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达士徇名

“方今公卿大夫,莫肯为陛下长虑后顾,为宗庙万世计。”————————【上皇帝万言书】

在刘姜炯炯双眸的逼视之下,皇帝不能不答,而且也不能瞒哄,因为瞒哄也无用,以刘姜的才智,她会自己推演查证到事实,如若那样,就难为情了。无可奈何,皇帝只好这样答说:“光靠董承,还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刘姜明白了,这件事背后不仅仅是针对她这个长公主,毕竟她这两年在宫中一直沉默寡言,从不插手朝政,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微乎其微,没有与任何一方真正交恶。这一次她可能只是刚好在风口浪尖上,宋泓造势逼迫她与唐姬离宫兴许只是为了报复一时之怨、并给自己的女儿宋都在宫中减少束缚。

而与其异口同声的杨氏、董氏以及关东士人们多半是不怀好意的在暗中推波助澜。

他们跟着起哄的目的不是刘姜,而是始作俑者宋泓背后的关西士人。请唐姬与刘姜离宫的声势越大,刘姜与关西士人之间的关系就会被挑拨的越厉害——任谁站在刘姜的角度,都会对提议将自己赶出宫门的人心生怨恨。

以皇帝与刘姜之间的姐弟感情,多半会为此迁怒叫嚷得最凶的那一方,这也难怪皇帝会一直在背后默然无视、甚至是保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对方早就想对关西士人下手了。

“司徒与司空犯不着跟宋泓一同起哄。”刘姜想清楚了原委,轻轻摇头。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很快接口:“这可由不得他们。”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不然拖到以后,又会有人怪咱们正当其位之时,该谏不谏,徒然背负恶名。”在马日磾的府中,侍中马宇急躁的嚷道:“大不了事后再上奏疏以作补偿,请陛下念在长公主昔年对其照顾之恩,从……从弘农迁移民户过去,多增些汤沐邑。”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马日磾嗫嚅道,神情有些惶然无措,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宋泓此人做事太轻浮了!”说完了正事,马宇气仍未平的埋怨道:“亏他做了那么几年的郡守,一点谮语谗言都经受不住?而且此人未免也太仗着宋贵人的得宠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外戚就了不得了?竟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贸然上疏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最后责任还是由我们来承担!”

马日磾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附和道:“此人的确太不自重了,他恐怕尚且不知,他自己所做的一举一动,实则在外人看来,并不只是代表他,还有我等的授意。”

说完他便住了口,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在一旁的士孙瑞在此时竟已闭上了眼,像是在睡觉。

“他知道。”士孙瑞佝偻着腰,半垂着黑白杂生的头,虽然仍闭着眼,但语气掷地有声,显得他的态度很是认真:“扶风宋氏从壮武侯宋昌辅佐孝文皇帝继任大统的时候开始,便沿袭至今。数百年虽未再出过什么名臣儒士,但好歹显贵过几次,自然有他们的处事之道。”

“这种给自己人招惹麻烦的‘处事之道’,我看也高明不到哪去。”马宇冷笑着嘲讽道:“整日里就想着靠女儿光大家门,他也不想想,耕读传家才是正道,我家由武功转经学,数百年乃得以有如今这般家世!宋氏创业比我家还早,临了到头却还是这般妄图女子幸进的模样,一朝煊赫有什么用?在宫里被人害死的宋氏女难道还少了么?”

他这话顺带提及了宋氏在朝堂立身的风格,也不知从那一代宋家人开始,宋氏便不甘于苦研经书熬出头,将歆羡的目光看向了当朝那些声势煊赫的外戚。在他们眼中,家中女子一朝选在君王侧,而后立即泽被家人,这无疑是一条见效快、收益大的终南捷径。

于是宋氏虽然依旧在走经学传家的主流,但实质上已经开始舍本逐末,往别的地方钻营了。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扶风宋氏通过共出了两个皇后,一个是孝章皇帝的贵人,由于她生下的皇孙刘祜后来继位成了孝安皇帝,故而被追封为皇后,只是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因受宠而遭受谮毁而死;另一个则是孝灵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同样也是死于宫廷斗争。

接连两个皇后的毙命,导致扶风宋氏旋起旋灭,骤兴骤亡,既没有留下什么好处、也没有落得什么遗泽。如今宋泓竟还想着走前人的老路,虽然宋都比前辈更得圣宠,与皇帝感情更深,看上去有那么一丝希望。但在马宇眼中,这种想法仍旧幼稚的好笑——尤其是在没有他们的帮助下,就更加犹如痴人说梦。

士孙瑞睁开了眼,倒是没顾得上看他,反而是转眼看向了马日磾,语气里带着规劝:“他想领头,你让着他就是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招风惹雨、没半分益处的名头,留着又有何用?你看杨氏现如今可曾在乎?一直忸怩,反倒还让对方闹出情绪来了。”

话锋轻轻一绕,居然落到马日磾原本就不愿透露的心事上来了,而且这规劝里头批评的意味占得多些,马日磾听了更是不悦,暗地里不由得说道:‘你没有占着这个名,你自然说的轻松自如了’。

心里这么想着,说出来却是另一番话:“我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执着,如今中宫稳固,未有失德;宋贵人又没有诞育皇嗣,现在说起这些,未免太早。”他自嘲的笑道:“可惜他既是误解其意,也太过操切。”

士孙瑞知道他是借此闪避,如果他真有此意,那还会闹出这种事来?于是轻笑了一声,想到这么多大事合起来将带来的后果,一颗心顿时冷了几分,挤压已久的怨气忍不住冒了出来。士孙瑞目光微变,连忙换了个题目开口道:“吏部尚书傅巽已经开始着手去查左冯翊河工与道路的进展了,华子鱼的奏疏上的太是时候。”

“确定要整顿吏治了?”马日磾没有注意到士孙瑞态度的变化,认真的说道:“我本以为这事情只到万年令伏法为止。”

前万年令因失职、渎职、荒怠等罪名被皇帝杀鸡儆猴,马日磾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倒霉鬼刚好撞上了刀口,后来新的万年令华歆对万年县的政务一言不发、未曾落井下石,也似乎证实了他的猜想。

可惜他这回猜错了,平原人华歆一直在等待着时机,选在皇帝对关西士人的不满情绪愈来愈大,彼此斗争的关键时候突然来这么一遭,把上任的所有荒政全部抖落出来,连带着还揭露了临近其他几个县邑的状况。成功获得了众人的目光,并成为了皇帝拿来向左冯翊官场开刀的借口。

士孙瑞不禁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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