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讨价与还价

“你这馋猫,莫不是海龙王的女儿来投胎。”孟窅捏捏她粉嫩的小脸,终究还是答应她,却也附上条件。“吃过饭,必须喝一碗姜汤。不然凉了肠胃,晚上闹肚子疼哭鼻子。”

臻儿护着肚子,皱起眉头讨价还价。“我喝两碗姜汤,能多吃几个脚呢?”

孟窅一把握住她翘起的两根手指,好笑又好气地一口否决。“你想得美!十只脚,多一只也不行。谁敢偷偷接济你,看我怎么教训他!”

一屋子人窃窃笑着,等着看“严厉”的荣主子怎么教训人。

臻儿揉身上前,抱着孟窅的腿扭麻花似的不依。“女儿就多吃一点,就一点!要抓紧吃!等天冷了,螃蟹就都躲起来了!”

小孩子不懂时令,只知道冬天里吃不到螃蟹。她问孟窅为什么,孟窅只骗她说,是螃蟹怕康宁郡主大开杀戒,吓得躲起来了。

孟窅被她扭得摇晃起来,俯身把人抱起来。六岁的姑娘沉甸甸的,她憋着一股劲儿把人提上膝头。所幸身旁的晴雨眼疾手快,紧忙蹲下来,伸手托一把。

“螃蟹就这么好吃?”孟窅哭笑不得。连胡瑶都知道这孩子馋螃蟹,秋风才起,就送来两筐青壳螃蟹。胡瑶还指名,这是给她干女儿吃的。到底是做母亲的,一壁又细心嘱咐她,螃蟹寒凉,女孩子不能贪吃。眼前虽瞧不出大妨碍,来日长大后怕是吃苦楚。“咱们家几时委屈过你的小嘴?除去蒸螃蟹,蟹籽蛋羹、蟹粉包子、蟹粥……你汤爷爷翻着花样讨你欢心,怎么就吃不够呢?!”

徐燕低下头,偷偷抿嘴忍住笑意,心道还不是两位主子惯着。荣主子好歹还晓得约束一二,其实没少叫郡主尝鲜。最溺爱孩子的还是靖王。梁王府胡侧妃的两筐螃蟹才送进来,他便让人每日采买最新鲜的送进膳房,倒像是和胡侧妃叫板似的。听说,庄子上还专门为郡主辟了一处塘子,就为了让郡主能随时吃上最肥美的蟹。喜雨那傻丫头刚才还被荣主子的话唬得耷拉下头。荣主子哪里说的是喜雨,分明是上回靖王悄悄给郡主喂蟹肉,被荣主子瞧进眼底。

“阿娘快别说了!”臻儿捧着脸蛋,不让口水流出来。“你再说,我肚子都饿了呀!”

小姑娘一头把脸埋进孟窅腿上,左摇右摆地撒娇。孟窅的膝上铺着一块崭新的红狐狸皮,蓬松的细毛拂过肌肤时,带起一种柔软的舒适。臻儿把脸埋得更深一些,还使劲蹭两下。

前几天,孟窅让齐姜开库房,取出几箱皮子。趁着这两日天晴翻晒过,又送到屋里来挑选。入冬前,就该把过年的新衣服做起来,还有过冬的大袄棉衣也都要预备起来。才刚和齐姜徐燕挑出给孩子们的皮子,臻儿就兴冲冲闯进来。她腿上的皮子也没来得及收起来。

孟窅佯嗔着拧一把孩子的耳朵,故作一脸嫌弃。

“饿了,就叫徐姑姑带你吃点心去。”银狐毛衬得女儿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是雪地里一枝绽放的梅,叫人眼前一亮。“带你弟弟们一起去,不许贪嘴。吃多了,晚膳吃不下螃蟹。”

她把人打发出去,疼爱的眼神尾随着孩子欢快的背影,一直到人转出屏风去。孟窅捧起膝盖上的皮子交代。“把这个留给臻儿。她人小,风帽、斗篷、袖筒做一整套刚好。”

齐姜快速蘸墨写下签子,贴在收狐狸皮的匣子外表。烟雨招手,示意捧布料的人上前来,供孟窅挑选搭配的缎子和内衬。

先送上来的是各色织锦缎,都是祥云瑞鹤、缠枝团花之类富贵喜庆的式样。孟窅就近翻看了两样,点着臻儿喜欢的花团锦簇。

臻儿小的时候,孟窅还不习惯,觉得这样精致的衣料给孩子用实在铺张。从前在太师府,过年时也只做三身新衣服。给长辈拜年时得穿新的,出门做客时也能穿新的,那也是轮番穿过好几回的。孩子懵懂调皮,手脚也不灵活,即便有乳母时时刻刻围着,一不留神还是容易弄脏。而且宫里过节不带穿重样的,不仅每日换新衣,通常一天还得带上三套以备更衣。小孩子又长得快,穿过一年,第二年大小便不合身了。给郡主、皇孙做的衣服也有规制,便是旧了也不好分赏出去,没人敢穿。

可孩子一点点长大,看着粉雕玉琢的臻儿,她都忍不住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孩子面前。崇仪更是不必说,他自幼如是安排,偶尔与他提起太师府的日常,反倒叫他新奇。

孟窅又给阿满挑了一张青狐皮,给平安选了细软的兔毛,便推手叫换做内衬的衣料来看。针线房里多得是心思巧妙的绣娘,配色和花样上,她都不担心。倒是贴身的内衬,孟窅怕她们不经心,选些华而不实的衣料膈着孩子娇嫩的肌肤。每回外头送进来的衣服,孟窅都要沿着针脚摸一遍,看看有没有磨人的线疙瘩。

“给孩子们的还用抹绒云布,那个穿起来细软暖和。”她抽出一个角,在指尖揉了揉,想着正好给明礼做身里衣,最近他又瘦了些。“把这两匹银葛留下。”

晚膳前,崇仪一回屋,先是笑着揶揄。“听说荣主子要教训我,小王不敢耽误,忙完公事立刻回家来了。”

孟窅吃了一惊,矢口否认。左右不曾点名道姓,只要她不承认,崇仪也不能把罪名强加在自己身上。“哪个耳报神多嘴?我何时说过?!”

