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秉规拒私

第十五章 秉规拒私

尚书房内,霍光刚坐下准备阅看送来审批的奏报,一尚书进来报告说,“大将军,皇上派黄门来传旨,大将军若在尚书房内当值,就抽空去宣室殿商量一事。”

霍光听了,心里如饮蜂蜜甘甜滋润,这皇上对自己可是客气尊重,笑容可掬地说,“好,我奉旨立刻就去。”他整了整衣冠,进出门外,又补充一句:“给宫中所有人说一下,今后凡是皇上传旨给我,如果我不在尚书房当值,都要立即安排人奏报给我。”

“是,下官马上传达大将军指令。”尚书应诺而去。

霍光快步来到宣室殿,遇上了自己的“准女婿”金赏。

“大将军好!”金赏对马上要成为自己岳父的霍光恭敬施礼问安。

“还是喊我霍叔叔好,这么多年来听熟悉了,叫叔叔亲热。”霍光高兴地看着金赏说,“皇上呢?”

“皇上这时在书房读书,我弟弟在那里陪着。”

霍光在金赏的陪同下,来到皇上的书房旁边,听见从书房内传来昭帝的稚气童声: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fěi(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金赏正欲朝书房门口走去,霍光拉住金赏,伸出手指示意不要做声,两人立于窗下静听。

“皇上,《北风》这首诗是在卫国的国君暴虐,祸乱将至,诗人偕友人急于逃难时所作。这首诗写得好啊,对后世的诗歌创作有着较大影响。从表现手法上看,全诗三章十二句,章节紧凑,气氛如急弦骤雨;比喻形象,危乱如冰雪愁云。”五经博士、给事中韦贤给昭帝讲道,“愚臣认为此诗最根本的是所表现的内容。开篇大肆渲染背景,吹的是凉凉飕飕的北风,飘的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这既是实时自然景象描述,也是国家社稷危乱之象啊!卫国的老百姓为了逃难,呼朋引伴,携手同行,展现了一幅急急惶惶凄凄惨惨逃亡的惨景。

望着认真听讲的昭帝,韦贤停了停说,“皇上,学习《北风》这首诗,不能只是简单看到对卫国百姓逃亡的恶劣环境的描写,更重要的是要体认到对卫国国君政治残暴荒虐的揭露。作为一国之君,万民之主,一定要施仁政抚百姓啊!”

“讲得好!”霍光不由拍手高声称赞。

昭帝和韦贤抬头一看,发现是霍光和金赏。

“皇上,惊扰您读书了,老臣给您请安!”霍光跪拜。

“大将军请平身入座。”昭帝恳切说,“今后除朝会祭祀外,大将军就不要行跪拜之礼了。”

“臣心领皇上恩情,但君臣之礼不可违背,朝中规矩不能破坏。”霍光说罢,又朝韦贤拱手,“韦大人讲得好啊!”

“承蒙大将军夸奖。”韦贤还礼作答。

“皇上传令老臣,不知有何旨意?”

“朕有一事要与大将军商定。”昭帝望着霍光说后,顺着用眼光将韦贤、金赏和金建扫了一遍。

韦贤、金赏和金建一见,连忙告退出去。

“皇上有何事告示于臣?” 霍光望了望房门问道。

“朕传大将军来,主要是为金建加封的事。”

金日磾的两个儿子金赏、金建自安排进宫陪伴昭帝后,因年龄接近,整天与昭帝生活在一起,不离左右,就连睡觉也同处一床,如同兄弟一般。很快,昭帝就让金赏、金建分别担任奉车都尉和驸马都尉,另加官为侍中。

对此,霍光心里不是完全同意。他认为金赏、金建还是两个小孩,进宫这短时间就担任地位等级超过侍郎的官职,不合朝廷官员任用的规矩。但一想到是自己提议金赏、金建进宫陪伴昭帝的,进宫后让昭帝生活得高兴快乐,加上两人又是已故至友的儿子,且金赏又与自己的五女订婚,也就没有说什么。这才没几天,昭帝又提出要对金建加封,这回是完全不能同意了,绝不能让年幼的皇上把官职爵位视为他玩游戏的玩具一样。

想到这里,霍光便先问道:“老臣不知皇上想如何加封金建?”

