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身,便有圣旨晓谕六宫,宁美人宁尚妮晋封为宁嫔,赐居郁琳宫。
郁琳宫离陆嫔曾居住的云华宫极近,离我这儿也不远,两年前一舞得封,今日又是因舞复宠晋位,下赏得东西皆是珍惜贡品,此等恩宠非一般人可比,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旨意一出,郁琳宫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后宫中人都派人送上了厚礼,我也叫红英从柜中挑了些首饰送去,辛苦扶持宁嫔的李妃便更不用说了,她送去的东西自然是最厚的。
宁嫔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自然不用在侍寝后过宫请安,可是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足,可是我却没想到,她这才晋位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宁和宫,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她与李妃是穿一条裤子的吗?
原以为她是个聪明的主儿,谁料,却是这般糊涂,真是沉不住气。
几乎是同时,另一消息也在宫中不胫而走。
这各国来使前脚走,后脚便传出了元国使臣早在寿宴三天前,就居住在龙宵殿偏殿之事,知情人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不知情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将宫内闹的沸沸扬扬。
曾被众人误认为是莞辰宫外旧人的男子,一夕之间提了身份换做谁都会觉得惊讶,幸好李妃只将君裕泽认作使臣,倘若真的参透了其真实身份,不只是这皇宫,恐怕这整个楚嘉都会乱了套。
李南原的狐狸尾巴就快要露出来了,果真如巧燕所招供词那般,此人真的在宫内各部埋藏了不少眼线,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陆嫔的手腕还真硬,居然能挖的如此深,也让我更加好奇她的真实身份。
经调查,陆嫔是被人收养然后送进宫里来的,其亲生父母下落不明,更查不出姓甚名谁,隐藏颇深,唯一知道的只有她养父乃城中有名富商,商贾之女竟能无恙久立后宫,周旋各势其间,不是等闲之辈,换句话说,她背后的势力一定很大。
这入宫为嫔为妃的女子,要户籍清楚,身家清白,平凡女子是没有机会蒙得圣恩的,就算有了也不长久,要知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有背景的官家女子,想必陆嫔在进宫前就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如若不然她怎会将李妃哄得晕头转向,瞒过众人在宫内蛰伏如此之久。
还有潜藏在宫中的歹人,至今寻不着踪迹,若想找人帮着混进皇宫虽难却也有些希望,但若要出宫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先不说自贡品失窃那事以后,宫门守卫增加了一倍不止,且严令禁止宫中无事太监婢女出入,就算是采办东西都是副总管以上之人亲自去办,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他们理应按捺不住了才对,难不成他们还真想在宫里躲一辈子?
“娘娘,钱嫔娘娘,宁嫔娘娘等人在外求见。”
她们来做什么?我疑惑地眯了眯眼,挥退入殿禀报的宫女,起身整整衣裙,后而举步朝前厅而去。
前脚刚迈入殿门,便闻一阵幽香窜鼻,这味道不是我宫中惯用的熏香,更不是林阁送来的安神香,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在心里冷笑一声,继而迈步入殿坐于上座,面色闲适,假装没有嗅见熏香般,只待他人解惑。
“诸位妹妹是从宁和宫来的吧,李妃娘娘的身子怎样了,可还是一脸的憔悴?”我伸手垂眼盯着自己的纤细十指,漫不经心的说。
“回娘娘的话,李妃娘娘的身子已无大碍,还叫臣妾代为转告娘娘一句,这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我抬眸迎上出声之人的视线,只见那人衣着单薄,还未至夏便着上了露骨轻纱,这是想勾引谁?
