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戏剧性的审判2
166戏剧性的审判2
好厉害!旁听者听了公诉人的话,觉得这一招果真厉害:如果被告承认了这种肮脏的暧昧关系,虽然可以减轻罪责,却要承担不贞不忠、背叛丈夫的骂名,为人所不耻。然而,中国有句俗话,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为俊杰,为了逃避可能到来的重判,丢点儿脸面怕什么?寒嗔一阵子,舒服一辈子,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好哇!
“不!”就在人们纷纷猜测答案的时候,甚至断定女处长会以羞耻换取生命的认定中,女处长坚定地否认了,“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有爱我的丈夫;我从小受到父母良好的道德教育。我忠于家庭,忠于婚姻,绝对不会发生婚外恋。对于晓晨老板的追求,我始终是拒绝的。”
好!一些女听众听到期这儿,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宁可遭重判,也要保名誉, 这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呢!
呵!辩护律师长叹一声,接着又遗憾地摇起了头,看来,他设置的这步妙棋,他的当事人一点儿也不认可。他不由地朝对面的公诉人看了一眼,意思是:你真他妈的厉害!你这一个抢先发问,坏了我的大事。
嗯,不好、不好,这女人这么傻帽儿,肯定要重判、倒大霉了……旁听的与会者们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地纷纷议论起来。
“肃静、肃静……”听到台下乱糟糟的议论声,主审官着急了,急忙敲起了法锤。
待会场肃静下来,主审官朝着辩护律师看了一眼。那眼光里,充满了责怪和讨厌,意思是说:“你这个混小子,表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可是,辩护律师似乎并不在乎主审官这个眼神。他甚至连瞅都没瞅主审官,仍然自顾自地在那儿自言自语道:“唉!承认有个情人怕什么?现在这年头,凡是成功人士,谁没几个情人?”
哈……他这番自言自语的话从扩音噐里传向了会场,惹得人们不由地大笑起来。
“肃静、肃静……”面对满堂轰笑,主审官不得不又敲起了法锤。
“我要发言。”主审官刚刚放下锤子,就看见公诉人把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好。”主审官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立刻点头应允了。
“法官先生,”公诉人的声音犀利而宏亮,“这起受贿案件的审理,是一件严肃的大事。我刚才向法庭陈述了姜润玲的受贿事实,这些事实已经由省纪委在‘双规’期间核实清楚,而且,刚才被告也已经明确表示‘没有异意’。因此,我反对有人离开本案的基本事实,弄一些情感、恋爱的绯闻故事来干扰本案的审理。反腐败是一件严肃的政治任务,为这,今天,市直机关几千名干部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前来旁听这个案件的审理过程。我想,请法官严肃会场秩序和纪律,不要造成一种娱乐性的八卦局面,在这个严肃的场合,我不希望看到哄堂大笑的场面,我们这是审案,不是演小品。谢谢,我说完了。”
“我反对!”公诉人刚刚坐下,辩护律师未经允许贸然发起言来,“请问公诉人,你说的娱乐性八卦局面是什么意思?难道旁听者开心一笑也违法吗?我提醒你,台下坐的人是蓟原市的精英人物。他们不是阿斗。在反腐败问题上,他们都有各自的思考,不用谁来教育他们。你左一个‘反腐败’、右一个‘省纪委’,是什么意思?拿政治大帽子吓唬人吗?法官先生,我承认哄堂大笑不是审判中应该出现的局面,但是,公正的审判应该是轻松、正常进行的,扯出绯闻故事干扰本案固然不可取,但是,把‘省纪委’、‘反腐败’这种强势的政治概念加入到本案审理中,同样也是一种干扰。法律是公正的。在政治需要和经济利益面前,它应该保持中立!谢谢法官,我也说完了!”
“怎么?你否认政治对法律的领导作用?”公诉人听了辩护人的发言,觉得不能不反击了,“难道,你不承认,法院是在党领导下开展工作?”
“我们的新《党章》明确规定,党要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开展各项工作。党是尊重法律的。我们的宪法就是党领导下制定的。请公诉人端正心态,不要将政治过多地扯进来!”
“怎么,你对政治就那么反感?没有政治,你的律师饭碗就没得端了。这是一个政治统计一切的社会,凡是在这儿生活的人,谁也别想脱离它。”
“我不反感政治,可是,法律有自己的科学性,有自己运转的规律,政治不能取代它。更不能压制它!”
“难道,反腐败不是政治吗?”
“难道,反腐败是法律的全部功能吗?”
“你别忘了,惩治腐败分子是目前法律工作的主要任务。”
“如果将来没有了腐败,法律是不是就应该取消了?”
“嗯,你,你强词夺理!”
“你信口开河!”
“你,你离经叛道,敢与执政党的观点叫板?”
“你,你满脑袋政治,背叛了法律的原旨!”
“你,你们俩给我闭嘴!”主审官的惊堂木一震,气得忘记了法庭术语,愤怒地喊出了心里蹩了半天的话,“你们是辩论,还是吵架?我警告你们,这儿是法庭,不是自由论坛。你们坐在这儿,是让你们履行职责,不是让你们大鸣大放。你们再扰乱法庭秩序,就请你们出去!”
主审官的话真好使。这一下,辩护律师和公诉人都静悄悄地无声了。
“请问诸位,”主审官客气地看了看证人、被告,还有那两位斗鸡似的公诉人和辩护人,“还有什么需要在法庭陈述吗?”
众人默默不语。
“既然这样,好。休庭十五分钟,等合议庭讨论结束,再进行宣判。”
一声法锤响过,审理工作画上了句号。
旁听的人们伸了伸懒腰,打着呵欠站立起来,纷纷走到期走廊、前厅里抽烟、聊天去了。
法庭审理结束了,在这短短的十五分钟的休庭时间里,名义上是合议庭研究案件,确定判决。实际上,真正的工作并不止这些。譬如,法庭审理刚刚宣布结束,坐在旁听席一排的几个人就被法院领导请到二楼的会客室里。
被请到会客室的这几上人,看上去相貌平平,却都不是一般人物。他们中,有市人大代表、有市政协委员,还有蓟原大学法律系的教授。每有重大案件的审理,法院院长总是把这些人请来,参加旁听,在宣判之前,听听他们的意见,当然,这些意见对判刑起不到决定作用,却可以作为定罪的参考意见。
据说,在貌似民主的美国法律界有所谓陪审团制度,这种制度让普通市民参与到司法决策中来,用普通人的理性来分辨事实,确定刑事被告有罪还是无罪,保证法律不会走向距民众太远的地方,市民们自主的认定保证法律所赋予人们的基本权利,并通过表达普通人的意愿而引导法律更能体现人们的意愿。法院院长是一位知识型干部,他总觉得,在重大案件的审理上,听一听各方面的意见没什么坏处,所以,自从他上任当院长,就一直延续了这种听取旁听人士意见的做法。
接待这些客人的是一位副院长,他先客气地请大家喝水、吃水果,然后又让大家谈谈对案件审理的感受和看法,并就轻判、重判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些人首先称赞今天的审理很成功,尤其是辩护人与公诉人的辩论,让大家开了眼界。接着,一位性格直爽的工人代表毫无保留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这位女处长受贿固然可恨,可是,那些钱是别人送她的,不是她索贿,而且也不是贪污公款,民愤不大,又能主动交待问题,判刑轻一点儿,老百姓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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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一位法律教授发言说:“听说这位女处长还为侦破其它经济案件提供了线索,这也算是立功表现吧!应该轻判,嗯,中国有句说法:对人,教育要从严,处理要从宽嘛!
接下来,人们相继发言,内容大致与这两位意见一样。
“嗯,各位的意见我听明白了。”副院长总结了一下,“不是贪污索贿,能主动交待,有立功表现,可以轻判,是吧?”
等这几个人都点头称是了,他才匆忙地拿起记录本,站起来,“对不起各位,我要参加会议,失陪了。你们的意见,我一定带到会上去!”
十五分钟马上就要到了,几位模拟陪审团的人刚刚回到前排座位上,就看见副院长从主席台一侧走了过来,几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询问他判决结果。这位副院长没有吱声,却伸出了十个手指头,翻转了一下,然后又伸出三个手指,动了动。
“哦,判了十三年。”几个人看明白了,立刻坐下来。
法庭的铃声响了,人们回到了原来座位,肃穆静立,恭听宣判结果。
主审官用宏亮清晰的嗓音,对×××受贿案进行了宣判:
关于对××受贿罪审理结果的判决书
公诉机关:蓟原市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 姜润玲,女,1959年10月4日出生于蓟原市,汉族,文化程度大学,蓟原市国土规划局土地审批处处长,住蓟原市迎宾路SOHU大楼603房。因涉嫌受贿于2003年3月8日被羁押,同年7月8日被逮捕。现被羁押于蓟原市公园看守所。
辩护人蓟天,蓟原市北方律师事务所律师。
蓟原市检察院以蓟检起二诉[2003]226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姜润玲犯受贿罪,于本年8月1日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蓟原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刘敏、代理检察员张敏出庭支持公诉,被告人姜润玲及辩护人蓟天到庭参加诉讼。现已审理终结。
蓟原市人民检察院指控:1997年到2002年,被告人姜润玲在担任市国土规划局土地审批处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借为房地产商审批土地之机,先后收受晓晨房地产公司经理杨某、台湾房地产公司张某等人的感谢礼金,共计1000万元。
公诉机关提举了有关的书证、证人证言及被告人供述等证据,认为被告姜润玲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五条的规定,构成受贿罪。应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有关规定处罚。提请本院依法判处。
被告人姜润玲对指控的金额没有异议。辩解其能主动交待问题,请求轻判。
蓟原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姜润玲收受工作对象1000万元现金,其行为属“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已构成受贿罪;公诉机关指控成立。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前80万元属于个人零星存款,不以受贿论处,之辩护理由可以采纳,但其辩护晓晨公司送给被告500万元属于投资一项,因缺乏证据,本法庭不予支持。鉴于姜润玲能够主动交待问题,且在检察机关立案侦查之前,全部如实交代了上述受贿事实,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有关规定,可视为自首,被告还退清了全部所收款物,有真诚悔罪表现,可依法从轻、减轻处罚。
定案结论
蓟原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全国人大****会《关于惩治贪污罪贿赂罪的补充规定》第四条和197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五十九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1.姜润玲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
2.姜润玲接受SOHU蓟原分公司赠送的商品房一套,视为受贿,应予没收。
审判长:李公正
宣判结束了,一场轰动蓟原的腐败大案终于尘埃落地。
人们带着各种复杂的表情,一边评议着这个审判结果,一边走出了审判大庭
第49章 铁窗里的阳光生活
蓟原市区南部有一座山,人们通常称它为南山,南山脚下有两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处所,一处是白色墙面的监狱,人们称其为南山监狱;一处荒疏的刑场,你们称之为杀人场。犯人们从法院审理后,警车就从法庭开出来,把犯人分别送到两个地方:车子出了城,若是往左拐,就是进监狱,若是往右拐,就是去刑场。所以人们常常说“宁左勿右”。大概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使是判个无期徒刑,去监狱度过残生,也比被拉到刑场,“立即执行”好上一千百倍。
押载了李福伶的囚车从城区开出来,当然是往左面拐,驶进了南山监狱的白楼监舍里。据说,有人对将她押在蓟原监狱的做法有异议:审理先在蓟原,已经是便宜她,这服刑的事儿,怎么又照顾她了?可是,说归说,服刑的地点到底不是他们说了算。犯人判了刑,在哪儿服刑都是监牢生活,你们瞎什么操心啊?
蓟原中级法院宣判结束,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任务。至于服刑在哪儿?就是省监狱管理局说了算了。监狱管理局属于省政府领导,他们要根据犯人的情况,根据各市监狱的情况来分配犯人的服刑地点。全省的监狱不少,但是,能够关押女犯人的监狱不多。女犯人虽然也是犯人,但毕竟是属于保护的族群,所以,每个监狱,不是有几所房子就具备关押女犯人的资格。除了住宿条件之外,监狱还要有专门管理女犯的管理人员,能够针对女犯人的特点管理教育她们;同时还要注意保护她们。监狱里的男性犯人攻击力强,常年看不到女人的他们,常常把监狱里的女工作人员当作袭击对象;有时候,他们的兽性发作了,连前来视察、参观的女领导、女来宾都敢强行搂抱、猥亵……何况是束手无策的女犯人呢!
而由于蓟原市是个工业老城,建市较早,监狱设施齐全,专业管理人员配备齐备,这就为李福伶关押在南山监狱创造了条件。另外,李福伶的案子从双规审查到开庭审理,都是在蓟原做的,为什么关押地点就给换地方呢?监狱管理局的领导权衡再三,决定维持现状:既然能在蓟原审理,就可以在蓟原关押。当然,这里面难免有照顾的成份:蓟原是李福伶的家乡,她在这儿人熟,有亲人,有社会关系,服刑中难免会受到方方面面照顾。嗨,照顾就照顾吧!毕竟是女犯人。再说,人家的老父亲是老市委书记,女儿被审查、被判刑,人家没找组织麻烦,已经够意思了,这服刑的事儿咱不得照顾一下吗?如果人家找到有关领导,要求在蓟原关押,你还不得照办?所以,监狱管理局不仅将她有服刑地定在了蓟原,而且还关照南山监狱,要考虑这个犯人的特殊性,多加关照,千万不要弄出什么罗乱来!
说来也巧,当李福伶下了囚车,走进牢房时,发现这儿的监狱长不是别人,正是她父亲老部下的儿子关加友。关加友的父亲最早当过父亲的警卫员,后来,父亲当了市委书记,就安排他当上了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现在,这位大队长早已离休,儿子却当上了监狱长,恰好李福伶又来这儿服刑,这真是天作之合!这位关加友看见李福伶,不但没有板起面孔训话,反倒张开大嘴,亲切地喊了一声:“阿姨!”这一下,不得不让李福伶心花怒放了。
然而,别看监狱长叫了她一声“阿姨”,这监狱的规矩是不能破的。中国有句俗话:“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这关监狱长也不能因为阿姨进了监狱,就当贵宾看待。当着法警的面,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与监舍人员一起,亲自将犯人送到预选分配好的监舍里。
女犯人的监舍在一楼南侧有阳光的一面,虽然比男监舍显得温暖些,但是,由于十几个犯人挤住在一通长铺上,厕所又设在屋子一角,远远地就有一股子强烈的骚臭味儿道传导了过来。李福伶生活讲究,平时就有点儿洁癖。她哪儿受得了这种环境。还没看见自己的监舍是什么样子,她就捂起鼻子,弯下腰去,几乎要呕出来。
“呵呵,监狱长,人送到了。我们回去了。”送人的法警看到女犯人这个样子,知道难题又来了,马上回避,要告辞了。
“咦?怎么走?吃完饭再走。不急嘛!”监狱长谦让着。
“不了,不了。”法警们连连摆手,婉言谢绝了。
“好吧,既然你们着急,我不挽留了。嗯,小张,帮助把手续办了。”监狱长吩咐了一下身边的人。
“好,跟我来!”一位年轻的女狱警答应了一声,领着法警走开了。
“阿姨,你怎么了?”关加友连忙俯下身子,去问。
“加友,这种房间,我实在是住不了……”李福伶哀求地看着他,“能不能换个地方?”
“换?换……”关加友的一双手搓来搓去,显得非常为难。在监狱里,不管是什么样的犯人,都得住在监舍里。这是规定,任何人也不得例外。
可是,眼前这一位,毕竟是爸爸老领导的女儿,小时候,这位阿姨没少给他买糖果吃啊!
“监狱长,手续办完,他们走了。”刚刚走出去的女狱警小张迅速完成了任务,回来报告了。
“喂?小张。咱们这儿还有没有好一点儿的房间?”监狱长眨了眨眼睛,问自己的部下。
好一点儿的房间?小张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懞了。这儿是监狱。又不是招待所。犯人凭什么挑拣房间?
“这位阿姨,身体不好。你看……”
“哦!”小张的眼睛闪了闪,监狱长竟张嘴喊这女犯人为阿姨,看来,眼前这女人不是普通的犯人,分明是一位难伺候的姑奶奶啊!
“加友,我不要挑什么好房间。.只好卫生条件好一点。别这么臭……”女犯人说着,连连咳嗽了几声。
“这位阿姨,监狱的监舍都是这样的。”机灵的小张跟随监狱长唤了一声“阿姨”,接着又说:“如果你身体实在不好。一会儿,我和监狱长想想别的办法。你先到我办公室坐坐。”
说完,小张掏出钥匙,将监舍把头的一间屋子打开,让监狱长和这位女犯人走了进去。
“谢谢,谢谢……”李福伶连连几个谢谢,就像是已经为她调换了房间一样。
“监狱长,这样吧……”小张像是有了什么主意,将嘴凑向了监狱长的耳边。
“嗯,好好好!”监狱长立刻舒展了眉头,“就这么办。”
早上,李福伶从硬板床上起来了。
同室的两位女犯人已经先她而起来了。看了看陌生的李福伶,两个人不由地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你是昨晚儿,新来的?”其中一个脸蛋特别漂亮的女犯人问她。
“嗯,我进来时,没打搅你们睡觉吧?”
“没有。”另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似的女犯人应了一声,随后又扬起胳膊,打了个呵欠,无所谓地张开了大嘴,“唉,都快要死的人了,什么打搅不打搅?”说完,她垂下双臂,好奇地走到李福伶面前,伸手摸起了她缠绕脚链的香奈儿纱巾。
“阿姨,你是个有钱人吧,这条香奈儿纱巾要几千元一条呢。我也有一条,也是这种藕合色,是我傍的大款去北京给我买的。你怎么就舍得扯开它,包你的脚链呢……
李福伶不语。
这位少女犯人的话,像刀子一般直刺她的心里,到了这种地步,再漂亮的东西对她来说也失去了意义,一度,她曾经拥有多少条这种纱巾呀!开发商送的、开会发的、搞福利给的、她曾经拥有那么许多,以致让她的女同事们都眼馋得要命!
多么精致的纱巾啊!漂亮脸蛋儿的女犯人也走过来,摸着纱巾长长的流苏赞叹道。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昔日生活的痕迹就只有这条纱巾了,它是可触摸的记忆,随着这位女犯人的感叹和抚摸,李福伶的心一次次沉痛着。她感到自己的眼睛湿润起来,但她隐忍着,不让这种蔓延的湿润酝酿成泪水……
少女犯人像是心直口快,看到漂亮脸蛋儿夸奖香奈儿纱巾,便伤感地感慨说,唉,来这个房间住的,都是临近死期的人了,漂亮的东西对于我们,不过是废物罢了。
“是呀!”李福伶立刻仰面,回应说,“小妹妹说的不错。漂亮的东西对于我是一点用也没有了。它们又对于我,是锦衣夜行,是明珠暗投……就算是漂亮、珍贵,又有何用?!”
当李福伶仰着的脸垂下来,另外两个女犯人都看见这张脸上泪水缤纷如雨……
少女犯人立刻伸手搂住李福伶的肩,轻轻地喊:阿姨,对不起。李福伶抬起头,泪水依然停留地脸颊上,但她却对两个人展示了一个笑脸。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这是李福伶的心里话。昨天,关加友告诉她,这两个人,一个是死刑,一个是死缓。自己与她们相比,算是幸运了。自己这么重的罪,不但得到了轻判,而且还遇上一个熟人在这儿当监狱长,若不是让她以监视人的名义住到这间专为死刑犯人特备的洁净房间里,她恐怕早就在那粪尿骚味相侵的监舍里倍受煎熬了。
少女看了看她囚衣上的囚号和名字,又说:阿姨,你的名字真好听,李…福…伶…
李福伶轻声说,这名字是爸爸给我起的。他希望我长大聪明伶俐,又有福气。可惜,我辜负了他老人家……
“那……大姐,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漂亮脸蛋好奇地问她。
“受贿。”
“受贿,多少钱?”
“一千万。”李福伶平静地告诉她。
“啊,一千万?”少女犯人惊讶了,“那些钱,堆起来,要占半间屋子吧!”
“那么多钱,哪有堆屋子的?”李福伶冲她一笑,“都存在银行卡上了。”
”嗨嗨嗨……这么多钱,你不好好收起来,存银行干嘛?一定是银行那些人举报了你。”少女犯人说话显出些天真,“人家看见你有这么多钱,一定是眼红了!”
“那…… 你被判了什么刑?”漂亮脸蛋比少女犯人大几岁,显得成熟些,说话总是能抓住要害。
“我是……”李福伶想了想,顺口说了一个“无期。”
她想,自己若是说出实情,一定会刺激她们,弄不好会拉大她们之间的距离,彼此就不好交流了。
“哦,无期,”少女犯人点点头,说,“这就是终生监禁啊。在国外,这是最重的刑罚了。” “是啊,在这呆一辈子,牢底都要坐穿。不死也是活遭罪啊!”李福伶顺口回应了一句。既然撒了谎,就索性撒到底吧!
第50章 铁窗里的反思
三个人正说着,值班警察突然在走廊喊了一声:“517号,李福伶。”
“到!”李福伶听到警察喊,连忙立正站好。
“出来!”
“是。”李福伶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走出了这间重刑监犯室。
原来是队长上班来了。听说新来了一名女犯人,而且被监狱长亲自关照住进了重刑犯监室。她不得不看看这个人,了解一下情况,顺便还要叮嘱她:她的任务是什么?
“517号。”队长是一名中年女警察,人看上去特别精明。她简单问了几李福伶的情况,随后叮嘱她:“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注意减缓她们的压力,观察她们的情绪,防止她们自杀。”
“是。”李福伶连忙点点头。
“另外,为了便于观察,你不要在她们面前显示出自己的优越感。”
“是。队长。我说了,我是无期刑。”
“嗯,你做的很好。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是!”李福伶的回答很响亮。
事后,她觉得自己能表现出这种态度真是不容易。多少年,她从来都是趾高气扬地做人,什么时候在人前这样低三下四过?
在李福伶的眼中,她住的这间囚室虽然窄小,却干净得犹如某个小招待所的单人间……当另外两个犯人比喻这间屋子时,常常用“太平间”这个称谓。“太平间”,这个词讖语一般地浮现在脑际,不由地让她一惊,但随后就有一种无奈,一种听之任之的无奈……因为像她们这种判民死刑或者无期刑有人,居住之间不是太平间也形同太平间!!
这样窄小的空间和她以前的SOHU新潮流住宅和宽大的办公室形成强烈反差……如此干净又如此简单,实在是让人反思罪过的好环境。三张床紧紧挤在一起,在这紧逼的空间里,另外两个犯人很小声音说的话都像是经过了麦克风放大了。不管是漂亮脸蛋儿的女犯人还是那个即将“执行”的少女,对于她们说的每一句话,李福伶都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细细咀嚼,在咀嚼中让时间缓缓流逝……当李福伶听到两个重女犯人都是因为“钱”而杀人放火时,心里暗暗吃惊,吃惊自己在当初接受台湾投资商张先生的八十万元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当时她不知道这位台商与省市领导都很熟悉,只知道他很有钱,她身边有漂亮的女秘书,出门坐的是最新款式的宝马……李福伶在囚室窄小的空间,经常是双手抱膝坐在床,由于双脚并拢,小号的脚镣便堆积在面前,那缠在脚腕处的香奈儿纱巾已经丧失了它娇媚的藕色,腌臜得几近一块抹布。这种全身蜷縮的坐姿使李福伶的思维比任何兴师动众时候都清晰……她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锈色的堆积起来的脚链上,在这个触目惊心的背景下,李福伶看到了多少年前的自己,十几年前她刚刚参加工作,还与爸爸妈妈一起住在高干区的小独楼里,回到家里,她常常孤坐在窗前,注视着这个高干住宅区里驶来的一个个车辆,那些个标识了四个圈圈的黑色奥迪一个接一个从林荫道上迤逦前行,但是,它们来到市委老书记的小独楼前,没有一辆肯停下来。它们都急转了个弯,匆忙驶向了山下那些个掌握着实权的局长楼,甚至是小处长、小科长们的住宅门前,然后抬下一些个花花绿绿的箱子、还有包啊袋啊的礼品,一家一家地敲门奉上,看到这一切,年轻的她心里不由地一阵阵感叹……也许那个时候起,她发现社会变了。她父亲奉行的清正、廉洁,为人民服务那一套早就过时了。为此,她向父亲提出,调动工作,离开市委办公厅这个高雅正统的清水衙门,到政府部门任职。
李福伶剖析着自己,在最后一笔收受的礼金中,她一定鬼迷心窍,忘记了政治上的防范和礼金数量上的红线。否则,就无法解释那位律师已经打出了吕强市长、庾明总裁的旗号,自己还浑然不觉其中的利害,竟在晚间就收受了那笔勾命的八十万。在这种表面上看来很自然、很随意的给予中,其实隐埋着一个致命的万丈深渊……当初,权力给予她的膨胀和来者不拒的收受惯性,使得她来不及细细咀嚼自己灵魂深处的蜕变。当时,所有这一切都被隐藏起来……在李福伶当啷入狱的今日,直到她面对了同室的两位判了极刑和重刑的女犯人,这一切才真实地展现出来……
李福伶当时在办公厅做机要工作,那是老百姓的子女们一提起就羡慕的工作,对于她来说却觉得十分乏味。尤其是面对政府实权部门的姐妹们,她觉得自己落伍了半个世纪。那一年,她只有22岁,却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和自我决策的冲动。那一天,她还没下班,就忙不迭在抓起电话,告诉父亲:我的工作调动了,我要去政府工作,我的新岗位是国土规划局土地审批处。
父亲没有表态她做的对不对,只是对她叹气,说,福伶,你怎么这么世俗……等你离开市委,想回来就难了。一个年轻人要想发展,必须耐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你就盯住了政府部门那点儿小权力,眼光太浅了。记住,现在社会越来越复杂,手握大权的人,眼前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风险。福伶,你真让爸爸不放心啊!
李福伶握了电话,在那头缄默着。
爸爸的话向她昭示了某种后果,但她并没有警觉地听进去……后来,当那些权力部门的领导一个个因为经济问题被揪出来时,她才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中重新追忆起了爸爸说的话,以后发生的事有许多都具有重复性。只是角色变了。这种相似的重复以及语言的一致性,加上角色的混淆,使得李福伶在思维上有某种程度的紊乱,有时她真佩服爸爸的预见性和洞察一切的眼光……
往事不堪回首,昔日无比的辉煌今天全部幻化成了毫无实质意义的泡影。虽然留下了她一条命,可是,她实际上已经是赤手空拳,一无所有了。房子被没收,赃款被追缴,丈夫开建筑材料公司的利润全部用来偿还了受贿款;女儿远离家乡异地求学,过着一种没有亲人关怀的日子。虽然女儿攀上了省长这一门高亲,但是,青年学生的恋爱谁敢保证它的成功率?在这场厄运中,尽管这个幻影中的亲家帮了她的忙;但是,她和丈夫从来就没有与女儿正式谈过这件事。双方家长也没有公开正式的会晤和畅谈。人们舆论中的她的政治靠山,竟是一个未及证实的影子,世上事真是不可思议啊!
不过,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她就不能这样继续糊里糊涂地混下去了。大难不死的她,已经欠了太多的人情,她要报答,她必须充实地活下去。她不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别人的恩赐中活下去。她要做点事情,证实自己,也回报别人。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的思想、她的观念,她的行为,都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十三年!铁窗里,不就是区区十三年么?走出去,她还要生活,还要美好地活下去!女儿要结婚、生子,她要做外婆,要抱外孙……美好的未来在等着她。
当她一旦从这儿走出去,人们会看到一个崭新的李福伶出现在蓟原,出现在未来的世界里。
第51章 不下种的骡子
值夜班的狱警小张起床后吃了早饭,刚刚收拾好自己的卫生,就迫不急待地向监狱办公大楼走来,她要请示一下监狱长:517号的肢链是不是可以摘掉?按道理,判刑13年可以不上脚链的。为了便于监视方便,她刚进重刑期犯囚室时戴了脚链。但是,现在彼此熟悉了,那铁链子老戴在脚下确实不方便,能摘就摘掉吧!