“大将军,您看金赏、金建两兄弟同在宫中陪我,这金赏已经继承了他父亲的秺敬侯爵位,佩戴的是两种绶带,这金建没有封侯,只佩戴一种绶带,能不能让两兄弟都佩戴的是两种绶带啊?”

绶带,是古代官员用以系佩玉物、官印等东西的丝绸带子,有职位之人才能佩绶,绶带和官印一样,都由朝廷统一制作发放。中国古代社会是个极为讲究“礼”制的社会,核心就是等级制度。衣冠、佩绶无疑是体现等级差异最外在直接、鲜明突出的表现形式,所以从冠服制度产生之日起,佩绶就体现出“等级”这一“礼”制的核心内涵。这样,古代绶带就有着严格的规矩和统一的标识,通过色彩、长短、宽窄来区分等级,天子、诸侯、文武官员的绶带在颜色、条形、还有编结方法上,都随着佩戴者身份的不同而有着差异。

霍光一听,脸上平静,心里大惊。惊的是昭帝这么年幼说话竟如此策略,惊的是昭帝身为皇上却把封侯当作儿戏。于是便假装没有明白似的问道:“皇上是说要让金建与他哥哥一样,佩戴两种绶带?”

“对。”

“他哥哥是因为封侯了才佩戴官职和爵位两种绶带,金建没有封侯,就不能佩戴两种绶带啊!”霍光策略说出不妥。

“那就封金建为侯啊。”昭帝轻松说道。

年幼的君与老练的臣两人之间的对话,好像“绕口令”一般。

霍光见昭帝已经明确提出,便回答说:“金赏本是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为侯的,按朝廷规定,只能由长子金赏一人继承他父亲的侯爵。”

“那可以再封金建为侯。”昭帝起身对霍光说。

霍光随即起身说:“皇上,根据高祖的规定,没战功者不得封侯。先帝在位时,虽说破了这一规定,但也是对朝廷有着大功的人才给予封侯。”

昭帝听了,嘿嘿一笑,说:“这封侯不封侯,不就是由朕和大将军决定的吗?”

一听这话,霍光正声道,“皇上,恕臣直言,话千万不能这样说。今皇上以先帝幼子即位,二兄不满、诸王不服、大臣不信、天下不宁,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昭帝见霍光这样一说,笑容顿消。

霍光拱手面对昭帝说,“皇上刚才不是听韦大人讲授《诗经》了吗?皇上的一举一动,都被皇室宗亲盯着,朝廷百官看着,天下子民瞧着,影响着官风和民风的清正,关乎着朝廷和社稷的安稳。特别是这官职爵位犹如国之重器,一定不可轻率用之。”

“哦。”昭帝屏息凝视。

霍光直身向上拱手含泪说,“臣受先帝垂爱,令我辅佐皇上,我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如果封金建为侯,别有用心之人一定到处散布,说臣擅权徇私,违规封赏自己至友的儿子、女婿的弟弟,那以后臣就难于辅佐皇上了。”

霍光一番话,令昭帝诚惶诚恐、局促不安、面红耳赤,连忙拉着霍光说道:“大将军的忠言善语令朕警醒,是朕年幼糊涂,此议就按大将军说的办。”

金日磾去世后,领尚书事的霍光、上官桀两人轮流晚上在宫中当值。

这天晚上轮到了霍光,天黑之前,他提前来到宫中尚书房他的厢房内。

过了宫中官员下班出宫回家时间,上官桀还没有离开尚书房。因为他有件大事,可以说既是私事又是国事,需要经过霍光同意才能去办。但是,他认为霍光肯定会同意,这是“必须的”,犹如小菜一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办成这件事。

因为,霍光与上官桀一直在武帝身旁任职,那是长期的同事加朋友;尔后霍光的长女霍梅又嫁给上官桀的独子上官安为妻,两家结为姻亲,两人是同事加朋友加亲家;特别是金日磾病死后,辅佐大臣中只有他二人领尚书事主持朝政,关系特别密切。密切到什么程度呢?霍光每当休假或者外出时,上官桀就代行首辅之权,代替霍光批签文件、拍板表态,处理朝廷政务大事。

“亲家,提前来上班,是不是与亲家母吵架了啊?”上官桀推门进来调笑说道。

霍光起身,然后笑着坐下说,“亲家,你下班了也不回家,是不是与亲家母在赌气啊?”

