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在帐中稍歇片刻,便起来处理军务.看看日头,到了升帐时辰,众文武会齐大帐议事.
赵信扫视众文武一眼道:"昨夜一战虽未能拿下邺城,但敌胆已丧,破城只在早晚之间."
众文武闻言俱都面露喜色.赵信顿了顿道:"大军累了一夜了,众将下去好生安排士兵们轮番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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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去后,赵信留下郭嘉、龙充、荀攸并于禁四人,赵信吩咐于禁一番,于禁领命去了.留下郭嘉三人,谈些军务,兵法,聊以打发时间.
接下来的几日,赵军只围定邺城,却并不攻城.赵信和郭嘉等人一边筹划着既定的攻城妙计,一边关注洛阳、南阳等地的战事.先是洛阳太史慈处传来捷报,一把火烧了过万西凉兵,马超再也没有强攻洛阳之力,令赵信放心不少.
这日,沮授正领人在南门巡视,忽地见城外赶来一支千奇百怪的队伍,其中尽是老弱妇孺,这些人乱哄哄的赶至城下,朝城上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这几日赵军都没有攻城,沮授正为此疑惑不定呢,城下突然出现这么一队百姓,令沮授更加摸不着头脑.
初始,沮授根本无心去听这些百姓口中喊的是什么,只琢磨着赵军遣这么一队百姓来城下到底是什么用意,又如何应对等等.渐渐的,城上跟城下对喊起来.沮授便觉不对,仔细一听,城下喊什么的都有"孩子他爹,别再替袁家卖命了,你不知道,他们将家中的粮食全都抢光了,要饿死我们母子呢,你还为他们卖命","儿啊,别再为黑心的袁家卖命了,他们根本不顾我们的死活","儿啊,家中没吃的了,多亏赵大将军派人分粮给我们,赵大将军是好人,你不要再帮着袁家与赵大将军为敌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此起彼伏,就算城上没有人回应,被众百姓这么一喊,恐怕军心立刻就得涣散不可,何况城头还不断有人回应.只片刻功夫,城头上或哭或喊,跟城下呼应,乱成一团.
城上袁兵多有呼应者,这些袁兵大都是邺城附近人,袁绍派人劫掠邺城四周百姓存粮,这些袁兵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一来碍于军法,二来亲人不在跟前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所以虽对袁绍纵兵劫掠百姓之事不忿,但都没有触到他们痛处,就算家中遭殃了,也不知晓,故此倒还相安无事.可经赵信这么一弄,将这些袁兵的家属俱都遣至城下,这些家中遭殃的袁兵顿时有了切肤之痛,顿时将城头搅了个底朝天.
沮授一看事情不好,众袁兵有如脱缰野马,控制不住,欲待军法从事,又不敢贸然行事,一个不好,说不定会导致士兵哗变.便派人四下安抚,可哪里能安抚的住,只要城下的这些百姓在一刻,城头就会乱一刻.沮授当下便想派兵将城下的这些百姓驱走,继而一想,赵军施出如此狠辣之计,岂能无备,说不定早就在城外埋伏定了,这边兵马一出,恐怕就会立刻冲杀过来.欲待以弓箭将城外的这些百姓逼走,也不妥当,那些城下有亲人在的袁兵见城上以弓箭射他们的亲人,岂有不急的,只会乱上添乱.沮授遍思各种方法,搜肠刮肚,竟然无法可想.只得亲自奔走于城头各处,安抚士卒,士兵们见沮授过来了,倒是收敛了一些,可等他一走,又是哭爹喊娘的.气氛传染开来,连那些没有亲人在城下的袁兵也加入进来,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有些冲动的袁兵已经蠢蠢欲动,直欲冲下城去,开门出城去会亲人了.
沮授当机立断,立刻派出人手在城头来回宣令道:"妄动者斩,大声喧哗者斩!"军令一下,城头的情况立刻就好多了.沮授虽然脸上一脸镇静,身上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来了.倘若此令也控制不住局势,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定了定心,沮授忙派人将适才特别乱的那几段城上的军兵重点监管起来,复又派人谨守城门,严防城门有失.
