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风雨急

日将西斜。

莞辰携淑妃上了软轿,一路行至重华宫。

大殿中灯火通明,又香又暖,重大臣及后宫嫔妃皆已落座。

听得太监通报众人起身恭迎,在众人的迎接之中,莞辰与淑妃携手入殿,一路将其牵至自个儿身旁坐下。

不多时乐声奏起,舞姬作舞,君臣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群臣献礼祝贺,有献珍惜药材的,也有献珠宝奇石的,贺礼纷杂,最后倒是一尊雕工卓巧的送子观音博得了一片赞誉。

献礼官员的一番吉祥话,说的大家赞不绝口,纷纷附和,更连国内收成颇好的秋收都扯上了淑妃母子,称得上是巧舌如簧。

“赵爱卿素有才子美名,学识渊博,弘文馆的事务也是事必躬亲。”莞辰拉过淑妃的手握着,笑道:“这尊送子观音很合朕意,淑妃也很是喜欢,爱卿心意值得嘉赏。”

闻言,赵学士忙躬身道:“谢主隆恩,臣只愿淑妃娘娘母子平安,来日顺利诞下皇子,为我楚嘉绵延子嗣,保我社稷千秋万代,至于奖赏臣受之有愧。”

这一席话在殿中众人心中,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汇集在自怀孕起便引人瞩目,身处风口的淑妃身上,让其本人顿感如坐针毡,心中更是难以平静。

眸光流转间,不禁意瞥见多日不见的欧阳紫琳。

只见她一袭白色碎花宫装,鬓边流苏垂落,肤白如玉,灯火下面上隐有光泽流动,美眸熠熠,微笑时腮边梨涡浅浅,身上衣装更衬得她清丽动人。

似有所感,欧阳紫琳侧眸迎上淑妃的目光,举杯对着她柔婉一笑。

后者却脸色微变,不为所动。

欧阳紫琳看出淑妃神色有异,便撇过头不再瞧她,手中拿捏着酒杯发怔。

“这酒单看上去与清水无异,入口更是绵软柔和,可一旦咽入腹中却是烧人肺腑。”

“小主在说什么,奴婢怎的一句也听不懂。”

欧阳紫琳勾唇一笑:“没什么,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宴会将近尾声,欧阳紫琳率先离席,可刚走到重华宫门口便被人唤住,回头一瞧,淑妃挺着个大肚子在宫人的搀扶下,略有艰难的步下软轿。

“嫔妾原以为娘娘早已回宫休息,不曾想娘娘会在这里等嫔妾出来。”欧阳紫琳有些诧异。

淑妃呼出口冷气,道:“本宫更没想到,欧答应今日会是这幅打扮赴宴,你这衣裳倒是不错。”

欧阳紫琳一笑:“谢淑妃娘娘夸奖,今日是娘娘生辰,且您又身怀六甲,嫔妾既然受邀来此自当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淑妃不语,只是细细打量着欧阳紫琳身上的衣裳。

“夜里风大娘娘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受了寒对腹中皇子也无好处不是?”欧阳紫琳福了福身道。

淑妃秀眉拧起:“怎么连你也这样,你们一个个的为何都要这样折磨本宫?!”

欧阳紫琳抬眸,淡淡地道:“嫔妾不过是个小小答应,何德何能,惹娘娘心烦气躁的不是嫔妾也不是任何人,是娘娘您自己。”

淑妃目中一愕,欧阳紫琳这时又道:“赵学士的话说白了不过是奉承之言,娘娘不高兴恐怕并非是因自己卷入漩涡中心,也不是怕龙裔会因此受到伤害,而是惶恐。”

淑妃一扯嘴角,挑眉道:“你说本宫是因为惶恐动气?”

欧阳紫琳也学着淑妃的样子,挑起了眉梢反问:“难道不是么。”

淑妃于风中冷笑:“你方才不是说本宫不高兴,并非是因自身亦或担心腹中龙裔么,又何来惶恐一说,欧答应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席上贪杯此刻酒劲上了头。”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打娘娘有了身孕起,宫里宫外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您的肚子,对此娘娘怕是压力不小,尽管得贵妃娘娘庇佑母子平安,但大皇子远征在外不久后终是要回朝的,朝中更有不少老臣支持大皇子为储,娘娘腹中所怀虽是皇上骨血,可对于那些人来说却无疑是挡路石。”

她说着眯起了眼,将声音放低:“不管赵学士是有意讨好,还是真的希望娘娘一举得男,宫里这般说的人不在少数,娘娘其实也很爱听,比起生出个公主确实是皇子要好些,不但能巩固地位还可常伴膝下,嫔妾口中惶恐所指娘娘心里应该很明白才是。”

明白?