“把手中的公务放一放,我要给你说件事。” 上官桀坐下说。

霍光嘿嘿一笑:“亲家,又有什么要事大事你偷懒不处理推给我啊?”

“说起来,也是你首辅办的公务,而且是办大公务。”上官桀喜眉笑眼。

“哦,那什么事?”霍光好奇问道。

“皇上的婚事。”

“皇上的婚事?”

“对啊,找你商量皇上的婚事。”

“你怎么突然想到皇上的婚事了?”霍光感到不解。

“不是我突然想到,是别人已经想到并且在张罗皇上的婚事了。”

“那是谁?”霍光心想,皇上的婚事不是一件简单的婚事,是政事,是国事,是朝廷大事,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没有经过我,就在张罗皇上的婚事!

“除了你我,还会有谁?只能是皇上的姐姐鄂邑长公主。”上官桀神气十足。

“她找你商量了?”霍光眉头一锁。

“不是。是丁外人告诉我儿子,我儿子告诉我的。”上官桀嘻嘻一笑。

丁外人,本名少君,河间郡人,是鄂邑长公主儿子的门客。鄂邑长公主在丈夫盖侯死后,见丁外人沈腰潘鬓,便不顾自己身份与其勾搭私通上了。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一向在朝中喜欢攀权附贵,见丁外人是当今皇上姐姐的姘夫,同样喜好吃喝嫖赌,早就结为好友。

霍光是何等精明之人,看到上官桀如此积极推荐鄂邑长公主进宫抚养照顾昭帝,通过自己的“眼线”得知,鄂邑长公主与丁外人私通,上官桀的儿子、自己的女婿上官安与丁外人很好,鄂邑长公主入宫后经常偷跑出宫与丁外人幽会。为了让鄂邑长公主在宫里安心抚养照顾好昭帝,讨得她的欢心,霍光就走了一着“臭棋”“歪棋”,让昭帝诏令丁外人进宫侍奉鄂邑长公主,这样鄂邑长公主与丁外人就公开在宫中鸨合狐绥,做起了露水夫妻。

“鄂邑长公主如何操办的?”

“听丁外人讲,鄂邑长公主挑选了一个叫什么周阳氏的小女子,打算送进宫来把她许配给皇上。”上官桀喝了口茶说。

“哪她怎么事先不与你我商量一下?”霍光双眉紧皱。

上官桀放下茶杯,双手一摊,“人家是皇上的姐姐,为自己的弟弟拣选妻子,应算说得过去吧?当然啰,她就是现在不跟我们说,但最后还是要过你我这一关的。”

“不行!这不是民间妇人为自己找弟媳,这是在选皇后。”霍光望着上官桀正色道,“不经过你我等辅政大臣,那绝对不行!”霍光喝了口茶继续说到,“更重要的是,这事一开头,难保她以后不操纵皇上,那你我还如何辅政?先帝生前所担心的事就发生了。”

“对,对,对,一定要经过你我。”上官桀点头称是。

“你找我就是代鄂邑长公主来商量此事?”

“不,我是来商量另一个事,唉,也是商量这个事。”

“到底是什么事?你把我都搞糊涂了。”霍光一脸困惑。

“是这样,你看啊,我的孙女,也就是你的外孙女,今年已经五岁多快六岁了,我想把她送进宫里……”

“把她送进宫里?”

“对。”

“这么小,把她送进宫里做什么?”