肤如凝脂,身姿曼妙,由其是那双丹凤眼,与李妃极其相似,不过却少了几分犀利,多了几分妖媚,几分戾气。
朱唇似火,饱满润泽,惑人美目流转间尽显媚态,鬓边青丝拂面凭添撩人风情,果真是个勾人尤物,只可惜太过自负,也太过无脑。
“宁嫔,本宫问你,方才那话当真是李妃让你转述本宫的?”我浅噎笑意,一字一顿的说,面色和善,眸光轻柔似水。
宁嫔扬了扬下巴,笑得极为灿烂,眼中蔑意一闪而逝,“那是自然。”
“好。”我抿唇轻笑,用眼神示意红英上前,接而,斜靠椅背看了眼熏炉道,“本宫殿中熏香可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好,不如就赏给妹妹吧,也好让妹妹提提神,莫在说些胡话。”
宁嫔闻言脸上滑过一丝错愕,随后便是惊恐,她惊讶我能理解,但为什么会害怕,我便不知道了,难不成那炉中熏香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红英将熏炉放至宁嫔身边,袅袅青烟起,香气浓郁,宁嫔蹙眉,不悦的以帕掩鼻,我似没看见般垂目饮了口清茶,语带关切的道:
“妹妹现在感觉可好些了,本宫知道妹妹有两年之久没见圣颜,阔别两年沐恩侍驾难免辛苦,故此本宫特地吩咐御药房为妹妹开了些补身良药,希望妹妹不要嫌药苦才是,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话音一落,便见两名公公从门外入殿,一位是内务府的人,另一个则是林阁的药童,药童将药放于宁嫔手边,福身行礼,随后一脸谄媚的说:“宁嫔娘娘趁热喝了吧,这可是大补之药,娘娘体质虚寒正需好生调理,如此才能为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琼妃娘娘,宁嫔妹妹一向怕苦,不如等这药凉一些在让妹妹喝吧。”钱嫔赔笑说道,面上尽是恭敬,她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吗?想如此简单的就哄弄过去,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
“这药凉了只会更苦,本宫看钱嫔的脸色不大好,莫不是昨夜夜宴饮多了酒?”我目光往钱嫔脸上一扫,随即收回视线,低头晃着茶杯,“钱嫔既不舒服,那便也赏她一碗补药补补吧,红英。”
“奴婢在。”红英应声作揖。
“再去煎一碗药送来,顺便也拿些蜜饯。”我莞尔一笑,一脸的无害和善。
“奴婢遵命。”红英强憋笑意,快步出殿。
而此刻殿中众人静若寒蝉,再无人敢出面求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连望向那药碗的勇气都没了。
她们害怕的不是我笑里藏刀,而是担心那碗药,不论是怕烫还是怕苦,只要你们敢说,我便可以轻松堵了你们前后出路,让你们无处可逃,这喝也得喝,不喝就是强灌,我也要让你们喝下去!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但你们也要看清楚,谁是那无力还击的弱者,谁是有力强势的能者,不是想玩吗,那我就好好的陪你们玩一场,也好给你们留下个难忘的回忆,深刻的印象。
“娘娘,这是昨日贺礼的清单,还请娘娘过目。”内务府的公公将簿子双手呈上,我欠身接过,随手翻了翻,入目物品不是价值万金的古董字画,就是药材,玉器,若真要分个优劣也是件困难的差事啊。
人家千辛万苦寻来的宝贝,若是因我一句话掉了身价,这传出去不止这送礼之人面上无光,只怕这莞辰的脸色也不好看吧,朝中便更是议论不休了。
我皱紧了眉头一脸苦相,那小公公似是看出了我的难处,颔首轻笑,“娘娘其实大可不必这般苦恼,所谓红花还需绿叶衬,世间万物皆有优劣之分,这人不是还分好人坏人的吗?”
我抬眼瞧着身前公公眸中涌动的精光,会心一笑,“说的没错。”
内务府一向是棵墙头草,顺风而倒,这小公公倒不似旁人那般,那日在钦桦门前是他用眼神示意禁卫军横在我与李妃之间,包括后来,地牢狱卒与李南原有瓜葛之事也是他通风报信,今日更是一语点破清单簿子玄机,如此精明的人怎会甘愿做一个跑腿儿。
“这香味怎么淡了,莫不是熏炉里的香料没了。”我佯装翻阅簿子,余光却瞟着座侧手部微抖的婢女。
“奴奴婢这就去添。”
“娘娘这安神香料还是少用为好,用的越多效果越差。”小公公拱手劝诫,似已看出了端倪。
我含笑叹息,摆手制止了婢女的动作,“即是如此,那便罢了,稍后包一些派人送去宁嫔那里好了,本宫觉着那香味挺好闻的,想必宁嫔也是很喜欢的。”
宁嫔听此脸色很是难看,应声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如坐针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甚是有趣。
我敛目扬唇,双眸虽紧盯簿子,却是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只是静心听着身周的动静。
殿中安静的可怕,除了我翻阅簿子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声响,不知这压抑气氛是否也让其他人感觉到不安,就该这样才对,越是压抑,她们越紧张,便会越快的露出马脚。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既然是这样,那我若不接招,岂不是说不过去,平白拂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宁嫔,现在看清楚谁是那细胳膊的弱者,谁是那强势能者了吗?这为人处事,眼睛还是擦亮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