没想到竟会沦落到,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点的地步。

“你也看出来了吧,皇上对本宫其实根本无情,甚至连本宫腹中胎儿,他原本都是不想留的吧。”淑妃强笑:“起先本宫以为会保不住这个孩子,所以才想要送走他,可后来本宫也不知怎的就改变了想法,也许是深宫寂寞想着就算是不得皇上宠爱,有个孩子在身边陪着也是好的。”

欧阳紫琳敛眸,低道:“后来娘娘发觉想要保住这个孩子,所要付出的远比想象的要多,您祈求得女是做戏给贵妃娘娘看,虽然她是你们母子的恩人,或许你无意如此但还是凭空生出猜忌,纵然当初利用你们母子是逼不得已,可至今忆起你还是会觉着后怕。”

淑妃看着欧阳紫琳,笑道:“当日本宫被贬为美人,后而复宠是因为自己不甘心就这样老死宫内,不忍眼睁睁的看着家中亲人继续被李氏利用残害,所以本宫答应琼贵妃会一辈子诚服于她,相对的她会保我自身无恙家门安泰。”

“本宫深知若是走错一步,就会成为她手中弃子,因而步步小心处处遵循,可谁想就那一次仅是一次竟然让本宫怀有帝裔,正如你所说本宫是有些后怕,有孕之后家中亲眷更是希望我诞下皇子光耀门楣,可又知我内心苦楚?”

淑妃心中难受,宣泄着内心烦闷,欧阳紫琳只静默的听着不插一句。

“皇上是我腹中孩儿的生父,原本以为不会再贪恋皇恩,终是心不由己,之所以畏惧琼贵妃是怕日后没了倚仗,担心她也会对我生疑,撒手不管任我为人鱼肉!”

她四处环顾,随后噎泪冷笑:“她进宫不过一年多些,就已为贵妃之尊,陆嫔,白嫔,德妃哪个不是败在她手下,比陆嫔狡猾比钱嫔奸诈更比德妃手段强硬,她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狠,更毒,试问我怎会不怕岂能不为自己孩儿早作打算?!”

皇上答应过会保全她们母子的,他亲口答应过的,就算他对她无心,也会念在这孩子的份上

欧阳紫琳还是头一次听见,淑妃以我自称,心中虽生怜悯,但也只能一笑置之。

她不知道淑妃从前如何,更不晓得贵妃昔日铲除了多少对手,又是以怎样的手段,她只清楚自己是幸运的!

她没有被人欺凌,狠狠踩在脚下折辱的那种经历,可却被自己的好姐妹利用背叛过,尽管这些放在这暗潮汹涌的后宫之中,根本上不了台面。

皇上登基称帝已久,为何会久无子嗣,这些本不该她去想的,但淑妃的一席话却点醒了她。

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贵妃娘娘保住的,而淑妃自己又说皇上对她没有感情,对于明明不爱的女子,为何要这般用心关怀,倘若真的在意龙裔又怎会放任德妃做下那么多

起先她也不明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明知后患无穷,贵妃娘娘又怎会这般不遗余力,眼下却懂了。

贵妃娘娘是真的,想要保护淑妃母子,只是淑妃不信罢了。

看来她是没福气,做这孩子的干娘亲了,毕竟现在的淑妃,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她。

欧阳紫琳淡淡一笑:“只有付出了才有所得,娘娘今日的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给予的,现在您脚下的路却是您自己选的,嫔妾只希望今后娘娘您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这个选择。”

话音刚落,欧阳紫琳便闻一阵轻轻的,女子的讥笑,凝神细瞧那笑声正是来自淑妃。

淑妃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嗤笑道:“本宫今日便是你明日所选,本宫不期望你能理解,毕竟你还未承宠更无诞育过皇嗣,本宫没想过要凌驾于何人之上,只是身为人母本宫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拂去宫人搀扶的手,淑妃走上前来冷眼睨着欧阳紫琳,沉声说:“宫闱争斗,争得向来都是君王恩宠,有了皇恩便等于拥有了一切,你还年轻本宫实在不忍才说这一句,本宫奉劝你最好和琼贵妃保持距离,她的仇家可不少想要她性命之人更是数不胜数,你好自为之!”

她的声音是从来未有过的阴冷,与其说是提醒,倒更像是直接道破了她的结局,就好似能预知未来事一般肯定。

欧阳紫琳嘴角微扬,浅浅一笑:“娘娘的这番话,还是用来警戒不久后入宫的新人吧,嫔妾的处境自个儿清楚,生死与否就不劳您操心了。”

淑妃眯起双眸,恨恨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天真的很呐!”