“你猜做什么?”上官桀笑着说。

“难道你要把她送进宫里婚嫁给皇上?”霍光惊讶问道。

“对。”

“年龄太小了。”霍光赶忙摇头说道。

“年龄小点有什么问题?朝廷法律只规定了十五岁为女子的最高婚龄,又没明文规定最低年龄。”

“年龄太小了,不行。”霍光低声重复着。

“这是为什么啊?”上官桀大惑不解,“你外孙女进宫做了皇后,你就是当今皇上的岳外公,你不仅是重臣,而且还是外戚,对你、对你霍家不是更好吗?”

“这我知道。我不同意这事,除了外孙女年龄太小外,你说的这其中厉害关系也是重要原因。”

“人家是做梦都渴望能有这层关系,你却横加拒绝,我真是搞不明白。” 上官桀满脸不解。

“你我二人承蒙先帝和皇上隆恩,加官封侯、主持朝政,儿子女婿都在朝中任职,再把年幼的孙女选为皇后,皇上本人怎么看你我?皇室宗亲怎么看你我?朝中大臣怎么看你我?天下官民又怎么看你我?”霍光边说边开始激动。

“管他们怎么看你我!现在你我掌握朝廷军政大权,谁敢违背你我的意愿?谁敢出来公开反对你我?除非他自己感到活得不耐烦了。”上官桀得意洋洋。

“亲家,你千万不能这样说啊!”霍光看了看门外说。

“就让你外孙女进宫当皇后吧,不说看我的面子,看在你女儿霍梅早亡的母亲面子上,也应该可以吧!”

上官桀的话让霍光心里一阵震颤,不由想起了结发妻子的音容笑貌。时间一晃,德言容功四具的妻子因难产已经去世过三十年了。

霍光陷入痛苦的沉默。

“你同意了吧?”

“不行啊,亲家!”霍光从痛苦中回了过来,抬起头果断说道。

“你是不是担心我孙女成了皇后,我上官桀、我儿子上官安、我上官家族的富贵,超过了你霍光、你儿子霍禹、你霍氏家族?是不是?”上官桀恼羞成怒,话语像机关枪一样射出。

“上官亲家,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们两人之间、我们两家之间能这样说吗?”霍光压住心中的痛苦和恼怒,“你我都只有一个独儿子,你媳妇霍梅是我的长女,她一生下来,她母亲就死了,从内心感情上讲,我是多么希望她的女儿成为皇后,但从各方面考虑,我认为还是不行啊!”

“你这人真是不通人情,不可理喻!”上官桀悻悻而去。

上官桀在霍光那里碰壁之后,回家转过一想,又要自己儿子上官安去找平时与他很要好的丁外人,想通过丁外人劝说鄂邑长公主出面做媒说情。

“少君大人,听说你的那位长公主要挑选女子进宫与皇上成婚?”上官安与丁外人平时经常在一起吃喝嫖赌,是属于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的铁哥们,还要加上后来一起见阎王,一见面直奔主题。

“对啊!”丁外人洋洋自得地答道。

“少君大人,您是看见过我女儿的,我那女儿韶颜稚齿、德容兼备,这次长公主选女入宫与皇上成婚,请您跟长公主说说,把这机会给我女儿啊?”上官安低声求道。

“这么大的事,长公主能听我的吗?”丁外人拿捏道。

“谁不知道长公主对您是情深如海、爱重如山啊!”上官安胁肩谄笑着说,“少君大人的话,长公主焉能不听?我女儿能否成为皇后,全靠少君大人成全了。”

“这……”

“少君大人,愚人明白,我将以万金酬谢,您看行吗?”上官安问道。

“你看我是差钱花的人吗?”丁外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那,难道要女人……”

“女人?难道我还要你去给我找女人?”望着不解的上官安,丁外人继续说道:“上官大人啊,你看我虽然与皇上的姐姐在宫里同睡一床,可我呢,身份地位还是个布衣白丁啊!”