但是,她刚刚走到监狱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屋子里几个监狱长正在争论不休。她站在门口稍稍听了一会儿,就知道监狱长们争论的焦点是什么了。
天气转凉,监狱警察们要换冬季服装了。然而,换装的费用市财政局至今还没有拨下来。为此,监狱长很是发愁,这些日子,他找了司法局长、分管司法的副市长,甚至还找到了市长。这些领导都表态:马上给。可是,到了财政局,话就不这么说了。钱是应该给,但是,金库里没有钱,你得等着吧!这一等,就没了年月了。
按照往常 的做法,监狱没有过钱只有一个招,自己挣。挣钱的渠道只有一个,就是组织犯人出外役干劳务挣钱,补充监狱管理经费。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现在组织犯人干外役不知道怎么成了侵犯人权的事儿,上级三令五申:不准这样干,于是,监狱的财路就堵死了。当然,省内。也有一些个不听邪的监狱,表面上他们遵纪守法,暗地里依然我行我素。尤其是那几个处于偏远地区的劳改单位,监狱工作人员半年开不了工资,不这么搞怎么办?
可是,虽然是事出无奈,这么干毕竟是违法行为,弄不好让谁捅一下,就会受到严厉惩罚。为此,一些个监狱长在这件事上就缩手缩脚,宁可过没钱的日子,也不愿意犯错误。关加友的上一任监狱长,,就是因为搞不来钱,监狱工作人员的福利待遇上不去,在年末民主测验中丢票太多,被市委组织部劝到二线去了。本来是个业务管理能力很强的人,就是因为胆子小,吃了一个哑吧亏。
关加友是一个年轻干部。他不想犯错误,但是也不想让大家赶下台去,权衡利弊,他决定干几个劳务项目,以度过目前的财政危机。他还提到,除了干劳务项目,还可以组织犯人开展营销活动,把前几年监狱开办砖厂时积压的产品推销出去,完成一定比例的推销量可以考虑判刑。但是,尽管他明确表了态,有的副监狱长还是忧心忡忡。会议桌上,仍然有不同的声音响起……
这监狱的一把手好难当啊!小张听到这儿,不由地感叹了一声。她知道,别看这小小的南山监狱,这儿的人可是藏龙卧虎,不说别的,就说这些个监狱警察吧,一个个都是有根儿有梢儿的,他们不是市委领导的子女,就是政府官员的亲属。你的工作有了成绩不会有人表扬,但是,如果出了一点儿纰漏,市里的领导立刻就会知道。现在,监狱长面临的不仅是警察们换装的问题,更重要的是,马上就要过国庆节了,按照惯例,领导总是要给群众搞点儿福利,发点儿奖金,鼓励一下情绪嘛!奖金多一点儿,少一点儿,福利高一点儿,低一点儿,还倒是好说,反正都是大墙内的事儿,可是,对于上边那些个管着你的政府部门,市委官员,你不“答对”就不好办了。有时候,送礼送少了人家都不干,何况目前正是用得着各路神仙的关键时刻?于是,小张就非常理解,为什么监狱长会着急、上火,甚至于与那些几个副监狱长发起火来。
推销?听到监狱长的话,小张不由地一下子想起一个人,517号女犯。这个人听说入狱前是个大官,又是管房地产开发的,若是让她出面推销砖,应该说没问题吧!而且,监狱长一口一个阿姨的叫着她,势必有些个特殊关系,如果监狱长给了她任务,她一定会全力以赴。再说,有了成绩还可以减刑,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为了方便工作,监狱长派了自己的红色桑塔纳2000号,送李福伶出了监狱。
车子开出狱门之后,李福伶立刻摇下了车窗,她想好好呼吸一下大墙外面的新鲜空气。往前望去,通向市区的柏油面笔直而平坦,那个穿了警服的小张在车子前座陪同她一起前往(说是陪同,实际是按规定监视她)。秋风中,一棵棵粗大的银杏树上密密麻麻的树叶正在阳光下抖动、闪烁,发出细碎金黄的光芒。树的后面是一片片收割了的稻田地,远处是无边无际的像深深的大海一样平静而又安安详的天空。
她觉得风有些凉,慢慢又关上了车窗。车窗的玻璃是茶色的,关上后她立即感到有些发闷,好像自己又被关进了监狱里那间小屋子,她很想把窗户再打开。她看了一下司机,司机正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上边换档掉头。她想了想,用手按住额头,合上眼睛,仰面斜靠在后座松软的垫子上。
说实在的,对于关加友交给她的这项推销任务,她心里真的没有多少底。是的,过去她们位时,政府那些个建设系统的大小官员们遇见她都是毕恭毕敬的。这倒不是因为她是老市委书记的女儿,主查她掌握着土地审批大权。这些建设系统的人,表面上是政府官员,实际上背后都在做买卖,搞开发。有的本人不开发,却让亲属朋友公开经营开发,自己则在幕后取利。他们无论是搞房产、还是地产,首先过土地审批这一关,于是,她就成了一尊人们不得不拜的神。.可是,现在,她已经成为阶下囚了,人们还会理她吗?
不过,她觉得,此事也不必太悲观。目前是一个人情社会。人际关系高于一切。虽然自己不在职了。起码还有朋友们在,昔日那些好哥儿们,好姐妹们,看到自己落 魄到这个程度,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接受任务之后,她首先想到了蓟原市建委主任罗大泊。这个性格怯懦的白面书生,提拔之前曾经被建委机关的老油子们调讥笑为“骡子”。是父亲当市委书记时力挺他一年多,他这个大学毕业生才勉勉强强地当上了建委副主任,过上了出入有车坐,年节有礼收的好日子。提拔之后,迂腐的他在妻子逼迫下拎了一袋子雀巢咖啡,战战兢兢地敲开她家的门“送礼”。当时,她吓得够呛,执意不收。哥哥做主收下了这份礼品,第十天让父亲一顿臭骂。以后,这位罗主任乘风破浪,当上了建委“一把手”,每逢看见自己就特别客气。这次,自己求他推销一点产品,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按照电话里约定的时间,李福伶让司机把车子停在了建委办公楼前,准时赶到了罗主钎办公室。天气有些变化,刚才出来时还晴朗朗的天,这一会儿突然阴上了。人在车里觉出一些闷热,汽车卷起灰蒙蒙的尘土,路边红黄褐色的野花像深秋落叶的红枫叶萎靡不振。他敲门进屋,只见客厅里一片灯火通明,雪亮的白炽灯同室外阴天的暗淡形成了强烈对比,李福伶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演播厅,浑身不自在。神情一下子有些僵硬起来。
罗主任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李福伶轻轻叫了他一声,他睁开眼睛朝她微微欠了欠身子,算是打了招呼。一束银亮的桶灯光从他头顶的天花板上倾泻下来,加上沙发角上的一只立地台灯的侧光,抚平了他脸上的皱纹,使他平日干瘦的面容显得饱满了许多,头顶稀稀的头发精心地梳理了,一根根油亮亮整齐地摆放在头皮上。灯光下的罗主任把瘦小的身子挪了挪,正襟危坐,双腿并拢,再把双手放在膝上,像是要会议结束后合影照相的样子。
“罗主任, 这是南山监狱的小张同志。”李福伶一进屋,觉得有些尴尬,先介绍了一下同伴。
“哦……”罗主任微微抬起下颏,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两位来,有什么事,说吧。”
“哦,罗主任,不好意思……”李福伶看到对方这副架势,知道今非昔比了。只得低了头,“嗯,南山实业公司有一部分砖料,我看质量还不错。想请罗主任给介绍一下有需要的工程的公司,你看……”
“哦……”罗主任一下子就懂了对方的用意,“福伶同志,现在啊,市纪委抓反腐败抓得紧呢。利用职权推销产品的事儿,恕我不能做啊……呵呵。”
“罗主任。其实,不用你亲自推销……”机灵的小张立刻插话说:“你就把近期开工有需求的公司信息提供给我们;具体事宜由我们去做。”
“呵呵,这还不是一回事儿吗?”罗主任瞥了小张一眼,“等你们到了人家那儿,就会打我的旗号,说:‘我们是罗主任介绍来的。’那样,人家还不是要看我的面子?”
“是啊,罗主任。这事儿,就算我求你了!”李福伶憋了半天,还是不得不低三下四地说出了这句小话。
此时,办公室里屋的电话铃响了。
“哦。福伶。能做的事儿。我不会这么拒绝的。对不起……”说完,罗主任站起来,朝屋子里大喊了一声:“小刘儿,代我送客!”
什么,送客?李福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的,来之前,她曾经预想到了他的拒绝; 但是,她没想到对方的拒绝是这么干脆利落,这么冰冷!她僵硬地坐在那儿,一下子还缓不过神儿来。
“哦,两位姐……”罗主任的里屋打开了门,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女子走了出来。大概她就是来奉命送客的那个小刘儿了。看到李福伶两个人不想走的样子,她耸了耸肩膀`,摊开两支胳膊无奈地说:“请吧!一会儿,我们罗主任要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呢!”
机灵的小张立刻拽了拽李福伶的衣襟,“阿姨,人家赶我们了。咱们走吧!”
李福伶站立起来,但是,似乎并不甘心,临走,狠狠地瞪了那个花枝招展的小女子一眼。
“慢走!”花枝招展的小女子并不出门相送,看到她们出了门,立刻将门拉上了。
“哼,你个不下种的骡子!”李福伶觉得不解恨,回头大声骂了一句。
第52章 非少女干部
建委之行算是初战告负。李福伶拿起小张的手机,接着开始联系城建局长。
城建局长是一位“非少女”干部。“非少女”是组织部门的一个专业术语,这术语专门指的是少数民族、非党、女性干部,合并在一起叫非少女干部。由于体现民主参政的需要,上级组织部门对地方人大、政府的组成人员里非党、少数民族、女性干部有比例要求,因此,非少女干部就成了干部队伍中的稀缺资源。城建局长的父亲是老政协主席,深知党的统战工作的重要性。因此,女儿在大学读书时,他就劝女儿不要申请加入共产党,并断定在党外比在党内提拔得更快。果不其然,女儿大学一毕业,就在城区一个小街道担任了副主任。由于区政府班子需要非党女干部占比例。区委组织部就把这位副主任直接提拔到区政府副区长的领导岗位上。她在这个位置上刚刚坐了几天,市政府又要换届了,市委组织部在全市的干部里找了又找,发现非党干部中女性太少,女干部中少数民族不多,而这位女副区长既是非党、又是少数民族,还占着女性的优势,从政时间又比较长。于是,她立刻就成了市政府后备干部人选。让她当这个城建局长,不过是走个过场,镀一层金,走一走台阶。下一步,等待她的必是副市长无疑了。
过去,李福伶的交友十分挑剔,凡是她看上眼的,必定是女人中的成功者才行。由于工作上的联系,加上言谈话语投机,李福伶与这位非少女干部就结成了很要好的关系。但是,听人们说,最近这位女局长架子开始大了起来,一般人想见她面是不容易的。为此,李福伶特意找了市委办公厅的一位老同事约她。老同事告诉她,已经约好了,你十点到她办公室就可以了。不过,最近她的心情不大好,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她的牢骚发起来,你最好是见机行事,最好是早早撤退,以免爱到她神经质的冷遇。
电话打了半天,李福伶终于得到了非少女局长同意她拜访的答复。李福伶与小张一起,兴冲冲地走进了东公园内城建局办公的小洋楼。
她们走进局长办公室,刚刚坐定,就望见墙上中央挂了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像。卷曲的长波浪发垂肩,描着弯弯的细眉,嘴唇看出来是涂了口红的,微微开启着,似笑非笑,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的脸型饱满圆润,说不上多么漂亮,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在她的旗袍竖领和盘扣间,缀着一串白色的珠链,却没有戴耳坠。从她的服饰和眼神看来,像是三四十年代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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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迎面空荡荡的墙上唯一的装饰。从小小的客厅里望进去,里面的办公室里一览无余,除了一排满满的书橱,一张写字台和一套单、双人沙发,没有一件多余的办公用品和用具。连最时尚的电脑都没有。四面的墙壁像是多年未粉刷了,几乎辩不出原来的颜色,天花板上悬着蛛网,像壁挂似地垂下来。
这哪儿像是局长办公室?分明是一个老僧修道的禅堂啊!李福伶和小张一走进屋子,竟一时楞在了那里:我们该不是走错了屋子吧?
非少女局长从会议室里走回来,看见她们俩便热情握手。
尽管李福伶有思想准备,但是她看见她本人还是有点吃惊。刚刚九月末,她就穿上了灰色的厚毛衣,毛衣下摆露出里面黑色的棉绒背心,长长一截拖在外面,毛线散成一圈一圈,流苏似地在膝盖上飘荡。她好像怕冷,蜷着身子抱了一只热水袋,窗子却敞开着,穿堂风一阵一阵吹起她散乱的头发,刺猬一般朝四面八方东扶蓬松开去。脏兮兮的黑皮鞋上落了一层灰土。虽然脸色和皮肤看上去依然那么光洁,可是,那颓废的面容里却有一种对世相极度厌倦似衰老。
眼前这个非少女局长,与她过去接触过的那位女知识分子精英,形象上有了太大的变化。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不见,这人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按理说,她马上就要当副市长了。在她的想像中,她应该是精明干练、女强人那样的另一种样子。
政界的风雨啊,怎么把过去一个以浪漫、新潮闻名的新女性,变成了一个邋遢乖唳的小老太婆了呢?
三个寒暄之后,非少女局长没胡大喊部下来招待客人,而是亲自动手,倒了两杯白开水了过来。
看到她们注视着墙上的照片,她自豪地告诉她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她叫庾家秀,是民国期间蓟原最优秀的女性。她开始是位诗人,后来参加了革命,新政府一成立就发上了女市长。嗯,她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哪!”
所谓的客厅里,只有一把皮椅子和几把钢管折叠椅。连沙发都看不到。她在皮椅子上坐下,慢慢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一个打火机,她让了一下客人,然后将烟点燃,狠狠地抽了一口,把烟灰顺势弹在了地上。弥漫的烟雾中,李福伶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她知道这个人有心脏病,现在竟抽上了烟,难道为了装酷,她真要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福伶,告诉我,你……在里面怎么样?她们……”她的眼睛往小张身上瞅了瞅,“没难为你吧?”
“没有。”李福伶断然否认,“相反,她们,对我很关照。”
“嗨!你也是一时糊涂……”对方感叹了一声,“你看人家捞,你也想赶赶潮流。可是,不行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的人,贪污了一届政府的钱,侵吞了那么多国家资源,也许没有事儿,你这一伸手啊,就被人家捉住了。呵呵,命运啊……”
“大姐!”李福伶像是有些内疚,显得很不好意思,“今天我们来……是想麻烦你……”
“麻烦我?什么事儿?”对方警觉地抬起头,接下来又问,“是联系劳务还是推销建材产品?”
李福伶心里暗暗一惊。心想这个人表面上装傻,眼睛却是很毒。便讪笑着说:你怎么就上一眼就把我的来意看穿了呢?我现在赎罪心切,走投无路,不得已才来找你。是不是太唐突了?你可别怪罪呀!
局长冷着脸说:我在政界混了这些年,经验还是积攒了些。嗯,具体是什么事儿?说吧!
没容李福伶开口,小张先把来意说了。
“呵呵, 不就是一点儿砖吗?”局长轻蔑地一笑,似乎是小事一桩,不在话下。但是,须叟之间,却又是另一个态度:“这件事儿,要是两个月之前,没问题。可是,现在,不行喽!”
“现在,怎么啦?”李福伶不由地发问了。
“现在呀!城建局的职能被掠夺光了。”对方长叹了一声,“新市长上任后,借口理顺职能,将各部门职责重新调整了。建委那个罗主任,苍蝇似的,狠狠咬了我们一口,城市建设的权力,全弄到他手里去了。呵呵,莫要说是让我推销砖,就是推销一根木头,也找不到地方了。”
“怎么?他这么绝?”
“是啊,市政工程,从设计到招标,从开工到剪彩,从规划到预算,材料采购、拨款,全都是耸姓罗的一个人说了算,我这儿一个大局,连说句话的权力都没有。那些建筑商,根本就不拿正眼瞧你。我这个局长工,还有什么面子?嘻嘻……”
说着说着,非少女古怪地笑了。是真笑还是冷笑,让人觉不出来,只是感到很瘆人。
“可是……”李福伶毫不放松,“那些个市政公司,环卫处,还在你的掌控之中啊!”
“哈……”局长的笑声更吓人了,“快别提什么市政、环卫了。那些执委会公益事业单位,都变成私营的买卖了。”
“怎么?为些个单位也卖给个人了?”李福伶睁大了眼睛。
“是啊。凡是有点实权的,有点儿利益的部门,都让姓罗的给卖了。哈……”局长又是一阵瘆人的大笑,“国有资产都没有了。姓罗的得了多少好处,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怎么会这样?”小张大声发了一句疑问。这疑问,不知是问局长怎么变成这样?还是局势怎么变成这样?
“这……这就是机制转换,彻底的转换。转换得城建局一干二净,屌毛不剩。哈……”
歇斯底里的样子,还夹杂了下流的骂声,李福伶顿时觉得不妙。她想起了办公厅那位老同事的嘱咐,决定早点儿离开。本来是奔老朋友求援而来,没想到一处比一处没劲。她呆呆地坐在那儿,脑子里一片浑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一步?又承担了这么一项根本就没法完成的工作任务?想来想去,犹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更一片无底的沼泽。她在这过于乐观的人情世界里走得越深,地面的阳光便离她越远,眼看连眼前微弱的烛光都即将消失了……这时,她禁不住抬起头,望着墙上那张女人的黑白照片。那个民国女子欲言又止地望着她,飘渺的目光中含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疑问……
“福伶,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非少女局长说完,径自走进了办公室,不再搭理李福伶和小张,房门在她的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李福伶站在窄小的门斗里,望见会客室墙上的镜框里,闪起了幽幽的亮光。那女子似乎从泥泞的远方走来,穿过了半个世纪的迷雾,卷曲的长发在穿堂风里猎猎舞动了。然后,她似乎站在了一树盛开的枫叶花前,让身上一股股殷红的鲜血染了一树的悲壮……
呜──她实在忍不住了,失声大哭起来……
第53章 情人的颓废
李福伶的建委之行,碰上了一个有能力的人,但是人家不帮她;她的城建局之行,碰上了想帮她的人,却没有了能力。连连碰钉子,让李福伶着急上火,午饭都不吃了。
可是,光这么着急也不是个事儿啊。她要靠此打开求生的局面,争取减刑,早日恢复自由呢!
百般无奈之下,她想到了那个贿赂她金钱最多的老同学,一直追求她的大学同学——晓晨公司杨老板。这个人公司实力雄厚,又对她一往情深,如此关键时刻,总不至于对她冷酷无情吧?
她打他的了手机,但是,他的手机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接的。她告诉她:杨老板患了肺病,住院了。
“住院?”她问:“现在怎么样了?”
她告诉她:“没事了,可以去看望了。”
李福伶拎着一堆湿淋淋的水果,穿过医院狭长的走廊。外面的阴天变成了下雨,她和小张手中的雨披,在走廊地面上留下一长串水迹。
杨老板住院也要显显富,一次小小的肺部发炎,竟也大呼小叫地住进了重症病房的单人间。
来到那个小小的病房门口,她看见了两行广告语:
天使的呵护,温馨的港湾。
妈的。李福伶骂了一声:“现实中得不到,温馨,跑这儿过瘾来了!
她把水果放在病人的床头,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手掌软绵无力,有些轻微的痉挛。她触到了病人右手中指上那块硬邦邦的金戒指,她知道那是他十几年成功的象征,有几次,这块金戒指差一点儿当成定情物,戴在她的手指上,只是,她拒绝了。大概是让权力烧的吧!如果自己是个下岗女工,遇到这种事儿不乐翻天才怪!
大款虽然有钱,在家里的人缘似乎并不十分好。得病住了院,身边连个亲属也没有,旁边只有一个医院雇用的护工照料他,其他的朋友啊、哥们儿啊,都像是回避了似的。
李福伶向护工通报了自己的名字。她说自己是他的老同学,过来看看他。护工立刻告诉了病人。
话音未落,她听见从床边传来低微的声音,“福伶,你来了……”病人睁开眼睛欠起身子,抱着拳头致以谢意。
李福伶深深地注视着这位一直追求过她的虚拟情人,除了鼻梁上那副眼镜还是那样子,他的面容似乎已经大变了。眼眶有点儿往下凹,面容明显地憔悴不堪。护工告诉她,他这病是生气上火所至,肝火旺盛,加上原来的病根复发,喘得夜间无法入睡,才不得不入院治疗。听到这些,李福伶觉得自己真不应该来骚扰人家,只得俯在他的耳边,十分委婉地道 出了自己的来意。
听了李福伶的话,杨老板睁大了眼睛默默注视着昔日追求未果的心上人。神情间露出一丝无奈和悲苦。
福伶啊,这种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儿找我?现在,我万念俱灰,啊,可惜,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了……
不不不,老杨,我只是顺便说说,不行就算了。我主要是来看看你。李福伶解释说,随即觉得自己有点儿口是心非。
杨老板不再说话,粗重的呼吸声像残破的风箱拉着,在空气中嘎嘎扇动。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缝里飘进来。
李福伶想起了二人在大学里革命恋爱。那正是二人青春年华,情窦初开的浪漫岁月,那时的他英雄潇洒,若不是因为他的父母在国外,让自己的父母不放心。.也许他们早就喜结连理了。
今天,他们二人一个在囚牢,一个患重病,命运,你是多么的残酷无情啊!呆坐在床边的李福伶,接下来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为什么不早早给他一丝温暖、给她儿一点儿希望呢?现在,看到这副病容,自己对他,一点儿那样的感觉都没有了。自己的心情除了愧疚、还有点儿尴尬,上哪儿支找两个人情感世界里那种相依和思恋的情愫呢?
慢慢地,病人的呼吸声减弱了。病房里突然静若禅院。
李福伶呆若木鸡一般坐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耳际如同飞机降落般嗡嗡作响,一阵阵膨胀又一阵阵震颤。她的心像是麻木了,耳朵也像是即将失去了听力。嘴迟钝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杨啊,你好可怜,你不应该这样子的。你振作起来吧!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李福伶俯下身子,贴着病人的耳朵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我说的事儿,你能做,就帮个忙。不能做,就算了。”
病人听到这儿,眉毛颤了颤,嘴角紧抿,两腮深深笁塌陷下去。接着,他从被单下伸出了颤巍巍的一只手,像冬天的秃枝在风中摇曳。他慢慢睁开眼,从枕旁摸索出一张小纸片,还有一枝笔。接着,欠起身子,几乎把纸片贴在鼻子尖上,一笔一划地画上了几个字。李福伶的眼前闪出一束银色的光亮,他看清了寻了纸上字是:
他用一生追求她,她却在那一刻否认了他!
对方还想要继续写下去,但是捏在手里的笔不听使唤,他乏力地斜靠在枕上。
李福伶的眼睛湿润了。她用自己一双汗津津的手,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肩膀。她看懂了,似乎又没看懂,这句话里暗藏了多少痴情和怨恨!她想起了自己走向审判大庭的一刹那间,她看见他坐在她即将入座的被告席后面在等待她。等她坐下来,他一个劲儿地在她背后低语:没事儿,福伶,挺住,一定会轻判……当时,她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爱的情意的暖流。可是,当公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她与他有无暧昧的一刻,她退却了,她否认了……此刻,她懵懵的,觉得自己再没有理由继续呆下去了,只好把纸片小心地叠起放进衣袋,连连说了几声“对不起”,向病人和护工辞行。
她走到门口,听见病床上传来了含糊不清的嘟哝声,好像是叫她的名字。
病人依然是闭站眼睛,但是他大张开了嘴。在这个秋雨霏霏的下午,这个重症病人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想与她说话?当她断断续续说出了那段话时,使得李福伶分外沮丧,一时竟有点晕头转向。
他抓着她的手喃喃地说:福伶,不是我不帮你。是因为……那个公诉人想治我的行贿罪。我怕……来不及……为你办完事,自己……就被他……抓起来了……
病人连咳带喘地讲完了这段话,疲惫不堪地倒在床头上。他紧闭了嘴唇,好像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李福伶顿时方寸大乱,她的耳朵由于受到强烈冲击,变成了两只煎饺似的,冒出了灼人的油烟。她甚至顾不上与病人说声再见,跌跌撞撞跨出病房,若不是小张及时扶住,她差点儿就要倒下了。
走廊地面上,留下了来往访客雨伞雨披滴下的水迹,像一根长长的链条,又像一串长长的问号。李福伶不明白的是,前些日子,他去监狱探视,为什么不对她讲这件事儿?他真的认为这种小事儿不值得一提,还是忘记了?
她一直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一个人承担了一切,承受了重罚,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位为了爱、为了事业操劳一生而一无所获的人,竟也加入了受罚的行列!
第54章 世上男人,老公最好
桑塔那2000号拉着心情沮丧、一败涂地的李福伶和小张驶出了城区,来到了南郊,向着南山监狱奔驰。
外面依旧下着雨。但是,这儿的雨像是下的晚,下的小,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路人都没打雨伞,只是匆匆地加快了脚步,灰白的路面也刚刚被雨点打湿,正一点一点地变成黑色。三点四十分,李福伶看看表,猛然间想起忙了大半天,还没吃午饭;现在的时刻,吃晚饭都到时辰了。她把眼睛看向窗外,想找个方便的地方停车,请小张和司机把饭吃了。
“大地建材公司”!
在一个个挂了招牌幌子的小饭店一一从眼前掠过之后,路旁突然出现了一块高高耸立的广告牌。
前座的小张看到为个广告牌,立刻问她:阿姨,要不要去这儿碰碰运气?
啊?李福伶回应了一声,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了。这个建材公司,就是她让丈夫开的。如果监狱与自己的丈夫做起了买卖,对她的服刑,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要不是顾虑这一点,她早就来了。
就在她犹豫之间,车子停了下来,小张已经先她下了车。
李福伶也跟着下车,随后向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哪知小张对此不以为然,反而轻松地说:这怕什么?过去,为了创收,监狱领导还发动大家利用亲属关系开展业务呢!
听她这么一说,李福伶放心了。她索性把司机也叫下车,带领他们一齐朝丈夫的公司走去。
大地建材公司的本部在市区,这儿只是一个供货网点。李福伶领着两个人走进业务室,正好丈夫在那儿与客人谈业务。
丈夫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打着一条有蓝色条纹的红领带,人显得很精神。
“呃,福伶!”丈夫看见她,显得大吃一惊,看见旁边跟随的人,大概猜出了什么,急忙客气地让座、沏茶。
“你在忙什么?”李福伶介绍了小张和司机,“我们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不会。”丈夫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脸庞,“福伶,你瘦了!”
“正好,省得减肥了。”李福伶开了一句玩笑。
“你们……今天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丈夫看看小张和司机,显然有些疑惑。
“我们出来,联系点儿业务。”李福伶用了一句术语。
“是推销产品?”丈夫一下子猜中了。
“是啊,”李福伶迫不及待地奔向了主题,“老狄,你这儿,砖的销路怎么样?”
