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她随口问了一句，侧眸去看身边的他。
这一眼，正对上他眼中来不及收回，来不及藏匿的柔情！
两人俱是一怔，然后又都各自别开了目光。
过了片刻，他轻咳一声，打破静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为姬夫人开腹取瘤？”
“明日！”她想了想又道：“四皇子想必也听说了，你送过来的五个人，死了一个活了四个！”
他道：“我知道！死了那个原本也不怪你，是他中途醒过来还试图对你行凶……”
“不管怎么说，手术当中出现意外，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停下脚步，神色认真的说道：“鲁达说他的家里还有一个年满六旬的母亲，还有妻儿，我想请你……”
他接口说道：“你不用请我！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倒是显得有些意外：“你该怎么做？”
他笑着看了看她，柔声说道：“应该付一笔钱给鲁达的妻母，还应该关照当地官员，让鲁达的妻儿老母能够得到很好的赡养，不让他们的生活因为鲁达的死亡而陷入困顿潦倒当中……”
她的眸底慢慢溢上笑意：“谢谢你！”
两人沿着花径往前面走了一段，沈妙忍不住又问：“四皇子这段时间，难道不应该忙着消减东方耀宸手中的实权么？怎么有空来我的南苑？”
他抬手从旁边花藤上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动作十分亲昵自然的插进她的鬓发，柔声说：“有些想你！”
“啊？”她被他暧昧的动作弄得十分不自然，不自觉的往后面退了两步，慌乱道：“你可别乱说，我还想锦瑟了呢？”
“锦瑟？”他凤眸一寒，正要追问，忽见东方耀宸打着干哈哈从旁边的跨门走了进来：“哈哈哈，四皇子，这么巧呀，您也在这里！”
沈妙一听见东方耀宸的声音，忍不住就有些头皮发麻：“国相大人，你怎么来了？是找四皇子的吧？你们聊，我让红袖准备些瓜果点心……”
“妙儿……”东方耀宸极富感情的声音，听得沈妙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道：“国相大人，您还是叫我沈妙好了！”
东方耀宸哈哈的干笑两声：“本相与皇甫将军都是慕容皇室的左膀右臂，既然他是你的义父，那本相自然也是你的长辈，唤你一身妙儿自然是合情合理！”
说着，他笑吟吟的又看向慕容烨：“四皇子，你觉得是不是这么个理？”
慕容烨负手含笑：“国相大人若能有皇甫将军那般慈父心肠，唤一声妙儿又有何妨，只是……”
“四皇子！”沈妙急忙打断他：“四皇子，我们去前面亭子坐一会儿吧！”
慕容烨看她一眼，潋滟的眸色当中露出了然的神色：“好！就听你的！”
东方耀宸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往石亭处走去，浑浊的眼中不由得再次露出了谋算的异样光彩！
既然爱女东方莲心无法博得四皇子的欢心，那么，不妨就将希望寄托在弃女沈妙的身上！
想起刚
才两人亲昵的姿态，想起沈妙鬓发上插着的那朵花儿，东方耀宸心中重又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快步的跟了上去！
三人在石亭入座，红袖和添香送上瓜果茶点，沈妙道：“红袖，取一副棋具过来吧！”
慕容烨眸色一亮：“你还精通黑白之道？”
沈妙摇摇头，看着走进来的东方耀宸，含笑说：“惭愧，沈妙不会！不过，沈妙很想看看四皇子和国相大人之间的对弈，想必一定会很精彩对不对？”
东方耀宸虚虚行礼，神情浮夸的干笑道：“哈哈！本相能与四皇子对弈，实属三生有幸呀！”
慕容烨撩开袍摆，在东方耀宸的对面坐了下来：“国相大人，请吧！”
东方耀宸一副胸有成竹的自若表情，捻起一枚棋子轻轻落入棋盘：“四皇子，与老臣对弈和马虎不得呀！”
“哼！”慕容烨捻了一枚白子，落在与黑子相对的地方：“国相大人，你也须得要小心些才是！”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棋局当中！
沈妙在旁边只观看了半盏茶不到，就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趴在旁边的软椅上面打起了瞌睡来！
这五六日时间，为了每日一场的开腹手术，她也算得上是精疲力竭了！
今日见东方耀宸和慕容烨同时到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干脆用棋局困住他们，她也好抽空补会儿瞌睡！
待她醒过来，已经是日暮黄昏。
东方耀宸与慕容烨还未分出胜负，两人都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还在揣摩棋局，全然没有主意到她已经醒了！