上官安明白丁外人的意思了,马上说道:“朝廷的旧例是让列侯娶公主为妻,大人现在已经与长公主情同夫妻,生活在皇上身边,还担心封不了侯吗?”

“可目前我与长公主毕竟不是夫妻啊,加上皇上年幼没有亲政,封侯没有把握啊!”丁外人拖长音调说。

“少君大人放心,我们父子在朝廷为官,我父亲是辅政大臣,我女儿进宫做了皇后,又有椒房为倚重,一定能让您如愿封侯。”上官安显得底气十足。

“可决定大权掌握在你岳父霍光大将军手中,他这人油盐不进,可不好说话啊。我听说皇上要封驸马都尉金建为侯,因为他不同意就没有办成啊。”

上官安怎么不知道这呢?心想要是我岳父霍光他好说话,我还会来找你这个社会上的混混吗?上官安心里怔了一下,但马上信心满满地说,“大将军是我岳父,您帮忙让他外孙女成了皇后,我去找他说情,保证把少君大人封侯一事办成,难道他这点面子也不给?”

“好,就这么说,我俩把互相请托的事办好,共享这荣华富贵。”丁外人想到霍光可能给自己女婿面子,起身拍着上官安的肩膀大声说道。

“咱们兄弟就是好说话。”上官安拍着丁外人肚子笑着说。

丁外人的“枕边风”吹灵了。

晚上,丁外人与鄂邑长公主在床上一番巫云楚雨握云携雨之后,丁外人喘息未定,一边抚摸鄂邑长公主的丰乳,一边趁势把上官安的请求说出。鄂邑长公主生长在宫中,那是何等精明,一听那小女是上官桀的孙女、霍光的外孙女,特别是听说还要给正睡在身旁的姘夫封侯,自然满口答应,还忘不了卖乖,一把搂住丁外人,“老娘的小心肝,为了你,我就去跟皇上说吧!”

第二天早上,鄂邑长公主边伺候昭帝边说给他找了个月貌花容的小媳妇。这昭帝不满12岁,还不大懂男女之欢,只觉得身边多个漂亮小女孩肯定好玩,又是照养自己的姐姐选找介绍的,更重要的还是两位辅政大臣的孙女和外孙女,没用多想就连连点头连声说好。

在鄂邑长公主的操纵下,昭帝散朝后传来霍光,提出选上官桀的孙女进宫成婚。霍光看着坐在皇帝身边的鄂邑长公主,心想:既然这事现在是由皇上的姐姐提出的,皇上亲口说出的,加上大臣们也都知道我曾不同意此事,对我主政不会带来负面议论了,更何况挑选的又是我的亲外孙女,便顺水推舟说道:“既然是长公主选找的,皇上十分愿意,老臣那就没有意见了。”

隔了数天,昭帝下诏让上官安的女儿上官氏进宫做了婕妤,将上官安封为骑都尉。

过了一个多月,始元四年(公元前83年)三月甲寅,昭帝颁布诏书,册立上官安的女儿上官氏为皇后,并大赦天下。此时,上官氏她才只有六岁,就成了中国历史上年纪最小的一位皇后。

上官桀父子想得到的都得到了。父由女贵,上官安成了国丈大人,不久被任为车骑将军。

丁外人给上官安把事情办成了,那下来就是上官安要给丁外人办成封侯这件事了。

“上官老弟,你托我的事办成了,我托你的事一定要办啊!”丁外人说。

“丁大人,谢谢您!您托我的事,我一定帮您办成。”上官安说。

过了几天。

“上官老弟,办得如何啊?”丁外人问。

“丁大人,您放心,我已经在办。”上官安答。

又过了几天。

“上官老弟,办得怎样了啊?”丁外人催问。

“丁大人,您不急,我正在办。”上官安答。

再又过了几天。

“上官老弟,到底办不办得成啊?”丁外人不耐烦地问。

“丁大人,您不烦,我来想办法。”上官安答。

……

上官安认为唾手可得信手可成的事,可就是没有办成。

因为霍光这回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任凭亲家上官桀、女婿上官安数次在宫里到家里软求硬要,霍光就是不答应;上官桀父子又退一步请求任命丁外人为光禄大夫,想使其取得上朝受皇帝召见的资格,霍光仍然不许。

