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四回之发作

旅回到郢都第一天晚上, 便昏了过去。

燕羽营将不周宫围得铁桶一样,封锁消息外传。彭从云成了唯一一个可以出入其间的巫医。

彭从云一搭脉便知旅体内强用药提气压制住的毒爆发了,缘全身脉络进入五脏六腑。他估计, 旅再昏迷些时候, 便会在昏昏沉沉中撒手尘寰。

但他没想到, 旅昏了两日, 自己醒过来。他面容困乏, 但神智清明,招呼人说他饿了。

彭从云忙让人煮粥喂他,喂饱了, 再一检查,毒跟涨潮退潮似地又退守原处。

彭从云又是惊讶又是糊涂, 他从医数十年, 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让旅沿用过去的药。至于其它, 一片模糊,只能听天由命。

旅听了彭从云的述说, 倒比他镇定许多。他本来以为这次必死无疑,能再“活”一次,每一刻光阴,都是乞儿从人手中讨得的续命奢侈。

旅处理了几件迫在眉睫的政事,就散发敞衣, 横卧榻上, 不敢让自己太过劳累。

两个小宫女为他捶腿, 他闭着眼睛, 想像其中一人是白且惠。

他忽然睁眼, 让介福去把吕良蒲叫来。

吕良蒲很快来了,旅问他道:“巴美人这两日如何?”

吕良蒲道:“大王一病倒, 臣便依旨着人严守放春台。这几日,巴美人都在台中度过,也未见她派人出入放春台。”

旅点点头,让人更衣,他坐车去放春台。

吕良蒲诚如他所言,在放春台外也布下层层把守,防护之严,不亚于不周宫。旅见了觉得好笑。

吕良蒲还要和他一块上放春台,旅阻止道:“良蒲,你知这里对寡人意义不同,你就别来了。”

“可是大王,万一她对你……”

“她是个聪明女子,除非山穷水尽,不然不会选择对寡人不利,以自绝后路。”

吕良蒲不敢违逆旅,乖乖在外守着,眼睁睁看介福陪旅进去。

这里的寝殿和旅记忆中分毫不差——花椒壁,紫贝地,桂梁兰椽,屋子一隅摆了张东海龙王榻。榻脚处一个珊瑚矮几,上置香炉,缓缓吐出淡远兰香。一色青铜制药工具和玉制法器干干净净地排列着,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就冲巴雪雱没有擅自挪动和改变这屋的布置,旅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她。

巴雪雱原在无聊试琴,见到旅,便微笑起身行礼。旅扶起她,她笑道:“谢天谢地,大王你没事就好。”

旅仔细看了看她。巴雪雱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她的紧张瞒不过两只老辣的眼睛。

旅道:“这一阵忙着征战和盟会,已有许久没听过你的琴了。你弹一首,给寡人听听。”

巴雪雱道了声“遵命”,端坐抚琴。

她献的是一首描述高山流水的曲子,然而第一个音便狰狞,往后无论怎么拉,也只能是险道悬崖、穷山恶水。

她不甘心,重弹两次,都是一样的道阻且长,全无原曲悠远淡泊、静中出尘的韵味。

巴雪雱住手,想了想,对旅笑道:“看来今日不是弹悠悠自然风光的好日子。大王,不如妾献一首赤狄人的曲子吧。”她不等旅说什么,双手高起低落,十指轮转如风,五弦琴上,顿时风云变色。有沙烟连绵,风车阵马;也有长草如茵,鹰飞兽跑;有崇山峻岭,莽梗拢丘;也有清河曲流,儿女情长。爱恨恣意,如烈酒般在血管中奔腾燃烧。没有束缚,也无需束缚,灵魂如鲲鹏,如长鲸,九霄深海,任由飞驰潜游。

一曲弹完,五弦尽断。

巴雪雱舒了口长长的浊气,觉得畅快了不少。她抬眼看旅,旅也正看着她,目光略微复杂。

旅冲她招招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将头枕在他大腿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婉依人。

旅道:“雪雱,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巴雪雱笑道:“大王明知故问,楚宫中哪个女人不喜欢大王呢?”

旅微微一笑,道:“嗯,那你入宫前,有过喜欢的人吗?”

巴雪雱身子一僵,敷衍道:“小时候的事,妾早忘记了。”

旅叹了一口气,游目四顾这间屋子,道:“寡人也想忘记。可有些人,有些事,来过,便留下印迹,时间越久,痕迹越深,渐渐成了不可或缺的心灵慰藉,强忘徒增痛苦,倒不如坦然接受。只可惜,镜花水月,本来那个人于寡人已是虚幻,像她之人,则更是幻上加幻。”

巴雪雱从旅腿上抬起头,直视着他。好几次,她觉得自己不可抑制地被他吸引,想要不顾一切冲向他,打碎膈膜,融为一体。她不怕自己是替代品,她年轻美貌,而美很多时候,便是王权,能够挥斥众生,令君王也拜倒。爱情本来虚幻,假作真时真亦假。她有信心挤兑出旅心中的“那个人”,彻底取而代之。然而,她太理智了。王权、俊貌、深情,都冲不过她自我保护的关卡,她始终无法纵容自己不计一切代价地扑向旅这团火。她想:“白且惠就没有这种顾忌,她看着文静怯弱,行动起来却可以不顾一切。”

旅伸指抚摸了下巴雪雱的脸庞。她正在最好的年纪,肤如千秋岭上雪,唇若芙蓉花间露,皓齿编白贝,星眸结辰辉,整个人简直不由自己心志地容光焕发着。旅微微一笑,道:“这几年,谢谢你陪着寡人。你辛苦了。”

旅推开她站了起来。巴雪雱茫然若失,甚至忘了行礼送他。

旅走到门口,又停住,道:“对了,吕统领过于大惊小怪,寡人会让他撤去放春台外的护卫。”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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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吕良蒲不等旅用完早膳就来了。旅没让他久等,打发走除介福外的其他宫人,招他进来。

吕良蒲脸色不好看,他报告说巴雪雱不见了,搜遍整座放春台也不见她人影。旅对此并不惊讶。

吕良蒲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测,但他有几分不服气,道:“大王,你早知巴美人是晋国派来的奸细了吧?为什么故意放她走呢?”

旅道:“且惠那次抓到韩貊,巴雪雱突然出现,谎称寡人旧疾复发,引她扔下韩貊过来,之后没多久,韩貊又被胡荑换走。那时我们便怀疑她为晋人奸细。这次,寡人撤了燕羽营防守,便是想试她一试。她做贼心虚,趁夜逃走,是自己坐实了我们的猜测。”

“那要不要通缉她?”

旅摇头:“算了。她能知道多少楚国机密?充其量寡人身子不好之事传去晋国。但自古谁人不死?寡人已经安排好太子及辅佐之臣。楚国如今,铜墙铁壁,寡人在与不在,都无影响。她陪寡人解了多少烦闷,随她去吧。”

吕良蒲低头,还有些忿忿不平。过了片刻,他又道:“大王,臣还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

“你说。”

“大王出血昏迷后,大王母夫人输血救治大王等事,巴美人当时随侍在侧,知道也不奇怪。但彭二先生说只有彭大先生可解大王身上毒之事,巴美人却又从何处知晓,然后传消息出去,招来人劫走他呢?”

旅冷笑道:“那恐怕是奸细,不止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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