,却发现整盘棋又重新活了起来。
她慎重地落下一颗白子,那白子一落,又将黑子死死堵住,再无生路。
青衣轻咬了唇,那黑子就如同她的处境。
这一天,初八也没闲着,到处蛊惑信徒要求立新教主。
美婵说教主外出行善未归,但祭天的日子,教主未归反而引来群众的不满,更闹得不可开祸。
青衣和二月撑着大红的孟宗伞,站在客栈外头看了一会儿热,重回到棋盘边,发现棋盘上黑子又多了一子,那一子又恰好解了陷死的死局一路下去畅通无阻。
原来这迷局关键的只有三处,过了这三处,便再无可惧。
青衣心头一紧,看向左右扬声道:“不知是哪位高手指点迷津?”
连问了三声,得不到回答,只是头顶轻飘飘地飞下一页白纸,上头写着:“不过是闲着无聊,与姑娘下盘棋以作消遣,乐上一乐,姑娘无需多礼。”
字体是陌生的。
青衣向空中虚行一礼折了信纸收入怀中。
到了傍晚,叶千寻没有出现,叶千寻的亲仆带了满眼是泪的美婵出来,说先祭天,熄天怒,至于手持莲花的那个姑娘,教主会亲自见见,给大家一个交待。
青衣冷笑亲自见见,只怕是想将她收为己用,如果她不肯顺服便杀人灭口。
二月铁青着脸,低声问青衣,“我们怎么办?”
青衣的目光停驻在美婵身上,道:“等。”
二月不解地看向美婵。
这时祭台已经搭上,数十名壮年男子站台下,已经洗刷干净的美婵被绑上祭台,红绸覆盖在她身上,脖子以下不露半点肌肤。
有人上前一盆冷水泼向美婵,红绸湿水紧贴在她身上,现出绸下赤裸的妙-曼身形。
美婵哽咽了一下狠狠地瞪着青衣和二月,眼里的的仇恨如同剑芒直直地刮向她们,只恨不得将她们二人生剥活刮。
二月看到这里,看出味来,‘咦,了一声,“美婵象是被人点了哑穴而且……”
青衣接过去道:“而且被人灌下了软骨散,一会儿就算解了绳子,任人糟蹋,也无力反抗。”
红绸被走上台的第一人一把揭起。
美婵姣好的身驱展示在众人眼下,一双手迫不及待地按上她的胸脯,没轻没重地在她身上揉捏,胸前嫩肉象是要被生生抓下,痛得钻心,她看见又有一人上台,双腿被人劈开,那手直接探进她体内,粗鲁得象要将她里头皮肉生生挖下。
绝望,屈辱烧红了美婵的眼,紧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二月,这张脸渐渐地与多年前一张天真的面庞重合。
二月眼底突然闪过一抹快意,“她一定不会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
青衣嘴角勾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那笑就象是一个猎人看见猎物落入了陷井,她没有看美婵,只看着台边忠仆。
那忠仆指间隐着蓝光,是见血封喉的细针。
青衣慢慢上前,忠仆看向青衣,眼里露出一丝戒备,轻动了动手,象是在给青衣一个警戒,如果她再靠前,他不会客气。
青衣微微笑,那笑娇如春花,忠仆微微一怔,这一怔间,青衣袖中凤雪绫出手,紧缠了那人的手,她拽着凤雪绫缓缓走近,抓住那人的
那忠仆也是身怀功夫的人,青衣看上去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而且昨天美婵出手,一下便将她制住抛入血池,可见是不懂武夫的,哪知他竟使足了浑身解数,也无法缠在手上的白绫中挣出。
他们小看了这两个女子。
心里突然间升起一股寒意,仿佛闻到失败的气息。
青衣上前在他指间拨出那根细如牛毛的毒针,天真地对着光照了照,阳光下,幽光四射,十分艳丽,“你是想等美婵祭完天以后,再给她一针,让她永远闭嘴吗?”
邪皇阁 273 她不愿为后
美婵感觉到体内的手指退去,那人压着她的双腿,提了枪正要抵来,绝望地闭上了眼,这时听见青衣的话,猛地睁眼,不敢相信地看过青衣拈在手中毒针。
那毒针,她认得。
当年叶千寻就是用这毒针在水里一搅,第二天就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当晚就死了数百人。
光是在水中一搅就能如此,如果扎在人的身上······
美婵额头渗出冷汗。
昨晚叶千寻对她说:“美婵,我知道这么做委屈了你,但为了大业,辛苦这一回,以后坐上那位,你我共享江山,你会觉得辛苦这一回,是值得的。”
她当然不会相信这番鬼话,血都流干了,岂是辛苦一回的事?
