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四回之铜王

屈荡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还带了个中年人进来。屈荡介绍那人,是鄂都苟琢章。

鄂为楚别都,位于长江以南水陆交通要冲, 上达汉阳, 下通吴越, 南连沅湘, 北至楚腹心。它最为人熟知的, 是“产铜名所”。

鄂都铜矿丰富,几十年前,又出了个苟氏家族, 提炼优质铜,传输至九州各地。如今楚、晋等大国所用铜, 十之六七均由鄂都苟家提供。苟家非但供铜, 还在各地设立了工矿, 按需铸造铜器。他们的制作工艺,也是当世一绝。

旅每年生日和春节都收到苟家上贡的精制铜器。他记得苟家现任家主, 便叫这个名。

旅看了屈荡一眼。屈荡虽极力绷着脸,眉目间却掩盖不住跳跃的兴奋,他压低声音,故作沉痛地对苟琢章道:“你有什么话,自己对大王说吧。”

苟琢章一脸愤恨, 哽咽道:“那小民便将近日遭遇告知大王, 请大王为小民做主。”

原来这几年苟家生意越做越大, 在晋国也成立了数家工坊。晋国军队的兵器向来交由公家器坊打造, 但他们活多薪少, 难免偷工减料。几个月前,一个年轻人来绛州最大的苟工坊兜了圈, 和坊工头聊了几句。他回去后没多久,苟工坊便接到一笔大订单——替晋国上卿荀林父的府兵打造一千五百柄铜剑。

苟琢章得知此事后,亲自赶赴绛州工坊,监督属下开工。

没想到铸剑接近尾声,忽有晋兵前来查看。为首之人一口咬定他们是楚国奸细,打造兵器,欲在绛州制造混乱。苟琢章与苟工坊所有大小头目一律被抓下狱。

苟琢章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过了两日,当初跑来订单的年轻人托人到狱中把他们全放了出来。那年轻人自称叫“士会”,说荀林父并不知道此事,苟琢章是被赵家“小人”陷害。他让苟琢章他们回工坊,继续完成铜剑收尾工作。

苟琢章惊弓之鸟,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士会每日来催进程。他不在时,总有人在工坊附近晃悠,鬼鬼祟祟的,似在监视他们行动。有一次,工坊里的人还看见士会和那些监视的人吵了起来。苟琢章与家人一商议,决定三十六计,先走再说。

苟工坊照常开工,苟琢章和他家人却在工坊其他人帮助下,悄悄离开了绛州。

他们一路逃离晋国,未受到任何阻拦。苟琢章猜测:晋国大臣们内部互相牵制,所以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他们经郑回楚时,也是苟琢章多事,想起荥阳苟工坊的工头是他一个老兄弟,他们许久未见,他难得来次荥阳,不如见他一面再走。

谁知他们一家到了荥阳城门,就被郑兵盯上了。

苟夫人为人机敏,见盘问他们的郑兵眼神不对,便嚷嚷肚痛吸引注意,让苟琢章趁机下车混入人群逃走。

苟琢章幸而逃了一条命,回到楚国老家。不等他去打探家人下落,立即就有郑人主动找上门来。那人对他说:他替楚王作奸细,大大惹恼了晋君。现郑君扣下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他若想他们平安回来,须交出苟家炼制精铜的独门秘法,以取得晋君的谅解。

苟琢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声音也越来越大,他道:“小民一家只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哪里就成楚国密探了?晋君莫名派人抓我,郑君助纣为虐,扣我妻子。小民不愿屈服淫威,交出炼铜秘法,是以只好来求大王。”

屈荡听他说完,从旁帮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晋君这分明是要窃取我楚国的炼铜器之法啊!”

苟琢章感激地看他一眼,连连点头。

旅表示知道了,让屈荡带苟琢章下去,好生安置。

他们一走,旅便问介福:“郑君接诸侯会的帖子后,说了几时出发吗?”

