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万里黄,奔腾的怒河。
巫梦醒来时,发现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腰背部被什么咯得生疼,下意识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眼就嚷着:“姐夫?”
“你醒了?”白雪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又好像近在耳畔。
“姐夫?”巫梦勉强睁开眼睛,入眼的第一面是上空一个浑圆灿烂的太阳,“原来已经白天了,可为什么觉得很寒冷。”
明明是烈日下,巫梦只觉得自己周围阴暗无光,冷气逼人。
白雪背负双手,昂然仰面,从巫梦这个看去,只觉得这个男人铮铮风骨,凌立风云,站在她前面,便如一座山岳。
“姐夫?”巫梦又轻声的呼唤了一下。
白雪没有回身,只是道:“嗯。”
巫梦爬起身子,过去从后面抱住白雪的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姐夫,我们在哪里?”
“哎。”白雪拍拍她的手背,伸手指着前方轻声道:“你看。”
前方,一块古拙的石碑立于滔滔Lang水之上,河水浑浊苍黄,巨大的石碑上两个古老沧桑的字体格外醒目:黄泉!
“这是什么字?”巫梦并不认得这两个字,凑着白雪问道:“姐夫。”
白雪望着石碑,其上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些古老的花纹,加上那两个古老的文字。
看它上面镌刻满了岁月的风霜,可想而知定然经历了无尽悠久的岁月。
“这是传说中的仓颉体。”白雪叹息道:“它们的意思是:黄泉!”
巫梦喃喃道:“黄泉?”
“这里难道是黄泉?”
“人生无常黄泉路上也不相遇……”
苍凉浑厚的大腔,龟大爷吼得脖子红粗,高歌:“既是苦又是空怀着多少血与泪几多冷嘲与热讽”
“好男儿!!!”
“不要再唱了。”巫梦听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龟大爷顿住歌声,深吸口气道:“真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巫梦道:“姐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刚才还在外面,怎么一会儿变成了这样?”
白雪沉声道:“我们随着碧落石进入那天之眼,这里面就是那天之眼,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这里就是天路。”
“天路。”
巫梦紧紧的贴着白雪,她已经打量过了周围,但见自己正在一条怒腾的大河之上,她只看了那条奔腾咆哮的河水一眼,感觉一阵阵眼晕,河水泛黄,透发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这条…河?”巫梦小声道:“这就是天路?”
白雪知道巫梦此时的心情,他醒来第一眼看到这周围的环境,也是很震惊,他安慰道:“这里应当就是天路。”
巫梦瞪大了眼珠子,道:“天路?居然会是一条黄河?”
“哎。”白雪道:“天路?这到底是上天呢还是在下地狱?”
“对呀!这里是河,那我们在哪里?”巫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一下子跳了起来,跳到了白雪的身上,大声道:“救命啊!姐夫!!”
白雪笑道:“你看看脚下不就知道了。”
巫梦眯着半只眼,看见白雪脚下居然散发着碧光,她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原来是那块碧落石,他们这些人居然就站在碧落石上,放佛站在一艘船上。
“这碧落石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够在河上漂?”
白雪将巫梦小心的放下来,然后微笑道:“阿梦,从现在开始,你所看到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再以往常的逻辑来推断。”
巫梦道:“为什么?”
白雪道:“这拜月教的神秘之处,实在超乎想象,他们的天路上到底布置了什么样的术数机关,完全是我们这种外人所无法揣度的。”
巫梦小声道:“是。”
龟大爷突然指着河面大声道:“格老子的,你们看这是什么??!”
这时,一阵“叽叽咕咕”的奇异摩擦声响起,但是黄河翻腾,风拂过吹起巨Lang,Lang花互相拍打在空气中,溅射了碎开呈无数水珠,映照着冷冰冰的阳光,就伴随着这样的冷光,白雪几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水面之上隐约可见浮沉随Lang的骷髅,密密麻麻,向这里遮拢而来。
巫梦吓得小脸发白:“这难道都是死人的骨头??”
这些骷髅皆双目血红,獠牙毕露,泛着森森寒光,犹如活物,实在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黄泉??”龟大爷道:“难道我们已经全都死了,这里就是黄泉路!老子的,听说黄泉路上多枯骨,这次是开了眼界了!!”
“这些骷髅,他们想干什么??”巫梦紧紧的拉着白雪的胳膊,小声道。
白雪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才要说话,突然大Lang猛烈翻滚,苍黄的河水似乎沸腾了一般,变得更加的汹涌澎湃,大Lang一重接着一重,在那浑浊的Lang花中,无数双白森森的的骨爪在舞动,缓缓的呼唤出一个声音。
“黄泉水苦,各位何必又要勉强踏足呢。”
“是谁?”龟大爷开始有点暴躁了,他怒吼道。
在这样一个阴森压抑的地方里,人似乎很容易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给老子滚出来!!”