“我们监狱砖厂的产品,质量好着呢!”小张接着夸奖了一下自己的产品。
“呵呵,小张同志,别说你们的产品好;就是不好,我也得头拱地去推销啊!再说,你们的砖……我卖过。”
“哦,是棚户区改造时吧?”小张一听他卖过监狱的砖,更高兴了,“那时候,我们还只能生产实心砖。现在,都是空心砖了。新工艺……”
“嗯。”丈夫点着头,手伸到电话机旁边,点拨起了按键,“喂,张驴子大哥。你那儿还需要砖吗?我这儿有一批好货。当然优惠啦!一角二?嘿!你别使劲砸我。哦,四千平米的量。够了够了。就按常规价格。你派车来拉吧!”
“一角二?”李福一伶听到这儿,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老狄,我一角四卖给你,你一角二卖。不是赔钱了吗?”
“福伶,你以为做买卖非得挣钱?”丈夫看了看小张和司机,“我挣钱,去挣别人的。哪儿能挣你们的钱?”
“狄老板,你别为我们亏本啊。实在不行,我找监狱长,让他降价。”
“别降了。再降……你们那些‘老犯儿’就白干了!”说完,丈夫轻松地耸耸肩膀,“我这虽然算不上是为监狱建设做贡献,起码,弄点儿钱,让你们领导给大家搞点儿福利吧。嗨嗨,你们的工作,不容易啊……”
打完了张驴子的电话,丈夫又找来了一个叫二胖子的小伙儿,拿来协议书,与小张签了合同,确定供货后付款,事情才有了个了结。
“老狄,我们还没吃饭呢!”李福伶的肚子咕碌了几声,有点儿撒娇地提醒丈夫,”找个小饭馆,给我们一人来一碗米饭。”
“呵呵,你们来一趟不容易。本老板哪儿能让你们吃米饭呢!”丈夫说完又抓起了电话,“白云餐厅吗?把雅间给我留着。嗯,四位。我……当然过去啦!”
晚饭的时间快到了,白云餐厅的人多了起来。收银台前,一会就排起了长队。
“把风衣脱下来吧。太热了,这里空调一定开得很高。”
李福伶把头转过来,发现丈夫似乎还冷着,脸被冻得有些发白。
“福伶,我不热。这酒,让他们烫一下吧!”丈夫让服务员拿来了一瓶“衡水老白干”,司机一看:62度。一下子晕了!
“姨夫,”司机随着小张喊尊称狄老板为姨夫,“这高度酒,我不敢喝啊。来瓶‘蓟原啤酒’算了!”
“姨夫,我们有纪律,在外面跑业务不准喝酒!”小张拒绝得更干脆。
“什么?不让喝酒?”锹老板笑了笑,“不喝酒怎么跑业务?若不成,我把你们关监狱长叫来,一起喝吧!”
几个人正说笑着,大盘小碟的菜接着端了上来。
“姨夫,这么多菜,吃不了哇!”小张惊呼着,“撤几个吧!”
“撤?你问服务小姐,她们敢撤吗?”狄老板得意洋洋地吹嘘起来,“在这儿,只要我的客人一到,冷、热,起码是十二个菜!”
“喂,狄老板。这白酒,打开吗?”服务小姐手提着那瓶“衡水老白干”,犹豫不决。
“嗯,师傅嫌度数高?”狄老板看看司机,“那么,来瓶儿度数低一点儿的。”
“就来‘蓟原白’吧!”小张怕狄老板为难,点了一瓶地方白酒。
“呵呵,小张,有你福伶阿姨在这儿,你不用替我省钱。”狄老板笑了笑,“喂,来一瓶‘五粮液’,38度,行不?”狄老板点完了酒,问司机。
“‘五粮液’太贵了!”司机唏嘘了一声,“就来‘蓟原白’吧!”
“怎么,你也替我省钱?”狄老板一下子下了决心,告诉服务小姐,“就是‘五粮液’了。快点儿!”
也许是中午没吃饭,太饿了。不到一个小时,雅间里餐桌上已经是杯盘狼籍。原先点的菜不一会儿就吃光了。丈夫又随时点了一些,本来肚子觉得饱了。可是,那瓶“五粮液”喝得太高兴了。菜肴就显得供不应求。点来点去,丈夫几乎把菜谱上的菜都点遍了。望着桌子 上堆起来的大大小小的碟子,李福伶简直不敢相信这几个人的肚子里竟塞下了那么多的东西。说来都是这瓶酒闹的。酒杯一碰,吃饭就变成了酒会。开始,小张庆祝双方签约成功,为今后合作愉快干了几杯;接下来,司机感谢狄老板热情款待,又庆祝狄老板和李阿姨夫妻团圆,又干了好几杯;丈夫当然很明事理,接着小张和司机的话,又感谢监狱对妻子的关心和照顾,连连干杯,叮叮当当,几个回合下来,那瓶酒就见了底;接着,又上了第二瓶“五粮液”,直到喝光了第三瓶,丈夫让服务小姐上了几瓶啤酒“漱口”,他又与小张举起瓶子连着吹了两瓶,这酒才算喝好了。
“老狄,该上主食了。”李福伶提醒丈夫,“光喝酒,胃受不了哇!”
“好的。”丈夫随后大喊一声,“来三碗鲍汁泡饭!”
“什么,鲍汁泡饭?”小张连连拒绝了,“姨夫,那太贵了。我们……来点米饭就行了。”
“是啊,一般米饭就可以了。”司机揉着鼓鼓的肚子,“这里面,全是油了啊。”
“呵呵,小张同志,司机师傅,咱们喝了‘五粮液’酒,哪儿能吃一般米饭哪!那不配套啊。
“可是,姨夫,今天,你太破费了啊!”
“一碗鲍汁你们就害怕了?”狄老板端起了一个空酒杯,摇晃着演讲起来,“小张啊,我花这些钱款待你们,可不是想用美食贿赂你们,我是……我是感谢你们啊!虽然我们夫妻几个月不通音信,可是……朋友们都告诉我,福伶在里面没有受罪;起码,她没住在那大号里。她这个人啊,爱干净。你们这么一照顾,她就能睡着觉了。”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关照。”小张解释说,“阿姨住在那儿,是有任务的。嗯,要说照顾,也是关监狱长照顾她。我,不过是个跑腿学舌的……”
“可是,县官不如现管。有你这么好的小妹儿在她身边。她心里踏实多了。是吧,福伶?”
李福伶立刻点点头,对小张和司机表示了敬意。
“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啥也别说了……”司机到底是男子汉,知道在酒席上最后应该说什么,“我祝李阿姨早日减刑,重获自由;祝你们夫妻二人早日团圆!阿姨,你别悲观,等你获得自由,到了社会上照样是一个女强人!”
末了,李福伶禁不住激动地抹起了眼泪,她再次拿起酒杯,感谢老公相助。她还动情地讲述了今天的遭遇,总结道:“世上的男人啊,还是老公最好!”
小雨还在下,只是天阴得更重了,让人以为这是冬天漫长的夜晚提前来临,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也好象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从市区开往南山监狱的电车上很空,除了司机,上面似乎没有更多的人,它们一辆接一辆驶过的时候,可以看见车顶上两根长长的辫子在电缆上滑出的闪亮的火花。
李福伶他们走出了雅间,来到一楼大厅,发现这儿仍然挤满了人。
“这儿的生意怎么这么好?”司机自言自语地发问,“蓟原市的人好象都到这儿来了。”
“是啊,早知道我也开个饭店。干建材,累死人了!”狄老板随着开了一句玩笑。
大厅里人多,很吵。挂在屋子四角的音箱里正播送电视台的一档介绍欧美流行音乐的节目,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怪里怪气说着一口夹着英语的蓟原普通话,轻松自如地聊着歌星们的趣闻轶事和曲目的内容,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
他们冒着雨上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蓝黑色桑塔那轿车,李福伶在座位上吃力地脱下了风衣,扔在了一边,车里有些冷,小张让司机发动车子,打开空调,铁皮包裹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暖意。
“李姨,你家这位姨夫,很豪爽啊!”酒后的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夸赞着自己的丈夫。
“可是……他现在,也不容易!”这是李福伶想说的真心话。
是啊,丈夫真的不容易。如果说,公司刚刚开办时,丈夫借了她的光。这一阵子,丈夫可就跟着她倒霉了。在她“双规”的时候,为了还清贿款,银行查封了公司的帐号,弄的他进了人家的货,却付不了款,丢失了信誉,也失去了不少供应客户。辛辛苦苦几年挣点儿钱,都还了她的贿款了。现在,孩子上学,家里过日子。还有,照顾双方父母的事儿,都由他一个人承担了。想起这些,她就觉得对不起丈夫。是自己连累了他呀!
现在,世风欲下,有这样的男人,也算是她李福伶的福气了!
第55章 干女儿的刑场
人间的事儿,就是这么怪。如果该着你享福,进了监狱也有福可享;如果该着你遭罪,当了富翁也要承受痛苦。李福伶的丈夫为她做成了推销监狱砖的第一笔买卖,接着又是第二笔、第三笔……直到把砖厂的存货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块砖也不剩了。监狱又重新开始了砖头的生产……渐渐的,大地建材公司再也不像是私人企业了,倒像是南山监狱砖厂的经销部。
随着实业的振兴。监狱长的腰包也鼓了起来。但是,这位关加友是个清官,有了钱,他先为犯人改善了伙食,又对监舍进行了装修;对监狱环境进行了美化、亮化,一座花园式的监狱也就建成了。而且,关加友利用这些资金,还开展了广泛有效的公关活动,凡是监狱用得着的人事、财政、建筑部门,他都混了个哥们儿加朋友的友好关系。尽管市财政还不富裕,但是,监狱的经费都能准时下达。不光是市里领导常常光顾监狱视察;连省监狱管理厅的厅长也常常来这儿,把这儿当作样板向上级推崇,一来二去,这关监狱长的位置就渐渐提升了。他先是到市政府当了两年司法局长,接着就到了省监狱厅,干上了副厅长的活儿。
坐到副厅长的办公室之后,他第一天就找来业务部门,研究李福伶的减刑问题。
“这个人减刑,完全符合条件。”处长发表了意见。
“可是,她的13年,已经减到8年了。她为监狱是做了不少贡献,可是,应该照顾的,咱们也照顾得差不多了。”厅长还是有些犹豫。
“话不能这么说。”处长反倒坚持了自己的意见,“这刑罚有连连加重的;也应该有连连减轻的……再说,人家要是申请保外就医条件,也有条件。可是,人家不申请,说明服刑态度诚恳。对这种人,咱们应该鼓励。嗯,够减刑条件,咱就减呗!这也是为了加强监狱管理,为了改造犯人呀!”
于是,李福伶原定十三年的徒刑,被减刑至6年。
她入狱已经三年了,累计计算。再有三年,她就可以重获自由了。原来,十三年的苦刑曾经让她觉得那么漫长、那么难以煎熬,现在看来,出狱的时间已经是近在咫尺,指日可待了。
这天晚上,已经提升副监狱长的小张把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监狱长,找我有事儿?”李福伶看到小张一副阴沉沉的面孔,估计是什么大事要告诉她了。.
“嗯,李姨,那个少女杀人犯,要执行了。”
“什么?执行?”李福伶心里一惊,“不是说,要为她减刑,改为无期吗?”
“可是,她自己不干。”
“不干?难道,她自己想死?”
“是啊,这事儿说起来,怪我……”说着,小张动情地抹了几滴眼泪。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李福伦敦奇怪了。
等小张告诉她事情的原委,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少女犯人本是个优秀的大学生。将近毕业时,为了感谢一位大款对她学业的资助,就与大款睡到了一起。后来,少女发现自己怀孕,就要求大款离婚,与她结婚。大款不干,也就罢了。却在一个星期天带领自己的妻子女儿来到海滨浴场洗海水澡,在少女打工的浴场服务部前晃来晃去。当这位少女上前与他理论时,他竟骂她是贱货、**.";
“这个男人,真不像话!”
“是啊,男人不像话。可是她……也太不理智。几天之后,她就雇佣了几个亡命徒,将这男人弄死了。男人死后,她又亲自砍了这男人的脑袋,挖了男人的眼珠……”
“哦?啧啧……”李福伶听到这儿,简直是想不到。
少女判刑后,本来是要立即执行死刑的。因为省里组织了一个警示教育演讲团,让犯人现身说法,开展法制教育,她参加了这个忏悔团,凭自己的口才获得了很好的演讲效果`,常常让听众们热泪盈眶。这刑期就延缓下来。根据她的表现,监狱也曾经准备给她判刑,改死刑为死缓或者无期徒刑。可是,那一天,在滨海大学讲演后,小张带她们几个女犯人到海滨浴场游玩,这少女犯人看见了那位大款的妻子和女儿,她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的精神像是受到了强烈刺激,说什么也不想活了。
而且,最近,大款的家属听说她要减刑,就一次次到法院上访。考虑到这种情况,上级决定照常行刑。
“唉,这一朵花,还没好好开呢!”李福伶惋惜地叹了一口长气。
“可是,法不容情啊!”小张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今天下午,小张带领几名管教干部很客气地进了囚室看望那位少女犯人,征求她晚上想吃点儿什么?小张说: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们替你做。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少女犯人很冷静地说,不想吃什么?
嗯,总有想吃的吧?
漂亮脸蛋儿的女犯人在旁边说,她跟大款常常吃鱼翅燕窝什么的。就给她做海鲜吧!小张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说,004号,没有人问你。
少女犯人见监狱领导这样认真征求自己的意见,就说,那就给我蒸两个地瓜吧!
小张说,好,那就蒸地瓜。
不到五点,晚餐就送来了。是丰富的四菜一汤,鱼、肉、海鲜俱全,地瓜不是蒸了两个,而是八个。小张让李福伶和漂亮脸蛋儿陪少女犯人进餐。少女犯人掰了一小块地瓜就不想吃东西了。李福伶一再劝说她,多吃一点儿吧,要不夜里会饿。
这句话,差一点儿说出了少女犯人的眼泪。
少女犯人隐忍着说,阿姨,饱了。我真吃饱了。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李福伶按照监狱的吩咐将纸笔递给少女犯人说,想写什么就写一点什么吧,明天要开公审大会……
少女犯人接过纸笔,一个人蜷缩着上了床。
临近睡觉了,管教在走廊里提醒各屋闭灯。
少女犯人像是毫无睡意,她突然坐了起来,可怜巴巴地对李福伶求说,福伶妈妈,我实在睡不着,你像妈妈那样拍拍我好吗?
可怜的傻孩子啊!李福伶一边轻轻拍打着一边质问她,你本来可以减刑的,为什么你就不争取活下来呢?
妈妈,我原来想活的。可是,那一天,我看见他的妻子、女儿向我射出的仇恨的目光,我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对他……太残忍了。与其这样痛苦的活下去,还不如……早一点儿,去和他见面呢!他进不了天堂,我也下不了地狱……我的原罪,太深重了!
傻孩子……李福伶抽泣着,含着眼泪,一边拍打,一边喃喃自语,一直拍打她响起了轻轻的酣声,似乎是进入了梦幻般的境界。
第二天早上,少女犯人依然不想吃东西,在李福伶劝说下,勉强喝了点牛奶。管教来了,问她写了什么,要替她转交。少女犯人将那几页白纸拿起来,都是白纸,只有一张纸上写着:妈妈,女儿不孝。就当你没生我。早点儿忘记我吧……
监狱犯人都参加了公审大会,李福伶看见少女犯人平平静地站在那里,一根细细的绳索从她颈间绕下去,然后在手腕处绑了绑……她平视着前面,一瞬间便听到扩音噐里念了一长串死刑犯人的名字,接着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声音……
观众里站在前排的人,无人不在可惜她的美丽。接着有人叹息了一声说,可惜,她就要死了!
突然,少女犯人抬起头来,她像是要看看家里人来没来?她的眼睛搜了半天,家里的人没有找到,却在前排看到与她同室的漂亮脸蛋儿和李福伶妈妈。
公审大会开完了。少女犯人被押上了汽车,四周是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汽车在蓟原闹市的大街绕了一圈,然后就向南山脚下的刑场开去……
然后是下车,少女犯人觉得今日的天空前所未有的蓝,几朵白云在蓝天背景上悠闲地浮动……一个声音冷漠地在她身后说,006号,跪下!少女犯人听到006号,心里牵起了遥远的回忆,像是老师喊她的考号,接着她想起了与那位男人亲密的接触、激烈的争吵,以及剁下他脖颈后血淋淋的场面……
006,跪下!背后又响了一声。
少女犯人禁不住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年轻的武警战士瞅着她,然后带有些温情地说,006号,你不跪也可以,但是要站好。
就在这一瞬间,少女犯人听到了其它犯人行刑的枪声,有人还大喊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张大了嘴,使劲儿喊了一句:李妈妈,004号姐,再见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喊这两个人再见?大概是,她此时的喊声,只有观刑的她们两个才能听得见,才能听得懂。
接下来,她听到了有一个金属的响声贯穿了自己的身体,仿佛爱到了致命的惊吓,她娇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后,便被一阵巨大的昡晕笼罩了……
得到允许后,李福伶和漂亮脸蛋儿急急地跑上前去,收起了少女犯人尚未僵硬的尸体……
此时,殡仪馆一辆运尸车开了过来,狄老板指挥着自己的员工,将妻子抬过来的尸体安放在车上,火速向市区北郊的殡仪馆驶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惨啊!李福伶像哭自己的女儿一样送了少女犯人最后一程。监狱的犯人们都称赞她是菩萨心肠。
李福伶的表现和立功业绩,使她的刑期日益缩短。只是,当她的出头之日就要临近时,外面的世界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56就业无门的狄花儿
无情的岁月,蹉跎如流水。这样的日子,李福伶在过,女儿狄花儿也在过。李福伶熬的是盼望早日结束的刑期,女儿渡过的是希望延长的学生时代。
妈妈的生活虽然是在狱中,可是日子却越来越有希望。女儿的岁月虽然是在大学,前程却是越来越渺茫。
大学生的生活过了三年,眼看就要毕业了。就业问题成了所有同学最大的忧虑。功课还正在学着,有些同学就跑遍了人才市场,拿着自己设计好的简介到处散发。时隔不久,也有几个成功的。但是同学们都嗤之以鼻。知道那不过是他们父母的社会关系在背后起着作用。哪儿是什么双向选择的结果?
狄花儿跟着一帮女同学,也试着跑了几天专为毕业生举办的人才市场。那些个色迷迷的男性人事官看看她简介资料上美丽的照片,偶尔也瞅上一眼,但听说了她的专业,随即就以不对口来拒绝。
扯淡!看到人事官一摇头,她就从心里骂开了:学计算机的还不对口,什么专业才对口?想当初,学校招生时,可是吹嘘这是万能专业、各行皆需的啊!
可是,任凭你怎么生气,怎么愤慨,人家不在协议书上签字,你的简介就是废纸一张。你的档案啊、品行介绍啊、三好学生奖状啊、优秀共青团员、优秀共产党员证书啊,通通都是废纸一堆!
就业这样难,但是也有不发愁的。
一部分人是那些高官子弟。他们依仗自己父母的权势,总不至于毕业就失业。虽然说公务员实行了考试制度,但是,他们若是愿意,找一份吃财政饭的官差还是容易的。
再就是那些大款子女,虽然他们的父母没有权势,但是起码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买卖,孩子毕业后,给他们在自己的企业里找件事做易如反掌。有的干脆就是子承父业,一毕业就成了私营事业接班人了。就业,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继续父母的日子,不存在任何问题。
说起狄花儿,她的就业问题也应该是前程光明灿烂的。不说别的,只就省长未来儿媳妇这一个身份,全省的好岗位还不随便她挑?按照惯例,这事儿不用她自己操心,到时候,就有人代为她张罗、操办了。
可惜的是,省长权势的影响,对于她来说,还不及她的妈妈。她与庾虎虽然仅仅有了谈情说爱的事实,还没什么实质性的法律保障和约定,但是,妈妈只说了一句“我女儿是省长未来的儿媳妇,”省纪委就对她的案件给予了关照,可是,自己呢,恰恰是到了毕业就业的关键时刻,她的虎子哥又失踪了。
说失踪也不是真的失踪。庾就在北方炮兵学院里就读,而且马上也要毕业了。他的失踪是感情失踪,彼此之间的联系失踪。大概有一年的时间,虎子就音信皆无了。网络上,他不曾在QQ上出现,电话打过去,又无人接听。在临近毕业的最后一个暑假里,狄花儿放弃了做家教挣钱的机会,跑到省城的炮兵学院去找他,也没有看到他,学员们只说他回蓟原休假了。当时,她真想跑回蓟原去找他,要他说个明白,到底是怎么想的?然而,她又怕父亲看见自己的样子会担心。最近,父亲的买卖也不顺利:一个姓杨的老板供应了他一批不合格的红砖,出现了质量问题,客户找上门来,要求包赔损失。那个供货的杨老板跑了。结果,售货的父亲倒了大霉,担起了赔偿损失的责任。在这个时候,如果父亲知道了自己与虎子闹别扭的事儿,肯定要着急、上火。于是,她就打消了回蓟原找他的念头。
可是,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庾虎不要我可以,与我断绝恋爱关系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有个明确态度,不能让我傻傻地等待下去啊!你是个高干子弟,找个女人易如反掌。我是个女孩子,好岁月也就几年,你要是拖泥带水的下去,我可受不了。
人总是祸不单行的。狄花儿也是,就业的烦恼够折磨人了,偏偏这个虎子又在感情上与她玩起了捉迷藏,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的感情、我的真诚都作废了不成?
于是,狄花儿就产生了一种莫明其妙的悲观或者是失望,甚至于绝望。她与虎子,本来就没什么轰轰烈烈的情感经历。也没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基础。他们不过是同桌情谊,一时就喜欢上了,喜欢的时间也并不长久。而且,两个人家庭背景反差是那么大。人家爸爸是省长,自己妈妈是犯人,这本身就不合适了。为此,他们已经闹过一次危机了。在那次危机中,虎子并没有山盟海誓的表现。甚至连恋恋不舍的情感也不曾有。若说是危机的挽救,全靠他那个慈祥的妈妈。要是按照他那个姨的意思,他们俩早就“拜拜”了,而且,她知道,他那个姨至今还对这桩恋爱心存芥蒂,总想把这年事情搅和黄了拉倒。现在,虎子上了炮兵学院,马上就是军官了,那个姨是不是又给他介绍了漂亮的女孩子?或者是哪一位漂亮的女兵、女学员开始了对虎子的追求?这种事儿如果发生了,虎子能抵挡住这种诱惑吗?
想来想去,她就觉得,自己与虎子的事儿,基础不牢,很悬很悬的。一有风吹草动,这份摇摇欲坠的感情就会荡然轰然倒塌。
这时候,她就开始了对自己的轻蔑。自己算什么?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同桌同学,不过是临别时有一点儿那么依依不舍的情意,这种事,一般男女同学都有的。你上大学来到滨海,不过是你自己的自做多情。人家没允诺你什么,只是说来看你,你就激动,就认真了。实际上,人家根本就没来看望过你。人家的妈妈来送你,不过是出于可怜,出于同情,或者是出于某种无奈,你怎么就认定是人家的儿媳妇了呢?再说,即使是他妈妈真心喜欢你,也代表不了她儿子啊!儿大不由娘,婚姻的事儿,谁能替代?谁能干涉?如果虎子这么冷冰冰的对待她下去,任何人的关心都是白废!
于是,她的过去的身份的优越感,如同肥皂泡一般,变成了美丽的、稍纵即逝的幻影儿,她是什么,她只是一个犯人的女儿,说好了是一个建材公司老板的女儿。是一个寻常女子,而且是一个被高干公子哥抛弃了的失恋者。与其他人相比,她没有任何优势,倒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劣势……
于是,她不在憧憬那份虚拟的高贵身份的前景了,她开始面对现实,以一个普通女孩儿的角度,审视自己的未来……她知道,自己与所有即将毕业的同学一样,面临了无法就业的危机。
天无绝代人之路,中国社会发展到这一步,人总是会有路可走。大路走不通,阴霾小道的途径却是一条又一条向这些孩子们展开着──
她的同室好友刘牡丹,没递一份简介,没跑一家人才市场,却早早地挣起了大钱。
这是个从农村县城考来的正经人家的女孩儿。人长得很漂亮,却没走歪门邪道。既不傍大款,也不搞肉体交易。她只是来到一家夜总会,天天晚上唱歌,事业就火了起来。要说有点儿绯闻,就是艺术系的一位男老师常常指导她练嗓子,为她的歌唱配配乐、搞搞衣饰包装,自己也从中提成点利润。这属于密切合作,别人说说也无可厚非。
有一天,刘牡丹悄悄地告诉她一条就业信息:市政府宾馆招收情感陪护小姐,工资待遇很高。你肯去吗?
小姐?狄花儿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喂喂喂,你可别想歪了啊!刘牡丹点点她的脑袋,“这是一宾馆的一个正当工作岗位,可不是做‘鸡’,要是那种事儿,我哪能找你去做呢。”
“具体地说,情感陪护……干些什么呀?”
“我也不十分清楚……”刘牡丹一脸迷津,“嗯,有些失恋的男人,精神状态颓废,住进宾馆之后,需要感情的慰藉。嗯,这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美丽清纯的女孩子,于是,他的眼前一亮,更好的恋人出现了。他的生活重新有了美,有了希望……”
“哦,明白了。”
“你去不去呀?”
“让我想想……”
“别扭扭捏捏没完没了啊!”刘牡丹提醒她一句,“咱们学校,偷着报名的女生有二百多了。我是看在好朋友面子上,才告诉你的……”
滨海市政府宾馆原来是接待官方客人的老招待所。改革开放之后,一个日本人承包了它,就改名为“樱花酒店”了。经过翻建、装修,老招待所今非昔比,成了四星级的大酒店。在这儿工作的员工,条件好,薪水高。大学生能在这儿找一份工作,算是比较理想的了。
刘牡丹带领狄花儿来应聘那天,学校的女同学还真来了不少。让狄花儿感到奇怪的是, 这么大的招聘活动,既没在报纸上打广告,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搞宣传。酒店只是在门口巾了一份一、不起眼的小招贴。另外,据说他们的人事部拿钱到移动公司偷买出了几百个手机号码,把这则招聘信息通过短信方式发了出去。虽然广告做的并不火,但是由于就业形势严峻,就业明显是买方市场,所以,一大早,应聘者们还是踊跃而至了。
刘牡丹通过酒店夜总会的人,提前进入了面试考场。那儿已经站满了打扮的亮丽无比的姑娘们。问了几个人,她们也不知道为情感陪护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是能在这儿工作就好!不一会儿,一个瘦高个子男人拿了个电动小喇叭喊话,让应招的姑娘们按大小个儿顺序站好队。本校一个女篮球队员高高的个子,足有一米七八,听说按大小个儿顺序站队,她抬头挺胸,骄傲地站到了领先的位置。接着,狄花儿看到一个小个子日本人穿着西装挺胸瘪肚地背着手站了出来。那个瘦高个子男人据说是翻译,看见日本人便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狄花儿瞅他的形象,越看越像个汉奸。
57我要去做歌女了
大个子女篮队员站好之后,姑娘们顺次排列下来,狄花儿的个头不高不矮,恰恰站了中间位置。她抬头往左边望去,看到这些比自己个头儿高的女孩子仪仗身高优势,一个个不施脂粉,穿衣也比较朴素,她们昂然而立,尽显北国女子的挺拔、秀气。而往右边望去,那些个比自己矮的女孩子们则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而且几乎都化了浓妆,想依靠外表的娇柔取胜。.正想着,那个像汉奸的瘦高男人拿电动喇叭了喊了个“立正!”
他这一声喊,不知是想检验一下中国姑娘们的身姿,还是来个下马威,显示自己的尊严。尽管这个“立正”命令喊的稀里糊涂,姑娘们还是笔直地挺立了身材,等待检阅似的目视前方……
嗯,看到姑娘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汉奸立刻朝那个日本人事官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说:花姑娘的,一个个准备好了,请你训话!
