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深邃,浮云蔽月,陆嫔斜坐榻上一双纤纤玉手紧握着白玉杯,手部骨节分明,一紧再紧,最后终是忍不住扬手将玉杯狠摔在地。
门外雨卿闻声入殿,在看到满地碎瓷之后,赶忙上前俯身清捡,时不时抬目瞧瞧座上人的凝重神色。
“雨卿,你觉得她会相信本嫔得话吗?”
清冷声色入耳,不怒却威,雨卿缓缓起身,颔首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觉得琼妃定不会对娘娘所言起疑。”
“喔?”陆嫔扬了扬柳眉,轻笑道,“为何?”
雨卿抬眸看向陆嫔,不紧不慢地正色道,“一来是她与娘娘是同一阵营,且娘娘与她目的不谋而合,二来是她不谙宫中世事,任凭有皇上护着,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罢了,既没有城府心机,也没有野心报复,再者,她也曾有孕”
陆嫔微微抬眼,看着雨卿欲言又止得神色,不禁嗤笑出声,“本嫔倒觉得她不会全信,而是半信半疑,她既不蠢,也不傻,本嫔都有些怀疑她那怯弱愚笨是不是装出来得。”
雨卿听此瞠目结舌,心里疑问丛生,愣愣得看着眼前眸光愈凛得女子。
随便一句话就能将元美人死困竹清阁,且又将宫中禁卫耍得团团转,她虽不明白那玉佩是如何从无到有得,可她却知道这琼妃根本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又或者说,她比这宫内任何一个女子都擅长伪装。
在得知琼妃找过万玉德后,她也曾先后召过他几次,却从他口中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若非是存心隐瞒,那便是万玉德在来之前已与琼妃达成共识。
连万玉德那种精明狡猾得老狐狸都能收为己用,并且还能让其将嘴闭得严严实实,不泄露出一丝有关她的事,她又岂会是泛泛之辈,那不过是种假象罢了!
“既然娘娘怀疑琼妃用心,那咱们得计划还要照计施行吗?”雨卿埋低了头,小心翼翼地问。
陆嫔深吸了口气,攥紧玉手,阴森一笑,“自然是要施行,毕竟这计划一开始就是为她量身打造得,慧妃虽也是本嫔的敌人不错,可若不除了她,本嫔又怎能与慧妃正面斗法?”
“可是娘娘,那出宫之事奴婢还是觉得那出宫之事恐有不妥。”
“谁说本嫔要出宫去了?”陆嫔倏然抬眸,眸色沉暗看得雨卿不禁打了个寒颤,“本嫔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要用的东西本嫔早就弄到手了,还需要她替本嫔筹谋吗,本嫔那样说不过是想让她放松懈怠,来个调虎离山。”
雨卿不明就里,讶异出声:“调虎离山?”
没错,就是调虎离山!
琼妃是真傻还是假傻试试便知,不过这在试探她得同时,自己也为她铺好了一条有去无回得死路,先以此诱惑她来到宫门口然后在拖住她,待派出去的人手归来时,一切就可顺理成章,到时候她只有死路一条,待她无力回天自己在扶摇直上,岂不快哉?
“启禀陆嫔娘娘,御驾去了华熠宫。”
陆嫔循声望去,只见门外立着一抹黑影,抬手抚了抚额角,轻声应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
华熠宫吗?
好好珍惜吧,毕竟这是你能活着度过得最后一夜了。
你若早些知道这后宫险恶,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怪只怪你自己不识时务,既要装那便该一装到底才是,不想要又何必伸手去接?
原以为失子之后,会让你得到些教训,谁想你竟还是这般糊涂,也怪本嫔太过仁慈,今夜春宵帐暖,明夜怕是就会有人心碎。
什么荣宠皇恩,在这宫里能永恒不衰得就只有权势而已,本嫔得不到得东西,谁也别得到,任凭是一国之君也休想得到!
“娘娘歇了吧,怕是今夜又要空等了。”琳燕捧着一盏安神茶步至桌边,细声细语得对着窗边人儿道。
慧妃勾了勾唇角,伸手接过茶盏,声无波澜地问:“是去了华熠宫吗?”
琳燕抿了抿唇,不敢吭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慧妃端着茶盏的手一紧,眸色霎时沉暗无光,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咯着,堵得她透不过气来。
“那个贱人还真有两把刷子,竟将皇上迷成这样,果真是个祸水!”慧妃将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咬牙切齿道。
琳燕皱紧了眉头想要劝慰,却又不知要怎么说才能让自家主子宽心,只得干站在原地,在脑中反复思索着能令主子消气得办法。
“明日你想法子去请本宫的父亲过来一趟,本宫偏不信还治不了她!”
“可是娘娘冒然请丞相大人前来,太过冒险,这宫里耳目众多,奴婢怕”
“怕什么!”慧妃娇喝出声,凤眸中满是掩不住得戾气,“叫你去你就去,出了什么事有本宫担着,本宫得父亲可是当朝丞相,本宫就不信她们能拿我李家如何!”
琳燕见劝诫无果,只得垂首应下此事,不敢在擅自多言。
与此同时,华熠宫。
我刚沐浴完毕绕过屏风,便对上了莞辰的眼,他一袭明黄色袍子,在烛光下亮得刺眼,面色已有缓和,不似前几日见到得那般消瘦。
我正欲俯身施礼,他却浅笑出声,举步迈近,一把将我拥在怀里,低唤了我一声,那声音有些黯哑,他身上的酒味也有些刺鼻。
“皇上可是喝酒了,是同谁喝的?”我将手肘抵于他胸前,试图与他保持些距离。
他却将我拥得紧,又是一声沙哑得低唤,“妯烟。”
我斜目瞄瞄了帘外垂首立着侍婢,抬手示意她们出去,随即附上他的臂膀,轻声道:“既是醉了那便早些歇息吧,臣妾打水来给您擦把脸。”
感觉到箍在身侧的双臂松了松,我趁此挣脱他的怀抱,转身去拿水盆,谁知却被他从后揽住了腰身,迈不开步。
他潮湿温热得呼吸扑在我脖后,惹得我一阵战栗,我耸了耸肩,抿唇低道,“你想要?”
我能感觉到他听到此话时,身子明显地僵了僵,莫不是我问得太过直白,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放眼后宫,谁不是对他百般服从,偏是到了我这里,竟是屡屡碰壁。
我知道该来得总会来,也清楚这辈子都会是他的女人,不论生死,明明为他的举动所感动,却又犹豫不决,畏缩的不敢伸出手,更理不清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
颊上突觉凉意,竟是他抬手附上了我得脸颊,“你若不愿意,朕不会强逼你。”
我抓着他的臂膀转过身来,与他对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附在他臂间得手则越收越紧,抿唇闭上了眼睛,可身子依旧僵硬。
莞辰见状,心里一阵欣喜,又隐隐觉得有些苦涩,心里是百味交杂。
他似察觉出我的紧张,温凉得指尖轻滑过我的眉眼,修长手指拨开我颊边乱发,在我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深邃双眸直盯我眼,似想望进我的心里去,柔声说道:“再给朕一个孩子。”
我闻言,心尖一颤,竟倏地忆起陆嫔白日里得话语,而后那个画面却又破碎的不成样子,我紧咬牙关,几乎是带着哭腔问出声:“我们还能有孩子吗?”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他将我紧紧拥着,似想驱散我内心刺骨寒意。
听着他颇为坚定得语气,看着他望不见尽头的黝黑眸子,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身子往他怀里挪了挪,紧贴着他得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