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理所当然的语气扔下一句话:“当然!”
若惜惊喜得双眸炯亮。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还可以再陪在妈妈的身边,从未想过!
埃里克背影消失的时候,若惜痛快地流着眼泪,唇角也牵起笑容来。
不管妈妈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活着就好,她还能陪伴在妈妈身边就好!
若惜在房间里呆了十几分钟以后,裴亚爵急匆匆地推开房间门。
看到若惜完好地坐在沙发里,裴亚爵猛地跑过来一把将若惜拥进怀里,他声音低哑地问着:“若惜,你没事吧?”
“没事,亚爵,我没事!我见到妈妈了,我终于见到妈妈了。谢谢你,老公,谢谢你!”若惜双手紧紧地拽住裴亚爵的衣服,心乱得有些语无伦次。
裴亚爵拥紧若惜,伸手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使若惜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裴亚爵这才低声说道:“若惜,埃里克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我们万事要小心。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今天,我见到妈妈太激动了,以后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若惜说。
“嗯。见到岳母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裴亚爵顿住,他的唇瓣贴到若惜的耳际,低声却又坚定地说,“我们的目的是带岳母离开这里!若惜,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做到。只要离开这里,不管是埃里克还是别的什么人,都绝对不能伤岳母分毫。”
“我相信你!”若惜紧紧地拥着裴亚爵。
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她相信他!
“控住好自己的情绪,以不变应万变。凡事欲速则不达,我们慢慢来!”裴亚爵再提醒若惜。
若惜点头,二人牵手离开这个房间。
走到金碧辉煌的大厅之时,已经不见了欧思蓉的身影,若惜眼神扫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埃里克。
她看到一个佣人,问道:“请问太太在哪里?”
她是得到埃里克的首肯的,她可以陪在妈妈身边。
佣人恭敬道:“我带您过去!”
裴亚爵要跟着一起去,佣人制止。
佣人拦住裴亚爵说道:“先生说了,您不能靠近太太,您可以在庄园里自由活动。”
裴亚爵闻言,眸光一闪。
他看向若惜,若惜也看向他,二人做短暂的眼神交流,双双点头以后,裴亚爵往外走去,若惜则跟着佣人去找欧思蓉。
能让裴亚爵在庄园里自由活动,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想要离开这里,熟悉地形是第一关键要素。
若惜跟着佣人往后院走,穿过了两条石子小径,若惜见到了妈妈。
妈妈像上次一样,坐在一张椅子里,她头上的帽子已经摘下来了放在一旁的椅子里。
椅子里有一杯血液一般的葡萄酒。
埃里克蹲在椅子旁与她说着话。
若惜甚至不忍去打破这样的美好,她看得出来,埃里克是真的很在乎妈妈,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十几年前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
听到脚步声,埃里克转过头来。
佣人立即恭敬道:“先生,我把人带过来了。”
埃里克便朝着佣人摆了摆手,佣人即刻离去。
若惜看到埃里克的那一刻,微愣了一下,原来他说的他有事要忙是忙着来陪妈妈。
如果当初妈妈先遇到埃里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莫名的,她对埃里克有了一丝敬意。
在她的概念里,不管一个男人在别的方面表现得如何,只要能够用心对待一个女人,就足以让她尊重。
她缓步走向躺椅。
欧思蓉转过头来,看着若惜,她微微一笑。
笑容使她苍白的脸色稍稍有了一点生气。
帽子摘下来了,若惜看清了妈妈的脸,她苍白着脸,眼下全是青色,可见失眠得厉害。她究竟梦到了什么,被什么困扰呢?
若惜心疼地看向妈妈。
欧思蓉再冲着若惜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听埃里克说,夏小姐是心理医生是吗?”
若惜笑了一下,走过去,蹲在椅子的另一侧,说道:“不是的,我只是心理咨询师。”
欧思蓉又说:“埃里克说我病了就要看医生,那我的病你能治吗?”
若惜心疼地望着妈妈,说道:“您没有病,只要做心理咨询就好,我会陪着您一起做您喜欢的事情,过一段时间,您就能睡好觉。”
“那太谢谢了,不能睡着觉的感觉太糟糕了。越到后半夜,越让人心烦意乱。”欧思蓉笑着说,“白天没有精神,晚上不想睡觉,偶尔睡着了,还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埃里克握住欧思蓉的手。
若惜一抬头便在埃里克的眸子里捕捉到怜惜与心疼的光芒。
她能看到埃里克对妈妈是有着极深的感情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一切都是谜!