欧阳紫琳依然淡定,眼波一转对着淑妃笑说:“嫔妾宁愿这样天真下去,也不想变得和您一样,为了名利失去理智而以怨报德,纵然被利用摆布乃怕最后不得善终,嫔妾也心甘情愿。”

淑妃心口徒然一震,银牙紧咬,竟一时语塞。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几名宫人提着绢灯从远处走来,先是对着淑妃作了一揖,接着便冲着欧阳紫琳道:“奴才奉命而来,时辰不早了,欧答应请吧。”

华熠宫。

“启禀娘娘,红英适才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欧答应已经跟着许公公去了。”

我抬起半眯的眼睑,说道:“去了就好,淑妃那边如何了。”

浮萍迟疑不语,而后道:“锦福宫那边太医们忙着煎药针灸,说是淑妃娘娘动了胎气,脉象不稳,正打算去请皇上”

我笑道:“让他们去请,任何人都不得阻拦,至于咱们的人继续监视着就好,要小心一些别露出了马脚。”

浮萍气愤道:“这些日子锦福宫撤换了不少宫人,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奴婢会嘱咐他们的,她还真是狼心狗肺,亏得娘娘您还对她那么好!”

我不语。

浮萍一板脸,沉声道:“不过娘娘您帮欧答应蒙得圣恩,万一到时她也像淑妃一般,那该如何是好?”

“本宫能扶她们上位,叫她们坐享荣宠风光无限,保得她们满门荣华,也能轻易将她们打回原形,继续做那可怜又可悲的深宫怨妇,淑妃忤逆本宫是打破了她当初诺言不错,在这点上欧阳紫琳可谓是比她要聪明多了。”

我目光寒冷,托着下巴再次启唇:“欧阳家是本宫出力才得以保全,换言之他们名下的产业实则为本宫所有,欧阳紫琳若敢背叛本宫,整个欧阳家便都会为她陪葬,一念之差使得家破人亡,想来她也不会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没有人能帮她,也不会有人帮她,对于背信弃义者,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另一面,欧阳紫琳被几名公公带走,在一处院落内沐浴后换了身衣裳,由轿子抬往莞辰的寝殿。

寂静的宫道,冷冽的晚风,使得欧阳紫琳不禁环抱双臂,紧缩双肩。

掌心下的肌肤已生起鸡皮疙瘩,不知是被吹入轿中的风冻着了,还是因即将到来的事感到恐慌。

淑妃说的话不无道理,她心中明白,但已经无路可走了,从没入宫门的那刻起,便不能回头了。

贵妃娘娘或许会念在龙裔的份上,饶过淑妃一次,她若走错却是必死无疑祸及满门。

淑妃是好心劝诫,她的那番话同样出自肺腑。

不管最后自己下场如何,不论是否会被当做挡箭牌利用遍体鳞伤,她绝不会说一个悔字。

留在宫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好好的做一枚棋子。

经宫人带领入殿,一路上欧阳紫琳始终低埋着头,不敢抬眼。

待领路人退去,徒留自己一人时,欧阳紫琳心中竟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身子剧烈抖动着好似连牙齿都在打着颤。

狠下心咬了咬舌尖,用疼痛来缓解内心恐慌,深深呼出口气反复告诫自己要镇静下来。

心境还未完全平复,却下一刻又掀起波澜。

“既然怕成这般,又何必听从他人之言来此。”静静地语气甚是冰凉。

欧阳紫琳闻声一惊,抬眼看去,只见几步开外的床榻上,一男子撑起半个身子斜靠在床头,披在肩头的薄衫早已滑落,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墨发松散的帖服前胸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朕不会怪罪于你。”

莞辰自榻下来,走到几案边倒了杯茶,唇畔刚触碰到杯口,便听欧阳紫琳回道:“嫔妾不怕,更无反悔之意。”

“不愧是经贵妃一手调教的,倘若朕在此将你杀了,你还能如此平静的说你不后悔?为了他人而丢了自身性命,这么做值得么?”莞辰冷笑着问道。

“嫔妾是自愿来此,哪怕皇上真的下令要嫔妾死,嫔妾也绝不皱一下眉头。”欧阳紫琳正色道,声色坚定非常。

莞辰皱眉不言,眼神冷漠氤氲着寒气。

半晌后丢下一句,“伺候朕就寝。”说罢,便坐回床榻,端起茶杯直视着欧阳紫琳,不紧不慢的喝着,眸子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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