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的时候万欣语少见地将头埋在聂枫的胸前, 听着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看起来是个乖顺的模样，但她只是想掩饰自己发热的脸。
聂枫当然是抓住机会抱住她啊, 语气的喜悦几乎要具现化：“欣语, 我好喜欢你。”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心里那种鼓噪的, 想做点儿什么的心情, 只好一遍遍地跟万欣语说“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了。”万欣语已经淡定下来，至少她觉得自己能装作淡定的样子来，乖顺不到一分钟就挣出聂枫的怀抱, 不等聂枫，自己先往校外走：“我饿了, 快点去吃饭吧。”
聂枫追上去, 一刻不安静地在她周围转来转去, 不说话，但是不是地看着万欣语傻笑几声。
万欣语前面还能绷着脸, 后面还是被惹得也笑起来，骂了句“傻。”
聂枫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从这个单子里品出了甜来，因为他能听得出这个“傻”字并没有任何贬义。
两人去学校外吃饭，然而还没出校门, 就被一对男女挡住了。万欣语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认出这是运动会期间找过聂可的那对夫妻, 自称是聂枫的亲生父母。
这就有趣了。万欣语脸上浮上冷笑, 抱胸看着他们表演。
只见中年女人拉住聂枫的手说：“你就是聂枫吗？”
聂枫先看一眼万欣语, 然后抓了抓头发，说：“嗯, 你们找我？可是我不认识你们。”
“是妈妈对不起你。”女人说着眼泪就涌上了泪花，一边扔拉着聂枫的手不放，一边抹泪说：“枫儿，我是你妈妈。”
聂枫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茫然表情：“我妈妈不是你。”
“聂枫，”男人拉住聂枫另一只手说：“我们是你的亲生爸妈，当年对不起，我们不该把你丢在医院里。”
他这话一说，聂枫反应过来了，挣开了他们并往后退了一步，冷着脸说：“没关系，我有爸爸妈妈了，他们对我非常好。”
“你……你不愿意认我们吗？”女人这回是真哭：“妈妈知道对不起你，不该因为你有缺陷，怕被人说就将你丢弃在医院里。”
万欣语在后面轻“嗤”一声，女人看了她一眼，又回头去看聂枫：“她是你交的女朋友吗？”
聂枫下意识地挡住万欣语：“是不是跟你们没关系。”
女人识趣地不再问：“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气，我们也没想着你能原谅，但是我们能不能偶尔来看看你？”
“这位女士，”万欣语站到跟聂枫并肩的位置，脸带讥讽地说：“既然你当初决定了不要他，今天就不该后悔当初的决定。既然你知道阿枫不会原谅你，你今天就不该出现，打扰他的生活。”
“我……我们当初也是没办法。”
“我看不是吧。”万欣语直接戳穿她：“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养不起孩子的样子，你们只是不想养个傻儿子吧。现在看阿枫不傻，你们就后悔了，又想领回去，让聂叔叔聂阿姨给你们白养一个好儿子。”
“我们会补偿的。”
“补偿？”万欣语冷笑：“你当他是件物品吗？可以论斤两买？”
“你是谁？”男人忽然用质问的语气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插什么嘴。”
聂枫听到这句怒了：“你们又是谁？凭什么骂欣语？再说一句我就揍你们了。”
两人被聂枫这反应噎住了，一时没出声，万欣语看着两人得意地笑。
纵然生气，聂枫也还是保持着他作为晚辈的礼貌：“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离开现在的养父养母，是他们把我抚养长大。我没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学不好，是他们有耐心地教我一遍又一遍；知道我笨，就陪着我去不断地尝试其他的东西，直到发现我喜欢篮球为止。”
他看着他们笑说：“虽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是他们对我，比对亲生儿子都要好，小可都没被他们那样照顾过。所以，哪怕我们真有血缘关系，你们也没有权利把我从他们身边带走。对我来说，你们就是两个陌生人。而且，你们作为父母，根本不合格。”
两人被他说得有些羞惭。聂枫却不管，拉着万欣语从他们身侧走过，说：“我们去吃什么？”
万欣语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又转回去，不知想到什么，脸带笑容。她用中指刮了刮聂枫的手心，说：“我本来想吃米线，但鉴于你今天表现优秀，就去吃你永远也吃不腻的鱼吧。”
聂枫被她限制有几天没吃鱼了，毕竟再喜欢吃的东西，天天吃还是会腻的。万欣语跟着聂枫顿顿吃鱼，怕把喜欢的东西变成讨厌。于是决定近期的菜单里不准出现和鱼相关的菜，并且不准聂枫吃。