埃里克看一眼若惜,再警告道:“我想身为心理咨询师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是的,我知道。”若惜答。
“你同样也知道让患者不再痛苦才是最重要的?”埃里克依旧看紧若惜。
若惜点头:“是的,我知道!”
“你陪着她!”埃里克说着便轻拥住欧思蓉,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前温柔一吻,再柔声说,“Jane,别害怕,放轻松,你很快就能好好睡觉了!”
“好的。”欧思蓉再冲着埃里克温婉一笑,笑里带着情意与依恋。
埃里克走之前再警告的眼神看一眼若惜,若惜直视埃里克的眸子,埃里克先移开了眼。
埃里克走了以后,若惜握着欧思蓉的手,一直握着,她喉咙发堵,几次滚动,她强压住喊妈妈的冲动,只是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
“夏小姐,你长得好漂亮!”欧思蓉笑着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
“谢谢!”若惜应声,鼻子泛酸。
“你看这片葡萄园美吗?”欧思蓉指着葡萄园,仿佛指着自己的孩子,眸子里带着喜色。
若惜看过去,此处的葡萄藤与别处的不同,藤略带着一丝紫色,且葡萄藤上已经挂果,青色的果带着勃勃的生机,仿佛不久就能成熟。
若惜看着青色的葡萄才猛然觉得这里与众不同。现在是冬季,葡萄藤都没有发芽,仅仅只是露出一点像棉花一样的东西,而这里的葡萄竟然挂果了,她觉得惊奇。她压下好奇说道:“美!这里的葡萄很美!比别处的都美!”
欧思蓉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高兴得像个孩子,眸子里流露着喜色,笑说:“是的,它们好美,全是埃里克亲手为我种的。为了让它们和别处的不一样,还特意设计了制暖系统!”
“原来如此。他真的很爱您!”若惜说道。
原本想说“您丈夫真的很爱您”,想到爸爸,她心里莫名难受。妈妈的人生很悲剧,爸爸又何曾幸福过?
“嗯。”欧思蓉满足地应声。
看妈妈分明对埃里克是依恋的,对现在的生活是满足的。若惜不禁问道:“那您为什么还会失眠呢?每天都想什么呢?”
欧思蓉笑容稍收敛,她无奈地摇头:“我并没有刻意去想什么,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有爱我的丈夫,有乖巧的女儿,有美丽的庄园,有仆人为我操劳一切,我应该是幸福的,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奇妙地失眠。并没有刻意去想什么,也没有任何征兆,就是会半夜莫名地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它们使我痛苦,那些片段让我觉得难过和悲伤。”
若惜问道:“您都梦到一些什么?”
欧思蓉想了想,痛苦地答:“我梦到我与我的女儿分别。我梦到我与我心爱的男人分别,我着急地想要看清他的脸,可是他怎么都不肯转过头来。我的女儿还很小,我同样看不清她的脸,我听到她一直喊着妈妈,可是我没办法靠近。每次梦到这些,我就会被惊醒,然后再也没有办法入眠。”
若惜早在那句“我梦到我与我的女儿分别”时,就已经眸含泪花。
多想抱着妈妈说,我就是您的女儿啊!
可是不能,她必须冷静地面对一切!她必须先了解妈妈的情况,为妈妈做疏导,一点一点地帮助妈妈康复!之后再配合裴亚爵的计划带着妈妈离开这个地方。
欧思蓉还在幽幽而痛苦地说道:“我严重怀疑那些片段可能就是我曾经的生活,可是埃里克告诉我说不是。那么,我到底是谁?我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人生经历呢?难道我的人生一切都发生在这个庄园里?就算如此,为什么我想不起和埃里克曾经相处的点滴?我又为什么不记得卢西亚小时候的事情?这世上有哪个妈妈会忘记自己孩子小时候的事情呢?除非生过大病,失去了记忆。”
若惜心头一跳,她纠结而痛苦地望着妈妈,最后只是笑着说道:“不会的。电视剧里才会失忆,现实生活里极少有失忆的人。”
“是这样吗?”欧思蓉一双澄澈的眸子望着若惜。
若惜痛苦地点头。
妈妈被催眠了以后,她和埃里克生活在这里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要是有一天她记得所有的事情,她的内心又将经受怎样的凌虐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