城下的百姓好似叫累了一般,有的坐下休息,有的挥舞着衣、布,好似根本不知道这城下乃是血腥的屠场一般,怡然自得,泰然自若的.
日将及午,沮授以为百姓们也该退去了,谁知却过来一队赵军,挑着米面、蔬菜,一并锅镬、柴禾分给众百姓,百姓们竟就地造起饭来.城下顿时烟雾缭绕,人声鼎沸,一片忙乱.沮授看了,顿时目瞪口呆,看来赵信等人不将城中兵马士气搅得丁点全无是不肯罢休的了.光这半日功夫城上袁军已经这样了,再继续下去,会是怎么样,沮授可是连想都不敢想了.从来征战对阵都没见过这么怪异的"战法",这一招实在是太过狠辣了.
同样的情形出现在其他两门,逢纪、郭图二人行事有欠考虑,差点弄得士兵哗变,最后还是以军法镇住,可这样一来,士气可就降到了极点,谁还有心替袁绍卖命.
三人在三门都忙的手忙脚乱的,根本就没时间去报袁绍.袁绍得知消息后,亲自赶来南门,看到城上城下的情形,袁绍无言.这等情势,袁绍根本拿不出办法来.和沮授二人一时相对无言,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跟当初纵兵劫掠百姓粮草是分不开的,可若非粮草都陷在黎阳了,袁绍也不会出此下策.沮授看看憔悴许多的袁绍,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袁绍淡淡的丢下一句:"安排好一切来见孤王",就回府去了.
午后,郭图三人齐集袁绍府中,此时三人都是一脸沉重,静待袁绍开言.袁绍先是重重叹了口气道:"诸公看今后该何去何从?"
沮授三人一时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
袁绍举头看了看房梁,又扫了沮授三人一眼,一时君臣俱都无言以对,气氛异常沉闷.
过了一会,还是沮授率先打破僵局,对袁绍道:"大王,如今的情形,邺城势难保守,大王还是早作打算为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用再多说什么,所谓的打算就是弃城而逃了,袁绍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见袁绍并不答话,逢纪插口道:"大王,如今之势是能不能全身而退的问题,只要能渡过眼前的难关,保住城内这十余万兵马,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话却丝毫不能打动袁绍,自赵信回军之日起,袁绍心底似有一丝明悟,知道再也无力与赵信抗衡了.
袁绍这样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忍.可眼下正值生死存亡之际,袁绍要再不振作起来,十万大军就没有了主心骨,还凭什么与赵信周旋.郭图便出言相激道:"大王,城中尚有兵马十万之数,妥加运用,好生筹划,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这话从郭图嘴里说出来,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没办法,死马也只有当活马医了.
袁绍脸上忽地现出一股戾气,咬牙切齿的道:"赵信你如此相逼,休怪孤王心狠手辣."说完,脸上更加狰狞了.跟适才的颓丧样子截然不同,究其原因,也不是郭图等人的话改变了袁绍心意,其实袁绍本就是天性凉薄之人,如今又被赵信逼得走投无路,自然露出本性来.先前一时的沮丧,人所难免.
沮授三人惊异的看着袁绍,不知袁绍所指何事,但看这样子,袁绍是下定了决心了.
袁绍挨个从三人脸上看过去,到最后,停在沮授面上,厉声道:"赵信逼得孤王走投无路,只好弃城而走,可也不能便宜赵信那厮,我等退军之时,也就是邺城烟消云散之日."袁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要将邺城彻底毁掉,不让赵信得到一草一木.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样一来,恐怕邺城百姓也得遭受大难了.沮授等人心中颇有不忍,虽不知袁绍将采取什么手段,但光凭语气就能推断出袁绍必有什么辣手.袁绍说的这等斩钉截铁,沮授三人就算有心要为邺城百姓说话,只怕也是徒自碰壁.跟袁绍这么久,三人自然深知袁绍的个性,一旦袁绍认定了的事,根本就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