聂枫最开始吃鱼是想变聪明，后来则是真喜欢，忽然几天不吃，很有些不习惯，每天都觉得生活中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万欣语就是不心软，他只好委委屈屈地履行。此时听到终于可以吃了，顿时欢呼一声，绕着万欣语打了几个圈不够，还抱着万欣语转起了圈。
万欣语看着少年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想：这个心结应该是解开了吧？以后不会听到别人骂他笨就暴起揍人，吃鱼不是因为能变聪明吧？
* * * * *
“其实我曾经想过，我的亲生父母会不会来找我。”两人吃完饭，聂枫送万欣语回学校的路上忽然说。
万欣语看着他，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表情。
聂枫看到了便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小时候虽然爸爸妈妈对我很好，但我总忍不住去想，想了之后又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
万欣语笑说：“从小就是个傻子。”
“嗯，很傻。”聂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在乎“傻”“笨蛋”“白痴”这类的词汇了，最开始是万欣语说他不生气了，后来旁的人说他也不生气。“他们既然抛弃我，怎么可能会来把我接走呢。”
聂枫说：“但我忍不住。我会想，他们也许不是真的想丢下我；他们可能太穷了，我这么笨，他们没钱养我，更没钱给我治病；或者他们丢了我没多久后悔了，又跑回来找我，只不过我已经被爸爸妈妈带走了。”
“每次被同学们骂我的时候就会想，要是他们来接我了，我就跟他们走，因为这样就没有人骂我是个被亲生父母扔掉的垃圾了。我那时候还以为，我不聪明肯定是因为我没有在亲生的爸爸妈妈身边长大。”
“你怎么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万欣语夸张地说：“我小时候就琢磨着怎么做班级一霸了，今天揪这个女孩子的辫子，明天跟那个男孩子打一架什么的，反正只有我欺负别人的。”
聂枫想到小欣语揪女孩辫子，跟男孩打架的样子，觉得特别的可爱，心情瞬间又愉快起来，但这愉快心情十秒持续都没有，就变为了幽怨：“我小时候要是和欣语一个班就好了。”
“你脑子里肯定在想，我要是跟你同一个幼儿园，我就能保护你了。”万欣语打破他的幻想：“你想多了，我会带着我的一群小弟欺负你的，你小时候实在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人想捏脸捏到你哭。”
万欣语看过聂枫小时候的照片，粉雕玉琢的，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瓷娃娃，可爱得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她都忍不住要怀疑，聂枫幼年到初中时期遇到过的那些欺负他的同学，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聂枫长得让人想把他欺负到哭。
“如果是欣语的话，你欺负我，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那可不一定。”万欣语说：“我小时候又不会打篮球。就算会，那会儿的你都还要好几年后才喜欢上篮球呢。
聂枫说：“反正我不会讨厌你。”
这是倔起来了。万欣语便不再跟他争辩，说：“你看，你现在很厉害了，厉害到他们后悔当初抛弃你了，想把你找回去。”
“我不会跟他们回去的。”聂枫说：“我说得很清楚了。”
“嗯，所以，”万欣语转头面对聂枫，认真地说：“阿枫，不要再自卑，现在是你不要他们了。”
聂枫不是个感性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整颗心都被这句话暖到了。他露出大大的笑容，郑重点头：“嗯。”
万欣语便牵起他的手跟她继续往学校走：“你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女朋友，谁敢说你傻骂你笨，我就去揍他。”
“我自己揍。”聂枫说：“不过，我现在不怕他们这么说我了。小可曾和我说，学习不好不代表这个人笨，他也许只是不适合学习而已，但他会适合做别的事情。”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给你开一扇窗。”万欣语夸一夸他：“阿枫适合打篮球，你看你打篮球的时候，那么多的人都在看着你，给你加油，你还因为篮球打得好收获了很多粉丝。”
“欣语，”聂枫忽然喊她：“我们去打球吧，忽然想跟你打球，好久没和你打了。”
明明就三天而已。万欣语没驳他，只点头说“好”。聂枫此时想打球，大概是因为解开心结后，他心里的阴影被驱散，所以想要找点事来做庆祝一下而已，而打球是最好的庆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