人死了,还与他共享什么江山?
但他却又说:“明日,我叫血奴把口子开得小些,只需一柱香时间,就会不再流血,祭天也就算完了,下来后,我自会救你。”
当时他深情款款,她相信了他。
血奴带她出来前,奉上一颗药丸,说,“这是教主给夫人的,吃下后,血液就会流得很慢,出血也就会少,而且很快会凝结。”
她心安了,欢欢喜喜地服下了那药丸。
但服下药丸后,她很快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血奴解释说是这药减缓血液流速,自然会让人有些疲软。
她象是心房里撒了一把沙子,怎么都不舒服,但仍强迫自己信了。
可是在上台前,血奴点了她的哑穴,她的心终究冷了下来。
再看脚踝上伤口,血汩汩流出,那伤口又哪里比当年的正月小上多少?
种种怨念汇于一处,对青衣的话哪有怀疑,当真当血奴拿着毒针是等血祭后如果她未能死,就再补上一针,至于封她哑穴,自是防她察觉叶千寻的目的当众揭出叶千寻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叶千寻给血奴这支针,有两个作用,一是乘人不备的时候,在那两名红衣女子身上各扎一下,再有一个目的就是如果发现美婵有异心,便给她再补上一针。
虽然并非完全如青衣所说,是为了在祭天后给美婵补上一针但终究有那么一层意思。
血奴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不安地看了美婵一眼,突然间回味过来,自己太过小心,反而弄巧成拙了。
强辩道:“你胡说,教主仁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青衣奇怪的‘咦,了一声,语气一派天真“是叶教主要你杀美婵护法?美婵护法不是他的妻子吗?”
血奴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这妖女一派胡言,教主乃天下至善之人怎么可能陷害自己的妻子?美婵护法为平熄天怒,才甘愿以身侍天。他夫妇二人一心为民,岂能容你这妖女任意抵毁。”
青衣‘哦,了一声,“这么说,这支针是用在我姐姐身上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开始注意到台边的这场对话。
众人对叶千寻躲躲闪闪,迟迟不肯出来面对新教主的事本存着不满,听了这话,不禁有人开始猜忌。
血奴即时噎住,青衣刚才那话并没有明说是叶千寻,他这是自己入套了,涨红了脸,“你污蔑教主,挑拨离间。”
青衣忽地一笑,“或者是两都皆有。”不容他再辩脸色一冷,将手中毒针举高,“如非如此,你带这毒针做什么?”
血奴脑子飞转,但一时间,却哪里想得出什么两全的说法,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这般神情,更让美婵确认叶千寻要杀她灭口。
心里凄苦愤怒,苦于口不能言,飞刀子般的目光从青衣身上转向血奴。
青衣将针放在鼻下闻了闻,突然道:“给我一碗水。”
下头的人不明所以,仍有人匆匆送上一碗清水,青衣将那支针在水中一搅。
事到如今,血奴已经察觉出青衣要做什么。
如果将这碗水给随意一个人喝下,瘟疫的事就会不攻自破。
突然发难,向青衣动手,只有在最快的时间制住青衣,哪怕是被群众怀疑,但只要完成天祭,再由主人出面,这些事自然能够摆平。
哪知,手刚刚抬起,突手肘一麻,再抬不起丝毫。
这时青衣收紧凤雪绫,欺近血奴,手中水碗向血奴灌去。
血奴心头一冷,后背阵阵发冷,心道:“完了。”
青衣拨出毒针,向后退开,站在离血奴三步之外,笑盈盈地看着他。
只一盏茶时间,血奴身上开始发冷,冷得他控制不了地上牙磕下牙,没一会儿功夫,脸上手上肌肤开始出现红疹,又过了一会儿,那些红疹开始溃烂。
所有的症状和得了瘟疫时一模一样,只不过发病的时间缩短。这样的情形让台下百姓看得呆了,人群中有人叫道:“是瘟疫是瘟疫。”
台下众人迅速后退。
“这不是瘟疫,是中毒。”青衣扬起手上的毒针,“就是我手上这支毒针的毒。”
二月在指尖上变出一朵血莲花,步上祭台,“那些并不瘟疫,是叶千寻在水里下了毒,再挨家挨家的送解药,以此拢络人心。你们这些年视为神明的叶千寻,并不是救你们出苦难的观世音菩萨,而是让你们骨肉分离,阴晴两隔的刽子手。”
二月说到这里,走向被绑在祭台上的美婵,上台准备代替上天纵欲的教徒见形式不妙-,早偷偷溜下了祭台,二月拂开美婵的哑穴,冷冰冰地看着美婵,问道:“我说的对吗,美婵护法?”