介福低头道:“郑君没说要来。小的记得,送信的人转述郑君原话,似说晋君若去,他必随行。”

旅冷笑:“好个郑坚。”

他沉思片刻,转向白且惠道:“郑坚亲手送来的机会,我不接可惜。”

白且惠皱眉:“要攻打郑国可以,但你不能领兵。”

旅摆出商议的姿态:“这些年,凡重要战事,我必亲自领兵,让将士们知道,我与他们死生与共。这次,我至多只需三个月,必定拿下郑国。我三月之命,总还有吧?”

白且惠看看殿内,见只有介福一人,才道:“谁说你还有三月之命?”

“啊,连三月都没有了吗?那到底……”

“我不知道。你现在全靠大量药物提气,但可提的空间,其实已经有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静养着,等候彭二先生带他哥哥回来。你不能领兵亲征!”

“我不过象征性出现一下。”

“我跟你打过两年多的仗,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你便什么都不做,车马劳顿,于你身体也大大不利。”

“只要三个月,不,两个月……”

“拿下郑自是容易,可你是为了郑国才要亲征吗?你明明是要晋军来救郑,你好报城濮之仇!”

旅微微笑着看向白且惠,白且惠没有笑,他便也逐渐收敛笑容,目视远方,他道:“且惠,人总要死的。我这一生,已经做了许多,只差这一步,若不能实现,终究有憾。甚至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他太知道怎么说能让白且惠心软,白且惠果然受不了,可她还在坚持:“你只要等彭大先生来,他治好你,你有的是机会向晋复仇。”

旅可怜兮兮地一笑:“他若治不好呢?他若努力多时,仍旧没用呢?难道我最后的时光,就消磨在延长注定要消逝的生命上?”他摇摇头,“晋是个强大的对手。晋君与周天子同姓,中原诸侯们从心底里都是希望由晋君当伯主,保护他们的。我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了。如今楚国如日中天,晋国内部却党同伐异,互相削弱。此时不出手,若来个稍有晋文公之风的新君,则复仇雪耻、称伯中原,难比登天。且惠,王爷爷当初为保护我,临死还对着先王演了场戏。我死后见到他,他若问我:说好的为他雪城濮之耻呢?我该回答他:‘对不起,没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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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雪雱晚上来不周宫,进来见到旅侧躺在床上,一手支头,对着烛光笑得异常温柔。他周身仿佛散发一种光晕,沉浸往事,思绪蹁跹,让他在眼前,又隔着千山万水,无法接近。

巴雪雱站着看了他一会儿,才走近,靠在他身上。

旅从远处回来,抬手抚摸她光滑柔顺的长发。

巴雪雱道:“大王在想什么?”

旅道:“寡人在想:如何才能最快拿下郑国。”

巴雪雱听出他有所隐瞒,不过这话正合她意,她接着道:“大王要亲自领兵讨伐郑国吗?那妾也要去。”

旅一惊,随即失笑:“你去干吗?寡人身体不适,最近都不能抱你。”

巴雪雱脸上一红,朝地啐了一口,然后抓着他领口,半是撒娇半是决绝地道:“大王这样子出征,妾若不伴在身边,必定日日寝食难安。大王放心,妾出身狄部,未习歌舞,先学骑射。妾穿一身戎装,混在军中,包准无人察觉。”

旅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这模样,除非寡人的部下都是瞎子,才察觉不了。”

“那大王便把妾带在身边,当个贴身侍卫吧。”

她一双大眼睛恳切地望着旅,神情唤起他心底里熟悉到熨烫骨血的回忆。

旅心里苦笑:“还真是眼前报还得快,我才耍赖说服了且惠,难道现在要被这小妮子说服了去?”

巴雪雱某些角度,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白且惠。但白且惠从来不会这样求他,娇媚而盛气凌人,认定他不会拿她怎样。巴雪雱给他的,是他一厢情愿希望从白且惠处得到、却从没得到过的。所以他从来拒绝不了巴雪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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