说着,她反倒羞恼起来,娇声哼道:“人家好心挑了布料,原想等你回来量过尺寸,明儿就能动手。你倒好,进门先向我兴师问罪来。”

崇仪摸摸下巴,心已经软下来。“好玉雪,我不过玩笑一句。真的恼我了?”

听着靖王的嗓音低下来,识趣的奴才们收拾起水盆、帕子,鱼贯往外头走。如今天气凉爽,等王爷把人哄好了,再更衣洗漱也不迟。

孟窅又是一声娇哼,恶狠狠地剜他一眼。“你没良心!”

崇仪把人圈在怀里,低头亲亲她光洁的眉心,又忍不住循着芳泽缠绵讨好。“我的心都在你那里,自己身上确是没有了。”

孟窅不妨他今日改了性子,甜言蜜语张口即来。戳他心口的指尖一抖,她只觉得心尖也是颤巍巍的。“呸,油嘴滑舌。哪里来的妖怪尽会骗人,把我的明礼还回来!”

崇仪便知道,已经把人哄好了。他挑眉低声暗示,敞开手好整以暇。“荣主子只管验明正身。”

“去你的!”孟窅用力瞪他,紧张又心虚地往他身后张望。刚才那么多人在,万一孩子闯进来,这些轻佻的话被人听去,她还有什么脸见人。

正想着,臻儿满含期盼的话响起来。她跳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阿满牵着弟弟坠在她身后。“阿娘,吃螃蟹了吗?阿爹回来,就能吃饭了呀!”

臻儿跑过来,见父母对面而立,母亲的脸色还怪怪的。她歪过头,心切地跳脚。“哎呀,你们磨磨蹭蹭什么呀?!我饿了!弟弟也饿了!”

“娘正给你爹量身呢。”孟窅故作镇定地一笑,“你这小馋猫急什么!外头玩得一身灰,先去把衣服换了,让徐姑姑给你净面洗手。”

“哎!”臻儿响亮地答应,想着能吃螃蟹。她非常配合地指挥小分队跟着她走。

隔壁等候传唤的奴才重新兑上热水,有志一同地低头认真看着脚下的路。

孟窅强撑的淡然霎时绷不住了,恨恨地拧了一把崇仪的手臂。也不知他最近在忙什么,眼瞧着劲瘦起来,手臂上的肉硬邦邦的。她拧得用力,可瞧他还是不痛不痒地,回自己一脸温和的笑,着实气人!

“你别动!趁着更衣,正好把尺寸一起量了。”孟窅喝住他,心里恼得牙痒痒。

臻儿心满意足地吃了十只脚,这才得闲抬头打量四周。

崇仪亲手给孟窅拆蟹,反口向上的蟹壳里丢得满满的,都是雪白的蟹肉。他舀一勺姜醋汁淋上去,诱人的鲜香味漫上来。

臻儿吸吸鼻子,一眼不错地盯着崇仪的手。她含着一口米饭细嚼慢咽,亮晶晶的杏眼向崇仪投射热切的光芒。阿爹,快看看我呀!

崇仪终于搁下工具,把盛着蟹肉小山的瓷碟递给孟窅,不疾不徐地看向满目垂涎的女儿,却是摇摇头,转手给她夹一块蒜香骨。

“你娘说得不错,仔细夜里肚子疼。”崇仪清清嗓子,态度端正地站队,对女儿眨眨眼。“明天午膳,叫膳房上一道米条炒蟹。”

臻儿不领情,闷头再吃一口白饭。炒蟹哪里有清蒸蟹好吃,阿爹骗小孩呢!

见崇仪讨了个没趣,孟窅心情甚好地喂他一勺蟹肉,再接再厉地规劝女儿。“你阿爹说的,你总该信吧。今天已经许你吃了十只蟹脚,不能再多了。本来明天、后天都不该再给你吃蟹的,都怨你阿爹心软……”

孟窅佯作叹息,视线掠过伸出手的阿满。他正准备把自己的蟹脚送给姐姐,他对螃蟹倒没有执念,什么都能吃得很香。小时候,乳母说大公子吃得细,连包子里没碾细的红豆皮都能吐出来。如今却是最好养的孩子,给什么吃什么,即便不喜欢也不会闹脾气。他的姐姐嘴刁,弟弟平安体弱忌口多,显得他格外懂事。

阿满收到母亲的眼神,默默地收回手,给姐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其实,他知道爹娘说的肯定都对,可姐姐不高兴,他心里就闷闷的。

臻儿听了,心里对崇仪那一点不满立时抛开九天之外。炒蟹也是蟹呀,要不是阿爹,两天都吃不到螃蟹。果然还是阿爹疼女儿。

孟窅见女儿的小脸阴雨转晴,美滋滋地喝一口汤,也就放心了。孩子不过一时不开心,等她吃了旁的可口的菜品,又或者饭后陪她玩一会儿,也就没脾气了。偏是他们父子心软,又是盛汤又是夹菜地哄她。

左右逢源的臻儿嚼着父亲喂得蒜香骨,喝着大弟弟给的菌子汤,一脸骄矜。“说好明天吃米条炒蟹,阿爹不许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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