美婵有口难言,承认了,那么她就是残害这些百姓的帮凶,这些人绝不会放过她。
但如果不承认那么就得继续天祭,她会被这些人糟蹋到血枯而死。
然她的沉默让下头百姓对青衣和二月的话又信了几分。
这时有人叫道:“你们看。”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只见血奴开始翻着白眼抽搐,转眼间就吐了白沫,显然已经活不成了。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太太突然哭道:“我儿子和媳妇死之前就是这模样。”
她旁边一个小姑娘也哭了起来,“你爹和弟弟也是样死的。”
另有家中有死于瘟疫的百姓站出来指证。
有人窜上台,揪住美婵的头发,“是不是你们在水里下毒?”
美婵头皮痛得发麻,对死亡的恐惧刹时间超越一切,尖叫道:“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听令行事,所有的事都是叶千寻······”
既然叶千寻害她陷于水深火热之中,那她也不必再维护那个负心
然她是叶千寻的妻子,她的话,谁肯相信?
怒骂声四起,如果不是台上还站着二月和青衣,早有人冲上台来对美婵拳打脚踢。
台下有人向美婵掷来一块石头,愤怒叫道:“我打死你这个贱货,给我娘报仇。
百姓一直被瘟疫折磨,心力疲备,突然间发现他们被人欺骗,这些年来竟将害死他们亲人的刽子手奉为神明,所有的悲痛化成愤怒与仇恨。
纷纷拾起地上石块,向美婵狠狠砸去,“打死她,打死这个刽子手。先打死这贱人,再去找叶千寻报仇。”
大小石块如雨而至,青衣看了看身边二月,二月冷漠地看着被砸得血肉模糊的美婵,眼里噙着一丝快意。
青衣将二月留下,无声无息地下了祭台,回到客栈,收拾起棋子,回房小睡。
一觉醒来,二月和初八已经回来,并且烧了一桌子的好菜。
青衣看了眼眼眶仍红的二月,自行坐到桌边。
初八讨好地将筷子亲自送到二月手中,“这全是我亲手做的,你好歹吃些。”
二月摇头。
青衣不客气地自行吃喝,幽幽道:“你的仇就到此为止了么?”
二月猛地抬头看她,“怎么可能,叶千寻一日不死,我的仇一日不得报。”
青衣淡淡道:“你什么也不吃,自信能游上两个时辰水路后,还能有力气杀叶千寻?”
初八急道:“她心情不好,姑娘又何必再说话刺她。”
青衣将一条小笋塞进口中,“既然如此,今晚我一个人去。”
二月瞧了青衣一阵,终究坐到桌边,大口地扒饭。
饭后,小歇了一阵,三人都在外袍里头换上方便潜水的水靠,重新进入前往叶千寻藏身之地的密道。
等三人的身影进入了密道,树荫后传来夜低沉的噪声,“既然你摸清了道路,为何不自己前往,还容她涉险?”
阴暗中肖华回头,月光在他面庞上镀上一层淡淡光华,让他俊雅的面庞多了几分柔意,“经过这一趟,二月和初八对她当真会死心塌地了。二月和初八功夫虽然比不得青衣,但在某些方便,却是无人能敌,越是劣境,越显二人的优势。青衣有他们二人帮着,无论如何也掉不到地上。”
夜望着前头掩饰得极好的洞口,轻抿了薄唇,青衣有肖华帮着,才当真掉不到地上。
苦笑了笑,他与青衣巳是无缘,有肖华照看着青衣,他足可以放心。
“她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你去跟她说些软话,她未必不肯回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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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衣冠禽兽就是这模样
肖华眸色微沉,“我与她有三年之约。”
夜睨了他一眼,“既然彼此珍惜,何必非要守这三年之约?”
肖华抬头起来,直视向兄长,“她不愿为后。”
夜平视着他的眼,“你比我更适合为君。”
肖华道:“我许过她,与她笑看风云。对一个女人的承诺都无法实现,何来承诺天下?”
