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春雨

方尚宫在灯下教青荷青梅两个如何整理账册,以前谢美人几乎没什么私蓄。她没得宠的时候月例通常会扣个三成才发,而且在宫里处处都要用钱,手里根本攒不下什么。那会儿哪需要记账啊?一换季柜子里的空空的连件衣裳都得算着日子穿,要是不当心就没得替换了。

可是从谢美人开始得宠就不一样了,份例总是足足的送来还有额外的孝敬,针工局隔三岔五就过来一回,更不要说皇上时不时的赏赐,以及旁人为了交好而送来的各种礼物。她的箱笼橱柜全装满了,屋子里也塞不下了,没迁宫之前这些东西都只好塞到那些没住人的空屋里。

到了永安宫之后地方一下子宽敞了,但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青荷和方尚宫两个要把这些理清楚够难的,哪怕把胡荣和青梅也算上这事儿也难办。方尚宫从其他宫女里挑出两个识字且会记账的一起帮忙,忙了好几天这才理出个头绪来。

青梅抬起头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得值多少钱哪?”

这张单子上的最后一项写的是送给二皇子的礼物,一个羊脂白玉雕如意长命锁。这东西重的要命当然不是给婴儿戴的,东西送来的时候青梅看过一眼,那个长命锁雕琢的巧夺天工,上面镂空的花纹以及圆环都那样光润细腻。那东西放在盒子里青梅碰都没敢碰一下,生怕劲稍微大一些就把它捏碎了。

这种东西一点儿都不实用,青梅在肚里偷偷嘀咕。吃又不能吃,戴又不能戴,就算摆着好看都立不起来。

这话她当然不会再说出来,如果是一年前的她可能心里想什么嘴里就直接说了。可现在青梅至少学会了把话藏在肚子里。

当然能佩戴的长命锁还有很多的,金的、银的、嵌宝石的、镶珍珠的,可这些一样也不会挂在二皇子的脖子上头。

二皇子现在啥也戴不了,只有一只长命锁被绒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掖在他的襁褓下头。和这些花样繁复的各式长命锁相比,那只长命锁太小太素净,虽然经过了翻新,但是流苏和环扣这些小地方的暗沉已经无法完全消除痕迹了。那只长命锁是皇上给的,听说是皇上小时候戴过好几年东西。

那这可不一般哪,猜想到皇上拿出这只长命锁背后的寓意,青荷的心怦怦直跳。虽然这只长命锁极不起眼,可比这单子上所有的东西加一块儿都来的贵重。

但是青荷心里也有点小小的疑惑。

皇上小时候怎么会戴这么一只长命锁呢?看成色都不是十足赤金的呢,太寒酸了啊,非常不衬皇上的身份。

谢宁不能出屋子,她可以在屋子里走一走,午后没有风的时候窗子也可以打开,被关了好几天,谢宁看着窗外的春色,觉得恍如隔世。

她的人生象是走进了一条新的道路,连过去看惯的一切,现在看起来都觉得与过去不同了。就象揭去了一层面纱,露出了它原本该有的模样。

草叶是那样绿,洋溢着勃勃生机。海棠花是那么娇嫩柔美,一树的花在春日城仿佛会发光一样,耀眼的让人不能直视。挂在窗外檐角的风铃还是在萦香阁的时候谢宁自己串的,迁宫的时候一起带了过来。

谢宁的指尖轻触着婴儿柔嫩的面颊,他难得吃饱了没有立刻就睡,而是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她。

“现在是春天啦,你看,那里有只蝴蝶啊。”

这么小的孩子肯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这一点儿都不妨碍谢宁自得其乐,而婴儿专注的眼神和神情仿佛在认真倾听。

母子俩乐陶陶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林夫人把尿布叠好形状放在一块儿,用的时候方便拿取:“你们娘俩这算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这天气不冷不热的,大人孩子都不受罪。要是赶上三伏天或是寒冬腊月的,麻烦事儿可多着呢。”

谢宁笑着回头看了舅母一眼,现在连听着舅母的唠叨她都不厌烦,还满心欢喜。

这可真奇怪。

皇上现在每天都过来,他会陪着这母子俩待上好一会儿,听她说孩子今天吃了几回奶,醒了几回这样的琐事,且乐此不疲,就象头一次做父亲的人一样。

他以前确实没有这样和孩子靠近过,这样亲近是头一回。

他还试着抱过孩子,就是不敢使劲儿,抱一下就赶紧交还到谢宁手上了。

窗外春色如海,谢宁把哄睡的孩子交到林夫人手上。

“这天儿热的都象是要入夏了一样。”林夫人往窗外张望:“八成是要下雨了。”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快到傍晚时天就转阴了,还没有用晚膳,雨就哗啦啦的落下来。

“这场雨可有得下了。”

雨这么大,皇上八成是不会过来了。

窗子被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生怕雨丝或是夜风会吹进屋里。二皇子又醒来吃了一次奶,换过尿布之后,躺在那里睁着眼睛。他不喜欢被襁褓包起来,但一天里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被包着的,能轻快的也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

他胖乎乎的手脚踢腾挣动,嘴里发出含糊不明的声音。虽然没人听得懂他的意思,但是谢宁猜想他应该是很高兴。

灯烛的光亮在他漂亮的大眼睛中闪烁,他挥着手,手指伸开又握起。

谢宁把手指递给他,他立刻就抓住了。小手还挺有劲儿,起码谢宁不用点力气还别想把自己的手指头抽出来。

谢宁笑出声来。

外面有人快步跑到檐下,隔着帘子禀告说:“主子,皇上来了。”

下这么大的雨过来?