然而,那个日本 人事官并未说话,只是伸出手,朝狄花儿这儿指了一下。汉奸立刻心领神会似的,马上来到狄花儿面前,说了一句:“这位小姐,请你举起手来。”
举手?举手干什么?狄花儿正纳闷儿,汉奸又走上来提醒她一句:“小姐,劳驾你,举一下手。”
狄花儿不假思索,立刻举起了右手。
“好,请大家注意!”汉奸又拿起了电动喇叭大声喊道:“以这位举手的小姐为基准,她左边的小姐请留下参加面试;她右边的……对不起,请下去!”
哦,狄花儿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自己的身高,竟成了面试的第一道标准答案。凡是比自己矮的姑娘,还没上场,就被自己这支胳膊无情地淘汰了。
“什么,让我们回去?不干!”汉奸这一声喊,立刻让矮个子应试者们愤愤不平了。小个子姑娘们一个个带头抗议:
“你们这是什么面试?一个身高就把我们淘汰了?”
“你们不以才能论英雄,只看个头儿就决定取舍。这是欺骗!”
“这是搞身高歧视!”
“什么招聘?一点也不公平。我们要去政府告你们。”
……
但是,尽管抗议者们言语激烈,日本鬼子和汉奸们并不在意。那个汉奸拿着电动喇叭解释了一句:“这是特殊岗位的特殊需要”之后,就忙不迭地紧跟在日本鬼子身后,忙碌面试的事去了。
靠着爹妈基因的优势,狄花儿终于以微弱的身高进入了面试。
面试是在一个大厅时进行的。大厅前坐了几个面试官,其中,那个日本人事官坐在中间,两边的人看上去都是中国人。
面试的顺序不是按大小个儿,而是先抓阄,按照阄上标的号数进行。狄花儿的手气还可以,既没抓到倒霉的一号二号,也没抓到末号,而是抓了个比较幸运的中间号16号。看来,今天是“要顺”了。
面试的问题很简单,不过是家庭背景啦、个人特长啦,还有是否谈过恋爱?如何面对失恋?有没有同情心等等……
到了狄花儿面试时,她在面试考官里竟然发现了自己在蓟原二中读书时的音乐老师。这位老师姓李,唱歌很好,曾参加过全市业余歌手大赛,获得过冠军;但是学校对于他的获奖不但不祝贺,不庆祝,反而冷嘲热讽,认为她是不务正业。想成名挣大钱。一气之下,他就辞职,跑来滨海打上了洋工。听说混的不错。没想到,他打工的地方正是这家日本人开的樱花酒店。
面试中,几个考官按照分工轮流提问题。这位李老师大概是负责艺术,到了狄花儿这儿,他只是问了花儿“还喜欢唱歌吗?有没有做模特儿愿望?”两个问题,花儿如实回答过,面试就结束了。
面试结束的们,都在一个小厅里等待结果。刘牡丹看见狄花儿满面春风的从考场走出来,正想询问她面试的经过。这时,那位音乐李老师从考场出来走进了这间屋子,他亲热地拍拍花儿的肩膀,关切地说:“你的面试分数很高。嗯,那个日本人事官对你很欣赏。可是………依你的条件,干什么不行,非要干这玩艺儿?”说完,他径直告诉花儿:“情感陪护是日本人发明的玩艺儿,要求姑娘必须顺从男失恋者的意愿。中国姑娘不会适应的这种活儿的。花儿,你别糟蹋自己了。干脆,跟我走吧。论你的身材,嗓音,做模特儿、唱歌,都能挣大钱、都能闯出去……”
做模特、唱歌,也许能挣钱糊口,可是,这可不是她狄花儿的理想啊!如果她的虎子哥知道她做了模特儿,当了歌女,他还能爱她吗?
刘牡丹一下看出了她的犹豫,立刻开导她说:“花儿,你别犹豫了,下决心吧!做模特儿、唱歌怎么了?有许多人想干,还没那个条件呢!再说,现在的时代,讲究发挥个人才智,个人特长,你以为什么是就业?像过去那样,国家下达派遣证到到人事局等待分配?那样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还有,像官方宣传的那样到人才市场签合同?屁吧!那都是后门合同,关系合同,而且,每一份合同都是霸王条款,对求职者极为不利。现在是就业的新新时代,只要个人有兴趣,能挣钱,就是好职业。就是最理想的就业状态……麦当娜你知道吧!她开始唱歌,有人还骂她伤风败俗呢。现在,还不是成了世界级的大腕?”
一番理论,说的狄花儿点头称是。
其实,与其说狄花儿接受了刘牡丹的新新就业时代观点,莫不如说一种无奈。虎子失去了联系,对她的毕业、就业毫不关心。她没有别的出路……总不能继续赖在家里,让父母养活自己吧!再说,有李老师带领自己,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总比当这情感陪护小姐强多了。
尽管这样,晚上,她还是跑到网吧里,用QQ向庾虎发了一个留言:
虎子哥,你怎么了?是真的失踪?还是不想理我了?告诉你,我现在处于生活的十字路口,特别迷惘,特别无助!我几乎要绝望了。如果你再不理我……我,我就要去做歌女了!!!
58露肚脐的歌女
狄花儿跟着李老师进了樱花酒店的模特队,每天晚上到夜总会做大约45分钟的时装表演。挣钱足够自己花的了。另外,还能有些节余。她终于离开了对父母的依靠,过上了自给自足的日子。
时装表演原来是由某服装设计公司付费的。后来,变成了夜总会的表演项目,模特们的工资就从门票里收入结算了。时装表演,展示的并不是时装,而是女孩子们的身材、大腿。开始,狄花儿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光了大腿走来走去,有点儿**裸的卖弄色相,脸蛋儿常常红红的不好意思。李老师开导她,模特儿是个很高尚的职业,女士们靠自己窈窕的身材和舞步,为观众们带来美的享受,是对生活的美化,有何不好?再说,我们是经过政府部门批准营业的正规的模特队,不脱衣、不****肉体,无伤大雅,社会上有需求,有何不妥?狄花儿听李老师这样一说,再听听上台之后热烈的掌声和观众的欢呼声,也就近似于认可和安心了。
但是,刘牡丹并不满意狄花儿单纯地当模特儿,她建议她去唱歌。唱歌挣钱比当模特多不说,而且独来独去,行动自由。当模特就得常常跟着团队行动,显不出自己的个性,也就很难红起来。狄花儿经不住刘牡丹劝告,就向李老师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这个李老师的人际关系好生厉害,立刻就与酒店夜总会的歌唱老板推荐了花儿,又为她推荐了专职伴奏的乐队,购置了适合她身段的演出服饰,于是,狄花儿就成了樱花酒店夜总会新推出的清纯歌手。开始唱了场,觉得嗓子累得疼,不太适应。后来,谢幕时观众连连要求返场“再来一首”,她一个场次就能唱个七首八首了。半年之后,竟串起了场子,一气签约了五家夜总会,一个晚上要串五家夜总会的表演,才能完成任务。刘牡丹骂她挣钱不要命。她却觉得刘牡丹有点儿嫉妒自己后来居上了。
今夜,狄花儿穿着一套露脐装,手里拿着话筒掀开帘子从小舞台后面走出来。这套露脐装上白下红,一朵鲜艳的大红花开在她上衣胸口,那朵花像是血淋淋的心脏摆在一群狼前。她朝大家鞠了一躬,说了几句感谢光临的话,乐队马不停蹄地响起来,她说首先我给大家献上一首《青花瓷》,但是她刚一张嘴,就发现响起来的曲子是《千里之外》,她回头瞥 了一眼还在晃荡的帘子,将错就错地跟着曲子唱道: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狄花儿边唱边慢慢晃动她的胯部。按说这么慢节奏的曲子不适合做这种动作,但是,晃动胯部是李老师强调的附加动作,已经成了她的招牌菜,一些看客就是冲她的胯部来的,严格地说是冲着她的肚脐眼来的。她一晃动,那个肚脐眼就不停地对着台下的人挤眉弄眼。嘘顿时在昏暗的台下响成一片,狄花儿越晃越起劲, 不时有人跳上来献花。忙里偷闲,狄花儿在一排排色迷迷的眼睛中,看见那个来这儿盯了她一个多月的杨病中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像是要与她作对似的眯上了眼睛。狄花儿下舞台,嘴里唱着“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来到他面前,用纤纤玉手指点他的眼睛。杨病中撇嘴笑了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狄花儿又抬起胳膊,伸手要把他眯起的眼睛扒开,杨病中突然伸出手来,捏住了狄花儿伸出的手指。狄花儿想,这家伙想占我的便宜啊!她想将手抽拉过来,没有成功。又瞥了一眼杨病中的手,发现上面戴了三颗硕大的戒指,金属的冰凉传递到她的手上。她的手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抽出来,只好跟这个杨病中手拉着手把歌唱下去,而且没有忘记晃动自己的胯部。杨病中看到面前这只晃动的像发动机一样的胯部,心中埋藏已久的**熊熊地烧了起来,他感到有一只猛兽狠狠地拦击他的胸口,快把他的胸口撞破了。杨病中想这不是明摆着在****我吗?有了这种想法,他把狄花儿的手越抓越紧,直到狄花儿把歌唱完,他也不松手。狄花儿用从他手掌中逃脱出来的大拇指使劲掐了一下杨病中的手背,杨病中被狄花儿长长的指甲掐得哟地叫喊起来,他把手松开,狄花儿的四根手指像鱼儿一样从他的掌心里滑出。
唱完了歌,卸了妆,狄花儿急匆匆从夜总会歌舞厅跑出来,正准备挥手打的,一辆本田轿车停在她的面前。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到车窗徐徐降落,杨病中一脸庄重的坐在里面,好象刚才在歌舞厅里什么 事儿也没发生。狄花儿挑了挑眉毛,看他有什么花招。杨病中打开车门,说,上来吧,顺路。狄花儿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杨病中说,不就是去海员俱乐部吗?我知道你要赶场。狄花儿弯下钻进轿车,说哎,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海员俱乐部?杨病中说,我都听了你一个月的歌了,怎么不知道你下一场是海员俱乐部?狄花儿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杨病中,发现眼前的这张国字脸长得还算端正,身上穿着 名牌西服,右手指上的三枚戒指闪着蓝色的光。她想这又是无数大款中的一个,除了俗气就是自我感觉良好,是那种自以为有钱就能拥有一切的人。这样的人狄花儿没少见,她没什么谈兴,人疲惫地往后一靠,目光落在窗外晃过的一盏盏路灯上。那些 灯晃呀晃呀,她闭上了眼睛。杨病中看了一眼狄花儿,按下一个按钮,音乐响起来,车内飘荡起狄花儿刚刚灌制的磁带《滨海的水》,杨病中跟着磁带唱起来,声情并茂地唱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这是狄花儿出道后李老师为她灌制的唯一一盒磁带,也算是她的开山之作和成名之作,想不到竟在这车里听到了。狄花儿问他我的歌好听吗?杨病中说你比那些常常在电视晚会上露脸的歌星要强百倍。狄花儿嘴里哼了一声,说那当然。她们不过是运气比我好,遇上了大腕提携。杨病中拉开了车前的小抽屉,胳膊肘不经意地在狄花儿的小腿上蹭了一下。狄花儿的眼皮眨也不眨,一动不动地坐着。杨病中说,你看看,我的车上除了你的磁带,没有别人的了。我只听你的歌。狄花儿睁开眼睛看前面的小抽屉里,果然窝工荡荡的。就说光听一个磁带你不闷的慌?杨病中说你的歌让我百听不厌,真的。狄花儿笑了笑,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笑了笑说,我的歌就那么好听?杨病中点点头,轰地一踩油门,车子在马路上狂奔,强劲的速度让狄花儿觉得自己飘离了地面。
轿车停在海员俱乐部门口杨病中绕了一圈过来为狄花儿打开车门。狄花儿把玉腿从车里伸出来,杨病中的目光落在了上面。这条腿白嫩的像一根葱白。他心里像被什么抓了一下,耳边突然没了一点儿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咚咚地响着,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立刻上去抚摸一把。狄花儿的腿越伸越长,发出晶莹剔透的光,像玻璃那么透明,像钻石那样闪烁。杨病中的眼睛被这条腿擦出了火花,他眨了眨眼皮,眼前黑了一秒钟,当他想再看一眼那条腿时,狄花儿已经站立在车前,挺直脖子,理理头发,对杨病中抬起白皙的右手,五根手指像弹钢琴那样对着杨病中的方向次第地起落,说了一声拜拜,转身走进了海员俱乐部。杨病中看着狄花儿远去的背影,她那丰满的臀部一摇一晃,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杨病中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把这个小丫头搞到手!
狄花儿“就业”之后,基本上过的是黑白颠倒的生活。晚上她去唱歌,白天就睡觉。幸亏与她合租这套房子的刘牡丹是同行。她也是过这种夜猫子的生活,所以就不存在谁打搅谁的问题。要不是手机突然叮当当地响了几声,她还不会醒过来。
她的手机铃声是普通铃声。一般来说,除了李老师告诉她变化了的演出地点和演唱曲目,很少有人打电话给她。可是,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个生疏的电话打过来。先是响几下铃,等她拿起来一接,对方就放电话了。后来,反反复复重演了几次,狄花儿实在不知道是谁?就到移动公司去查询。移动公司说我们没有这个服务项目,但是服务台的小姐提醒她,这个号是在大街小巷随便出卖的“野”号码,不是在服务大厅里拿身份证正式办理的客户,即使上网查询,也查不到任何信息。于是,狄花儿就采取了无所谓的态度。她的手机卡是“神州行”,每月免费接听二百分钟的赠送,即使她接了,也不用花钱。他愿意打就打好了。可是,今天,这个电话似乎特别有耐心,见狄花儿不接电话,叮咚咚地响个不停,一直把狄花儿吵醒为止。
“你是谁啊?神经病!”狄花儿拿起电话骂了一声,对方依然如故,默默不语。接着便咔哒一声挂了电话。
“不行,你就报警吧!警察一上线,什么鬼都能查出来。”刘牡丹在另一间屋子里听到了她的骂声,随后走了过来。
“嗯……”狄花儿坐在床沿上,沉吟了片刻,她何偿不想报警。只是,这一报警,就等于刑事案件,一旦立案,事情就大了。对方只是响个铃,也没打扰她什么,让警察出面,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作啊!
另外,她之所以不报警,还有一个想法:这个电话,是不是她的虎子哥打来的呢?因为,自己这个新换的号码,她在QQ上告诉过他。而且只告诉过他一个人。如果是这样,说明虎子哥还想着她,自己若是报警,岂不伤害了他?
“什么,是他?”刘牡丹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傻姐姐,你也太痴情了。一个失踪几年的人,怎么还会想着你?他心里若是有你,早就来你身边缠绵悱恻了。恋爱中的男孩子是忍受不了孤独的。我那一位,每天给我发短信发到半夜……你的他啊,身份那么高贵,恐怕早就与哪个高干家的女孩儿睡上觉了。哼,弄不好,孩子都要生出来了。你还指望他搞这种小学生恋爱的把戏?做梦吧你!”
能吗?狄花儿听了刘牡丹的话,觉得很绝望,但是你又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不管是男孩子、女孩子,只要是恋爱了,就会在心里割舍不下对方……现在,庾虎能这么长时间不与她联系,身边一定是有了另一个女孩子。他在两者之间决择不定,才采取了拖延的策略,既不回绝她,也不联系她,让她这么苦苦地等待结果……要不是这样,他早就回应她“我要做歌女”的绝笔留言了。
58 大款杨病中
这天晚上,狄花儿在樱花酒店歌舞厅唱歌的时候,发现杨病中坐的那个位置是空的。狄花儿不在乎杨病中来没来,只是觉得一个月来那个地方总是坐着同一张脸,现在突然空了,视觉上有点儿不太适应。她把目光往别处一转,到处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她和往常一样把歌唱完,卸了妆,走出歌舞厅,对着马路扫视着来往的的士,杨病中那辆辆车突然飞到她面前,吱的一声停住。车门打开,杨病中探出半个身子,说我有一个应酬,差一点儿就迟到了。狄花儿捂着嘴巴笑了起来,说你又不是我的司机,谁要求你准时来接我?杨病中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做你的司机,上来吧。狄花儿钻进车里,杨病中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狄花儿问他是什么好吃的。杨病中伸手打开一个小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不锈钢杯和一个鸡蛋,说我给你现做。狄花儿吃惊地看着杨病中,杨病中把鸡蛋敲进杯里,用一把匙子搅匀,然后拿起车座旁边的热水壶对着杯子冲水,一股热气冒起来,伴随着生鸡蛋淡淡的腥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气。杨病中把杯子递到狄花儿的鼻子前,说你闻闻,我在开水里泡了甘草金银花罗汉果,每天晚上你喝上这么一杯,才能保证你的歌越唱越好听。狄花儿说我也听李老师说过这能保护嗓子,只是没心情,所以一直没这么弄过。杨病中说今后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好了。狄花儿接过杯子,双手捧着轻轻吹着杯子里热气,张口刚要喝又把杯子放下。说你没在这里面放什么**吧?吕说我怎么会做这种卑鄙的事情呢?狄花儿说你就是放了我也不怕,说着仰起脖子就是一大口。.喝完后用小巧的舌头舔了舔嘴角,说味道真不错。
杨病中小心地将车子开动使命,偷偷地观察狄花儿,见她喝的高兴,就说今天的股票涨了。狄花儿没有吱声。杨病中说蓟原大桥上一辆轿车开进了蓟原河里,报纸上登了。狄花儿还是没有反应,她压根就不关心这些臭蒜烂葱的事儿,杨病中自讨没趣,就又开始放狄花儿录制的《滨海水》。出于对杨病中放自己磁带的报答,狄花儿终于启动了玉唇说,轿车怎么会开到河里去?杨病中立刻又来了兴致说,真的,不信你看看省报,说着就想伸手去拿车上的报纸,车子晃了一下,狄花儿发出一声惊叫,说小心,你别为了找报纸,把车也开到河里去。杨病中梗着脖子说,真的,有轿车开进河里了。狄花儿觉得这个人真是个死心眼,也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大款的行列,钱就那么好赚?就说好好好,我相信轿车开进河里了。说着一仰脖子,把杯里的鸡蛋水喝光。杨病中说你不用赶场,这样会把自己累坏的。狄花儿说我赶场是因为我喜欢唱歌,并不是为了挣钱。杨病中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钱,如果是为了钱就大可不必。狄花儿说这年头没钱也是不行的。杨病中说只要你愿意,还怕没钱花吗?狄花儿说愿意什么?杨病中说找一个有钱的人结婚。狄花儿说要是走这条路我也不会等到今天。我不缺钱,不想结婚,我喜欢唱歌,喜欢独来独往、自由自在地生活。他们闲聊着,车子滑到了海员俱乐部门口。狄花儿拍拍杨病中的肩膀说想当我的司机,就在这儿等我。杨病中点点头,狄花儿摔门扬长而去。
在海员俱乐部唱歌结束,狄花儿又跟几个人吃了一通夜宵,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挽着李老师的手从歌舞厅时走出来,的李老师朝一辆奔驰车走去。当他们走过杨病中的本田轿车时,车门打开了, 杨病中拦住狄花儿说了声,请。狄花儿惊讶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杨病中说你不是叫我在这儿等你吗?狄花儿笑着说我是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啊!杨病中我可把你的话当圣旨了,一直在这儿等着你。狄花儿说我已经有人送了,改日吧。挽着狄花儿手的李老师大声问,这个乡巴佬是谁啊?一辆破本田也想送美女。杨病中向那个李老师靠近一步,眼睛盯着他,手里捏紧拳头说请你再说一遍。狄花儿看见杨病中急了,推了一把李老师,说走吧!李老师发出一声冷笑,拉着狄花儿向前走去。李老师问狄花儿他是你什么人啊?还想跟我练拳脚。狄花儿压低嗓音说他是我的男朋友。李老师突然站住,扭头打量杨病中,说狄花儿你怎么又冒出一个男朋友?你到底有多少个男朋友?狄花儿笑了一下,把李老师推到奔驰车前。李老师嘴里咕咕嘟嘟说狄花儿你怎么学坏了弄了多哪儿弄了这么多男朋友如果他是你男朋友我算是什么你翅膀硬了就胡来啊想把我开涮是不是……嘟嘲囔囔的李老师打开车门钻进去。杨病中追上来抓住狄花儿的手说是你叫我在这儿等待的。你得坐我的车。李老师见杨病中缠住了狄花儿,就从车里探出头来,说你想找死啊!狄花儿看着李老师,摔开杨病中的手说谁坐你的破车,弯腰钻进李老师的车里。杨病中隔着玻璃看着他们俩人在车里说些什么笑得前仰后翻的,恨恨骂了一对狗男女。狄花儿和李老师没有听到杨病中的骂声,开着车子从杨病中眼皮底下一溜烟地走开了。
李教师把狄花儿送到她租的房子楼下,说,我送你上去吧。狄花儿说不用了。李老师说你从来不让我送你上楼,今晚就让我上去一次吧!狄花儿说你上去干吗?我又不是小姑娘,为什么要让你送上去?李老师说你那么聪明还不知道我想上去干什么?狄花儿说,我不告诉吗,现在不行。要耐心等待啊!李老师说你交那么多男朋友,我等得起吗?告诉你,你要是这么胡闹下去,小心得病。狄花儿嘻嘻一笑,你就别瞎操心了。一般人还得不了这病。狄花儿笑着走出了轿车,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尽管没有回头,但是她感到李老师的目光一直追逐着自己的背影,用钥匙开门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楼下,看见李老师摇下车窗伸头痴痴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回心转意之后的召唤。狄花儿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打开门进了屋子,把门狠狠地撞回来。
电话就像知道狄花儿回来似的,叮叮铃铃地响起来。她想一定是李老师打的,他还想做我的思想工作,想上来睡觉。狄花儿皱着眉头听着电话响了几声,扑到床上掀起电话说你别磨蹭了快走吧。电话里响起杨病中的声音说,走,我往哪儿走?狄花儿听出是杨病中的声音,知道自己弄错了,故意压仰嗓门说,刚才他在身边,我是故意说的。杨病中说你不是和刘牡丹合租的房子吗?你说的这个他是男是女?狄花儿说,是男的,李老师。杨病中问这个李老师到底是你什么人?狄花儿说他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男朋友。杨病中说刚才在海员俱乐部,你跟他说我是你的男朋友。狄花儿说我这是想刺激他才故意这么说的,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非跟他不可,追我的男人呀在马路上站的一排一排的。杨病中说你们住在一起了吗?狄花儿说只是偶尔住一起。杨病中说你爱他吗?狄花儿说谈不上爱,但是也不讨厌。哎,你这人也太俗气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谈爱情。杨病中我无法想像没有爱情的人会住到一起。狄花儿想杨病中说这句话的眉头一定皱得像核桃一样,她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他是我老师啊,我感谢他……你,真是老土。杨病中我就是这么老土,我爱一个人就会认真去爱,从不拿爱情当儿戏。狄花儿哈哈大笑说,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餐巾纸,最多可以用来抹抹手,擦了就丢的东西。狄花儿想这一下杨病中一定气坏了。杨病中说难道你就没有真的爱过人吗?狄花儿这时一下子想起了虎子哥,随口说干嘛要爱一个人,亏人想得出来,我从来不爱一个人,要爱就爱许多人,也谈不上是爱,充其量只是喜欢。杨病中说,没想到狄小姐这么开放。狄花儿说你这不是骂我吗?人家还都说我保守呢!杨病中说如果只听你的歌,真想不出你会这么一个人。杨病中的口气里开始透出一股冷漠,狄花儿想这家伙一定是气疯了,于是便故作紧张地说不跟你扯了。他洗完澡出来了。接着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放下电话,趴在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作弄了一把杨病中仍然意犹未尽,兴奋地爬起来对着就狠狠扑下去,爬起来再扑上去,如此反复多次,把席梦思当成了练功房里的弹簧垫子,直到折腾得自己疲惫不堪。狄花儿把身子慢慢翻转过来,两眼对着天花板,她弄不清自己怎么就喜欢玩这种游戏,好像只有把自己说的越放荡无耻就越痛快。
59 放荡的日子1
对于狄花儿操的这种行业,每天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相遇。就在与杨病中通完电话的第二天晚上,狄花儿在樱花酒店遇到了从澳大利亚回国的蓟原二中同学周大脑袋。他们已经四五年不见面了。她在舞台上专门为周大脑袋唱了一首《思念》的歌,感动得周大脑袋眼里盛满了两汪泪水,周大脑袋说直到听了狄花儿的歌,才觉得是真正回到了祖国,回到了家乡,于是频频向狄花儿献花。等狄花儿唱完歌,周大脑袋就把她叫到自己的座位旁边,缠着要狄花儿去他住的宾馆叙叙旧情。狄花儿说我还要去赶下一场,周大脑袋说那我陪你去,我有朋友的车。
狄花儿和周大脑袋从歌厅里走出来。看见一辆崭新的奔驰车停在正门口,杨病中站在那辆奔驰车的旁边正抽着烟。狄花儿的目光一亮,对着杨病中时髦地喊了一声嗨──杨病中把手里的烟掐灭了。也对着她嗨。狄花儿拉着周大脑袋来到杨病中面前,说这么快就换了一辆大奔?杨病中的目光在狄花儿与周大脑袋拉着的手上停留了一秒钟,说你不是说不坐我的那辆破本田吗?我就给你换一部新的。狄花儿用手摸索了一下车身,说你心眼儿就那么小哇!杨病中说不是我心眼儿小,是我想让你坐我的车。如果这辆车你还不满意,我还可以换。狄花儿说那你就换一台卡迪来克吧,那车我还没坐过。杨病中楞怔了一下,狄花儿嘎嘎的笑着,说,你别紧张,我是说着玩儿的。说着提起裙子想钻进去,杨病中赶紧替她打开车门。周大脑袋说你不坐我的车了。狄花儿说,我今晚要试试我司机的新车。杨病中要为狄花儿关车门,狄花儿突然把车门撑住,对站着周大脑袋说你也上来吧!一起坐我司机的新车。周大脑袋嘿嘿地笑着,钻进来与狄花儿坐在后排座位上。杨病中坐在驾驶位上,为狄花儿冲了一杯鸡蛋饮料,狄花儿说你还真的天天为我冲这玩艺儿给我喝啊。杨病中说我说话要算数。说着慢慢启动车子往海员俱乐部方向开去。周大脑袋轻声问狄花儿:他是你司机还是保姆啊?狄花儿喝着鸡蛋,说是司机兼保姆。周大脑袋看到杨病中头顶上的反光镜已经打上去了,就伸出手去搂狄花儿,狄花儿拍着周大脑袋的手大声说你没看见车上有人吗?周大脑袋嘻嘻笑着缩回他的手。狄花儿喝完杯子里的鸡蛋,把杯子放在前座,嘴里无中生有的发出叭叭叭的声音,就像接吻时发出的声音。周大脑袋看看狄花儿嘟噘起的红嘴唇,把嘴凑过去。狄花儿抬手把周大脑袋的嘴巴止住,说,你又来了。周大脑袋说久别重逢你就不表示表示?狄花儿恶作剧地在周大脑袋额头上亲了一口,说我的孩子,欢迎你回到母亲的怀抱。周大脑袋说这不算数。拉着狄花儿要重来,两个人在后座上推推搡搡闹成一团,杨病中一动不动,好象一点儿也没听到后面的动静。但是狄花儿感到车速加快了,转弯的时候,她和周大脑袋的身子都倒在了一边。狄花儿说哎,你能不能开慢一点儿?车速又明显地慢了下来。杨病中说狄小姐什么时候有空?狄花儿说我除了唱歌,什么时候都有空。杨病中说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没请你吃过饭呢!狄花儿说好啊,正好周大脑袋从澳大利亚回来,我正在找人为他接风洗尘呢。杨病中说你定个时间吧。狄花儿说就明天晚上吧,我给歌厅请个假。杨病中我什么时候去接你?狄花儿说下午五点吧!杨病中轰了一下油门,车速快了起来,狄花儿发现杨病中说话的时候头一动不动,就像跟他面前的玻璃说话。
下午四点五十分,狄花儿已经梳洗打扮完毕,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走到窗前扫视楼下的院子,杨病中的车还没有到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感到有些无聊,目光无意中落到对面刘牡丹的屋子门上,刘牡丹的县城男友来看望她,刚刚进门,两个人正在屋子里亲热。她想起这个县城小伙看见她狼狈的样子,禁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就决定邀请这两个人一起去吃饭,也算是欢迎她那个县城小伙。她推开门,说了自己的意思,刘牡丹刚刚答应下来,院子里传来了汽车马达声, 杨病中的轿车停到了她们的楼下,她看看挂钟,正好是五点。她看着杨病中的轿车,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打开门走下楼去。
杨病中拉上狄花儿,然后又去樱花酒店接周大脑袋。接了周大脑袋,杨病中就把他们拉到自己预定的知青饭店。等候在那儿的有杨病中的几个哥们儿,看见杨病中带着狄花儿和周大脑袋走进来,他们的目光全部落到了狄花儿的身上。他们对着杨病中喊,大哥,什么时候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告诉一声,今天才露面。杨病中板着脸说别他妈胡说八道。大家围着餐桌坐下,服务员开始上菜。狄花儿看见服务员端上来的全是粗粮食品,有窝窝头、玉米棒、地瓜、南瓜、芋头等等。狄花儿皱了皱眉头说,杨老板就用这些东西招待我们?杨病中说这些东西你们平时很少吃,所以就把你们带到这儿来了。周大脑袋迫不急待地抓起一个地瓜塞到嘴里,连连说好吃好吃,我已经多少年没吃这么好的东西了。狄花儿看到周大脑袋狼狈样子笑了一下,自己也抓起一个地瓜吃了起来。然后又让刘牡丹二人吃。杨病中看见狄花儿吃得挺香的,心里暗暗高兴,伸手也抓了一个地瓜。坐在一旁的刘牡丹看着他们三人津津有味地吃地瓜,实在是憋不住了,就说杨老板,那你总得上几瓶好酒吧。杨病中说你们想喝什么酒?让牡丹用手碰了碰身边的男友,县城小伙说当然是想喝好的了。杨病中对周大脑袋说,周先生,你喜欢喝什么酒?狄花儿笑着环顾四周,说周先生是谁?谁是周先生啊?周大脑袋说你们就叫我大脑袋吧,这是我的小名,在家乡没人叫挺不自在的。杨病中还是固执地叫他周先生,你来点酒吧!周大脑袋说你是主人,听你的安排。杨病中说我不喝酒,对酒一点儿也不在行。刘牡丹说,要不,这酒让花儿姐来定。大家都看狄花儿。狄花儿说,怎么让我这女的定酒?周大脑袋说今晚你怎么也得喝几杯吧,我们已经五年不见面了,这酒就由你来定了。大家起哄,一致要求狄花儿定酒。杨病中说那就由狄小姐点酒。狄花儿看看大家说,XO怎么样?刘牡丹说,我没意见。杨病中的另外几个朋友也说,就由狄小姐说了算。周大脑袋说这酒在这边恐怕要好几千元吧?杨病中说狄小姐,你不了解我这些朋友,他们一喝起来没有四瓶五瓶下不来,喝那洋酒既不过瘾还白花钱。莫不如点几瓶‘滨海白酒’让他们喝。狄花儿说你是不是心疼钱了?杨病中说我从来不把钱花在酒上面,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助兴,对健康无益的。狄花儿翘起嘴巴说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面子,怎么可能用‘滨海白酒’为周大脑袋接风呢?另外,我姐妹的男朋友也在这儿。县城小伙马上说,杨老板还是懂酒的。‘滨海白酒’也不错。周大脑袋趁机也说,就喝‘滨海白酒’吧,我还挺想它的。杨病中立即吩咐服务员上四瓶“滨海白酒”。看来杨病中也不是一味地顺从自己,狄花儿很不高兴地把面前的碗筷弄得乒乒乓乓。杨病中笑笑,好象一点儿也没觉出狄花儿的不高兴。
60放荡的日子2
大家喝酒的时候,杨病中和狄花儿喝果汁饮料。但是喝着喝着,周大脑袋就开始劝狄花儿喝酒。周大脑袋说我在澳大利亚都快想死你了,今天怎么也得跟我喝一杯。狄花儿经不住大家的劝,接过周大脑袋递 过来的酒一饮而尽,这一杯酒喝下肚,狄花儿脸上的红晕腾地冒出来,好象地平线上升起了红太阳。喝完还对周大脑袋说,你以为我不想你吗?说着把头靠在周大脑袋的膀子上。周大脑袋用手抚摸着狄花儿的头发说花儿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好多人都打她的主意没有打成,不瞒各位,我也打过她的主意,但是她没理我。这次我想怎么也得这个夙愿给了了,是不是啊,花儿?狄花儿说不就是想上床吗,你直说得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周大脑袋哈哈地笑着,像真上了床那么高兴,跟大家频频碰酒。看见周大脑袋与狄花儿调情,刘牡丹奇怪地看着杨病中,杨病中像瞎了狗眼,嘴里啃着一个窝窝头,对眼前发生的事儿无动于衷。杨病中的两个朋友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高个子先站起来邀狄花儿喝酒,狄花儿死活不喝,高个子说你太不给面子了,既然喝了周大脑袋的酒,怎么不喝我的酒?狄花儿被高个子缠得没办法,只好把酒喝了下去,这酒好象从狄花儿的眼睛里溢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磁磁春水荡漾,亮得出奇。这一下子鼓舞了杨病中其他朋友的斗志,他们都上前劝酒,灌得狄花儿连连喝了几大碗。狄花儿难受,带着醉意说谁给我喝我也不喝了。高个子说我们杨大哥让你喝你也不喝?狄花儿说不喝。周大脑袋说我敬你,你也不喝?狄花儿说不喝。周大脑袋说我敬你,今晚非把你灌酸醉不可,否则没法收拾你了。狄花儿嘎嘎地笑起来说,周大脑袋,原来你是想趁人之危,这不算什么本事。周大脑袋依然站在那儿端着酒杯敬狄花儿酒。狄花儿接过来一饮而尽,说看你怎么收拾了我?高个子又举起一杯酒,说这酒是我代杨大哥敬你的,你必须喝了。狄花儿摆摆手,说管你们什么大哥、二哥,我都不喝了。高个子说你这不是看不起我们杨大哥吗?杨病中终于说话了,他说大个子,你们一大群男人合伙对付一个女子,你们像男人吗?高个子举着的手僵在那儿,说大哥你看,我们这不是在为你出气吗?杨病中说放肆。高个子把酒收回来,自己喝了下去,心里想这位狄小姐不像是大哥的妞,是他妈的那个周大脑袋带来的。他转身过去开始一杯一杯劝周大脑袋喝酒。狄花儿对着服务员叫道小姐,放音乐,我们要跳舞!