夜沉默下去,半晌才道:“日后,你负她,就是负我。”
兄弟二人四目相交,会心一笑,一同向暗道跃去。
青衣虽然已经解了那局棋珍,但也仅仅是知道了这路该怎么走,至于里头的机关什么的,仍得遇上方知。
进了地道,青衣小心又小心,可是渐渐行来,发现带着初八,象是带了个路探,明明隐藏得极好的机关,总能被初八提前发现。
初八说,他们家世代都是给皇家修陵墓,皇家陪葬很多,所以很怕被人盗墓,墓中总有各种千奇百怪机关。
做修墓这一行,往往在墓中一呆就是数年,甚至数十年不见天日。
这样不见天日的日子极难打发,闲闷之时就琢磨墓里的机关,免得不等墓修完,已经先去见了阎王。
世世代代的琢磨,无师自通,竟成了机关好手。
初八儿时大多时间,是跟着父亲和爷爷在墓里渡过的,从小眼见耳闻,自然练就了一身破机关的好本事。
暗道中光线昏暗,却丝毫不影响初八视物,他说,这地道里的机关虽然层层不绝,但手法都算不得上层,极容易破,不过是胜在光线幽暗。
而大多擅长机关的人,却不能适应黑暗,所以这机关才变得神秘。无人能破。
但他们从小就在墓里过活,墓里大多地方都是极暗的,甚至有些地方完全没有光,伸手难见五指。
这样的环境也就造就了他们一双火眼晶晶。
他说来轻松,但听者却是心酸。
二月悄悄握住初八的手。
初八有些意外,这些日子二月说不出的别扭,对他不是挑眉瞪眼,就是不理不睬。几时这样温柔过。
他性子好动,除了去完成任务的时候,极难静下来,就算二月偶尔有温柔流露。他也粗心大意地无法察觉。
这会儿,四周静得出奇,也冷得厉害,他自然是冷的。
被二月握住手,那丝温暖如一团火从掌心化开,直暖进了心坎里。
初八忽地回头,对上二月如水的眼眸。
二月本长得极好,但生死门那样的地方,你能记下的都是对方血和着泥的面庞。等出了生死门,即便是不用去做任务的时候,她的脸庞是干净的,但初八往往需要的是一个火热的身体,她长得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
这时没有杂念,也无需用发泄来抵御内心的恐惧。总算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女人。
发现二月竟长得这么美,怔了片刻,目光往下看去,看向与她握在一起的手,心头那暖将他的心烘得化成了一滩春阳水,突然间觉得能一直这么牵着她的手,竟是很好的。
目光回转,无意中看过她紧致的腰和丰沛的胸脯。喉间忽地一阵发干,想起他们竟有好些日子没有温存过了。
突然间好想挤到她床上,和她抱作一堆。
这么多年,他并非只跟过她一个女人,但让他迷恋不舍的,只有她这具结实紧绷而又丰满的身体。
他对她存着别样的情。
然生死门禁情。所以他在发现自己有这样的苗头的时候,就赶紧强迫自己灭去这种念头。
但情岂能说灭就灭得去的,他再怎么强迫自己,也只不过将这情从心底表面,封禁到心底深入罢了。
渐渐地,他已经习惯与她只有性的关系。
自由后,也继续习惯地维持那样的关系。
然,他对她终究是有情的,有情的人,最禁不住的是温柔挑拨。
望着二月含情脉脉的眼,那目光象是一汪滚水在他冰封的心脏上缓缓淌过,源源不绝,将那用作封禁的冰一层层融去,最终释放出里头的情。
情得了自由很快发芽生枝,转眼便占据了他整颗心。
反手将她的手握了,看她的目光也开始变得灼热。
走在他们后头的青衣瞧见,头昏了一昏,如果她现在隐身,这两人真能立马叠到一块去。
青衣转头看向别处,突然间竟好想那只狐狸。
如果肖狐狸在,是不是也会这般握着她的手?
念头刚才,撇了嘴角,想他做什么,这时候难道不是和小十七一起更实在?
有小十七在,以她们默契的配合,再难闯的地方,都不会是问题。
望了望前头无限的黑洞,也不知小十七此时如何了,是不是寻到了心仪的姑娘。
一股冷芒贴脸而过,青衣打了个寒站,收起纷乱的心神,咳了一声,很不合时宜地道:“这地方恩爱缠绵,时时得分心提防被什么东西在身上穿出血洞,实在难尽兴。要不,你们挪个安全地点的地方,再继续?”