“步及黄泉路,踏上奈何桥;又见忘川河,相聚望乡台。颤刻三生石,一碗孟婆汤;前世未厮守,今生亦无缘……”悠悠吟唱,不知从何处飘来,带着莫名的酸楚。
这声音似乎有天大的委屈,可又在努力勉强压制,就如同那种世家大族的子弟,在这样的人口里说出来的话永远都那么的斯文和儒雅,这是一种从小就接受的培养,已经深深地引入了他的骨髓里。
白雪冲着那沸腾的黄河大声道:“有缘无缘,天注定,但凡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听天命?”那声音幽幽道:“什么又是天命?”
白雪叹道:“是以天之命,物之性,本非志意所与;而能尽其性,则物性尽,天命至,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而无不通。”
话语悠悠,古韵悠悠。
“哎。”那声音也悠悠,默然不语。
巫梦小声问道:“姐夫,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雪这话古韵极强,说的是天道的法则,一般没听说过的人自然会听得一头雾水,巫梦小丫头只知道吃吃喝喝玩玩,平时不爱读书,这时候一下子就被考住了。
“天道无情,白雪,你当真要闯这黄泉吗?”
白雪道:“不是我要闯这黄泉,而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哎。”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哎。”伴随着一声悠悠叹息,一副奇特的骨架,慢慢浮出了河面,从那万千的无边无际的骷髅中浮现出来,看那模样,所有的骷髅对他是又敬又畏。
他就那么的出来,不沾半点的泥水,放佛自九天之上落下,佛陀再现人间。
白雪恍惚间有种错觉,他觉得这不是一副骷髅骨架,而是一个人。
一个英俊的男人,负手站在泗水边,长身玉立白衣如雪。
他身前的大河旁有一张梨花黄木几,一副焦尾琴,一壶清冽淡酒,一个青衣垂袖的童子和一匹神骏非凡的好马。
或许远远的看着他虽然还是个少年,但如果你仔细去瞧了,还是能够看见他的眼角早已有了皱纹。
况且他那种成熟而潇洒的风采本就不是任何年轻人学得像的。
“斯人如风。”
就这是白雪第一眼的想法,然后又想到:“如竹。”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巫月。
如果不是看他是个骷髅,安上血肉的话,实在和当日那个吹埙弹琴的竹下风很像,那种神韵如出一辙。
“鄙人便是这黄泉的守灵人。”
白雪欠身道:“我等无状,误闯此地,还请告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守灵人道:“阁下心中认为这是什么地方,那便是什么地方。”
龟大爷怒道:“龟儿子的!打什么机锋!给老子好好说话!!”
守灵人答道:“好。”
“原来你个龟儿子欺善怕恶的!”龟大爷大笑道:“老子问你,这地方到底是什么个鬼地方?”
守灵人道:“这是个鬼地方。”
龟大爷呵斥道:“你!敢耍老子!”
守灵人微笑道:“不敢。”
你没有看过一个骷髅微笑,绝对想不到一个头骨是怎么笑的,可奇怪的是他那么笑了,落在白雪眼里,居然是那么的自然。
白雪道:“这难道真是的黄泉?”
守灵人道:“阁下认为呢?”
巫梦突然问道:“黄泉为什么水都是黄的?”
守灵人冷笑道道:“此地就是那亿万生灵的最终汇聚之地,三千世界,十万天地,诸般恶业都要往这河水里洗一洗,你说,这水能不被洗黄了吗?”
白雪道:“人能脏水,水不脏人。”
守灵人轻抚骷髅掌,道:“说得好。”
白雪又道:“说了这么久,还没请教阁下究竟是”
“我?”守灵人深陷的眼窝里并没有眼珠子,但他的“目光”却落在自己的白骨架上,悠悠道:“我也忘了自己是什么人,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或许曾经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这黄泉路上的一个守灵人罢了。”
白雪道:“为谁守灵?”
守灵人道:“为这黄泉里的每个枯骨守灵。”
“枯骨?”
守灵人道:“你可知道这些枯骨都是什么人吗?”
白雪放眼望去,但见满目疮痍,枯骨遍野,真是说不出的凄惨,这究竟要死多少人才会有这么多的白骨,他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白雪缓缓道:“我曾经在一个地方也看过这么多的青坟,莫非这些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