包厢里响起了音乐,服务员把灯调暗了,狄花儿拉起杨病中的手,说杨老板,来,我们跳舞去。杨病中说抱歉,我不会跳舞,只会看。狄花儿说这年头,哪有不会跳舞的老板?杨病中说我真的不会。高个子自扫奋勇地站起来,说狄小姐,我来陪你我,狄花儿搂着高个子跳了起来,把头依偎在他的怀里。刘牡丹与县城小伙也随着音乐跳开了。杨病中坐在那里默默地喝酒,一言不发。周大脑袋也有了七分醉意,见没人陪他喝酒,就暴跳起来说你们都不喝了,不喝我就去跳舞了。周大脑袋摇晃着从餐桌旁边站立起来,走到狄花儿身边,抱着狄花儿跳了起来。狄花儿和周大脑袋脸贴脸地跳着,狄花儿说周大脑袋,我口渴。周大脑袋张开血盆大嘴说我给你水。两个人嘴对嘴叭叭叭地啄起来,狄花儿的嘴里发出哼哼声。杨病中对高个子说他们都醉了,我们该撤了。你送周大脑袋,我送狄小姐。高个子呼地站起来大步跨到狄花儿的身后,把狄花儿从周大脑袋的嘴里扯出来,说你喝醉了。周大脑袋晃了几晃,被一边的矮个子接住,杨病中拉着狄花儿、还有刘牡丹一对情人出了包厢,用车把她们送到合租的住处。一路上,狄花儿都在说我没有醉,谁说我醉了?你才醉呢。我醉了怎么记得拿我的包?怎么能找到我的钥匙?
杨病中把狄花儿摔在她卧室的床上,狄花儿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红扑扑的脸蛋冒着热气,胸部像大海的波涛汹涌起伏,两条大腿发着光,它们一览无余地摆在杨病中面前。杨病中感到喉咙发干,后背发痒,恨不得马上扑上去。他使劲咽了几口唾沫,试探地收了两声花儿,花儿,狄花儿没有反映。杨病中出手去碰了碰狄花儿的腿,狄花儿一动不动,杨病中的手顺势向上滑动,刚刚滑到大腿根部,狄花儿突然睁开了眼睛,杨病中的手吓得一下子僵住了。.不过狄花儿并没有觉察到杨病中的动作,对杨病中说,你赶紧给我拿条湿毛巾。 杨病中走进卫生间把毛巾取来没好气地塞到狄花儿的手里,人换了另一副脸色,说你今晚太不自重了,简直像个——狄花儿说像个什么?杨病中狠狠地吐出两个字:**!狄花儿跳起来说,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看不顺眼就给我滚!杨病中愤愤地转身走出狄花儿的卧室,与客厅里刘牡丹两口子说了“拜拜”,下楼去了。
杨病中走后,狄花儿把湿毛巾后在脸上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拍拍脸,问那个镜中人:我真的有那么无耻放荡吗?
杨病中下楼发动了车,抬头看看狄花儿楼上的灯光,他相信在这一声游戏中他最终一定会赢得胜利,因为他熟知游戏规则和闯关的决窍,但他不会仇着过关斩将,他原意把游戏 的时间拖长,把时间延长就等于把快乐延长了。如果早早闯下最后的关口,就意味着一切全部结束了。
61大款求婚
从打醉酒这个晚上之后,杨病中从狄花儿的视线里消失了。开始狄花儿并不介意,觉得只不过是又一个好色之徒在自己的身上没捞到任何好处之后溜之乎也了而且这丝毫也不影响自己的生活。她在李老师和类似李老师的周大脑袋男人中间周旋,如鱼得水。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周大脑袋在滨海办完自己的事情要回澳大利亚了,他们面对面地坐在宾馆房间的沙发上。周大脑袋带着遗憾对狄花儿说没想到这次还没让我了却多年来的夙愿,你到底需要一些什么条件,是钱还是别的什么?狄花儿笑笑说除非你把我弄到澳大利亚去。周大脑袋说狄花儿你这人怎么回事,一点感情都不讲。狄花儿说这个年头,不就讲个交易吗,感情能值多少个钱?周大脑袋说我这次可是专门回来看望你的。狄花儿说放你妈的狗屁,你是回来做生意的,我们难道不是在歌舞厅里巧遇的吗?周大脑袋尴尬地笑着,说要想骗你狄花儿,比登天还难啊。狄花儿发出一连串的浪笑,说其实也很简单,就看你有没有狗胆,狄花儿两只眼睛勾魂摄魄地盯住周大脑袋。周大脑袋和狄花儿对视着,心里突然感到害怕起来,他摇摇头说,我还是带着遗憾回到澳大利亚去吧。
狄花儿打电话让李老师送周大脑袋去飞机场。李老师我现在手头正忙着事,你看这,真是的,你先打的送他,然后拿票来我这儿报销。狄花儿说,李老师,你别认为我出不起这点钱,叫你送是给你面子,你不送我可要跟周大脑袋吻别了。李老师说你为别人送行,我在现场不成了电灯泡了?狄花儿说因为我喜欢你这只电灯泡,才打电话叫你的。李老师说好吧,我赶紧把手上的事处理完。
李老师开车拉着狄花儿和周大脑袋去飞机场,大家都不说话,只有车内的音乐隐约的响着。李老师为了打破僵局,问狄花儿你的那个杨老板呢。我很久没看他开车送你了。一提到杨病中,周大脑袋也来劲了,两个男人由于找到了共同的攻击目标,同时把目光落到狄花儿身上。狄花儿抬头看他们,发现他们的眼睛都放着光芒,说怎么一提到杨老板,你们的眼睛就都发光了?李老师扭过头说没别的意思,只是问问。狄花儿说那个****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了。他跑了倒让我落得清静,要不然整天缠住我,都快让我发疯了。周大脑袋说我看他对你是一往情深啊。李老师说可不是吗,每天他都像那个一样守在歌舞厅的门口。李老师说着,用手指了指车窗外马路上的那个,狄花儿和周大脑袋扭头看着他指的地方,他们看见马路边丫一只狗,正在那偏腿拉尿。周大脑袋看着那只狗,捧腹大笑了,说李老师你的嘴真够厉害的了。狄花儿想笑却笑不出来,说,这有什么可笑的,你们缺少的就是人家那份傻劲那份情意。李老师说那是,让我每天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草药为你冲鸡蛋,我还真做不到。看来,那小子真像有几个臭钱的样子。狄花儿说有钱又怎么样,我什么时候把钱放到眼里。周大脑袋说是,要打你的主意还真不知道应该从哪儿下手?李老师说现在我总感到脑子不够用,狄花儿你能不能点拨点拨?狄花儿敲敲李老师的脑门,说,我的恩师,你省省吧,你就是把脑汁榨干了也没用,有时间再给我指点指点业务,我这人啊,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刀枪不入。
送走围着自己转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周大脑袋,狄花儿感到身边冷清清的,尽管有很多人还在为她捧场但是刀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空荡荡的,至于具体缺少什么,她心里也不清楚。这天晚上她唱歌结束回到家里,感到嗓子冒火,就用开水冲了一杯鸡蛋,喝了两口差点儿吐出来。她在里面又加了牛奶和糖,还是喝不下去,看来杨病中的甘草金银花罗汉果鸡蛋把她的品位吊高了。
刘牡丹跟着县城小伙回了家乡探亲,屋子里就剩她一个人住了。狄花儿觉得今天晚上身子特别的热,眼皮很沉,就扑到床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看见窗外晃动着刺目的阳光,想翻身看看到底几点钟了,她翻过身,没有看见床头的闹钟,只看见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才知道身体像是被无数绳索捆绑似的根本就没翻过来。她想我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额头热乎乎的。她想我一定是感冒发烧了。她攒足劲挪到床边,拿起话筒给李老师拨了一个电话。杨病中的手机响了,狄花儿房间的电话号码跳出来,杨病中不慌忙不忙地按了接听键,说是花儿吗?狄花儿没有听出是杨病中的声音,说,李老师,我感冒了,我好难受,连床老师下不了,你快去给我买点儿药来。杨病中说这可怎么办?我现在在广州。狄花儿说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跑到广州去了,你真没用。狄花儿叭地挂了电话。电话刚挂上,铃声响起来,狄花儿以为是李老师打来的,所以躺在床上没有接。铃声响了一会儿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生气,狄花儿想屋子里要是种着一两盆花也好,现在能看到点儿绿色。要不养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也好,现在能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想来想去心里就一阵发酸,平时有那么多男人围着我,关键的时候他们都不在身边,我在他们的眼里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个能陪他们跳舞唱歌的女人,他们围着我转,不过是想沾点儿便宜。只要他们明白在我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就会立即离我而去。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怨那个庾虎,要是他不失踪,他们恐怕早就缠绵悱恻,或者是住在一起了。哪儿舒服这么多乱男人围在他身边?狄花儿的眼睛里滴了一些眼泪,又在泪水的浸泡中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上晚上。窗外一片漆黑,她感到不饿又热,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像白茫茫的一片原野。但这时有一个黑点在白茫茫的原野尽头浮出来,那个黑点越来越大,身上、胡须上沾满了雪花,像是电视里的圣诞老人。当他走到狄花儿面前时,狄花儿才发现这个人是杨病中,狄花儿喃喃地叫了一声杨病中,杨病中俯下身子,用宽大的手掌抚摸猎花儿的额头,说花儿,我来晚了。狄花儿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是不是也死了?杨病中说我是去广州了,中午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坐飞机赶回来了。持你烧成了这个样子,得马上去医院。杨病中弯下身子,把狄花儿抱出了卧室,一直抱到楼下,把她塞进自己的轿车,送到医院。
狄花儿躺在病床上,打上了点滴,睁开眼睛后,看见杨病中伏在病床的床头上。她用手摸了摸他的脸,杨病中醒了,说,对不起,我太困了。昨天晚上我一夜没合眼。狄花儿指着旁边一张陪床说,那儿有床,你干嘛不睡?杨病中说你病成这个样子,我哪儿敢睡。狄花儿说我病和你睡觉有什么关系?杨病中发出一声苦笑,说,反正我心里有事就睡不着。狄花儿说我一直纳闷儿,昨天我明明是打了老师的电话,怎么打到 你的手机上去了?杨病中说你可能拨错号了吧。狄花儿说我已经好久没和你联系了,都快把你忘记了,怎么会迷迷糊糊拨了你的电话号码?杨病中泛出一丝笑意,不作声。狄花儿想了想又说,真是奇怪,我怎么会把电话拨到你那儿?杨病中说人在发高烧的时候,脑子和身体会分离。可能你的脑子是给李老师拨电话,但是你的手没听脑子使唤。狄花儿说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子。狄花儿陷入了苦苦地思索当中。
住院两天,狄花儿的病好了。杨病中在帮助她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她没感到什么不对劲。当坐上杨病中的车子,回到自己的住房时,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她走进卧室,杨病中跟着她。狄花儿坐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头发,不停地从镜子时打量杨病中,说你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现在怎么又回来了?杨病中说我生你的气了。狄花儿笑笑,扭头看看杨病中,说,生气,干嘛生我的气?杨病中被狄花儿灼人的目光逼视着,低下了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不喜欢你跟所有的男人都那么随便。特别是看到你跟周大脑袋亲吻,我心里就一阵难受,于是就跑到广州去了。狄花儿说跑广州干什么,为什么不跑到美国去?杨病中说我在广州一桩生意都没有做成,满脑子都是想着你。我想你干嘛与男人都那么随便,难道就没有一个男人值得你付出真情?狄花儿说,你又来了。杨病中说离开那几天,我一直劝我自己不要当真,人家都是逢场作戏,你干嘛要当真?可是我说服不了自己,我想我是爱上你了。狄花儿说你为什么要爱上我?我给你说过我这个人不会爱上谁的。杨病中说我不管你在不在乎感情,爱不爱我,反正我是爱上你了。杨病中说着,单腿跪到狄花儿面前,像戏剧里的人物那样把双手捂住胸口,说花儿,答应我吧!
62糊里糊涂的床上戏
狄花儿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向她求爱,人笑得身子都摇晃起来。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你这样求爱的?别的男人说爱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就要脱你的裤子上床,哪有像人这样酸溜溜的?杨病中被狄花儿这么一激将,目光掠过狄花儿修长面白皙的腿,停到她的胸部。他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起来。杨病中说狄花儿你在嘲笑我的胆量。说着,他像一只恶虎扑向狄花儿,抱起她把她摔到床上,双手撕开了狄花儿的裙子。狄花儿的脸色变了,用力推开了杨病中说,你别这样,我是开玩笑的,你滚开……
可是,无论狄花儿怎么挣扎,她也挡不住一个大男人那种强大的攻势……
在花儿强烈地反抗下,杨病中只是压住了她,接触了她的玉体,却始终无法真正地进入自己早已向往的阵地;病后初愈的花儿毕竟体力不支,一会儿就松软下来,这时的杨病中,突然产生了那种喷射的感觉……妈的,这就完事儿了!
杨病中沮丧地从狄花儿的身上翻下去。狄花儿一下子感到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劲。那不对劲的地方,先是有一点儿潮湿,紧接着就布满了眼泪。眼泪越涌越多,鼻子跟着发堵,嘴里发出了抽泣声。现在她感到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当一切疯狂都归于平静之后,杨病中坐起来,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就人像是美餐之后吃了一块甜点,杨病中从来就是一个美食家,烟的辛辣从鼻腔贯入他疲软的身体,让他的脑子重新活跃起来。杨病中朝狄花儿方向看了一眼,狄花儿的皮肤白的穿透了黑暗,像一块玉沉静地发着光。杨病中想这场游戏和他以前玩得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这一次他稍稍费了些心思,一切终究都有了回报(虽然不是太完美)。正遗憾着,抽泣中的狄花儿突然抬腿一脚把杨病中踹到床下,说别以为我这样就会爱你,你别想得太美了。 杨病中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我能不知道吗?
从这之后,狄花儿就糊里糊涂地让杨病中住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她开始很难过,觉得这样对不起虎子哥,可是想一想虎子两三年杳无音信,也就觉得无所谓了。倒是同室住的刘牡丹,对她这个决定感到不理解。过去,那个县城小伙一住进刘牡丹的屋子里,狄花儿就说她坠落,现在,一个并非她男朋友的半大老头子与她竟睡了一张床,她可以说狄花儿比自己更坠落。当然,即使这样,狄花儿的嘴依然如故地不服软,每到杨病中兴致勃勃的时候她就警告他,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你。杨病中好象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连续几天之后,可能是觉得累的,或者是乏味了,他再一次从狄花儿身边消失了。
几天时间刷的过去了,没有杨病中的电话,更没有杨病中的身影。刘牡丹与县城小伙去南方旅游,狄花儿孤伶伶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突然发现窗户上有一块玻璃碎了,杨病中说过来要安上,可始终没有安上。狄花儿的郁闷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借口,她抓起话筒,拨打杨病中的手机,手机接通了好久,狄花儿才听到话筒里响起杨病中的声音。狄花儿说你什么时候让人安玻璃呀?杨病中压低声音,说我正开会呢。狄花儿说我可不管你开会不开会,现在你就过来给我安玻璃。杨病中说好好,我马上过去。
狄花儿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她想杨病中过来时,正好可以共进晚餐,于是她打电话叫新元素酒家送了几个好菜,自己还用沙煲煲了一个鸡汤,炒了两个素菜。她把这些菜摆上了自己的餐桌,还摆了两只空碗两个高脚酒杯两双筷条,打开了一瓶红酒,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杨病中的到来。餐桌上五颜六色的菜和那些正往上飘荡的热气,狄花儿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她走到桌边,拿起筷条想夹菜吃,但是她望了望院子又忍住了,把筷条放下,走到卧室里去听音乐。
餐桌上的菜慢慢退色了,那些热气已经散尽。狄花儿听到院子里响起了引擎声,以为是杨病中来了,飞快从卧室跑到客厅,扑到窗口往院子里看。她看见一个穿工装的人骑着一辆摩托车来到楼下,没有杨病中的轿车,她有些失望地回过头,走到电话边想再给杨病中打个电话。突然有人拍门,她放下电话开门,那个骑摩托车的工人,抱着一块玻璃站在门口,说对不起小姐,有个姓杨的打电话给我们公司,叫我们给你安装玻璃。狄花儿说那个姓杨的呢?工人说不知道。狄花儿说你进来安装吧。工人抱着玻璃走进来。狄花儿走到电话边拨杨病中的手机说,我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你怎么没来?你这个混蛋,不来也不告诉一声。杨病中说我太忙了,所以叫了一个工人给你安装。狄花儿 说你到底还来不来?你不来,我就把菜全倒了。杨病中说别生气,花儿,我还得招呼几个客户,改日……狄花儿没等杨病中把话说完,狠狠把电话挂断,几大步跨到餐桌边端起那些菜全倒进垃圾桶里。
狄花儿发誓不再理杨病中,而杨病中也好象很知趣,从不来找狄花儿。他们就这样开始了漫长的冷战。一天、两一、三天……狄花儿开始坐立不安,她像一个染上毒瘾的人,被囚禁起来断了供给,每天只能趴着小天窗看外面的天空。狄花儿变得悲壮起来,她不时地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杨病中?不,我有虎子哥,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爱上杨病中,她一次又一次把伸向电话的手缩了回来。如此煎熬了一段时间,她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主动给杨病中拨了一个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声音:该号码并没有使用。狄花儿以为自己拨错了,重新拨了一闪杨病中 的手机,话筒里还是那个声音,狄花儿感到自己的手一下就木了,话筒从她的手里滑落出来,掉到地板上。她的脑海里轰地响了一下,跌坐在沙发上,想他是在躲避我,这小子,竟敢躲避我。
直到这时候狄花儿才发现自己对杨病中根本就不了解。她只知道杨病中开了一家公司,具体是什么公司她并不清楚。另外,她还知道杨病中曾经是一个政府官员,因为受贿事发,眼看就要被检察院逮捕了。突然得了心脏病,检察院怕他挺不住死过去,就没下手动他。为此,他得以侥幸逃脱。为此,他觉得人在病中是最安全的。为了感谢这场救命的病,他从此改名字叫杨病中。这他们闲聊时说着笑话谈出来的。他真正的根基,她实在是知道的不多。但是,她觉得这样放过他也太便宜他了,就在晚上唱歌,白天四处找他。一天晚上,李老师约了同道的朋友们到樱花酒店歌舞厅为狄花儿捧场,他发现狄花儿一改过去的欢快的样子,唱的全是忧伤的歌曲,而且她表演时的情绪也相当低落,甚至连歌都唱跑了调。
狄花儿唱完歌,来到李老师身边坐下。李老师问狄花儿最近怎么了?狄花儿说还能怎么样?混呗。李老师说你跑调了。狄花儿笑了笑说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李老师说花儿你别装了,有事说出来,老师找朋友帮你。又说,是不是钱的事儿?狄花儿摇头,说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前些日子住了一次院,嗓子不太舒服。李老师说绝对不是嗓子的事儿,我看得出来。狄花儿嘎嘎大笑,说李老师, 都没感到自己有什么事,你怎么说我有事了?李老师说那我是多疑了。
李老师为狄花儿点了一杯果汁,他们慢慢地聊起来。李老师的那些朋友为了给李老师腾出空间,一个一个地退场,这张桌子上只剩下他们俩从。狄花儿说,李老师,最近你怎么不来找我?李老师说你不是跟那个杨病中好了吗?我哪里敢坏你们的好事。狄花儿说别提那个哈巴狗了,我早就不理他了。李老师突然兴奋起来,说你把他给踹了?狄花儿恶狠狠地说踹了。李老师说踹了好,踹了好。李老师端起酒杯跟狄花儿那杯果汁碰了一下,像是表示祝贺。狄花儿没有端那个杯子,李老师说怎么了,我说你不高兴,你还不承认人。狄花儿低下头,眼眶里溢出了泪水。李老师第一次看见狄花儿哭,一时不知所措,不停地把纸巾递给狄花儿。狄花儿接过纸巾抹泪水,但是她的泪水越抹越多。李老师用手轻拍狄花儿的背部,说花儿,你到底怎么了?狄花儿说那个姓杨的,把我给骗了。李老师说她怎么骗你了?狄花儿说他把我骗上手之后,就换了手机号,溜之乎也,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要找他算帐。.李老师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扭头看着别的地方,说了一声活该。狄花儿被李老师的这一声活该吓了一跳,站起来抹着眼泪,走出歌舞厅。
第63章 仇家
李老师从歌舞厅追出来,拦住正要打的的狄花儿。狄花儿没有理会李老师,她绕过李老师,冲另一个方向走去。李老师追上狄花儿,说我有个办法可以找到那个姓杨的。狄花儿停下逃跑的脚步,李老师把一个纸条递给她狄花儿,说这是他的车号,我把他那辆新奔驰车号记住了。你拿这个车号到车辆管理所一查就知道他是哪个单位的了。狄花儿接过纸条,还在不停地低声抽泣。李老师说想不到你也会哭,真没出息。狄花儿听李老师这么一说,突然就不哭了。李老师说让我开车送你吧?狄花儿摇头,自己拦了一辆的士,钻了进去。
狄花儿用李老师给她的那个车号,查出了杨病中的地址。她从车管所出来,直奔那个地址而去。一幢大楼竖在她的面前,中天建材公司的招牌高挂在楼门上。她坐上电梯来到十层总经理办公室,看见杨病中正在里面打电话。她没敲门就闯了进去,说姓杨的,你让我好找啊!杨病中看见狄花儿,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他飞快地放下电话,说你怎么来了?狄花儿发出一声冷笑,说想不到吧。 杨病中站起来为狄花儿泡了一杯茶,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说我正要去找你呢。狄花儿说算了吧,你连打电话都没时间,怎么会去找我?杨病中说最近公司出了一件麻烦事,我一直为这事烦着,所以没跟你联系。狄花儿说肯定是有人查你的帐,而且弄不好公司还会破产,对吗?杨病中的身子往前一倾,说你怎么知道的?狄花儿大笑起来。
实际上,狄花儿说这话是闹着玩的,没想到真就让她说对了。
她想尝尝坐老板椅是什么滋味儿,就把杨病中拉下座位,自己坐了上去,这一坐不要紧,吓了她一大跳,原来,在杨病中的办公桌上,正好摆放了一份协议书,上面的名头是:
关于向蓟原大地建材公司供应红砖的协议
蓟原大地建材公司?不正是爸爸开的公司吗?爸爸说,他的公司遭遇了一场官司,一个姓杨的老板供应了他一批红砖不合格,出了质量事故,建筑公司起诉索赔,因为姓杨的隐姓埋名跑了,他只好呑这个苦果,自己赔偿了对方500万元的损失。
看来,这个姓杨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这个采花骗色的杨病中啊。这个流氓不光是骗女人,连生意声上的伙伴也不放过啊!