二月脸上腾地一下起了火,把初八的手一摔,向前急窜。
初八忙叫道:“姑奶奶,你好歹走我后面啊。”
青衣‘噗’地一声笑,“你们亲亲我我的,是欺负我孤家寡人,无人疼爱么?”
二有听着,更是暴走。
初八跺脚急道:“姑娘,您老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青衣这才笑着往前行去。
有青衣之前破解的棋珍,又有初八对机关的熟悉,再往前行了不远,当真是一段水路。
刚一下水,一排向他们急射而来,好在三人都是身手极好之人,及时后退,紧靠石壁,才险险避开。
初八皱眉道:“这水里机关比上头密了许多,只要一步不慎就会触动机关。我们这会儿才将将下水,还有退路,到了前头真没路可退。除非……”
青衣问道:“除非什么?”
初八道:“除非将机关一一破去。”
二月道:“你可有把握?”
初八道:“探出机关位置没问题,但以我的水性,要兼顾破去机关,却是不能。”
青衣为难,她在陆地上打架打得挺好,但水性却实在一般。
二月从怀里掏出一颗明珠,交给青衣,对初八道:“你探,我破。”
青衣抢着道:“还是我来。”
初八将青衣拦下:“在上头,三个二月不是姑娘的对手,可是到了这水里,三个姑娘也不是她的对手。”
二月从地上拾起一根钢箭,啐了他一口,“姑娘别听他瞎吹,只不过我从小长在海边,水性自然比寻常人好一些。”
青衣有些意外,以前一直奇怪,二月方方便便都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她却是除了她和小十七后,最快离开生死门的人,原来她的长处在这里。
青衣懂得进退的,不会一味地逞皮肤之勇,自动后退,将手中明珠举高,昏暗的水道顿时被照亮了许多。
初八也拾起一支钢箭,向前掷出,又一排钢箭如密雨射出,初八叫道:“左五步上二尺三寸,直刺斜八度急退。”
二月如一条鱼一样,身影一闪就已经潜到左而石壁,手中往上二尺三寸的地方直刺而下,紧接着向斜八度的位置急退开去,又一排密箭从她身前擦身而过,如果她行动慢上半步,这排密箭便尽数钉进她的身体。
青衣暗捏了把冷汗,就在这时听见对面石壁传来‘嚓’地一声轻响,初八又掷了一支钢箭向前,却再没钢箭射来。
初八向青衣打了个手式,青衣会意,紧跟着初八上前。
初八手中把玩着钢箭,突然向侧前方掷去,果然又一排雨箭射出,初八道:“右壁斜上二十度,直削,立于原处不动。”
二月飘身上前,见石壁上有一个镶在石墙里的铁环,袖中短箭直削出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数十支箭矢从被削去的铁环处射出,她所站的位置恰好是那排箭矢的死角,恰好避开擦鼻而过的数十箭矢,如果她没完全服从初八,动上一动,这儿已经被串成了刺猬。
三人将所遇机关一一破去,虽然行程慢了许多,但一路太平。
水道尽头是一处遍地花草的山谷。
叶千寻可以藏得如此秘密,青衣想过这密道后另有去处,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如同仙境的地方。
三人略作休息,交换了个眼色,向山谷里摸去。
进了山谷,见前头有一处木屋,屋前一个面色白净,相貌堂堂,慈眉善目的男子正在打理花草。
一路上,情绪平静的二月,呼吸突然间急促起来,目光直直地瞪向那男子,眼底燃起两撮仇恨之火。
初八忙抓住她的手腕,向她轻摇了摇头。
二月顿时醒悟,忙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道:“那就是叶千寻。”
青衣挑了挑眉稍,“大抵衣冠禽兽就是这般模样。”
饶是二月头色怒火乱窜,听了这话,也禁不住莞尔。
青衣拧去发上的水,再将衣衫收拾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不会太过狼狈,同二月一起漫步走向那所木屋,而初八则隐身一株树后,必要时接应。
***
谢谢:
魔界冰月赠送的平安符
晴殇飘雪赠送的平安符
lyh423赠送的三大枚平安符
卿悠赠送的平安符
邪皇阁 275 收服
叶千寻抬头起来,看向走近的这双姐妹花,“你们能活着,果然不简单,怪不得血奴也死在你们手中。”
青衣谦虚道:“取巧罢了。”
叶千寻得到线报,说血奴死之前根本没有半点反抗,分明是有人暗中相助,封了他的穴道,才让那双姐妹得手。
之前,叶千寻对这番说辞半信半疑,这时见青衣二女竟年轻到这程度,特别是青衣,竟只得十几岁的模样。
这点年纪,再有本事,能好去哪里?
