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殿门大敞,他笔直而立,衣角飘扬。
与他面对而站,感受着他身上所包绕的威严气质,我竟下意识的垂下了头,久久不敢抬眸。
“不请朕进去?”他猛然开口,声音冷漠无度。
我抿了抿唇畔,幽幽的回道:“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伺候皇上圣驾了,就请皇上移驾去别的宫苑歇息吧。”
再也不想卷入那些纷争是非中了,再也不想承受他那如火如炽的爱意,再也不想被后宫嫔妃憎恶平白惹怨仇。
心已死,空留一具躯壳。已伤痕累累的我,真的无力去负担他抛向我的所有,我只想平稳安妥的度过此生,被冷落引得宫内众人排挤刁难也好,被打入冷宫食不果腹也罢,不论用什么办法,不论会有如何下场,我都绝不会再让自己置于风口浪尖,惹众怒。
他倒吸了一口气,脸色阴郁,语气铿锵:“别无理取闹了!朕对你已经很宽容了,别再试图触及朕的底线,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深知,她此举其实一方面是为了自保,而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再与他有所接触,她其他的条件,他都可以应允,可唯独这件不行!
任凭她如何逃避,她是他的妃,这已是事实,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置于自保,他堂堂一国之君,岂会没有能力护心爱女子周全?她这是不信他,还是不想接纳他,所以才会萌生出,要将自己推去别的女子身边的想法。
“朕绝不会顺着你的意!”
他瞥了我一眼,撂下一句话,便与我擦肩而过,朝着内殿走去。
如若他今夜真的准备宿在这里,那明日这宫里便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慧妃白日里的语气是那般的决绝,这同时也表明,她真的十分想见莞辰,也十分嫉恨我。可眼下看来,我终是无力促成她的心愿,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身不由己,宫中人等对我颇多不满,只怕这往后的路,会愈发的坎坷难走。
我掩上门板,朝前走了几步,指尖刚触到珠帘,便听见他那不悦的言语:“朕口干,倒杯茶来。”
我轻应了一声,随即挑帘而入,走向窗边的雕花台,那上面放着的正是琉烟方才沏好的茶水,如今虽不似刚沏出那般滚烫,却很适口,应该不会被挑刺才是。
他坐在榻上随手抄起一本杂记看的入神,我莲步轻移至他身旁,动作轻柔的将壶中的茶水倒入攀满青花瓷纹的杯中,茶香缭绕,抬眸看他,他身上穿着的还是白日里那件袍服,许是朝务繁忙,让他无暇换衣吧。
夜色昏暗,烛光摇曳,点点火光映在他那衣领间的如雪绸料上,竟不时泛起如玉珠般透出的华彩,极其润泽。胸前的腾云龙案,在此时更显威严凛冽,正如此时神色冷峻的他一般。
她身上散发出的雅致香气沁人心脾,他用余光瞄向她交叠微颤的纤纤玉手,想起她方才的言语,竟莫名觉得窝火“朕对你宽容,但这并不代表,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别向朕讨要的仁慈太多,再宽阔的胸襟也是有底线的。”
“臣妾明白,往后会适可而止。”我埋低了头,低声应话,谁料我此举竟让他怒火更甚。
“秦妯烟!你”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顺着他的意也不行,不顺着也不行,我只是依着他的吩咐答了句话而已,到底哪里招惹到他了!
此时的愤怒,及那压抑在心里许久的不甘,他终是抑制不住了,倏地起身,一把将她拉近眼前。
我心里一惊,连连后退了几步,却始终无法躲过他的身躯,他再次向我袭来,将我推至珠帘旁的梁柱上,扼住我想要挣扎的双手,温热的呼吸一丝丝的扑散在我面上。
他将手附上她的脸颊,她不再执拗的撇过头去,而是仓皇躲开了他的眼,他不论待她多好,对她多么宽容仁慈,她到底还是不领情,那日她不顾禁卫军的阻拦硬要去见瀛儿,若不是他堵住了那些宫人的嘴,此时的她又如何能安然无恙的站在此地。
他要的不多,他只想她不再抗拒他的心意,只要她服软,除了自由以外,给她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尽办法圆她心愿。
世上貌美女子何其多,但他却偏偏沉迷于她,一国之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握生杀大权,却唯独拿她没办法,究竟要如何做,她才会愿意再展往昔如花笑靥,才会忘却所有对他动情?
他轻吻上她的唇,她没有抵抗,没有拒绝。
窗外的夜色正浓,殿中烛光浮动,她垂顺亮洁的发摊在枕侧,还有几缕凌乱的发丝附于她的面颊,原本就白皙的脸现时越发苍白,却隐透出尘气质。眉如柳黛,朱唇紧闭,容颜绝美,只是那双乱他心神的红眸中没有再望向他的眼。
他知道她不愿,因而,他也不再逼她,只是翻身躺在了她的身侧,环抱着她将头抵在她那瘦削香肩之上。
嗅着独属她的味道,看着她的脸,竟觉得有些许伤心。她是他的人没错,名副其实,可他贵为帝王之尊,却又为何会因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伤心?
“朕想要的,只是你的心,如此而已。”
他的话语悲凉如弦,声音虽轻,但却掩不住语间的凄凉。被他紧紧拥在怀中的我,听闻他此言,虽无任何内疚之感,但心房却不禁为之轻颤。
可是我只有一颗心,你明知我已许了人,又为何要如此空等?
凉夜如水,瑟瑟秋风,肆无忌惮的穿梭于宫内四处,弯月无光,各宫所早已熄灯休息,但唯独那宁和宫灯火通明。
一身绣花紫纱的慧妃独站风中,风髻露鬓,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双唇红艳欲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风情。
远观去她身姿曼妙,楚腰纤细,是一貌美佳人,近则觉,她双肩颤抖不止,那曾妩媚惑人的眼眸也黯淡无光,晚风吹得她脸色极为难看,琳燕一遍遍催促着她回宫休息莫在空等,可她却将心腹之人的话置之不理。
她深信若琼妃真的将莞辰拒之门外,那他便会来她居所看她,可是她等啊等,等到连殿内奉茶的宫女都睡着了,也没有等到那个人。
她以为是琼妃的举动触怒了圣颜,引得龙颜不悦,才使得他晚了,所以她便喝退了琳燕,自己继续空等下去。
可是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东西六宫的宫人都开始各司其职时,她方知晓,他是不会来了
期望破灭,她轰然瘫坐在地,双手死死的扣在冰凉的地面上,她的脸色像蜡一样的黄,嘴唇都发白了,胸口一颤一颤地,全身都在瑟瑟地发抖,一双深陷在眼窝的眼睛,隐现愤恨。
正巧此时琳燕拿着一件披肩出来,看见自家主子倒在地上,赶忙上前去搀,谁知却被慧妃一手打开,她皱紧了柳眉,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以下窜了上来了,凤眸微眯,一脸愤然:“好你个琼妃!你这是存心与本宫对着干啊,咱们走着瞧,这笔账,本宫会好好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