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
当了十几年岳父他很少听到我这个小婿这样称呼他。
“我听说中央马上要调整部级领导班子了。你……再等上半年副部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他说到这儿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烟举在手里捏在拇指和食指间轻轻地转动起来。
副部长的位置空出来就是我的吗━━我嘴上没出声心里暗暗地回应着。
“前些天我看见了你们的部长。”他大概猜出我心里在嘀咕什么扬了扬脸示意我应该注意听他下面的话“你们部长说啊 你们这批国外培养回来的工商硕士生都是人才。在提拔问题上部里有考虑啊。”
我默默的 不说什么。
不说也就等于说了:我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
屋里出现了一种尴尬的气氛。岳父有脸上显出些难堪。他把烟举在手里玩味了半天还是没有点燃的迹象。
这次谈话的棘手程度大概是他始料不及的。
为了打破僵局善于审时度势的我赶紧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然后燃起微微的火焰恭恭敬敬的送到老人家面前。
“爸这次部里召开下派动员会部长点了我的名字。”火苗有些烫手打火机被我下意识地丢了出去“我想我还是去的好。”
踌躇了半天想说又不太敢说的话借着这个动作被我壮着胆子说了出来。
袅袅的烟雾升起来岳父轻轻地咳了一下会意地瞅了瞅我的眼却没有说出“谢谢”二字。
在国外干了这种孝敬老人的事会得到谢意的。
“你走了才瑛怎么办?”半日不语的岳母有些愤愤然了。此时为了女儿她已经无暇顾及对老头儿进行“烟火管制”了。
我一向痴呆的妻子这时偎依在母亲怀里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我。也许是初次听到我与岳父议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吧这位弱智人平时显得迟钝的眼神里竟喜悦地闪闪光了。
““才瑛是我的妻子当然跟我去。”我说这句话未加思索想当然地从嘴溜了出来“我雇一位好保姆照顾她。”
“算啦算啦她去了是你的累赘……”岳父适才那点栩栩生气早消失得没有了踪影听了我的话眉宇之间立刻积郁了无限的忧愁。
我知道在这沉寂郁的神色里他正悄无声息地忍受着因为老年人的敏感而在精神上出现的极易被扩大了的痛苦。
不过事情好歹算是有了结果。
在这次家庭论战中我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心中的紧张情绪也悄悄地舒缓了些。
窗子被推开了。
憋满了室内的尼古丁夹着愁苦的沉闷气氛随着迷迷的烟雾争先恐后地向窗外散出去。
外面天儿蓝蓝的。空中传来了一阵阵愉快的鸽哨。
凭窗瞭望北京的秋色美不胜收。远近高高矮矮的楼群错落有致乳白色的瓷砖墙面在日照里闪着明亮亮的光芒。二坏路自远处飞来。掩映在高大的建筑物中好似一条盘旋的巨龙。临近的左安门高架桥突兀耸立着像是一支有力的臂膀膊将乏力的路基高高撑起后接着又欣慰地目送她向站远方无限地伸展而去。附近的天坛公园里红墙绿瓦古色古香。平展展地绿地上走动着来自不同回天国籍的穿得花花绿绿的游人他们兴致勃勃嬉笑打闹竭力点缀着人世间及时行乐的情趣和氛围。秋阳照耀下的京都越显出一派泱泱大国的气派和令人留恋的繁华。
唉唉北京啊北京━━
你这东方千载阐明的古都你这集聚了华夏亿万赤子精神的圣地曾引了海内外多少有识之士的梦想和追求啊!可是我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凡夫俗子实在是无缘与你相共可做一名匆匆过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