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部的军旅,历来就是该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开始之初就没有讲过什么号称。那是刘彦没有这种概念,再来就是讲求实际数据,有多少人就干什么事情,甚至是各项职责都严格划分。
虚大号称可以提振士气没有错,但是往往会连自己也给骗了进去,一不小心给过度膨胀。类似的例子不少,比较著名的有已经发生的赤壁之战中的曹操,没有发生的是淝水之战的苻坚。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不号称虚妄数字,可是将民夫之类的辅助人员也算进去。要知道前线的一名将士至少需要后方五名左右的人为其服务,那么前方数万大军直接参战,后方就有数十万人为其服务,华夏文明中动辄几十万大军就是这么算的。
更有一种畸形的算法,例如明末真正敢战能战的也就那么数千家丁部队,其余基本就是一战即溃凑数的;流贼敢战能战的也就是数千所谓的老营,其余不过是被裹挟的流民。但双方还不是一样数万、数十万大军的喊着。
“两万六千?”邓恒皱眉:“是如我们这般,还是……?”
崔宣带着明显的迷惑或者说迷糊,说道:“估计是实打实的参战部队。”
这也下邓恒就不得不重视了。
真正能够参战的部队有两万六千,对于任何统军将领来说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他们清楚地明白一点,某一支由至少有一万以上敢战能战的敌军是多么难对付,比之敢战之士和乌合之众混合编制更加难对付!
石碣赵军大概需要四五天的时间用来消化战果,汉部的军队却是距离不足一百五十里,邓恒作为一名老将很清楚这就是危险期,他与崔宣商议了一下,不吃下战果等于前面的战局白打,那就只有先行统率一批部队开拔前往要道口进行驻扎。
“此战,鉴于汉军皆为正卒,本将不率无用之兵前往。”邓恒精打细算了很久:“先率一万赶往要道,借助地形成为守势。”
“小人会催促豫州和司州的援军。”崔宣其实是难以理解邓恒的行为,没忍住又劝:“一万或许太少,不带多一些?”
崔宣的官职其实没有必要自称“小人”,可要理解降将和二鬼子的心态,谦卑早就已经在长久的卑躬屈膝中深入骨髓。
“你……不会理解。”邓恒没打算多解释,严肃道:“今次交战不会简单,其余州郡的援军要多多催促。”
崔宣或许觉得邓恒太过小题大做,但这就是会统兵和不会统兵之间的区别。
最终邓恒还是仅带一万人就出发了,除了必要的骑兵,他带走了绝大多数认为可战的步军士卒,仅仅带了少数服务于后勤的杂兵。
泰山郡之所以有个“山”字,那是因为泰山郡这边就真的是一个多山地形。在这种地势之下,寻找一处必经之路的要道守住,敌军是否绕路其实已经不是关键,要是多山地形可以绕路,那还存在什么要道?绕路必定是非常难走的地形。
出于谨慎,邓恒没有分什么前、中、后军,仅仅是派出必要的斥候在前方侦查和作为警戒,事实却证明谨慎绝对有用。
“汉军的行军速度真快!”邓恒看着姚靖,问道:“他们的山地战怎么样?”
姚靖在邓恒军中就是类似于客卿的存在,没有实权,仅仅可以给予一些意见,再有就是充当有问必答的角色。他答道:“未有与刘彦发生过山地战。”
所以说会统兵和不会就是这样的区别,邓恒太清楚不是什么部队都能适应所有地形,斥候传回前方军情,说是发现一支数量为三千左右的汉军正在抵近,一瞬间脑子里就开始在选择怎么交战。
“全军停下!”邓恒高声吼了一句,而后又发布命令:“骑兵与辎重队后退,步军于两侧山林埋伏!”