对收到的线报也就信了。
不禁向她们身后望去,如果不是有高人相助,他不相信这两个小丫头能穿过他引以为傲的机关密道。
青衣甜甜一笑,“叶教主是在想,我们怎么穿过那些机关的,是么?”
叶千寻暗惊,深看了青衣两眼,难道这相貌相极的小姑娘会看人
青衣不介意叶千寻不回答,仍道:“其实教主的那些机关,也寻常得很,只是花上些功夫也就进来了。”
叶千寻自认高明的机关,被人鄙视,勃然大怒,但与人下棋,明明自己输了,却硬要当着赢家的面,说自己的棋技如何高明,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是开不了口的。
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二月,脸色阴沉下来,“你怎么识得我教的仙术?”
二月眼角斜瞟了叶千寻一眼,蔑视道:“仙术?骗人的盅术罢了。”
叶千寻脸上有些挂不住,指尖化莲,确实是一门盅术,但这盅术,师傅只传正月,他还是从正月那里学来,“你从何处学来?”
二月在叶千寻跟前,慢慢踱了两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盅术,没我爹的允许,是不允许别人使用的·你没得我爹同意,却私用来迷惑欺骗百姓,是何道?姐夫……”
她把‘姐夫,二字语音拖得老长,带着浓浓的讽刺味道。
叶千寻脸色蓦地变色,“你是二月?”老头子有两个女儿,因为血莲教的事,夫妻反目。大女儿正月养在身边·二女儿二月被他夫人带走,师娘同样会化指为莲。
二月眼角的讥讽化成冰,在眸子里凝住,“居然还记得我。”
叶千寻不明白二月怎么可能活着,“你姐姐的事,我很抱歉。但后来,我一直在寻找到你们母女,想将欠你姐姐的·都补偿给你们母女俩。”
“抱歉?补偿?”二月脸色骤冷,当年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令她姐姐正月受尽凌辱而死。
姐姐死后·他确实找找到过她们母女,不过不是为了补偿,而是为了斩草除根。
因为只要她们母女俩死了,指尖化莲的盅术就再没有人会。
也就不用再担心被人揭穿。
她母亲带着她四处躲避,仍在四年后,被叶千寻找到。
他们杀死她母亲,将她送给越姬。
送给越姬的女子自然都是供蛇皇吸精血造毒,好在恰好夜路过,说她根骨不错,不如送去生死门。
那会儿·是生死门的又一年开启,越姬从各地搜罗来上千名少年少女,其中女子占了一大半。
搜罗来的少年少女,在进入生死门之前还要筛选,这一年,筛选掉二百多名姑娘。
筛选下来的姑娘自然沦为蛇食。
二百多个姑娘·三日一个,也能供蛇皇用上许久。
蛇食不缺,但生死门的人数就明显不足。
于是,有夜的这一句话,她进了生死门。
生死门虽然天底下最闯虐无道的人肉屠宰场,但终究还有一线生机,而做为蛇食,是一线生机都不会有。
夜给了她一条生路。
当叶千寻以为除去了她们母女,高枕无忧发展自己的势力的时候,她却在生死门苦苦求生。
二月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往事,眼里染了血色,身子微微发抖,袖中蓝光一闪,已经将一把薄薄的蓝刀紧握在手中,“既然知道是我,那么你也该知道,你的死期到了。”
叶千寻用盅术欺骗百姓,但他却是有真功夫的人,当年在江湖上已经难遇敌手。
“今天便是用你的人头祭我娘,我姐姐,数千被你害死的亡魂。”二月不知他这些年练到了什么地步,刀光如华,向叶千寻卷了过去,出手就是杀招。
叶千寻手中水瓢突然碎成数片,蓝光幽幽,向二月兜头兜面飞来,数百片瓦片将她各个可以闪避的方位牢牢锁住,。
浸过剧毒的瓦片只要在肌肤上,割破一点口子,就能即刻要了她的命。
除非她能硬接下所有瓦片,否则只有死。
二月知他厉害,却没想到他厉害到这程度,以她的功夫,要想全身而退,根本无望。
把心一横,对飞来的瓦片不理不顾,只要她的薄刀能划破他的肌肤,同样是见血封喉。
