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
“我回去拿东西而已。”林樾微喘着气,显然是跑过来的,他视线往下移,注视着周桐缠着绷带的脚,问:“好了吗?”
“嗯……”
他背过身蹲下,“上来。”
“做什么?”
林樾扭头看她,“你不回家吗?”
“回啊。”周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拒绝,立马勾住他脖子,爬了上去。
大概是运动过的缘故,林樾身上还留有微微汗味,但不会很臭,更像是男性荷尔蒙裹挟下的那种原始的味道。
加上他个子高,后背硬挺,肩膀宽厚,让人心中忍不住泛出阵阵涟漪。
“对了,我还落了一只鞋在操场。”
“在我包里。”
“哦。”出了医院,走在校道上,她又道:“你把我带到外面大马路边上,我叫个车就行。”
“我有开车。”
“这样啊……”初秋的风拂过,周桐在他背后,听着他的呼吸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只觉得自己心跳一阵快过一阵,于是微微挺了挺身板,两手回缩,轻轻按在他肩上,哪怕是隔开一点点距离,她也能好受些。
“你掉下去我不会负责的。”林樾突然道。
“行吧……”周桐坚持,“不用你负责。”
她微微高耸着脖子,姿势有点怪异,路过的人不由侧目。
“我身上味道很重?”
“嗯……也不是,我只是有点不习惯。”怕他在这个话题上过分追究,周桐开始夸赞他,“你今天很厉害啊,那么高都能跳过去。”
“我一米八五,你以为我一米六吗?”
听着像在讽刺她,周桐反驳道:“我有一米六三。”
“看不出来,”林樾把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一米六和一米六三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女生哪能跟男生比,长高一厘米多不容易。”
听出她语气中的哀怨,林樾竟觉得想笑。
裤袋里手机震动,林樾让她帮忙拿,周桐斜下半个身子,一只手取出,“是你们班长。”
“放到我耳边。”
周桐按开接听键,照做。
“林樾,你小子速度还真快,刚把东西还给你,蹿一下就不见了。”
“找我什么事?”
“就晚上的饭局啊,学院一堆领导,你真不打算参加啊?”
“不是有你吗?”
“我顶什么用,冠军是你又不是我,辅导员见不着你心情会很不美丽。”
“那是他们的问题。”
“行行行。”齐柏奇败给他,“反正你家里有矿,你说了算。”
周桐把手机放回他裤袋,又帮他将肩上的背包往上提了提,“你有事吗?有事的话,把我放在外面路道边上就可以。”
“没事。”林樾只回了这两个字。
到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将她慢慢放入副驾驶座,林樾绕过车头坐到驾驶座起火。
周桐系上安全带,脚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呲”地一声皱了眉。
“怎么了?”林樾见状问她。
周桐摇摇头,“就是痛吧。”还能忍受。
“鞋里为什么会有钉子?”车子开出去时,林樾问。
“不知道,我就在凳子上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周围有什么人?”
“就你们班长带的那几个,其余的也不认识。”罪魁祸首找不到,实在叫人憋屈。
一路话少,周桐困顿,疲惫得在车上打盹。
恍恍惚惚直至家门口才被林樾叫醒。
“我的鞋,我的鞋呢?”周桐两眼惺忪。
林樾把装有高跟鞋的塑料袋递给她,随即打开车门下去,把她抱出来。
进门时,家里没人,林樾一路把她抱至二楼卧室,放到床上后,才有时间观察周遭。
白色的灯盏,米色的窗帘,看起来十分普通。
“谢谢,非常谢谢。”周桐对他道。
“不客气。”站了会儿似乎是不太习惯,林樾道:“我回去了。”
“好。”
目送他出去,周桐单脚跳到窗边,撩开帘布往下望。
远远地,林樾坐进车子里,掉头就走。
周桐抚了抚胸口,长吁出气,长得太帅就是麻烦,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
周末两天,周桐在家吊点滴。
虽然父母骂她骂得狗血淋头,但只剩这么个女儿,还是要操点心,两位老人各牺牲一天的工作时间来照顾她。
她身体素质恢复快,到了周日,痛感也就没那么强烈。
晚间歇息时,林樾给她发了信息。
——“这几天你不用去上班,我会跟你们总编说清楚。”
周桐虽感谢他的好意,但有了前车之鉴,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幸事,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必须要珍惜,不能给人留下太差的印象。
于是回应:
——“不用,我已经好很多,明天会过去。”
林樾没有继续劝,周桐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才躺下,便见他再次发来:
——“明早我要上课,顺路去接你。”
有人接送,周桐心里自然乐开了花,但非亲非故的,面上她还是客气道:
——“会不会太麻烦你?”
