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与妈妈一起回华夏。
埃里克送行,他没有去机场,他只是在庄园里送她们上车,不敢去机场送行,怕自己后悔,怕他会忍不住拉住思蓉,不让她走。
他站在黑色的商务车前,身体站得笔直,显得僵硬。
思蓉坐进车子里,从窗户处探出头来,她微笑着看埃里克,朝他挥手:“埃里克,我走了,你要保重自己。”
埃里克心头沉痛,他看着她,点头:“我会的。”
他怕她担心,挤出笑容来,朝她摆手:“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那我走啦?”思蓉说。
“走吧。”埃里克朝着思蓉摆手。
“开车!”思蓉吩咐司机。
车子便徐徐地开走了。
思蓉再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着埃里克用力地挥手,她大声冲着他喊:“埃里克,你要保重自己!”
埃里克朝着思蓉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思蓉的影子,越来越远,远到看不见了。
埃里克站在原处,再度泪流满面。
他突然似触电一般,猛地朝一个方向跑去,他迅速跳上一辆车子,开着车子疯狂地往前追。
看到前面一辆黑色商务车以后,他猛地一脚刹车使自己停下来。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大口地喘着粗气,不行,他不能让思蓉知道他在追车。
二十多年以前,是他让她离开。
十多年前,是他强行将她绑来。
这一次,他想要尊重她的决定,让她自己选择!
他知道,她选择了夏云博,选择了华夏,他痛苦,但他想要尊重一次她的决定,一次,就一次。
他胸膛内仿佛积蓄着一只火球,要把他的心脏灼裂,他啊地发出一声长啸,外面的葡萄藤上,有几只正在偷尝美食的鸟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思蓉的那辆商务车,远到看不见了。
……
思蓉与若惜过安检,思蓉回头张望。
若惜笑着说:“妈妈,我们进去吧。”
她知道,妈妈在张望什么,她想,埃里克此刻一定不会在庄园里,他对妈妈那份深沉的爱,她看得真切。
“好。”思蓉与若惜一起往前走,又回头张望。
某个角落里,埃里克掩着半边身体,眸光死死地盯着这个方向,他眼眶红得似兔子。
终究,要分别了!
他连出来说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仿佛不说再见,就会再见到一样。
思蓉与若惜过了安检,消失不见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埃里克仰头看到一架飞机飞离地面,渐渐飞得更高。
他颤抖着手打电话:“保护好思蓉和若惜,还有,不要打扰她们的生活。”
*
爱薇医院。
裴启鸿腿上的伤好些了,他柱着拐杖去看望江叔叔。
顾朗没有再拒绝。
那天晚上,他去了波尔纳的别墅,波尔纳让他尽快与裴家人搞好关系,虽然不用卑微自己,但也不要再拿乔着,他同意了。
裴启鸿坐在床前与江叔叔说话,絮絮叨叨。
“江叔叔,时间过得真快啊,没想到转眼就是三十年了。那时候,我还是个青涩的毛头小了,您看上去也十分硬朗。三十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更没想到小月会为我生下孩子。”
“江叔叔,我很感激小月给我的一切。这辈子,我对不起小月,也对不起您。对小月的亏欠,等我下去以后,我会补偿她。您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骂我,打我,告诉我,这辈子我负了小月,告诉我,要不是因为我,小月不会那么惨,江家不会那么惨。江叔,您醒过来吧,醒过来骂我……”
“你和外公说这些做什么?医生说的话你听不懂是吗?医生说不能刺激到外公。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说起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可以做到平静如水?你以为,外公听到妈妈的名字不会心痛吗?”顾朗瞪着裴启鸿。
“朗儿。”裴启鸿喊了一声。
“你离开吧,以后不要再来看外公了。我想,外公不会想见到你。”顾朗冷着脸。
“朗儿,回家看看吧。看看你奶奶,她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裴启鸿说。
“她怎么了?”顾朗心下一紧。
半个月前,他还在医院里看到奶奶,她看上去很硬朗,只是有点咳嗽。
咳嗽?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往外冲。
“朗儿。”裴启鸿喊了一声,他立即柱着拐杖艰难地追出去。
没有一个人发现,床上的人,刚才不止是手指动了,睫毛也动了。
顾朗冲出去以后,立即给雅琳打电话:“商雅琳,你在哪里?”
“我在酒店!”雅琳说。
“你在酒店做什么?”