狄花儿心里暗暗吃惊,表面却装得异常镇静。她想,要想治住这姓杨的,绝不能打草惊蛇。得慢慢考虑对策……
于是,她一改自己进屋时的愠怒的样子,立刻拿出一副笑脸,佯装出陶醉于老板椅子上的神情,说,呵呵,如今我也成了大老板了!
杨病中看着狄花儿,发现她笑的时候真是妩媚极了,他同时也捕捉到狄花儿嘴用带出的一丝嘲讽,想也许我低估了这个女孩儿的智商。以他的经验,大多数女孩儿遇到这种事都自认倒霉。聪明的当是得了教训,以后遇事多个心眼;愚蠢的就会呼天抢地。破罐子破摔。狄花儿好象不是属于这两种人的一种。狄花儿瞥了一眼满腹心事的杨病中,收住笑说,你们这些男人,我还不清楚吗?想要甩掉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把自己说得很惨,不是破产就是坐牢,生怕我们缠住你们要经济赔偿。还有,你那个手机,怎么销了号了?杨病中吞吞吐吐刚要张口,狄花儿立刻把他的话打住,说,不用说了,肯定是因为手机丢了,对不对?杨病中想不到这个女孩儿能把男人摸得这样透,他吞吞吐吐地说你看你说的……狄花儿说看来你是想从此销声匿迹甩掉我对不对?杨病中说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你就直说吧,你想怎么样?狄花儿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会死抱住你不放手?你的感觉也太好了,我跟你,我就当是被狗咬了……杨病中说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你这性格谁不知道呀?好象是戳到了自己的痛处,狄花儿的眼泪一点一点冒出来。狄花儿声嘶力竭地嚷道谁说我不在乎?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杨病中有些吃惊,掏出一张面巾纸要为狄花儿抹泪。狄花儿把杨病中的手拨开说我要跟你结婚。杨病中把手缩回去,说你看你,又是哭又是笑的,还拿我们老实人来开玩笑。你狄花儿怎么会把自己的感情吊在一棵树上?你不是说你从来都不在乎感情吗?狄花儿说以前是,但是自从我认识你以后,我就发觉自己变了。我一直想否认这种感情,就是那天你爬到我身上,甚至住到我的屋子里,我都还没承认。直到那天你说难我安玻璃,我做了满满一桌菜,等你好几个小时,才发现我是爱上你了。
狄花儿说得很动情,妩媚的脸上挂满了滑落的泪珠。杨病中发现狄花儿瘦了不少,脸出奇的白,像抹了一层墙粉,凹下去的两腮落下两片立体的阴影,只有丰满的嘴还如原来一般娇艳。 杨病中的身体立即发生了某种原始的冲动,他用手为狄花儿擦泪,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对感情不在乎的人。狄花儿说这么多年来,我装疯卖傻,目的就是想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知道只要爱上某个人,我就会全心全意地去对他,自己一点一点地迷失,到头来受伤的一定是我。可是没想到,千躲万躲,我还是爱上了你。狄花儿抽泣着, 杨病中一把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他征服一个漂亮而聪明的女孩儿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想当你追一个女孩儿的时候,你追她就跑,而你逃跑了,她一定会来追你,甩都甩不掉,这是一定的。杨病中用手抚摸着狄花儿的头发,说花儿,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给你打电话,不该不去看望你。你别伤心,其实我是爱你的。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狄花儿抬起头来,说不,是我不好,我太霸道,太不温柔了,相信我,以后我会改的。狄花儿的抽泣声被杨病中的嘴唇压住了,他们俩在办公室里吻了起来。吻到动情处,杨病中撩起花儿的裙子,要求做一次,狄花儿这时不敢装假反抗了。在整个过程中,她只是不断地问杨病中,你真的爱我吗?杨病中用实际回答狄花儿的问题。这种排山倒海的激情营造了虚幻,杨病中想狄花儿是真心爱我的,不然她不会这么顺从我,在办公室里就主动迎合了我的要求。
64色魔露馅
狄花儿从杨病中的公司回来,立刻给爸爸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找到了骗他的那个杨老板。他还告诉爸爸不要着急,等她慢慢拿到所有证据再找他算帐不迟。哪知爸爸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起来。说,不用等待了。蓟原市法院已经缺席审判了。只要找到杨病中,法院执行庭的人就会立即赶到他的公司,查封他的帐号,将那500万元的赔偿划拨到大地公司的帐号上。狄花儿听到这儿喜出望外,立即告诉了爸爸中天建材公司的办公地址和电话。爸爸要她进一步稳住这个杨病中,说是执行庭的人什么时候出发还不好说。狄花儿嗯嗯地答应了。
杨病中与狄花儿合好之后,过去隐藏的毛病通通都暴露了出来:酗酒、赌博,还常常彻夜不归,有时会在酩酊大醉之后把酒满肚子的山珍海味带到狄花儿住的房间里来呕吐。吐过之后,他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狄花儿唱歌回来,才把他吐出来的东西收拾干净。但是屋子里免不了酒气熏天,连刘牡丹都捂了鼻子说,花儿,你怎么找了个酒鬼啊!这时,狄花儿不得不拿出自己珍藏的法国香水,喷洒了整个屋子。狄花儿对于自己这样的忍耐觉得奇怪,心想要是在以前,我早就把他一脚踹出大门了,我怎么变得这么有涵养?难道我是彻底向他投降了?
正这么想着,狄花儿给杨病中打了个电话。手机里传来搓麻将的声音。狄花儿说你该回来了吧。杨病中说急什么,我现在手气正好呢。杨病中根本没让狄花儿说第二句话,就把手机给挂了。这样对杨病中进行了无数次催逼,狄花儿又适应了杨病中的打麻将。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狄花儿笑着对自己说,目的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为了实现它,它可以改变人的一切一切。
有一天晚上,杨病中请他的哥们儿高个子和矮个子吃饭,他带着狄花儿早早来到那个知青饭店。坐进了当时请周大脑袋吃饭的那个包厢。杨病中说还记得这个包厢吗?狄花儿看看四周的墙壁,说这不是请周大脑袋吃饭的那个包厢吗?杨病中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当时你就是在这儿与周大脑袋搂抱亲热的。狄花儿说那时我喝醉了。这时,包厢的门推开了。高个子带着三个涂脂抹粉的女人走进来。高个子说,大哥,我把她们给带来了。狄花儿皱了皱眉头,杨病中向那三上女的招手。那三个女的坐在杨病中和高个子的身边,她们亲热地拍打着杨病中的肩膀,说大哥,好久不见了,不理我们了。杨病中嬉皮笑脸地说我工作太忙了。有一个女的拿起杨病中的手机,说哟,又换手机了。你不是说要给我买一个手机吗?杨病中说我说过吗?那个女的用手拧住杨病中的耳朵说你说过的,怎么不认帐了?你这是什么记性啊。杨病中说好吧,什么时候给你买一个。杨病中旁若无人地与几个女的打情骂俏,把狄花儿当了“透明”。一股怒气从狄花儿胸中升起,她站起来想走,可一转念又坐下了。杨病中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狄花儿,看她又坐下了感到有些奇怪。狄花儿把心头的火一点一点压下去,她想今天杨病中故地重来的目的是报复,他惦记着我跟周大脑袋的那一个吻,这说明他十分在乎我,千万别让他的伎俩破坏了我的大计。
识破杨病中的阴谋,狄花儿出奇地平静。她本想故意生气,但是她奇怪自己怎么也生不起来,相反心理还有几分快意。她对那几个女的说,你们谁能把杨总灌醉了,我给你们买手机。杨病中说,花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狄花儿说你不是好这一口吗,今天我放你一码。
这天晚上,樱花酒店里歌舞厅特别乱。来了几个小混混,相互为了争舞女,竟打了起来。警察来了一看,就把演出节目取消了。刚刚化了妆的狄花儿知道没“戏”了,就提前回到了住的地方。当她推开卧室的门时,一下子惊住了,杨病中竟和另一个女人赤身****睡在她的床上。看到这一幕,开始她的眼前一黑,但是立即就稳住了自己,她在茶几上拿来了一把水果刀,朝杨病中冲过去。杨病中听到动静,手里抓起车钥匙,和那个女人赤身****逃出房间,钻进轿车,一溜烟地跑了。狄花儿从楼上追下来,把手里的刀对着那远去的轿车砸过去。刀子跌落在地上,狄花儿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轿车飞出了院门,她的脑袋轰的炸了一下,她这次是实在伤透了心。这些日子,她本来是一忍再忍的。可是杨病中像是故意刺伤她,处处与她作对。今天晚上,他把这最后的一点儿温情和脸面都撕破了。狄花儿觉得自己累极了。没有丝毫精力再去回想发生的事情和今后的事情。
她回到卧室里,感到全身都不自在,好象哪儿很痛。她摸了摸胸口,那里好好的。她想,我犯得上为这么个人心痛吗?排除了杨病中的原因,她迷迷糊糊地睡去,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把她吵醒。她拿起放射,里面传来杨病中的声音:花儿,对不起,我请你原谅,我不是故意的。狄花儿对着话筒咆哮,滚,你这个畜生,我永远也不要见你。说完,就狠狠地摔下话筒。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样?为了目的,恏曾想与狼共舞,装装样子假惺惺地与他过上一段情人的日子,可是,现在看来,这种装模作样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这是不是背叛了虎子哥,她的虎子哥在惩罚她呢?想到这儿,她的心口真的痛了起来。
她实在躺不下去了,翻身下床,先是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是这个人想跑掉,问执行庭的人什么时候能过来?爸爸说,现在法院虽然说得好,但是他报案之后,一直没有动作,看来,得打点打点才行。他告诉花儿,别着急,他在蓟原那边做做法院工作,争取早点儿让执行庭的人过去。
狄花儿听了爸爸的话,立刻有了几多的烦燥。接着,她打开微机,联上网络,再次启动了QQ,QQ上的虎子哥头像黑着脸木在那儿,毫无动作。这说明他一直没上网,也没发现 的留言。她击活了他的头像,发现自己“我要去做歌女了”的警告还留在那儿,对方没有回应。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有上网,或者是上网也没有看到。于是,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想,顺手在留言框里敲打了以下几行字:虎子哥,我让一个大款骗了,你管不管我?
狄花儿在电话里的咆哮将杨病中的耳朵震得发麻,接完电话,他就把手机扔了,舒舒服服地吁了一口气,像把一副担子从肩上卸了下来,随后从皮夹里掏出几张票子递给身边的女人,说多给你两张,压压惊吧!
65将门之女
庾虎刚刚下了课,听到警卫室的传呼:庾虎同志,家里有人看你来了。
家里?谁呢?是妈妈?不可能啊。妈妈要来,会提前打电话的。嗯,一定是爸爸,到附近办什么事儿,顺便就拐到学校来了。
可是,等他到了警卫室一看,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美玉阿姨。
“阿姨?”他叫了一声,声调里显出些奇怪。
“虎子,没想到是我吧?”美玉阿姨笑了笑,拉住了他的手,又像他小时候那样,端起他的脸看了半天,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阿姨,你是来出差吗?”
“不是。我是专门看你来的。”
“谢谢阿姨,我在这很好。”
“你是很好。可是,阿姨还是挂念你……嗯,你的脸,黑了些。”
“天天在操场练习,晒的。”
“嗯,你们这些臭小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脸蛋。”阿姨嗔怪了一句,“将来找对象,谁会看上一个黑小子……”
“找对象?”庾虎好生奇怪。
“是啊。虎子,知道你们学校那个艺术教员吗?”
“你说的是军红儿?”
“什么军红儿?人家正规名字叫军丽红。你们这些学员,怎么乱叫老师的名字?”
“什么老师啊,她在我们眼睛里,就是班里的文体委员。”
军丽红虽然是学院特聘的艺术教员,但是,因为她太年轻,学员们视她像同学一样。
她出身名门,父亲是个将军。她聪明伶俐,长相俊美,从小爱好文艺,常常在大舞台、电视台的晚会上伴个舞、唱个歌,在镜头上露面。当同齡人还在读高中时,她已经是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的优秀学员了。毕业之后,她的前途就是总政治部文艺团体的专业演员。然而,由于她的父亲将军在“二炮”工作,总希望女儿能进入正规部队服役,所以,就为女儿制定了“二炮文工团”的“就业”目标。这不,解放军艺术学院刚刚毕业,他又为女儿联系了炮兵学院,来学习炮兵专业了。而学院领导爱惜这个人才,部队的军官们又需要补习艺术方面的知识,于是,在专业课之外,又开了艺术课程,让她当上了艺术教员。
自从开了艺术课,学员们枯燥的生活里多了些艺术的滋润,课堂上也多了些情致和意趣。这位军红老师相貌俊美,声音甜润,听她的课,就像是听一首歌。而且,在讲到音乐知识时,校园的课堂也不时地飞出一阵阵嘹亮动人的歌声来,让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特别是到了虎子这个班上课,这位漂亮教员的一双大眼睛总是多情地向虎子的座位上瞟来瞟去,瞟得虎子不敢抬头,瞟得学员们都有了些妒意。
“你的爸爸是庾省长?”有一次,她走近他,悄悄问了一句。
“嗯。”庾虎老实地回答了。
“嗯,好好学习吧,将来你会有出息的。”她像个大姐姐似地拍拍他的肩膀,迈着优美的舞步走开了。
后来,庾虎才知道她是个将门之女,而且是个未婚的“老”姑娘。
“什么老姑娘?”美玉阿姨纠正虎子,“人家在艺术学院就有一堆堆的追求者,其中有个学舞蹈的小伙子看中了她。两个人谈了几年恋爱。就要结婚了。”
“那她早就应该结婚了。”虎子说,“为什么还挨到现在?”
“她父亲不同意呗!”阿姨解释说,“她父亲是个将军,在女儿婚事上讲究门当户对。将军的观点是,名门之后选择婚姻,就是要找名人、或者是名门之后,她父亲反对自己的女儿嫁入寻常百姓家。”
“这个父亲,也太俗气了。”
“虎子,这话你就说错了。”阿姨不满地瞅瞅他,“虎子,你也是名门之后。要找媳妇,就得找名女人,或者名门之女;你知道吗?这位军丽红,对你很有好感。”
“对我有好感?”虎子一怔,“我怎么就没觉得出来呢!”
“你呀,傻小子。就是一天到晚想那个花儿。”阿姨批评他,“告诉你,赶紧与她一刀两断吧!像军丽红这种女孩子往哪儿去找?”
“阿姨,我的事儿,你怎么就这么武断?”虎子撅起了嘴,“一刀两断?那么容易?”
“可是,你们拖延下去是没有结果的。”阿姨毫不让步,“她的妈妈,被判十三年徒刑。她是罪犯的女儿呀!就算是你不在乎这些,你也得考虑考虑你爸爸吧。咱们这个家的日子,全仗你爸爸呢!嗯,你知道吗?军丽红的舅舅是中央组织部的局长……”
“她舅舅?”虎子瞪大了眼睛,“她舅舅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傻小子。”阿姨又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了这层关系,对你爸爸有利啊!”
“阿姨,你不是在拿我的婚姻做交易吧?”虎子心直口快,“我的感情的事儿,你怎么总扯上我爸爸?”
“就算是交易吧,又怎么样?这是个现实的社会。.你爸爸这个平民上来的官,最大的危险就是没有根基;所以,那年,他才让人家整得那么惨……孩子,听话,下午跟阿姨去北京。”
“去北京?去北京干什么?”虎子懵了。
“去看望她的爸爸妈妈呀!”阿姨的话不容置疑,“昨天,军丽红已经提前回家等待你了。”
“啊?”虎子这才觉出一些不妙。过去,阿姨对他与花儿的事儿只是阻拦;并没有采取断然措施。这一次,她竟采取实际行动了。自己如果顺从了她,太对不起花儿了。
他立刻摆楞摆楞脑袋,显示了少许的反抗精神。
“虎子,别犹豫了,快去请假。嗯,动车组的票我买好了。人家还派车在北京站迎接我们哪!”
“阿姨,我……”虎子开始反抗了。
“虎子,我就知道 你会这样。”阿姨着急了。“是啊,儿大不由娘。我的话你可以不听;可是,你爸爸的话,你总得听吧!这件事儿可是经过你爸爸同意的。”
“爸爸?”虎子听到这儿,默不作声了。在他心目中,爸爸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爸爸的意志不容违背。可是,妈妈是什么意见呢?
在家里的大事小情上,为什么总是这个阿姨说了算?而且爸爸往往又肯听她的?
中午吃饭的空儿,他偷偷给爸爸挂了个电话。爸爸只有一个回答:“虎子,跟阿姨去吧。”
一辆军队内部车牌号的黑色轿车把庾虎和阿姨拉到了一幢有卫兵站岗的住宅区。尽管是将军的车子,警卫还是看了司机的证件,才示意车子可以进去。
“到底是高干住宅区,气势就是不同!”阿姨感慨了一声。
来到一栋四层小楼前,司机按了门铃。有小阿姨来开门,眼前的客厅极大,新款的欧式组合家具,摆满了四周。
尽管庾虎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还是被将军一家的气度震慑了。将军、将军夫人,包括那位军红儿老师说话客气,礼节周到。但是眼睛里都明显带了一种审视的目光。虎子觉得自己这儿不像是到亲戚朋友家作客,倒像是刘备东吴招亲,一方面遇到礼遇,礼遇后面又隐匿了什么目的和动机,使这场温馨的儿女情长变成了一次政治联姻。特别让他不舒服的是那个中央组织部局长舅舅,他向虎子问这问那,天文地理,宇宙空间,炮兵专业,时事政治……他不像是相亲,倒像是考核干部一般。
然而,大概是阿姨的准备工作做得充分,相亲不到几分钟就结束了。
将军夫人借口有事,一家人离开了。特别嘱咐女儿:“你不是要买新床吗?听说‘燕莎’来了一批木床挺不错的。让庾虎帮你挑选一下吧!”
“我刚刚来就让我干活?”虎子皱了皱眉头,心想老丈母娘这是拿新女婿示威呢!
“庾虎同学,真不好意思……”军红儿说话仍然像是老师对学员那样,“来了就让你干活儿。不过……”
“不过什么?”庾虎觉得军红儿看他的眼睛里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张床对于你、我很重要。嗯……它兴许就会是我们的婚床呢!”
“哦,婚……”庚虎的脸羞得通红。
自从军丽红来到炮兵学院任教,几乎是天天与庾虎见面,但是难有机会跟他详谈,偶尔说话,只是简短几句,但彼此之间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相当体己。他短短的一句问话,匆匆的一瞥,在军红儿看来都是寓意深刻,温情脉脉。一有机会,军红儿就会来到他的宿舍,将他的脏衣服塞进自己的书包,拿到洗衣房里洗干净,然后叠得整整齐齐送回来。尤其是有一天庾虎感冒发烧,军红儿让厨房做了一碗姜汤,热气腾腾地送到了他的宿舍。还在他床边问了一阵冷暖……这样的情景,让周围的人们都要羡慕死了。
将军家里除了有工作专车,还备了一辆半截美的小货车,买床正好用的上。庚虎会开车,就没找司机来。
车一动,军红儿急切问这问那,路程太短了,时间也太快了,在她的碟喋不休中,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床搬到了军红儿的闺房里。
庾虎跪在地上安床架,军红儿站在一旁一会儿递个螺丝,一会儿递个扳手,显示出些小两口过日子的融融情调。庾虎接过扳手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她心一跳,有意往他身边站近了些,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男人味,低头看看庾虎浓密的黑头发,突然产生了一种渴望,想用手去摸一下。啊,有一根白的,她掩饰着自己的欣喜,“庾虎,你怎么有白头发了?我给你拔了。”不等他回答,她就温柔地拨弄他的头发,粗粗硬硬的,摸上去很干净,没有油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
庾虎似未察觉她的用心,站起身来,让她试试床是否稳当,军红儿乖乖地坐下,庾虎歪着头看了看,“不错吧?”见她没挑出毛病,便走到门边,准备把换下的旧床垫搬出去,军红儿醒过来,刚才两口子过日子那一幕无非是白日做梦而已,不久她还是要面对一张空床了。军红儿一急,“别走,你等一等。”
66新床
“哪里不好?”他正视着她。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男女之间对视的时间一旦超过了一定限度,内涵就变得复杂起来,哪怕是原先那里一片荒芜,这会儿却忽地蹿出了许多小绿苗苗,互相挨着挤着缠着,让人难以分辨。军红儿望着庾虎关切柔情渐多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了出来。“怎么了?”他明知自己的问的多余,军红儿用手捂上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庾虎掏出手绢递过去,她却抓住了他的手,那一谨言刻她的眼睛里半是哀怨半是求救,相当可怜,庾虎情不自禁就抱住了她颤抖瘦削的肩膀,她却一把抱住他,把潮湿的脸贴到他扎人的胡茬上,偎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他身上浓郁的男人味使她心醉,她不禁抱得更紧些。庾虎的拥抱是安慰性的,带有分寸,渐渐他的胳膊也增加了力度,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军红儿如痴如醉,轻轻喘息着,引导着他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庾虎再也抑制不住了,把军红儿按在床上,饥渴地吻着她的唇,军红儿没有退让,反倒主动地迎合他,双方都有了烈火干柴的感觉,激情难捺,眼看就要彼此融化在肉体压抑已经很久的欲望这之中……
“不,不不……”这时的军红儿,还是保持了一点儿理智。
“红儿,你不愿意和我……”虎子停止了动作。
“不是,虎子啊,你听我说……”军红儿在下面喘息着,“我是个舞蹈演员,如果你把我的肚子弄大了,我就毁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和我领了结婚登记证。我宣布退出舞台,甘心做你的全职太太……”
“可是……”虎子**中烧,动作再次加大了,“我真渴望……渴望得要死。”
“那……你就玩一下。可不能弄真的。”
……
屋里的阳光不觉暗淡下去了。庾虎惊觉地看了看表,才发现二人已经缠绵很久了。军红儿雪白的大腿根部,流淌着他刚刚喷射而出的白色液体。他听到外屋有人说话,立刻推开了军红儿,站起来整理衣衫,“我赶快把旧床垫子搬出去,省得爸爸妈妈多心。”临出门,他大声喊道:“军红老师,祝你休假愉快!”
军红儿穿好了衣服,看看地上留下的包床用的布布片片,,又摸摸床上两人温存留下的温度正在冷却,更觉得凄凉。在风流圈里混了这些年,她看好的男人父母看不中;是啊,那些男人不是风流成性,就是一副痞子相。这一次,好不容易遇上了虎子这样一位门当户对且又朴实无华的男孩儿。人家竟是这么淡淡的,一想到自己还要在这张床上独宿下去,她心里一凉,嘤嘤地哭了起来。
自从那天以后,军红儿常常心不在焉喜爱静静独处,仔细回味与虎子这次难得的温存,一遍一遍,每一次都让她充满了温存和期待。
虎子进了将军的家门之后第三天,阿姨有事要返回蓟原,虎子也要跟着她回省城学院。军红儿出于礼貌,前来宾馆为他们送行。
美玉的目标,原先是要让他们二人办了结婚登记手续。这样,自己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她想,军红儿长得这么漂亮,虎子与她在学院又有过交往,两个人不可能没有感情。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开放,说不定就是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她只不过是引引路,充当个虚拟的媒人而已。但是,两个人对登记结婚的事儿似乎都觉得突然。连将军夫妇也说“不着急”,这就无法实现她的目标了。不过,听说两个人已经有了那么点意思,好象是还关在一个屋子里弄了“床”,这个“床”引起了她的想像力。她觉得事情算是有个结果了。以后,她再到姐夫家,就可以把军红儿这个未婚妻名正言顺地提起来,让那个狄花儿趁早靠边站。
可是,那个狄花儿,现在干什么?她与虎子的关系,是不是真的解脱了?这让她十分焦虑,在宾馆里,她反复问虎子。虎子嗯嗯啊啊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个孩子,难道想脚踩两支船?那可不成。军红儿是将门之后,不要说人家的父母是高层人物,就说她那个舅舅,是当代吏部天官,他可容不得男人与自己的外甥女儿胡来。
下午要上火车了。军红儿很有礼貌地在宾馆订了一桌饭,陪虎子和阿姨午餐。阿姨非常知趣,吃了几口就说自己饱了,离开了餐桌。只剩下两个年轻人甜甜蜜蜜了。
“虎子,喝一杯!”军红儿拿起了酒杯。
“这杯酒,是什么意思?”虎子扔下筷子,连忙端起了酒杯。
“什么意思?庆祝……”
“庆祝,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军红儿说话很有分寸,她没有承认虎子是自己的未婚夫,依然以朋友相称。
“军红老师,谢谢你!”虎子端起了酒杯,与军红儿撞了一下。
“虎子,你叫我什么?老师?哈哈……”
“那,不叫老师,叫什么?”
“你应该叫我姐姐。我比你大啊。”
“好,军红姐,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的关照,感谢伯父、伯母的热情款待。”
“嗯,虎子,回到学院,就要写毕业论文了吧?”
“是啊,交了论文,就得回部队了。”
“虎子,你是军校毕业的学员;组织肯定不能让你回连队了,要重新分配你的工作。” “嗯,还不知道他们要让我去哪儿呢?”
“虎子,你是想服从组织分配,还是自己选择想去的地方?”
“当然想自己选择。可是,这可能吗?”
“听我的话,就有可能。嗯,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听你的话?”虎子一怔,“你要我怎么做?”
“跟着我走,回到我家,管我父亲叫一声‘爸爸’。”军红儿说到这儿,神情庄重,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啊?”