叶千寻袖子一挥,卷住二月刺近的薄刀往旁边一带,只听哧地一声,薄刀割下一片衣袖,却偏了方位,险险擦着叶千寻的耳边而过,只削下一缕发丝。
这场较量二月必败。
初八远远看着,脑子‘嗡,地一声,心脏象是被人突然撕开,仿佛已经看见二月横死面前,嘶声叫道:“二月。”
二月面色惨变,绝望得闭上眼,一阵叮当脆响,她猛地睁眼,见眼前白绫飘飞,罩向她全身的瓦片尽数落地,白绫重新回到青衣袖中,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二月感激地看了青衣一眼,这一眼巳经将终身的忠诚,交于了青衣。
她的自由是青衣给的,如今命又是青衣救的,除了忠心,她再没有什么可以交付的。
初八长透了口气,额头上冷汗涔涔。
叶千寻望着散落地上的碎瓦,目瞪口呆,那一招,是他最得意的一招,自从好出道以来从来不曾失过手,却轻描淡写地被这个看上去未满双十的女子化去。
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警惕地看向青衣“你是什么人?”
青衣隔着衣袖轻抚过凤雪绫,“来取你性命的人。”
叶千寻重哼了一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落,身体向青衣突然欺近,快如迅雷,眼见到了青衣面前,一手拍向青衣胸口一手一将一物摔向地面,一团粉红烟雾瞬间散开。
二月惊呼,“小心。”
青衣一声冷笑,不避不让,挥袖扇去眼前烟雾。
只见她手拽着凤雪绫,绫带另一端缠在身在三尺外的叶千寻身上。
二月迷惑,却听青衣笑笑道:“千寻教好快的身法。”
原来,绝大多数人见对方击来本能的都会向后退开,或者伸掌来接,然叶千寻拍出那一掌却是虚招随后甩出烟雾弹,让对方保持警惕,不敢轻举妄动,他就乘机后退逃走,等对方回过神来,他已经逃之夭夭,然后再启动这里的机关,放出毒雾,将这三人毒死在这里。
他算计得很好,但身形刚动那条白绫却比他更快,如鬼魅一般穿过烟雾弹向他缠来,将他牢牢罩住。
叶千寻暗哼,“找死。”
他始终认定,青衣年轻,功夫再好也是有限,不过是仗着身手敏捷,如果硬拼,能有几分真本事?
见白绫缠来,不以为然地伸手向白绫抓去,哪知那白绫竟是滑不留手,与此同时,白绫尽头的一双金铃弹回,在他手腕上滚过,手腕上猛地一痛,竟被生生地割断手筋,手上顿时失了力气,白绫如蛇一般,从他掌心滑开,将他紧紧缠住。
叶千寻这才觉悟,这嫩得跟朵花儿一样的小姑娘,一身功夫已经高到可怕的地步。
自己在她面前玩这些小伎俩,简直就如同老鼠遇上猫,被人玩在掌股之下。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害怕。
烟雾散去,看着青衣春花般的容颜如魔似鬼,“你到底是人是鬼?”
青衣轻叹了口气,生死门,半步之差,进的就不是生门,而死门。
想要生存,首先练的就是感知,夜对她和小十七教的最多的,不是功夫,而是洞悉和人体结构。
前者凭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就能判断对方的目的,做出最直接的反应。
而后者,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只要对方一点动作,就能根据骨骼造形,分辩出对方的位置以及姿态,判断出对方的要害,一击即中。
叶千寻伸手去抓青衣的凤雪绫就暴露了他的姿态,所以才让青衣能准确无误地削断他的手筋,抢占先机,将他制住。
“蛇侯在哪儿?”
叶千寻痛得脸色发白,“什么蛇侯?”
青衣抽出从血奴那儿得来的毒针,“这支针的主人。”
叶千寻灵激一动,“我不知这针是谁的。”既然青衣说这支针不是他的,那么他大可将所有责任推给死去的血奴,说他受这支针的主人指使,而他毫不知情。
青衣笑了笑,眼却冷若玄冰,在她这里想抵赖,真是对错了人,“看来千寻教主健忘得很,既然如此,我来帮教主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