上官桀父子指派霍光长女霍梅回娘家流泪说情,也被霍光一番道理驳回。

夫人霍显、儿子霍禹在家劝说,遭到霍光严厉斥责。

最后,最高级别的人物出面了。昭帝在姐姐鄂邑长公主的求说下,提出把丁外人封侯,霍光还是不同意。理由三条:丁外人没有建立任何功绩,封侯违背高祖规定;丁外人与鄂邑长公主不是合法夫妻,封侯损害朝廷形象;丁外人一向骄纵不法,封侯践踏法规律纪。

常言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丁外人不但封侯不成,而且一桩大案又牵涉到他了。

这天,隽不疑急匆匆地来向霍光汇报请示原京兆尹樊福被杀一案。

“大将军,樊福大人被杀一案已经破了。”隽不疑入座后兴奋地报告。

“破了?这么快啊!”霍光高兴问道。

“对。”

“你亲自破的?”

“不是下官。”

“谁?”

“渭城县令胡建。”

“哦,是他。那凶手是谁?”

“凶手现躲藏在鄂邑长公主府中。”

“啊!”霍光听了心里一惊。

隽不疑望着霍光沉重说道:“大将军,案虽破了,但凶手不但不能抓捕归案,反而产生了新的案件。”

“那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详细点。”霍光心里料到事情复杂了。

“大将军,整个案件前后是这样的。”隽不疑讲述道:渭城县处于京师长安附近,按现代说法是郊区,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常常在此地出入,比一般县份更加难于治理。丁外人仗恃是鄂邑长公主的姘夫,一向骄纵不法,胡作非为。上官安依仗父亲和岳父在朝中地位,素来骄狂,与丁外人结识后,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带领一群狐朋狗友横行霸道,常在京城胡作非为。原京兆尹樊福抓捕了他们的几个喽啰,并对他俩进行了斥责警告。上官安与丁外人便将樊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竟指使手下一个家伙躲在临街一个酒楼的楼上暗处,在樊福路过时用箭将樊福射杀了。

隽不疑见霍光脸色变黑,停了会说:“大将军,我奉您的命令要求尽快破案,胡建县令几经苦查,终于发现凶手隐藏在鄂邑长公主食邑地渭城的住宅中。胡建大人自出任渭城县令,不怕皇亲国戚凌迫,也不顾权贵豪强威胁,敢于打击邪恶势力,保护普通百姓利益。胡建大人确认后,就派县里衙卒围住了鄂邑长公主的住宅,要求交出凶手。鄂邑长公主依仗权势,得知家奴报告后,不但不叫家奴交出刺客,还指使她的情夫丁外人和外祖父率领家奴武力殴打并驱散了搜捕凶手的衙卒。”

“完全是目无法纪,完全是无法无天!”霍光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

“大将军息怒。”

“你说我能息得了怒吗?”霍光听了隽不疑的汇报,不仅是为鄂邑长公主与丁外人依仗权势目无法纪愤怒,更是为自己的长婿上官安依仗权势胡作非为所恼恨,特别是现在他已经成了皇上的岳父,身任车骑将军,那以后将会变本加厉、肆无忌惮啊!

隽不疑将霍光扶下坐下问道:“大将军,下官请示下一步如何处理。”

霍光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呼吸问道:“凶手现在还藏在鄂邑长公主家中?”