这是一个两边都被山地包夹的谷地,个别地方的山体是凹陷地势。类似的地形在泰山郡非常多,这一条谷道还是天长地久被人给开辟出来才成为主要道路,其它区域就只是山间小道,或干脆是需要爬山而行。
两军开战从来都是以斥候之间的厮杀作为开端,等于是一方发现了一方,双方都会知道周边有敌方的部队存在。
埋伏是一种相对而言的事情,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备,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偷袭。这就是为什么称作埋伏,而不叫偷袭。
“他们会过来吗?”姚靖不是全然没有经验,说道:“已经发生斥候拼杀。这边全是山地,他们……”
“嘘!”邓恒也不知道汉军会不会过来,可什么都是需要尝试才会有结果,尝试还有机会,什么都不做又能成什么事?他也没有压低声音:“安静等着。”
马蹄声从谷道的远处传来,远远看去有数骑快马在前方狂奔,他们的后面是追逐着的十来骑。
奔逃和追逐的双方,于驰骋时来回射出箭矢,但因为战马驰骋的速度太快造成太大的颠簸,射箭的准头上很是堪忧。
现场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辨别战袍能够发现是汉军在追逐本方斥候,也许是巧合,可能是地形限制了速度,几乎是瞬逝之间竟然有六人同一时间被箭矢命中翻倒落马,几个未第一时间死去的人由缰绳绊着被战马拖拽发出凄厉的惨嚎,于谷道之内响亮的回荡。
“停!!!”
汉军斥候停住了战马,一个个来回扫视这个谷道,他们的这个举动,令埋伏起来的石碣赵军下意识就尽量将身躯矮下去躲避在草丛之中。
远远听去,汉军的斥候正在讨论着什么,就在所有人以为要继续深入观察时,没想却全部调转马头驰骋离去。
邓恒当然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他脸上出现了忌惮的表情,想道:【观其微而知众,斥候便如此精锐,想来汉军战兵亦是不会太差。】
汉军斥候没有深入倒是比较正常的事情,可能是出于军令,再来就是谷道历来就是军事险地,如非必要谁都不会傻乎乎进去送掉小命。
“将刚才撤回的侦骑全部斩了。”邓恒杀那些人不是因为别的,哪有侦骑会在溃逃的时候往自己的本部大军跑?不是明晃晃地让敌军知道本方主力位置吗?他想了想又下令:“寻找筑营之地。”
是筑营不是驻营,其间的差别就是营地工事上的区别。筑营不但会有木栅、围栏、拒马等防御工事,一般还有土墙、甬道、壕渠。两个不同的安营方式,是主将对敌军重视程度和战事级别上的区分。
姚婧带过兵,可是他一圈看下来,恍惚间发现自己以前的带兵仿佛是过家家?
那是从修建营地的步骤和方式上全面的认知,姚婧在平地的地形建造营寨,光是围栏和木栅的地基,一样的人手与之邓恒的花费的时间竟是相距两个时辰。而这个还没有算上其它营房设施上的差距,要是全部给算上,该是差距多大?
山地筑营与之平地筑营由不是一回事,导致姚婧找到邓恒,不解地问道:“汉军的斥候已经出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这般筑营?”
邓恒立刻笑了,说道:“侦骑回报,汉军前导不过为三千,后续部队大多为骑兵。”
姚靖“哦”了一声,那就是谷地埋伏战别想打了,再有就是汉军不会深入山地地形。
看来邓恒并不急切,特别是发现汉军不好应付之后,采取的是谨慎的态度。
豫州方向会开来三万部队,司州也有两万,加起来就是五万。这些援军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与之姚靖临时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存在根本区别。
两个州开来五万援军,再有邓恒本身的接近两万,那就是实打实的七万大军,要是再算上地方上征调的家族士兵和奴隶兵,总数绝对会逼近二十万,要是号称都能喊六十万了。
时间继续拖下去对防御方有利?那是当然,不过得看是什么状况。
邓恒真的一点都不着急,石碣赵国本来就是打算三路并进剿灭汉部,哪怕是无法剿灭也要逼迫下海,别让汉部在石碣赵国征讨东晋小朝廷的时候碍手碍脚。
“所以应该着急的是刘彦。”邓恒爽朗道:“既然知道叛军不易对付,那便做好万般准备。”
刘彦在从海外调兵?邓恒并不是那么清楚汉部在海外有多少实力,可汉部才崛起不到四年,就算海外有领地,又能调多少?
“为今可虑,慕容鲜卑会不会直接插手,或是从辽东方向,或是从海路运兵。”邓恒站立的高度与姚靖这种“小家伙”并不相同:“燕公(石斌)率军停驻幽州,南边自有各个藩镇对晋国施压,若是没有海路,汉部……等死而已。”
之前,邓恒与许多人一样认为汉部不过是疥癣之疾,但是上任之后一番了解却是不那么想了,分明就是个心腹大患!
对于已经实际形成割据的势力,石碣赵国其实从来都没有当一回事,但刘彦这里在下密之战后已经不同了,一个汉人建立一个部族叫汉部,亦是明确表露出不俗的实力,任何胡人的第一反应就绝对是: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