——“你受伤有我一半的责任,谈不上麻不麻烦。”
咦,这小子最近转性了,当初打人那事要有这么爽快她就不用生气好几天。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周桐用过餐,在父亲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出去。
母亲一大清早就去菜市场摆摊,所以并不会与林樾撞见,周桐最怕她乱想,跟父亲解释也只是公司同事,但让他不要跟其他人说,尤其是母亲。
上了车之后,周桐把拐杖放到一边,系上安全带。
林樾垂眸盯着她的脚,问道:“你这样可以上班?”
“为什么不行?工作用的是手又不是脚,我小时候在腿上还扎穿过钉子,过不了几天就活蹦乱跳。”
有点夸张,林樾不由摇头,一边开车一边道:“多小的时候,你还能记得这么清?”
“就八九岁那会儿吧,和我……”弟弟两字刚到嘴边,她表情就变了,“在老家,和人去邻居的施工楼玩不小心弄到。”
打小她就淘气,只不过后面怕父母失望,越变越规矩了而已。
周桐一手倚着车门,望向窗外,心情显得有些沉重。
到了公司楼下,林樾要抱她上去,周桐一口拒绝。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实在不合适,即使有脚伤这个缘故,也难免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议论谈资。
她和林樾挥了挥手,一步一步拄着拐杖上去。
进公司,穆风琴一见她那模样,张着口半天都合不拢。
“你去叙利亚援战了?保卫和平?”
“当然不是。”周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小声地对她道:“就那天去看跳高比赛,脚底被钉子扎到。”
“这么倒霉?”穆风琴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还好我没去。”
“能不能有点良心。”周桐不满地道。
穆风琴摇头,“你也太实在了吧,就这样还来上班?是想让老板痛哭流涕给你颁发2018年感动中国好员工最高奖项吗?”
“爱岗敬业你懂不懂。”话毕,周桐扯了扯她的袖子,把她拉近,低声道:“对外就说我这伤是下班回家不小心扎到的,不要提看比赛的事。”
“晓得晓得。”穆风琴托着下巴观察她的脚,“那你怎么过来的?”
“搭人顺风车。”
“谁啊。”穆风琴抬眼望她,一副你有情况的表情。
“林樾。”周桐倒也不瞒。
“真的假的?”穆风琴惊叹,“一个学生就能开自己的车?什么牌子的?”
周桐细细回忆,她第一次坐林樾的车,那是他母亲的卡宴,最近几次却换了,“好像是奔驰。”
“有钱有钱。”穆风琴连连感叹,“住金江黄园,学生时期就开奔驰,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你是不是后悔放弃人家了?”周桐调侃。
“就算不放弃也追不到啊。”穆风琴抠着指甲,“此等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她顿了顿,凑到周桐脸上,“要不你试试?”
周桐斜眼反问,“你觉得我机会大吗?”
“不大。”穆风琴把头缩回来老实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其他对象,广撒网钓大鱼。”
“可以吧。”周桐想了想,“但是我有一些条件。”
“说来听听。”
“以后如果能结婚,生的孩子有一个要随我的姓,并且隔三差五带回娘家和父母住。”
穆风琴张了张嘴,惊讶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这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周桐表情严肃。
“可……这也太难了吧。”穆风琴拧起秀眉,“照你这标准,很难有质量好的。”
周桐趴在桌上,泄气地道,“我也知道。”
“你不打算再跟父母商量商量?终身幸福的事,真要为这些条件所累啊?”
“商量什么?”穆风琴隔壁桌子的佘杨波刚从责编那里过来,手捧着文件,给周桐和穆风琴一人丢了一份。
“没什么,唠个嗑,讨论一下你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穆风琴眨了眨眼。
佘杨波啧啧道,“你们可真无聊,赶紧把这些文件分摊处理一下,老大急着要。”
周桐翻了翻,觉得不算太难,便敛神忙碌起来。
临近中午之际,林樾发信息问她要不要回家,周桐拒绝,她叫了外卖加班来着。
于是,林樾在下午五点半到公司楼下接她,周桐有些受宠若惊,但她没有拒绝,或许冥冥之中,心底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