“虎子,如果你真的成了我的未婚夫,你的岳父会不替自己女婿的前程着想吗?”
“军红姐,谢谢你……可是……”
“可是什么?”
“我有一个省长爸爸,已经压的我喘不上气来了。”虎子像是诉苦,“我在连队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影响,注意维护他的形象;我获得一次奖励、获得一次表扬,人家就说我是省长的儿子,***是为了溜须省长才表扬我的……”
“你放心。”军红看到他的样子直想笑,“我们还不是夫妻。爸爸做事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影响。他会不动声色地照顾你……”
“军红姐,谢谢你,我想,我还是回部队,听从组织安排吧!”
“不!虎子。”军红立刻不高兴了,“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去向,也牵涉到我吗?”
“你?”
“当然,”军红就像一位教师给学生解答问题,语言柔和且又耐心,“你要是回部队,我也不想在学院里干了。”
“怎么,你在这儿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觉得现在……我得离你近一些。”
“军红姐!”虎子的喊声里带了些激动。
“虎子,难道,你对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军红说到这儿,眼圈儿明显地红了。
虎子这才发现眼前的军红儿是这样的美丽,她不但脸蛋儿漂亮,而且四肢修长,皮肤雪白,天生一种富贵气。阿姨总说他是个高干子弟,在婚姻问题上应该坚持“不娶名人,也要娶名门”的原则,小家碧玉是不能要的。这军红儿不但是名门之后,而且是位大学教师,常常在电视晚会上为军内的那些歌唱家伴舞什么的,也不是凡人之辈了。那个狄花儿与她相比,哪儿是她的竞争对手?唉唉,这谈恋爱的,不光是幸福、甜蜜,更多的是痛苦啊!
就在他想这想那的当儿,军红将自己的凳子挪到了他的身边,像是不胜酒力,她的脸颊似粉红的花儿一般开放了。
聪明的虎子虽然理智,但是出于礼貌,他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于是,他站立起来,伏下身去,紧紧地抱住了军红的脸蛋儿,亲吻起来……
“虎子,动作轻些啊……”军红儿款声款语地推脱着,却伸出一只手,在虎子的宽阔的胸前抚摸起来。
虎子深情地注视着她,她像是一位****着小弟的大姐姐,那么温柔,那么让人感动。她大度地接受着他的吻,一贯内敛的容貌情态上透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敏感,一种含蓄、模糊的美质,低调中含有热烈,陶醉中含有体贴……他心里一激动,把握不住,身下的凳子一歪,差点儿把她压倒在地下。
“呵呵……你真是个虎生虎气的男子汉!”军红儿连忙稳了稳,“这儿是餐厅,不是我的闺房……你得文雅一点儿呀,*……”
“军红姐,”虎子重新坐下来,开始了对那个严肃问题的探讨,“我想回滨海,那个城市,太美了。时间长了,你就会爱上她。”
“嗯,就回滨海。”军红说这话时像是做了某种选择,神情严峻而冷静。
“滨海的夏日海滩特别好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那儿做沙浴游戏……”
“盼着啊!”军红听到这儿,低低地喊了一声,随后,又伸出筷子,一下一下地往虎子的碗里夹起菜来。
67沙滩游戏
和谐号动车组从京城开出来,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行临了大海近处。他推开窗帘,夏日的阳光大面积地从外面倾泻进来。他往远方眺望,看到沙滩上有男男女女在走动。他闭上了眼睛,阿姨回头问了一句什么话?他没听清,只听见车轮子轻轻滚动在钢轨上传来的音乐一般的咕碌声。阿姨一直在给他讲门当户对的大道理。他已经接受了,成了阿姨婚姻观念的俘虏。可阿姨还是不放心,一遍一遍地巩固自己的胜利成果。她不知道在外甥的梦境里,他已经与军红身穿泳装走在了滨海的沙滩上……
这儿是一堆沙丘,周围的海水平静地将阳光散布到他们的视线里。他们眨了眨眼睛,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大海。在那里,他们看到了更刺眼的蓝光。
他学着外国男人的样子,躺在了海滩上,军红格格地笑着,将他的泳裤扒落下来,他就赤身****了。由于仰躺着,他隐约看见她在他头顶方向忙碌的身影。他的手脚已经被冰凉的黄沙盖住。现在,她开始耐心地将黄沙搬到他的脖子与胸口处,她干得非常投入。每一次他动一下身体,她都会严厉批评他“老实点儿,别动”。他就乖乖躺着,一任她在他身上堆沙子。直到他的身体都被沙子埋住,只剩了脸孔和下面的性噐露在外边。她咕咕咕地笑起来,像很开心。他说他想抽烟。于是,她就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小心地插在他的嘴巴上,在微微的海风中点燃了几次,才困难地把他的烟点着。她看着他下面露出的那玩艺,笑着说了什么,他抽着烟,无法与她说话。烟快吸完时,她想帮他拿掉烟蒂,他却一鼓劲,“扑”的一声把烟蒂吐掉了。
突然,他想小便了。她哈哈一笑,这又不是在床上,你随便就是了,难道还要我给你拿尿壶来?后来,他的便液高高地飞起,然后,纷纷落下在那些盖住他的沙子上,她笑得更加开心了。
忽然,她俯下身子,离他近了些。她的脸对着他露在外面的脸在说话,她的手却在把玩他下面没有被沙子盖住的部分。他企图爬起来,她坚持不让他动,就这么让他躺着。他的身体被埋住,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但是她发现,他下面的那个小东西却在她的手里自动地鼓了起来,她觉得这非常好玩。
终于,她放弃了动作,也放弃了与他的对话,站起身走到了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欣赏他的身体。他快活地闭上了眼睛,而下面,此时却生动地高高地鼓起来。这让她感到十分惊讶。出于舞蹈家艺术的浪漫,她在那儿脱下了一直穿在身上的泳衣。随后几乎想都没想,就跑过来,很激动也很准确地坐在了他的上面。她呀呀呀地叫着,叫声一片一片地朝海滩的两头延伸开去……
不久,他从沙堆里爬了出来。.现在,躺在沙滩上的是她了。他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细心地将柔软的黄沙盖到她赤祼的身上。
这时,他又一次发现,这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女人啊,她仰躺着,下巴高高翘起,他觉得她的**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年龄,而她的小腹,平坦坦的,有点空洞,似乎在等待他的开发和播种。两腿之间,****疏而稀,不仔细看,几乎等于没有。她的大腿与小腿,像是没有与他同床过,俨然一个未被开垦过****圣体……
“*,好玩吗?”她总是把*的称呼挂在嘴边上,他觉得她对他的关心、爱,更像是悉心地护理和疼爱。这种感觉,在狄花儿身上从来没有得到过。
“姐……你高兴吗?”
嗯!她兴奋地点起了头。
天空飘来了一块块黑色的云团,天色慢慢暗淡下去,周围的一切显得似是而非,明与暗之间没有了界限,失去了此与彼。光线与颜色奇怪地浮在某一高度,让他们的目光处于了一种呆滞状态……
叮铃铃……阿姨手机来电的铃声吵醒了他的春梦。
“喂!”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浑厚的嗓音。他听出来那是爸爸,不是姨父。阿姨立刻拿着电话走开,去了车厢链接处。
“嗯,将军对虎子很满意。”尽管离开了,他还是听到了阿姨兴奋向爸爸汇报的说的话,“是,他说了。他给院方打招呼,分配时,让他们两个离得近些。嗯,虎子……还是想回滨海吧!好,见面再说吧!”
68 炮兵连长
就在狄花儿无比思念她的虎子哥时,庾虎回到了炮兵学院,开始实行了毕业答辩。
庾虎的毕业论文题目是《论加农炮平行射击集群威力的探讨》。因为他所在的连队装备的就是加农炮。过去,这种炮主要是用来支援步兵冲锋的。现代战争条件下,支援步兵冲击的有坦克、大口径炮、甚至还有****、飞机。这种小口径炮远距离支援炮兵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很可能要集中起来,装上穿甲弹,面对敌军的坦克群,用大炮上刺刀和方式直接与敌军的坦克对话。这时,如何迅速、准确无误地实施射击,就成了炮兵指挥的关键问题。
对学员实施考核答辩的,有学院的教授、实习教官、还有刚刚从炮兵一线部队请来的两位炮兵旅长。他们对庾虎提出的“迅速、准确、近距离”平射基本原则很感兴趣,就连连提出来几个问题让他回答。可惜,因为庾虎在连队的时间太短,实践经验很少,甚至于他根本就没有当过炮手,对炮兵射击现场缺乏体验,回答起来就显得吃力。难免暴露出学生腔过浓,炮兵实际知识不够的弱点。
“嗯,‘近距离’射击?你的‘近距离’是什么概念?是五百米?二百米?或者就是百米之内?”教官提出的问题很具体。
“百米以外吧?”庾虎也说不准确,“要是百米之内,步兵的四O火箭筒就可以解决问题。何必要用炮兵上阵?”
“练习射击的准确性,必然要消耗大量的炮弹。在非战争条件下,如何既达到练兵的目的,又节约军事费用呢?”
“这个……”庾虎子一下子回答不上了。他确实不知道怎样回答。
“呵呵,小伙子,没事儿,回去当几年炮兵连长,你就什么都懂了。呵呵……”参加答辩考核的那位炮兵旅长拍拍他的肩膀,善意地安慰他。
实际上,这是个极其简单的问题。回到部队后。庾虎运用以枪代炮的训练方法,就达到射击准确度的目的。但是,当时,他确实不知道。
庾虎回到部队,如何安排他的职务,成了一个难题。
当然,按照庾虎的学识水平和能力,当一个军官不成问题的,关键是这个庾虎本人是怎么想的?庾省长对儿子的事儿是怎么想的?这是***不得不考虑的情况。
如果庾虎只是报着服役的态度来尽义务,并不想选择军人这个职业,那么,就应该将其安排到机关做个业务干部,过几年比较舒适的日子,然后择机转业,回地方安置。如果庾虎本人热爱部队工作,那就得做长远规划,让其从基层干部做起,连长、营长、团长……渐渐步入高层晋升的轨道。
不知道是这次考核答辩的语塞让庾虎觉到了失败的挫折,还是小伙子看见那一排威武的大炮产生了亢奋的情绪,庾毅然决然地参加了炮兵连长的竞争。
部队是一个战斗群体,在干部提拔问题上还没有竞争聘任一说,但是,为了激励小伙子们的上进心,保证选拔干部的素质,实际上的竞争还是有的。
首先,在师党委召开会议之前,首长将即将提拔的干部苗子们集中到师部大操场上,来了一次“会操”。
“会操”是部队的专业术语,简单说是将军人们集中到一起走队列,名义上是训练,实际上是一次综合考核,几十个连队、班排相互表演操步,明显地带有大比武、擂台赛的性质。
庾虎作为刚刚毕业的见习排长,带领着自己的指挥排首先出场表演。
这时,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庾虎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娃娃兵了。只见他腰杆笔直,声音宏亮,一举一动带有典型的军人风范。一排人在他的示范带动下,步伐整齐,军容肃然,他们迈着整齐的步子连续三次走过检阅台,像是天安门前大阅兵的标兵队列。
“好,像个带兵的人了!”师长看到这儿,暗暗向政委竖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团里又搞了一次机械化紧急集合。庾虎以代理连长的身份,将指挥排人员和六个炮班、六门炮准确无误地开到指定地点,按时做好了战斗准备。这一次,团长让司令部的参谋、股长们使劲挑错,也没看出干什么破绽来。
经过三番五次地考核、筛选,庾虎被任命为炮兵八连连长。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条件,可以在办公室里打开微机,抽空上网了。
微机进入了XP界面,他一打开QQ,就看见狄花儿的头像在那儿连续地跳动个不停。接下来看她的留言,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先是:虎子哥,我要去做歌女了!
接着是:虎子哥,我让一个大款骗了,你管不管我啊?
怎么,怎么回事??
庾虎看到这儿,一连的了十几个问号在屏幕上。
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回了狄花儿的留言:花儿,对不起,我刚刚毕业回到部队,你好吗?做歌女我不反对。可是,你怎么被人骗了?告诉我好吗?接着,他告诉了她联系自己的电话。
虽然我们不是恋人,但起码还是好朋友……
他这样想。
临睡觉前,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接,啊,是军红儿!
“虎子,祝贺你当连长了!”
“谢谢!”
“虎子,告诉你,我不在学院了。我调滨海来了。”
“你也来滨海了?”虎子高兴地大喊,“在哪个单位?”
“海军文工团……”
“嗯,具体在哪儿?是那个北海基地吗?”
“嗯……”
“你们海军,对探亲有什么规定吗?”
“你想来看我?”
“是啊,想你了……”
“呵呵,算了吧。还是我去看你吧!”军红儿笑了笑,“当连长很辛苦,注意休息啊,*。”
庾虎放了电话,不知怎么想起了狄花儿。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打电话祝贺,一个却是诉苦报冤;这小家碧玉与将门之女,她们的生存的世界果然就是不同啊!
“连长同志,怎么笑得这么甜?是不是女朋友来电话了?”看到庾虎的表情,旁边的指导员开了一句玩笑。
“呵呵,什么女朋友?是炮兵学院的一个女教官。”庾虎遮掩了一下。
“你都毕业了,女教官还打电话来,肯定是感情深厚啊!”指导员笑了笑,好象看出了庾虎在唬他。
“人家就是想了解一下学员毕业后的安排情况……”
“这下好了,你可以向她报喜讯了。”
“报什么喜讯?不过是个连队干部。”
“作为我们,这连队干部是个职业;可是对于你……”指导员挤了挤眼睛,“不过是个台阶罢了。将来,这团长、师长的位子等着你哪!好好干吧,老弟。”指导员说着,亲热地将一个纸卷的烟团抿好了口,朝庾虎递了过来。
“你那玩艺太辣,我受不了。”庾虎说着,掏出了兜里的红“牡丹”,扔了过去。
“你这玩艺儿,味道倒是不错。”指导员抓起红“牡丹”端祥了一番,“可惜,没劲儿。”
于是,两个人一个抽红“牡丹”,一个抽“老旱”,开始吞云吐雾了。不一会儿,就呛得通讯员逃出了房间。
庾虎抽着红“牡丹”,望着眼前这个老油条似的指导员,心里犯起了合计。这位指导员是农村来的,曾经在大队担任民兵连长,是个远近闻名的人物,当兵之后,不到三年就提了干,这个人社会经验丰富,善于协调人际关系,当个指导员是很称职的。可惜,他的小农意识太浓,在原连队当了几天指导员,就因为提拔士官的问题与连长争执起来,后来,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扭着扯着到了团政治处。这不,就派到炮八连,与庾虎成了党政搭档。
“这个人有些虽然有些毛病,但是社会经验丰富,很成熟,你要发挥他的长处,好好与他共事。”团政治处主任这样叮嘱庾虎。
“庾虎是位高干子弟,年轻好胜,有点儿幼稚,还有点儿贪玩儿,年轻人嘛!你去了,要好好配合他开展工作。”团政治处主任叮嘱了庾虎,又这样叮嘱指导员。
“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配合好。打造一个过硬的英雄连队。”指导员对首长立下了军令状。
指导员嘴上这样说,心里明镜一样的清楚,自己被派到炮八连,实际上是为庾虎当保镖,看家虎儿来了。只要这个连队不出事儿,让庾虎这位省长公子顺顺当当地渡过连队这个台阶,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喂,老弟,听说弟妹是位舞蹈家啊。”指导员借机与庾虎拉起了家常,“什么时候请她到连队来,指导指导咱们的文艺骨干,等师里汇演时,拿个第一名。”
“没问题,只要你觉得必要 ,我随时让她来。”庾虎也笑着应允了。
人抵不住谁来念叨,就在庾明说完这句话的三天之后,营房里来了一位漂亮女子。她自称是庾虎连队的未婚妻,探亲来了。
这个女人不是大大方方的军红儿,而是羞羞答答的狄花儿。
狄花儿的的出现,让庾虎大吃一惊。
69女同学探亲
杨病中被花儿捉奸之后,又失踪不见了人影儿;李老师生气她用情不专,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她。蓟原法院执行庭的人光说不练,爸爸找了几次,他们也迟迟不来人到滨海找杨病中算帐。狄花儿有仇不能报,有苦无处诉,再加上想念庾虎,不知道庾虎对她是个什么态度?还有没有好感?闷得实在憋不住了,只好奔到军营里来了。
她故意没有提前通知他,她知道那样他肯定会阻拦她。那样,她就永远难以和他面对面地诉说真情,就会永远不知所措地蒙在鼓里,猜不透庾虎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分手这么多年,好容易盼望他回到了滨海。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见面,得到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他再有个变故离开滨海,她找他就更难了。她想,就算他不爱她了,只要他亲口告诉她,也算了却她一份心事,不必天天提心吊胆地蒙在鼓里憋闷儿了。
另外,爸爸还不知道她与庾虎分手多年不见面的事实。这几天,他总是催促自己的女儿,让她找庾虎,以省长儿子的身分与蓟原法院联系一下,催促执行庭的人尽快出面解决问题。
这样,就算是为了爸爸的事儿,她也得硬着头皮来会见昔日的恋人了。
军营里是清一色的男子汉。此时,他们正在炮场上训练,看到一位身材窈窕、穿着时髦的姑娘出现在营房,一个个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哟!这是谁的家属?
听说是八连庾连长的未婚妻。
嗬,真够漂亮的啊!
庾连长也很帅啊。美女配帅男嘛!
不对啊,听说,庾虎的未婚妻是个女军人,怎么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呢?狄花儿刚刚走进连部的门口,指导员就犯起了嘀咕。
“嗯,这是我们的指导员。”看见指导员,庾虎赶紧做介绍。
“指导员您好。”狄花儿虽然是实进军营,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并不紧张,看到庾虎介绍了对方,立刻伸出手去。
“您好。”指导员轻轻握了握狄花儿的手,眼睛看着庾虎,露出了一丝疑问。
“呃,指导员,这是我的高中同学,狄花儿。”庾虎想了想,还是没用未婚妻这个称谓,而是换了一个中性概念。
“呵呵……高中同学?”指导员的疑问更大了,“是从蓟原赶来的吧?辛苦了。”
“不。”狄花儿立刻纠正他,“我就在滨海打工。”
“打工?在什么单位?”
“樱花酒店。”
“呃,樱花是个星级酒店。”指导员像是去过那儿,“你在那儿,一定是个白领吧!”
“我在娱乐部……”狄花儿想了想,没把歌舞厅的事儿说出来。她想,指导员要是知道自己是个歌女,肯定会撇嘴的。
“嗯,进屋,请坐!”指导员伸手请狄花儿进来,随后喊了一声“通讯员!”
通讯员答了一声“到!”立刻出现在门口。
“通知炊事班,弄几个菜!嗯,你再出去一趟,买几瓶啤酒来!”
“是。”通讯员答应了一声,推出走廊里的自行车,跨上去一溜烟骑走了。
等狄花儿进了屋子,指导员又抓起电话,“喂,营部招待所吗?请安排一个好一点儿的房间。”
“来家属了?”招待所长问道。
“什么家属,是庾连长的未婚妻到了。”
庾虎听到这儿怔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指导员将狄花儿的“高中同学”称谓一下子变成了“未婚妻”?也许是为了引起招待所的重视,让他们安排的好一点儿吧!
“指导员,你别忙了。坐下来,抽颗烟。”看到指导员这么热情,庾虎不好意思了。
“是啊,指导员,请吃水果……”狄花儿说着,打开了随身带的水果袋,挑了一个桔子放到指导员手里。
“呵呵,我们这儿的小招待所,条件不好,与你们的樱花酒店可不能比啊!嗯,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吧!我们这机械化部队啊,说不定哪天就执行任务,开拔了;呵呵,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嗯,你们好好谈……我去营部了。”
“指导员,你坐嘛!”庾虎又让了一下。
“教导员刚才来电话,要研究一下如何宣传庾顺的事儿。”
“庾顺,小顺子?”庾虎听到要宣传小顺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是啊,庾顺同志去年在海边执行任务,发现有个旅游团的人游客落水,就挺身而出,跳海将那名游客救了上来。为这,旅行社几次给部队送锦旗来表示感谢。这事儿,滨海电视台都报导了。喂,连长,听说,他是你的老乡?”
“岂知是老乡,我们还是一个村的呢!”
“一个村的?那更好了。说明你了解他啊。这个庾顺,现在快要被树为我们师的先进典型了。”
“哦,好哇!这……真的好好宣传宣传。”庾虎不得不随声附合了。
“好了,连长,我走了,你们谈。小狄,再见!”
“再见!”狄花儿伸出手,做了一个时髦的手势。
招待所的房间,正是芦仙儿来部队时住的那一间。房间里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再就是一副脸盆架,屋子空荡荡的,确实是小招待所的水平。
但是,尽管房间设施简陋,这并不影响一对恋人相见的热情。两个人进了屋子,狄花儿先是责怪地发了一通庾虎不与她通信的牢骚,又使劲地捶打了一顿他的前胸,但是,一阵暴风雨过去,两个人就拥抱在了一起。
“好了好了。”庾虎见她与自己亲吻个不停,急忙制止。
“为什么?你不想我吗?”
“这是大白天。一会儿,战士们该来看望你了。”
“你这个坏蛋,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同学,不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呢?”
“花儿,这件事儿,晚上再说好不好?”
“不行。现在你就给说明白;人家一进营房,就说是你的未婚妻了,你却来个不承认。”
“花儿,你记得我刚刚到部队时,我们在QQ上的聊天吗?”
“记的呀。你说,军人要准备赴汤蹈火,你怕影响我的幸福……可是,今天,你不是好好的吗?不但毫发无损;人比过去更潇洒、更精神了。”
“你别看这个,也许,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得奔赴前线了。”
“现在是和平年代,哪来的前线?”
“和平年代没有战事,却有灾难……”
“灾难?”
“是啊,你看,大兴安岭的火灾,长江的洪水,不都是部队在第一线抗击着吗?”
“哪怕什么?顶多是苦些、累些,完成任务不就回来了。我们照样可以团聚呀!”
“狄花儿,你想的太简单了……”庾贞感叹了一声,“花儿,你知道刚才指导员说的那个庾顺吗?”
“我怎么会知道?嗯,指导员不是说要树立他为先进典型吗?”
“是啊。可是……”
“可是什么?”
“他的新婚妻子在家耐不住寂寞,与人****,怀孕生了孩子抱到部队来,两个人拳脚相加,无辜的孩子吓得哇哇哭……啊呀呀!好可怕!”
“坏蛋,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我是那种人?”
“现代社会,人们观念开放了,谁还会忍耐寂寞的生活?”庾虎像是洞穿了狄花儿的一切,“花儿,我相信你。可是,我越来越大越不相信这个社会了……”
“是啊,这个社会,越来越不像话了。到处是腐败成风,****成风……”
“喂,花儿,你在樱花酒店,真的做了歌女?”庾虎突然想起了花儿在QQ上的留言。急忙问。
狄花儿不知道庾虎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她哪儿敢实话实说,“嗯,我毕业之后到处找工作,处处碰壁。嗯,我找你找不到;爸爸妈妈也帮不上我的忙。正好,咱们高中教音乐的那个李老师在滨海办文化公司,我就在他那儿做了个时装模特儿,后来,才改唱歌的。”
“李老师?是那个大胖子?”
“是呀,多亏他帮忙。不然,我还在失业呢……”
“嗯,还有……”庾虎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花儿,你说,你让一个大款骗了。怎么回事儿?”
“不,不是我被骗。是我爸爸……”狄花儿实在不敢讲出自己与杨病中同居的事情,就说了爸爸受骗打官司损失的事。接着,她向庾虎说了蓟原市法院执行庭拖拖拉拉不办事给爸爸带来损失的事,要求庾虎能与蓟原法院打打招呼,让执行庭尽快出面。
“好吧!”庾虎听了花儿的话,竟然答应了,“我有个战友去年转业到了蓟原法院,我找他试试看……”
虎子哥,谢谢您!狄花儿看到昔日恋人对自己的现实生活并不了解,几个敏感的问题也让她巧妙地瞒过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由地深情地叫了一声。
70军营风流夜
中午,通讯员送来了饭菜;
晚上,又是通讯员送来了饭菜。
自从进了这个房间,他们俩聊啊聊啊,除了上厕所,谁也不想走出去。战士们像是让指导员嘱咐过了,谁也不来打扰他们,给他们聊天创造了幽静的条件。
天色黑了下来,熄灯号吹过,热闹了一天的营房表下来,四周一片漆黑。
“我们也应该闭灯了吧?”花儿依偎在庾虎的怀里,像是盼望着黑暗的到来。
“不。”庾虎摇头,“我要点灯,好好看看你……”
“看看?看吧!我来了,就是要你看的。”
“嗯,花儿?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从炮兵学院毕业回来了?”
“哼,我是从电视上看到的。”花儿生气地撇了撇嘴,“八一建军节,电视节目报导你们的训练场面,我看你举个小红旗在那儿摇晃……坏蛋,回到滨海,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想失踪,甩掉我?”花儿不知道怎么,将自己与杨病中吵架的语言,用在了这儿。
“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庾虎一边道歉,一边看着她。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当然也看见了她那薄薄内衣罩着的丰盁高耸的胸乳,这个地方,从他第一次看见她就吸引过他的眼睛。这时,他觉得她这儿仍然让他感到触目惊心,让他感到诱人魂魄。现在,他的眼睛停在这儿, 一动不动了。他觉得她这儿比过去更加突出,更加诱人。只有一件很暴露的小背心包裹着它,深深的**清晰可见。她们是那么性感,距离他又是这么近。恍惚间,他一再涌动着想要去抚摸它,把握它……它那么强烈地刺激着他,他有点儿眩晕了。
洞若观火的花儿娇羞地嗔怪道,你怎么这样看我呀,你的眼睛色迷迷的,盯哪儿呢,弄的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这时候的虎子,却像听到了召唤一般,他猛然搬住她那光滑的双肩,颤抖着说,我, 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花儿身子一软,眼睛一闭,喃喃道,你看吧,看吧。
但是,他的眼睛却顾不上看了,而是一把将她揽入怀抱,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吻了吻她的鼻梁,很快就移到了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启开她那洁白的牙齿,与她的舌头展开了热烈地接触,深入地接触。
经过一阵猛烈的动作,加上姿势不太舒服,两个人都有些累了,于是他把她平放在床上,她那浓重的喘息声,轻轻的呻吟声,形成一波更强烈的呐喊和呼唤,他忘情地跪在床上,掀起她的背心,解开她的****,两座美妙无比的白色山峰就横耸在他的眼前了,他痴痴地望了几眼,然后将脸面缓缓贴上去,嘴唇和舌头变成了盲目的毛毛虫,在起伏不平的峡谷间一点点儿地蠕动起来。他听到山谷间发出阵阵梦呓一样的喃喃之音:虎子,你想要、要吗?要就要我吧,我们好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团聚了,你不能让我白白来这儿一次啊……
他像是托着梦想和希望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剥去她身上所有的包装,眼下,她就像一尾出水的美人鱼被拖到了岸上,一具如玉的胴体闪烁着炫目之光。天哪,我的花儿,你真美啊!我要好好看看你。他跪在那儿来来回回观赏了几遍之后,接下来,才开始自下而上地一寸一寸抚摸,一寸一寸地亲吻,一口一口地****,一口一口地嗅闻,他感觉到她身上发出一种薄荷的清香,他真的是醉了,再也不能自抑了,终于不可遏制地冲入她的深处,与她融为一体了……
此时,招待所房间外边,一个黑影子,背着一杆枪,悄悄潜伏到了窗台下面,偷偷地关注起了屋子里情景。
黑暗中,他睁大了眼睛,又竖起兔子一样的耳朵。他想看见屋子里情景,他想听到屋子里的响声。可是,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厚厚的窗帘,遮掩了屋子里一切,那声音细若游丝,让他的耳朵成了聋子。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谨慎啊!记得妻子来这儿住时,他们在床上**连窗户也不关,像是故意要让战友们看到、听到,解解他们的**苦闷似的……
不过,他觉得自己大可不必那么细心去窥视、去偷听,自己是过来人了,女人对于他早就不新鲜了;而且,庾虎又是自己的童年伙伴,现在成了自己的连长,人家与女朋友相会,自己来偷听,太不仗义了。
可是,他又觉得不应该责怪自己。今天晚上这事儿,不能怪自己下流,这是指导员吩咐的事儿啊!指导员这个老油条,自知不是庾虎的对手,却要用这种下作手段来遏制对手,也算是够下三滥的了。
“记住,只要他们一关灯,你就立刻来告诉我。”指导员的命令还在他耳边回荡。这个****指导员,捉奸也不会捉。青年男女第一次干那事儿,哪有闭灯的?盼了多少年,第一次……巴不得多看上几眼哪!除非是搞婚外恋,搞破鞋,才在黑灯瞎火里弄。现在,人家闭了灯,说不定早就干完了。你就是知道了,又奈何得什么?