“对,胡建县令还派人在她家周围暗中盯着。”

“好,你叫胡县令继续盯紧,一旦发现凶手出来就坚决抓捕,就地审讯,就地处决,明白吗?”霍光意味深长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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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明白,好的。”隽不疑急速离去。

望着隽不疑离去的背身,胡建在霍光脑海中留下的深刻良好印象一一浮现出来……

武帝天汉年间(公元前100至前97年),胡建在禁卫军中代理军正丞。西汉禁卫军分为南军和北军两部分,每军都专门设置主管军事刑法的官员,称为军正,其副职称为军正丞。胡建职位低下,家中十分贫穷,没有钱自备军骑,就与步卒一同起居。他关心爱护兵士,深得大家拥护,从而使他的命令能得到顺利执行。他虽关心爱护兵士,但对于违反军纪军规的行为则毫不容情。

霍光想起带来胡建知名的一件事,激动地在室内来回走着。那是当时的监军御史私自将北军军营的垣墙打通,在附近建起门店做起买卖。这种违反军纪经商谋利,势必会把禁卫军搞得军心涣散、斗志松懈。可这种行为违纪不犯法,如何才能严厉惩处以整肃军纪呢?胡建他选择了一个校武选士的日子,叫自己随行的步卒登上将领就座的选士台上,一把将监御吏拉到台下当场斩首,然后他才上台宣布斩杀理由,随后再报告给武帝。他先斩后奏的这一行动,致使全军上下震动,京城内外知晓,深得武帝高度赞赏,特下诏书予于表彰。

想到这里,霍光停下踱步,决定待这件案件处理完结后,升调胡建到廷尉署任职。

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霍光的料想。

时隔几天,鄂邑长公主反咬一口,唆使中书令的主要属官中书仆射弹劾胡建,说胡建派出的衙卒用箭射死了鄂邑长公主的家奴,射损了她的甲第,这是蔑视当今皇上。

霍光知道鄂邑长公主这是恶人先告状,纯属诬告,就将弹劾状书压着不批,等待胡建抓捕凶手后再说。

谁知,鄂邑长公主、丁外人与上官安一不做、二不休,下狠心一定要把胡建整垮弄死。一晚,霍光在宫中当值受凉感染风寒,几天没有进宫上班。鄂邑长公主一看机会来了,便找到上官桀,要上官桀下令逮捕胡建。廷尉李种为了讨好巴结鄂邑长公主与上官桀,在得到上官桀的授意后,就将胡建抓捕关在监狱,过了几天,对外宣布说胡建在狱中想不开自杀身亡了。

一个秉公执法的堂堂京城里的县令,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朝廷最高司法机关的监狱里了。

霍光病愈得知后勃然大怒。他深感这是对朝纲法纪的肆意践踏,这是对他地位权威的公然蔑视,如果容忍,自己这首辅威信地位还保得住吗?这主政大业还行得通吗?对此,他采取了强硬手段:下令禁军兵士包围鄂邑长公主住宅,从她家中搜捕杀害原京兆尹樊福的凶手,并将廷尉李种以枉法滥权包庇罪犯革职查办,随即将李种和凶手斩首示众,将上书诬告胡建的中书仆射革职发配。霍光考虑到此案涉及皇上的姐姐、皇上的岳父及辅政大臣,也就是自己的亲家和女婿,为了朝中大局稳定,为了顾及自己亲友,他决定到此为止,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京城附近的官吏百姓听说此事的真相后,都纷纷为胡建的冤屈大鸣不平,自动筹资特地在渭水河北岸边为他立祠,每天去那里烧纸敬香的人络绎不绝,表示对这位正直县令的怀念,对邪恶势力的抗议。

霍光闻知,想到自己这时要拿出举动来顺应民意,带着隽不疑、丙吉、杜延年等人来到胡建祠堂祭拜。他亲手烧纸敬香放鞭鸣炮,跪拜垂首低声相告:“胡建大人,你追捕的凶手已经归案伏法,你在九泉之下安息吧!迫害你的人,还有几人没得到应有的惩办,请你谅察我的良苦用心啊!”说完,痛苦恨愧的泪水在脸上长流。

隽不疑、丙吉、杜延年在旁心想:您霍大将军投鼠忌器,放过了鄂邑长公主、丁外人与上官桀父子,可这些人会理解宽容您吗?

祠外,北风的呼呼吹飞声、渭水的哗哗流动声,仿佛在为胡建的蒙冤屈死呜咽叹息,在为霍光的未来境遇担挂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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