沈妙揉了揉眼睛，惺忪的声音颓靡又诱人：“你们谁输了呀？”
“尚未分出胜负……”他回头往她看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惊呼起来：“沈妙你怎么了？”
沈妙还有些茫然，讷讷道：“我怎么了？”
他神色惊惶，嚯一声站了起来，带翻了面前的棋盘，黑白棋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他大步到她的面前，伸手捧住她的脸，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沈妙，你别吓我！”
沈妙不自然的笑了笑，伸手将他的手从脸上拂开：“应该是你别吓我好不好？我现在好得很……呢！”
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毫无征兆的痉挛了一下！
紧接着，身体直接往地上栽去！
慕容烨急忙将她一把抱起，大步往外面走去：“沈妙你哪里不舒服？你别害怕，桑先生马上就过来！”
沿途遇到红袖，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变得有些黯哑生涩：“快！前面掌灯！”
这期间，沈妙又不受控制的痉挛了数次，骨骼和肌肉仿佛要从她的身上寸寸剥离出去一般，疼得她不能自抑的呻吟起来！
慕容烨将她抱紧了一些：“很痛是不是？”
她不能说话，所有的气力都用来抵抗身体一阵强过一阵的痉挛！
她的指甲掐进了他的手臂，却依旧不能抵消她身体里面的痛苦。
在又
一阵剧烈的痉挛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扬起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啊！”
阿奴今日听闻四皇子来了南苑，便有心回避一下，所以一直都找借口没有露面。
此时听到沈妙发出如此痛苦的声音，这才急忙飞奔过来：“主人！”
看见沈妙的那一刻，他俊美的脸上顿时显出诧异和惊恐：“主人，你，你的脸……”
慕容烨极其阴冷的剜了他一眼，喝道：“滚！还不赶快去请黄太医和徐太医过来……”
“不要！”沈妙在痉挛的间隙，艰难的说道：“不，不要劳烦两位太医，我，我能扛得过去……”
“你能扛得过去？你知道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吗？”慕容烨没好气的吼她，然后怒瞪了阿奴一眼：“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阿奴看了沈妙一眼，撒开腿跑出去请太医去了！
沈妙想要阻止，却挡不住又一轮痉挛疼痛袭来，她咬牙强撑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手！
原本白皙如脂的小手上，筋脉血管正扭曲着，似乎要从她的肌肤下面爆出。
一根根血管筋脉狰狞扭曲，如同蜿蜒的小蛇。
随着痉挛的加剧，这些小蛇一样的血管还在可怖的扭动！
仿佛在她的筋脉血管当中，隐藏着某种骇人的活物一般，此时，这些活物就要从她的身体当中挣扎出来！
她心下大骇，急忙伸手将衣袖撩开一些，从手指头到手臂上，密密麻麻，已经爬满了这些暴突而起，狰狞扭动的血管筋脉！
肌肤变得很薄，很烫，仿佛一个不小心，她整个人就要被这些疯狂扭动的筋脉搞得爆裂一般！
她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惊骇的大声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她的脸上，脖子上，触手之处全是这种凹凸不平，扭曲成结的青紫色血管。
她惊恐的看向慕容烨：“我怎么了？啊？怎么会这样？”
慕容烨垂眸看着怀里的她，眼中闪过心疼和不忍：“别害怕，会好起来的！”
“我怎么会……这样？”她在他的怀里咬牙打颤，实在受不住越来越频繁的痉挛，恨不得能在这一刻晕过去！
可是，如此诡异的疼法，就算晕过去也能将她再次疼醒过来！
抽筋剥皮，应该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只有抱紧双臂，将身子紧紧的蜷缩成一团，牙缝里挤出几个不成声的模糊字节：“救，救我，好疼……疼……”
慕容烨也失去了一贯的从容，语无伦次的安慰说道：“疼吗？我要怎么才能帮你？你别怕，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东方耀宸跟在旁边，倒是还算镇定：“四皇子，我看妙儿的症状，很像是老臣以前见过的一种毒！”
“什么毒？”他将她放在软榻上，对于东方耀宸的话并未在意！
一个玩弄权柄的文臣，会见过这种奇怪的症状？
东方耀宸却十分认真的样子，上前两步，正色说道：“说不定，老臣还能有解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