然而,既然指导员这么说了,就得照办。看到屋子熄了灯,他抬起发酸的脖子,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便抬起腿,朝连部走去。
“谁?”黑暗中一声喊,吓了他一大跳。
“是我。庾顺。”
“顺子,是你的岗哨?”原来是庾虎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是,是啊……”庾顺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刚才,我听见这边有响声,以为有情况,一看,原来是九连养的那条狗,跑咱们连的食堂寻食来了。”
“哦!”庾虎大概是累了,吁了一声,朝连部走去了。
这下子更完了!小顺子想,人家弄完了再回连部睡觉,表示没和女朋友同宿。你指导员还能抓住个啥?
“哟,你怎么回来了?”看见庾虎点灯进了屋,指导员假装吃了一惊。
“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庾虎也撒了个谎,“一看,是九连养的那条狗寻食来了。”
“呵呵,那条狗,他们只养不喂,常常饿肚子到咱们食堂里来……”指导员也就驴下驴了。他想,庾顺至今没来报告,说明这个庾虎子确实没情况了。
他觉得有点儿失望。
71胎儿之迷
清晨,海风轻拂着夏日的海滩,军营里,响起了清脆的起床的号声。
庾虎虽然昨夜没睡好觉,听到军号声,他依然动作快捷地穿上军装,束好武装带,精神抖擞地走向了大操场。
在响亮的“一二三四”队列喊号声中,连里的战士们以班为单位,迅速集合到了大操场上。待整队完毕,值勤排长向他报告了人数,他心情舒畅地大声喊出了“向右转,跑步走”的口令,于是, 一支生龙活虎的队伍在他的带领下,步伐整齐地跑向了海边的大道。
狄花儿本来还想睡一会儿,可是,外面的军号声,操场上队列的行进声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睡不着了。她走出招待所,看到庾虎正带领一个连队整齐划一地奔跑着,“一二三四”的喊声与海湾的浪涛浑成一体,让她感觉到了那支队伍带给她的朝气,带给她的力量。多少年来,她陷于红男绿女、夜夜笙歌的花花世界里,醉生梦死,吃喝玩乐,几乎体会不到人生还有如此健康、如此明快,如此让人感到朝气蓬勃的生活。大概是世界上有了这些人,世界才运转,社会才前进吧,如果世上的人们都变成了杨病中那般样坠落,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生机和快乐呢!
早饭的时候,通讯员没有送饭来,而是邀请她大食堂用餐。这大概是庾虎的意思,作为连长的家属,她来这儿之后还没和大家见面呢,共进早餐,也算是一种礼节吧!
来到大食堂,指导员站起来迎接她,并向全连战士做了介绍,战士们都从餐桌旁边站立起来,鼓掌欢迎她的到来。她朝大家微微一笑,然后坐在连部的餐桌上。餐桌都是长条桌子,战士们坐的是长条凳子,一个班一张桌子,吃起饭来大家都默默不语,偶尔有炊事员出来给大家的餐桌上放几盘咸菜或者是小拌菜,惹大家开几句玩笑。全不像樱花酒店的自助餐厅,闹哄哄的。狄花儿觉得这顿饭吃得很入香,像是大学里的吃食堂的学生时代。快要吃饱时,通讯员为她盛来一碗小米粥,她说声谢谢,正要找汤匙,却找不到,她看看战士们,都是捧碗直接喝下去。她不好意思那样喝。还是庾虎看出了门道,他到了厨房,拿了一把汤匙递给她,她才慢慢腾腾地把小米粥喝完。
吃完了早饭,战士们在炮场上开始了训练。她看见庾虎又举起那个小红旗,晃来晃去地吆喝个不停。她觉得好玩儿,走近前去,庾虎就下达了“休息”命令,战士们朝她围拢上来,有的喊她“大姐”,有的叫她“嫂子”,还有几个年龄小的像娃娃兵似的,竟张嘴叫她“阿姨”,惹得战友们一阵轰笑……
她觉得这些小伙子们健康、诚实,非常可爱,她摸了摸衣服,幸亏带了几包烟,便打开来,递给他们抽。这些小伙子不管会不会抽,都伸手接过去,叼在嘴边,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大概聊了十五分钟的天儿,看看差不多了,庾虎吹了一声哨子,战士们又迅速跑到炮位上,开始操练了。
吃了中午饭,狄花儿便到连部向指导员、副连长告别,然后,指导员吩咐通讯员送她出了营房。营房门口有一条小马路,直通滨海大道,一辆拉炮的车把她和庾虎送到大道边,一辆辆出租汽车开了过来,庾虎要拦车,她不让,她觉得在这个地方,还是坐公共汽车好,于是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直到一辆漂亮的大巴开来,他送她上了车,两个人依依惜别。
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刘牡丹也回来了。她正向她诉说着与庾虎见面的情形,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接,竟是杨病中打来的。听到他的声音,她不知道怎么心里一阵恶心,想呕吐,随后,就扑到厨房里的水池边,哇哇地干呕起来。
刘牡丹看她这个样子,急忙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部,说,花儿,你怎么了,与他生气了吗?
没有,没有。她矢口否认着。刘牡丹接着又问:花儿,你……会不会是怀孕了?
“怀孕?”她大吃一惊。
“嗯,”刘牡丹镇静自若地点着头,像是已经有这方面的经验了,“你这,会不会是妊娠反应啊?”
这……狄花儿听她一说,茫然不知所措了。她没有把握排除这种可能啊!
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刘牡丹劝她说,要不,明天我请假,陪你去。
怀孕,真的会怀孕?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她躺在床上反复思忖着,若是怀了孕,这孩子是谁的呢?她与杨病中和庾虎都做过了,会是谁的种子?她与庾虎刚刚做过,不会这么巧,一下子就命中了吧?呵呵,要是杨病中的孩子,她怎么向庾虎交待啊!
你个该列死的杨病中,干脆,你改名叫杨死中吧!想起杨病中,她的头脑里不知道怎么全是仇恨了。
“喂,牡丹……”她想着想着,突然跑出了卧室,敲起了对方的门,“一般地说,怀孕多长时间才会有这种反应……”
“嗯,一般来说,四周之后吧?”刘牡丹也不敢确定,“嗯,你上网一查,不就知道了。”
她立刻打开微机,查询了一下。又计算了一下时间,断定这孩子一定是杨病中的无疑了。
“虎子哥哥,我对不起你了……”她低下头去,开始了痛苦的忏悔。
经历了与虎子重逢的喜悦和为杨病中怀孕的烦恼,狄花儿已经不能回到昔日正常的生活中去了。从医院里拿着化验报告出来,她觉得头有些晕,她抬头看了一下明晃晃的太阳光,感到自己的肚子正哧哧地膨胀,轻轻一触就会像汽球一样崩裂。狄花儿在刘牡丹搀扶下护着肚子挤上公共汽车,车上没座位了。她一中手抓住扶手,另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护住肚子。狄花儿这时发现一年轻人很注意地看着她,从她的脸往下看她的手,狄花儿想,他是不是看出来我是个孕妇,要给我让座?她紧张地盯住年轻人。年轻人和她对视良久,终于忍不住了,说父老经盯住我干什么,我又没偷你的东西。这句话像一把锥子把狄花儿想像中膨大的肚子捅破了。她想,像自己这样怀上一个骗子孩子的女人是不值得人们关心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怀的是杨病中的孩子,狄花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孩子打下来。她不知道怎么就拨了李老师的电话,叫李老师开车送她去医院打胎。李老师说为什么不叫那个姓杨的送?我算是个什么东西?有好事的时候轮不到我,一遇到麻烦就有我的份。李老师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问狄花儿,我平时对你怎么样?狄花儿说还行啊。李老师说可你为什么宁可爱那些你们伪君子,却不正眼瞧我一眼,难道你是嫌我年纪大?狄花儿拿着话筒一言不发。李老师说,花儿,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新娘就是模特儿队那个队长姑娘,玩儿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有个家踏实。狄花儿心里一酸说,祝贺你,李老师。李老师说花儿,作为朋友我给我最后一次忠告。干吗这样便宜那个姓杨的?你把孩子一拿掉,他落得轻松自在。为什么不敲他一把?听不听由你。
狄花儿搁下话筒,抹了抹从从眼角溢出的眼泪,冲到床上发狠地做起了仰卧起坐,一下、两下……全身的力气挤压着**,狄花儿想象那枚小果子正一点一点儿地被挤压出来。突然她的肠子绞动起来,一阵酸水涌上喉头。她冲进卫生间,把头埋在瓷盆里,声嘶力竭地呕吐,心吐出去了,肝吐出去了,肠子也吐出去了,眼泪鼻涕把一张脸弄得一塌糊涂。有那么一瞬间狄花儿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她的嗓子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咽声,很久她才从瓷盆里把头抬起来,摇摇摆摆走进客厅,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狄花儿盯着开水瓶,她需要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她身子动了动,人软乎乎的却站不起来。狄花儿想杨病中现在干什么呢?在干净漂亮的办公室里一本正经地做事,还是在某个咖啡厅里与女人调情?他凭什么逍遥事外?这个念头刺痛了狄花儿,她的身子震了一下,爬起来拨打杨病中的电话。
杨病中的声音传过来。狄花儿对电话那头的杨病中说我怀孕了。杨病中没有反应过来,说怀孕了,怎么回事?狄花儿哈哈大笑,说怎么回事?你以为你们男人把事情做完,就可以提上裤子走人?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杨病中说别开玩笑了,花儿?狄花儿说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心情与你开玩笑?杨病中带着嘲讽的口吻说我们可是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天知道你怀了谁的孩子?狄花儿活生生地把胀满胸口的气咽下去,用出奇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那好,你不认也没关系,等孩子生下来,我去做个亲子鉴定。说完,狄花儿挂断电话,她觉得这个电话把她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现在她想明白了,杨病中自始至终就没有爱过她,过去那个彬彬有礼唯唯诺诺的杨病中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就连后来她的那些臭毛病,都是故意装出来气我的,他以为我不能容忍他那些坏毛病,就可以轻松把我打发掉。杨病中,你想得也太简单了。
72 打胎风波
自以为万事考虑周全的杨病中没想到在这个关节上出了庇漏,狄花儿的电话让他一夜睡不着觉。 杨病中找律师打听过了,只要孩子经过亲子鉴定确认是他的骨肉,他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杨病中想狄花儿不就是想借肚里的孩子诈一两个钱吗?这太老套了。
中午狄花儿从外面提了一袋水果枷回来,刚上楼道口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上得楼来她发现一个人站在门口,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病中。狄花儿目不斜视地从杨病中旁边走过,掏出钥匙打开门,刚要把门关上,杨病中挤了进来。杨病中手里递过一大袋包装得花花绿绿的营养品说,花儿,我买点儿营养品,给你补补身子。狄花儿从杨病中手里抢过袋子,走到窗户前,咚的一下子扔到窗外。杨病中说我给你买的,你怎么扔了?狄花儿举起手里的水果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会照顾。杨病中的目光在屋子里扫来扫去说,花儿,你这儿有什么体力活尽管吩咐。狄花儿摸摸肚子,说我想上街给孩子买些衣服和奶瓶,你和我一块去吧。杨病中说这,现在还早着呢。狄花儿拿起手袋出了门,说你不去我自己去。杨病中赶紧跟上来,说我去、我去,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呢?
狄花儿和杨病中来到百货大楼旁边万隆商场的儿童专柜。狄花儿让服务员拿了一大堆的衣服供她慢慢挑选。杨病中装模作样地跟着狄花儿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手里拿着一件童装遮遮掩掩地说,花儿,能不能把孩子打了?狄花儿立刻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什么,你要我打胎?
杨病中看到狄花儿吃惊的样子,说,花儿,你的歌唱得好,前途无限。有这个小孩子会累赘你事业发展的。狄花儿扬了扬手里一件花花绿绿的小衣服,说,就冲这漂亮的衣服我也要生一个孩子。杨病中看了服务员一眼,压低嗓门说,花儿,要不你开个条件,要怎么才把孩子打了。狄花儿说你以为别人想的都像你那样吗?我这人特别喜欢孩子,并不是想图你什么。
杨病中耐住性子陪狄花儿买了几口袋的童装和婴儿用品。他们从商场出来的时候碰见了杨病中的高个子哥们儿。高个子说大哥你们干嘛买这些东西?狄花儿故意挺了挺肚子,说你们大哥快要做爸爸了。高个子伸出拳头在杨病中的肩膀上砸了一拳,说大哥真有你的,喝满月酒时可别忘了我。狄花儿说少不了你呀!杨病中黑着一张脸,像一个十足的受气包。
晚上,狄花儿唱完歌从樱花酒店歌舞厅出来,看到杨病中的车又停在了门外。杨病中正在抽烟。一看到狄花儿他就拉开门说坐我的车。狄花儿用手扇了扇鼻子,说你这车里有一股子烟味对孩子不好,我还是打的吧。杨病中说我求求你,就坐我的车吧!狄花儿置若罔闻,冲一辆的士招了招手。一辆的士冲过来吱地停在狄花儿面前。狄花儿上了车,杨病中见状跑上前来跟着挤上了车。杨病中冲着司机说,去海岸别墅区。狄花儿说这么晚了上那儿干什么?杨病中说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狄花儿说,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害我。杨病中说你看你看,怎么把我想的那么坏。
半个小时后,的士开到了海边,在一群绿树掩映的小别墅楼前停住了。杨病中说到了,下车吧。狄花儿对司机说你等我,半个小时我没回来你就报警。司机看了一眼杨病中说小姐你放心,我从现在就开始计时。
杨病中带着狄花儿穿过有保安守卫的大门,沿着小径来到16号楼前。杨病中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狄花儿疑惑地跟在后面。杨病中对狄花儿说等一会儿,黑暗中听到啪啪的几声,杨病中打开了壁灯、吊灯、台灯,一间金壁辉煌的大客厅魔术一般呈现在狄花儿面前。客厅里现代化的设施一应俱全。靠窗户摆放的一架钢琴将狄花儿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她走过去,摸了摸锃亮的琴盖,把琴盖掀开,手指在琴键上轻巧地跳跃了几下,流水的声音响起来。 狄花儿说真是一架好琴。杨病中凑上来说是进口的。你喜欢就是你的了。来,再看看卧室。狄花儿歪歪斜斜躺倒在沙发上说,卧室就不用看了,杨病中,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杨病中搓了搓手,好象要说的一下子讲不出口,于是吞吞吐吐地对狄花儿说这房子怎么样?狄花儿的手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圈。说我做梦都想有这样一套房子。杨病中说只要你愿意,这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狄花儿好象对这个喜讯没多大反映,懒洋洋地说你怎么想起来要送我房子?杨病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你只要把这个协议书给签了,房子就是你的了。杨病中又从皮夹里把钥匙和房产证取出来,在狄花儿面前晃了晃,狄花儿接过杨病中递过来的协议书,匆匆地扫了一眼,说不就是把孩子打下来吗,你也真是的,何必送这么厚的礼?伸手就向杨病中要笔。杨病中赶紧把一支笔放到她的手上。狄花儿刷刷几笔在协议书签了字,把它递给杨病中,顺手从杨病中的手里把房产证和房门钥匙抢了过来。杨病中核对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协议书叠好收进口袋里。
狄花儿躺倒在沙发上伸手弹了弹对杨病中说晚安,从今晚开始我就住这里了。杨病中说你记住协议书上是有期限的。狄花儿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要睡觉了。杨病中看了狄花儿一眼关门走了。过了十分钟门铃响了,狄花儿打开门一看是杨病中,问怎么是你,后悔了?杨病中说不是,你要下去跟那位司机说,他非说我把你给害了,嚷着要报警呢。锤炼花儿笑得捧着腹蹲下去,说,看来现在还是好人多啊!
杨病中以为狄花儿住上新房后很快就会去处理孩子,可狄花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过一阵子杨病中来找狄花儿。问你为什么还不去打胎?狄花儿说你急什么,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狄花儿找各种借口拖了将近一个月,杨病中急了,有一天,他挥舞着协议书说我要告你。狄花儿说随便,只要你拿得出去。你看报纸了吗?成龙那么有本事,都奈何不了吴琦莉,你又算什么东西。杨病中在狄花儿的嘲笑下,像一只困兽转来转去,说狄花儿,你到底还需要什么?狄花儿冷冷地说我就需要你有点儿良心。
杨病中被狄花儿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就是公司的事儿也没让他这样发愁过。
这天,他又开车去找狄花儿。半路上,却又停下了。他想,自己再拿多少钱与狄花儿谈条件都是没有结果的。看得出她成心是用肚子里的孩子耍弄我,我总是这么送上门去也太愚蠢了。他随手按了一下音乐的键,狄花儿的《蓟河水》响了起来。杨病中大概抽了半盒烟,烟雾围着他转来转去,他的车变成了一个香炉,狄花儿唱的每一个音节都重重敲在他的心上,想了半天,一个新的计划终于在他的脑海里成形了。
73躺在墜胎手术台上
狄花儿这天早晨刚刚吃完了饭,一个好事落到了她的头上。大海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给她打来一个电话,约她到海滨咖啡馆见面。狄花儿高兴地用一个上午装修了脸蛋,几乎每一根睫毛都打点到了。可当她把最喜欢的紧身裙往身上套的时候,裙子在她的腹部一带躬身隆起,狄花儿用手撸了撸,吸气收腹,凸起的那块网并没有撸下去,也没被吸回去。她无可奈何地把裙子脱下来,重新找了一件宽松有裙子套上。
狄花儿在海滨咖啡馆等了大约半个钟头,大海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夹着一个包匆匆赶到,助理坐下来就擦汗,对狄花儿说对不起,让狄小姐久等了。刚刚见了两个歌手。狄花儿说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是大忙人。助理说我在樱花酒店听过你的歌。人们称赞你人美歌甜,近距离一看果然不假。狄花儿说那还得请你们关照。助理说像狄小姐这样的早该出名了,如果我们替你包装,不出两年包你红遍中国歌坛。狄花儿说真的,我真的能够这样?助理说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好处呢?狄花儿说一直听说你们公司选拔歌手条件很苛刻,不知道我合乎条件不?助理一边打开包,一边说你先看看我们的合同,心里有了数再谈。狄花儿把合同接过来扫了几眼,说这些条件我都答应。助理说其他的好说,就那条签约歌手起码要为公司服务五年,五年内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这对于女歌手来说苛刻了一点儿,不知道狄小姐考虑好没有?助理说着,还往狄花儿的肚子那儿看了看。狄花儿说没问题,我根本就不打算结婚,更不会有孩子。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怎么会有孩子?助理笑容满面地把合同收起来说那好吧,过一段时间我再通知你到公司里试音,一通过我们就签约。
狄花儿从流浪咖啡馆里出来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钻上车对司机说妇婴医院。说完她望着窗外,嘴里哼着歌,把手搭到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心想等会儿把这个累赘处理掉,我就一身轻松了。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游动,她那搭在腹部的手就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口震了震。狄花儿摊开手掌看手掌上除了星蝗点点的汗珠没什么异样。她挪挪身子,把手又搭回到腹部上,又是一次震动,比这次来得还要剧烈,但这次狄花儿找到了根源,震动是从腹部传到手上的。胎动!狄花儿忽然想到了这个词,一股奇异而****的暖流从她的腹部迅速上升到两只**再扩散到全身。狄花儿像受到了惊吓,脸色有些发灰,手不敢再放到腹部上。狄花儿想,从怀孕到现在,我从严没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好像那不过是随时可以从身上摘出去的东西,如同一个瘤子,只拿它来当报复杨病中的工具,现在又当它是累赘。可是,现在它竟然有知觉了,会动了,它是一条有血有肉的生命呀!它这是在提醒我它的存在。这时,狄花儿上车时的兴奋感一点一点儿地消退了。这第一次胎动扎扎实实地击中了她的心。
司机在医院门口把狄花儿放下来,狄花儿茫然地向育婴科走去。
这个孩子,万一是虎子的呢?她想,我只是根据妊娠反映时间推断这是杨病中的孩子,可是,有没有怀孕后立刻就产生反映的呢?万一是虎子的骨肉,自己今天岂不是干了一桩傻事?
狄花儿进了诊室坐了下来,医生问几个月了?狄花儿摇头说我也弄不准。医生说你怎么这么糊涂?狄花儿看这位医生年纪很大,模样很慈祥,就委屈地说,这孩子,我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怎么?医生一听,明白了几分,你丈夫对你不好?你有情人?
嗯……我丈夫对我很好。可是,我的昔日同学多年不见面,一见面我就稀里糊涂跟他做了。还不知道这个孩子……
嗯,以前做过检查吗?
没有。
那就先做个B超吧!医生告诉她,看看胎儿情况怎么样?
狄花儿做了B超,医生说胎儿发育的不错呀。狄花儿有些紧张,问医生,你看到它了?
当然看到了。
是男是女?
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就是看出来也不能说。这有规定的。
狄花儿听到这儿,闭上眼睛,一个小孩子的形象模模糊糊浮上来。她想,我这是怎么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今后自由自在地生活,更好地发展自己的事业吗?我为什么还犹豫不决?我的性格这是这样的。狄花儿想到 这儿睁开眼睛,猛然叫道,医生,我要打胎。
什么,打胎?医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嗯……狄花儿肯定地点了点头。万一不是他的怎么办?
可……如果是他的呢?医生反问道,女人怀个孩子不容易啊!
这……狄花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其实,她认定这孩子是杨病中的,只是从时间上推算,也不敢叫准作的事儿,也许,会是虎子的……可是……
阿姨,狄花儿犹豫之间,可怜巴巴地用乞求的口气请教医生,女人怀孕后,多长时间 会有妊娠反映?
这…… 医生犹豫了一下,我也说不太好,有的人时间长些,有的人时间短些;一般来说,是四周时间,但是,也有快的;刚刚怀上就有反映了。怎么……
狄花儿一言不发了。
看你怪可怜的。医生突然发了善心,为她出了个主意:嗯,这样吧,孩子满16周之后,你来抽羊水化验一下,做个亲子鉴定再定不迟。不过,那时候,打胎要遭罪了。
那,现在就打吧!狄花儿像是害怕遭罪,作了放弃的选择。
医生的脸上立刻恢复了淡漠的神气,说,到手术室外面排队去吧。
狄花儿朝手术室走去,远远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在她的心头刮过一阵凉风,狄花儿打了一个冷颤。随着一个名字被叫到,手术室的门关上,里面就传来此起彼伏地叫喊声。轮到狄花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差一点迈不开步了。进了手术室,她僵硬地按照医生的指示褪下裙子躺在冰凉的床上,叉开双腿。护士在医生的手边放了一个白色的盘子,里面摆放着一排亮锃锃的工具。医生拿起一把镊子。狄花儿的脸朝着天花板,双手紧紧地抓住的铁架。医生说小姐,放松。狄花儿的小腹突然剧烈震动,像水泥砂石在搅拌机里转动,里面的孩子好象已经感到自己面临着危险,看到了那把靠近佗的镊子,它正在拼命地挣扎。踢蹬。狄花儿松开紧抓在床边的手,把捂在腹部上,说怎么了,怎么了,孩子你怎么了?医生举起镊子,说请你不要太紧张。狄花儿却双腿一合跳下床,大声说我不做了,不做了。她在医生的护士吃惊的目光里把裙子套上,逃命一般冲出手术室。
狄花儿抹着泪水从医院奔出来,一路打车直奔杨病中的办公室。撞开门,杨病中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狄花儿头发凌乱,脸色惨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说我刚刚从医院回来,我去做人流了。杨病中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的喜悦,说你怎么一个去了呢,打声招呼我陪你。狄花儿盯着杨病中说这个孩子也是你的骨肉,打掉你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杨病中说花儿,我这是为了你啊,年纪轻轻要个孩子总是个拖累,你以后还有机会大红大紫,怎能让一个小孩子耽误了前程呢?对不对?狄花儿大红大紫又怎么样?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的人,配得上大红大紫吗?杨病中疑惑地狄花儿说原来你没有打掉?你是在骗我?难道你不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吗?狄花儿说我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为了这种自由自在而失去了自我,这自由自在还有什么意义?从今天起我要做回原来的我。我打算要这个孩子。杨病中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狄花儿说我打算留住孩子。杨病中摇头说你怎么一阵风一阵雨的,我真是烦透了。狄花儿说我已经睡在手术床上了。但是它在里面踢了我,踢了我很多次,它害怕了,像是在责怪我,他像是和我息息相通,我不能放弃它。杨病中发现狄花儿说话时目光散乱,一个念头冒出来,他想这一定是在演戏,她要和大海音像公司签约一定会打掉孩子。现在不过是来戏弄我。我不能上这个当。杨病中诚恳地说花儿,你好好考虑吧!狄花儿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爱这个孩子吗?杨病中说花儿,你就别倔了。狄花儿甩了甩头发说那好,以后这个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完狄花儿打开门大步走出去。杨病中看着她的背影拿起了话筒,给大海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又打电话。
一回到家里狄花儿就翻出了自己的存折,这几年在歌舞厅里收入不错,攒了些钱。狄花儿想现在这些钱可派上大用场了,为了孩子的健康,歌舞厅的工作不能再做了,明天就去辞职。这一天她像是经历了一次重大考验,又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晚上,她在自己各种纷当兵的计划中睡着了。梦中,她看见了虎子。虎子搀扶着她走进了妇婴医院,订了一个单独的产房。在产房里,爸爸妈妈打来了电话,问这问那,接着,虎子拿来了一堆花花草草,她开始编织一个大花篮。她想,等宝宝生下来,就把它放在这个花篮里。她和虎子看着宝宝在里面淘气……那该有多美啊!
婴作的啼声惊醒了花儿的美梦。她不知道怎么就挣扎着爬起来,打开电脑,上了网络的QQ,给虎子发了一条信息“虎子哥,我怀孕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招很冒险。虎子是个童男,一听说她这个做歌女的怀孕了,一定会想很多……
他们不过就是一夜风流。如果不能确定这孩子是他的,人家还会要她吗?
然而,她知道,即使是天大的风险,她也得冒。她是为虎子哥哥才保住这孩子气的。如果说他像杨病中那样的态度,她这一辈子就认倒霉了。她想虎子不会那样的……
当然,此时的虎子没有上网,他的头像黑黑地呆在那里,像是在进行严肃的思考。
狄花儿没有着急,她想面临这么重大的问题,虎子哥确实应该进行一番思索才能回答她。人家毕竟是省长的儿子,若真是他的骨肉,这孩子就是省长的孙子啊!
于是,她关了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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