谢宁现在不得不把手指抽出来了,她理了一下衣襟,到门前相迎。

帘子被挑开,皇上迈步进来。他是乘步辇来的,从进宫门到这里的一段路并不算长,还有人撑着伞,可这样袍子也被雨水打湿了。

“你站远些,朕身上凉。”

青荷已经把衣裳捧过来了,白洪齐到屏风后头伺候皇上换了干衣裳过来。

青荷取了厚的布巾替他把细细的擦拭被雨水沾湿的头发。

皇上的头发散着,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许多,谢宁一边擦,一边从侧面打量他。

前几天有人说二皇子的眉眼象皇上,谢宁现在也看出来了,这对父子的眉眼确实很相象。

皇上小时候是什么样儿?

一想到这个谢宁的思绪就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拽不回来了。

皇上小时候也这么胖墩墩肉乎乎的吗?会这么睁着大眼睛看人吗?会在肚子饿醒来的时候放声嗷嗷大哭吗?

之前在她面前,在她心里,皇上就是皇上。她没想过皇上也有小时候,似乎她觉得皇上这样的人物就不会有小时候,他一生下来就是如此威严英武高高在上的皇上。

这当然不是真的,皇上也曾经是个婴儿,跟其他人一样,然后才慢慢长大的。

谢宁噙着笑把皇上的头发擦的干燥松软,拿了梳子来梳顺。

皇上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来。

“这么大雨,皇上从长宁殿过来的?”

刚才皇上进来的时候神情与往常有异,但是换完衣裳出来之后就平静了许多。又擦头又梳的折腾了这么一番之后,看起来已经是心平气和的样子了。

“唔,去了一趟延宁宫。”

谢宁还不知道这几天出的事,她以为皇上是去看玉瑶公主了。皇上对几个孩子都很重视,包括体弱多病的大皇子在内,隔三岔五的总要去看看才放心。

“皇上用过晚膳没有?”

“用了碗羹,这会儿倒是觉得又饿了。”

谢宁赶紧传话让膳房再预备些吃的送来,等膳桌一摆开来,谢宁闻着香味儿也有点忍不住,笑眯眯的挨着皇上挺近的也坐下来,从盘子里取了一块虾油酥,可还没递到嘴边,皇上先问了一句:“这个是不是寒性的东西?你现在能不能吃?”

谢宁讪讪的把虾油酥放下:“就吃两口也不要紧吧?”

她这些天真是有点馋坏了,这不给吃那不能吃,一个林夫人一个方尚宫,把她盯的紧紧的,想偷吃一口都不成。

“你先忍一忍啊。”皇上劝她:“再过半个月就好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只管让膳房去做。”边说着,边使眼色让人把虾油酥撤下去了,省得摆在那儿吃不着更难受,撤下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白洪齐抿着嘴乐,亲自上前把虾油酥端下来了。

这虾油酥做的确实好,黄澄澄,香喷喷的,上面的芝麻也烤成了金黄色。白洪齐自己倒是不馋吃的,就是端出来以后看着廊下头几个小太监样子可怜,跑来跑去跑腿传话衣裳都湿了大半,一个个缩着头躬着腰站在廊下。白洪齐顺手把盘子递给他们了:“赏你们啦,这可是主子吃的好东西。可别现在吃,装着回头不当差事的时候再吃。”

几个小太监赶紧打躬谢过白洪齐,把点心接了。

胡荣凑前来笑着说:“白爷爷,主子这儿有人伺候着,您这靴子都湿了,先到西边屋里头坐坐,我帮您把这鞋子烘一烘,回头穿着也不冰脚啊。”

白洪齐就乐了:“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啊?”

“这不是多亏白爷爷常提点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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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卡文了。明天把加更补上。数了好几遍也没数明白是欠三更还是欠四更呢?

二百五十三 回来二百四十三 小吃一百一十九 发烧四百零四 绢花一百七十五 烤肉一百零三 擢升三百四十九 母女六十一 鱼儿一百二十二 撕画三百六十 亲人一百一十一 探听四百二十八 回禀一百三十三 打听三十一 宴会四百三十 生死一百二十九二百九十六 夜雨一百二十二 撕画一百六十八 师徒三十三 腹痛二百八十八 佳节二百零四 太妃四百零六 烦恼五十八 探望三百八十一 人选三百二十九 花招二百七十一 大雨四百零五 胆小二百四十一 忧虑二百八十五 道理一百二十五 床下三百二十七 征兆一百零九 同眠十四 夜雨二百零三 妃嫔三十七 人手一百零六 白绫三百二百一十四 取名三百七十二 重病三百八十八 散心一百七十五 烤肉三百三十二 扩建二百九十四 家常四百零五 胆小三百一十三 香风三百零八 问题三百零一 召见三百二十五 是谁一百六十九 册封四百二十七 仲秋三百三十七 落叶七 女红二百二十一 心思一百四十五 底牌四百一十九 不悔四百二十六 晚膳一百六十三 骑马三百八十二 消息三百一十 写字十二 蟋蟀三百四十 兄弟四百零九 结怨三百二十九 花招一 才人一百五十七 怨气三十三 腹痛二百七十五 恐慌一百零七 相求三十八 如意九十四 桃子三百九十四 玉马一百四十九 心思二百一十四 取名二十二 远眺一百九十八 斗篷七十六 主使五六十四 永安一百七十 行礼九十 恩赏二百七十七 掌印三百八十一 人选三百六十八 情分十七 初秋二百七十六 深水三百九十七 转圜六十六 新衣二百二十一 心思二百一十八 兄弟一百五十七 怨气六 殷勤二十七 白头四百三十四 侍疾三百二十四 赏月三百四十一 落空二百八十 猜测三百八十二 消息三十 客人三百二十五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