“我看看金小姐最近都在做些什么?”雅琳淡定的声音。
“那些浸泡过茶叶的毒药,是谁经手的?”顾朗直接问。
“夏若惜啊!”雅琳说。
“商雅琳,跟我说实话。”顾朗沉声。
“就是夏若惜啊!”雅琳淡定,“顾少爷,你不能因为喜欢夏若惜,就想要替她开脱啊!”
顾朗砰一声挂断电话,他知道雅琳戒备他,不会说实话,他立即往裴浩维的办公室走去。
裴浩维正低头握笔疾书,忙着写处方。
看到面前被阴影笼罩,他抬起头来,见门外没人,他喊了一声:“大哥。”
因为这句“大哥”,顾朗心头稍震颤了一下,他急声:“奶奶是不是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是不是一直咳嗽?”
裴浩维看紧顾朗,应声:“是的。”
“是不是所有仪器都检查过了,除了肺热的症状以外,查不出其他?”顾朗又问。
“是的。”裴浩维神色凝重了些。
顾朗说:“几年前,顾老爷子是死于肺热。那时候,我没有怀疑过,现在想到奶奶的咳嗽,再想起顾爷爷,他们的症状很相似。”
“是茶叶的问题?”裴浩维问。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是。”顾朗说。
“我一直怀疑奶奶咳嗽是茶叶的原因,但是检测了茶叶,也已经让研究组的人分析了毒药的成分,那些成分,理论上来说,人体过一段时间是可以被新陈代谢挥发掉的。奶奶也确实有一段时间不太咳,我以为过段时间就会慢慢好起来,但是奶奶的症状并未见好转。”裴浩维说。
顾朗神色更凝重:“不,那种毒药潜伏期非常长。以前我没有细想,现在想来,顾爷爷中间有一段时间身体是好些了的,大家也就没有在意。后来过了半年以后,突然咳嗽得厉害了起来,入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走了。临走前的那一个月,他咳嗽得特别厉害,医生束手无策,甚至查不出病因,只能给出肺热和年老身体机能衰退的诊断。”
裴浩维突然汗颜,肺热和身体机能衰退,正是他给奶奶的诊断。看样子,他真的是个庸医。
“毒药应该是波尔纳特制的,潜伏期很长,你不要掉以轻心,我看看有没有办法拿到解药。”顾朗说。
“这件事情,我们商量商量,我现在让二哥回来。”裴浩维已经把裴亚爵的称呼改成了二哥。
有点不习惯,但他想过一段时间喊顺口了也就习惯了。
他要打电话给裴亚爵。
“不用。”顾朗拒绝。
他有他的办法!
顾朗离开裴浩维的办公室,他拨打波尔纳的电话:“干爹,我晚上过来陪您吃饭。”
“好啊!”波尔纳很高兴。
……
晚餐,波尔纳准备得很丰盛。
顾朗径直去酒柜里拿酒,一边笑说:“干爹,我想庆祝一下,开一瓶好酒您不会心疼吧?”
“不会!”波尔纳也笑。
顾朗便开了一瓶八二年的拉菲。
他一边侧过身体,一边笑着说话:“干爹,我开了您一瓶八二年的拉菲。”
“干爹的都是你的,你想喝什么都随意。”波尔纳大度地说。
顾朗一边道谢,一边迅速地弹了弹指尖,指甲盖里有略灰色的粉沫跳进了酒瓶里。
“怎么那么久?”波尔纳问。
顾朗神色淡定地笑:“好久都不开酒了,生疏。”
“不是经常都在喝酒?”波尔纳问。
“是经常喝,懒得自己动手,都是让佣人开好。”顾朗边说着,边将酒拿到了桌前。
“雅琳呢?”他给波尔纳倒了杯,问道。
“每天都在往外面跑,出任务,监视金泫恩。”波尔纳说,“组织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不能在她这里掉了链子。”
“不是,干爹,与她合作,到底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利益或好处?她除了钱以外,不再有别的利用价值了吧?而我们组织,恰恰最不缺的就是钱。”顾朗说。
波尔纳笑得神秘:“不,不光是钱,她还是一个有野心有头脑的女人,她去裴亚爵的身边,会让裴亚爵焦头烂额。现在她正好可以帮你,我想你与裴亚爵在裴家还是会明争暗斗的,有金泫恩不时地骚扰一下他,对你有好处。”
“嗯。”顾朗应了一声,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与波尔纳碰杯,“干爹,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好消息?”波尔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