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乍暖还寒

“蒙惠者虽知其然,而未必知其所以然也。”————————【建宁府建阳县长滩社仓记】

春寒料峭,关中冰雪初融,僵硬的土地被耕牛以坚定的步伐一寸寸的犁起,深厚的土地上,农人播撒着秋收的种子。

这是建安三年的三月二十,万物复苏,农事正忙,东风尚未拂遍此地,一阵倒春寒却悄然在近期侵袭了三辅。

按正常的农时来说,倒春寒应在二月末至三月初,如今已是三月末,却陡然又来北风。让才换上青衣春衫的人们在猝不及防之下,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着实病倒了好一批人。皇帝担心这个流感会大范围传播,出现疾疫,近日里常催使太医署与太医院选派人手,又征集民间良医,出巡三辅各地防疫治疾,研究病案。

本来一次小规模的流感,因为皇帝的慎而重之,而小事变大,以太医吉丕为首的一批人更是亲自走访闾巷,不但有效缓解流感,更让黎庶得到了便利。

然而皇帝的目的却不止于此,东汉末年天下十室九空,除了战乱与灾祸以后,几乎无法遏制的疾疫也是导致人口锐减的重要因素。他有意让太医们通过这个机会积累防疫的经验,互相交流、研究病理病案,好为以后全国性的防疫打好基础。

只是这个时代知识交流闭塞,医术又更为晦涩难懂,常为豪强士家传继的典籍,寻常小民连见一眼都尚且困难。如今还要太医们不要敝帚自珍,敞开了交流,谈何容易?

奈何皇帝重视,承明殿录尚书事的诸位大臣自然要为君分忧。

故才有了太医令脂习、太医院正华佗二人同时传进承明殿偏殿,并排跪坐在一起,犹如审讯对质一般的场景了。

只见太尉、录尚书事董承坐在正中,尚书令吴硕、太尉长史董凤散坐一旁,俨分高下。这样的阵仗虽然不甚隆重,但对于六百石的太医令来说,已足够让人如临大敌了,面对着治国理政的宰辅大臣,脂习与华佗不敢怠慢,一一稽首行礼,然后默然低眉,静候问话。

董承素来瞧不起地位微末之人,他轻轻哼了一声,手上握着一块玉珏慢条斯理的把玩了两下,这才看着身旁的董凤说道:“子产,你来说吧!”

于是董凤点了点头,转脸对脂习等人用冷漠的语气说道:“脂令、华院正!董公奉国家之命,有话要问,尔等不得怠慢,不得诓瞒!”

“唯唯!”脂习口里答应着,心里不住的打鼓,怕就怕这一遭,别的倒还有情面可讲、能说几句好话,奈何皇帝委派的偏偏是董承!

脂习与华佗二人面露难色,好似有千钧重器悬在头上,一引即发,可董凤要问的话,只有轻飘飘的一句:

“此次寒疾,陛下诏众医访历闾阎,共论防治疾疫之法,总结专举,合撰病案、药方,贡呈御览。诏书彰然,何以尔等屡推诿贻误,一无所出?脂令,你是太医令,司掌诸医,陛下过问,你得有个说法!”

脂习原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但没想到会有‘你得有个说法’这句话!听这口气倒像是诸位太医不肯将家传拿出来分享交流,敝帚自珍,是他在从中作梗似得。

本来这件事就十分难做,若是态度坚决,不仅将会妨害太医们的利益,遭人忌恨,自家的医术也会外流。可若是态度暧昧,太医们的利益确实保障了,但皇帝这关又过不了了。

脂习自己考虑了一下,反正皇帝责怪已成事实,万一还要深究责任,自己就得先有个应付的说辞!这样想着,他不自觉有了底气:“承答问,所谓人禀五常,以有五脏,经络肺腑,幽微玄奥,变化万端,若非才高识妙之人,岂能探其至理?医术分综有别,眼下太医虽多,医术仰凭家学,专攻伤寒者少,对寒疾虽不至于束手,却实在是难有见地……”

“且打住!”一声洪亮的冀州口音突然喝止了脂习正欲滔滔不绝的话,董承把玉珏往股肱上一放,自觉抓住了脂习话里的漏洞:“医者治得了病,却又不知如何治的病,天底下还有这个道理?”

脂习看他倨傲自满的神气,不免好笑,从容答道:“譬如将士善战,未必能述兵法要义;匠人冶铁,岂知铁何故从石中来?董公若是知道这个道理,又何必苛问医者?”

董承碰了个钉子,有些下不来台,面色十分难看,兴师问罪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愤愤的说道:“你好一张利嘴!”

脂习倒是坦然的一拱手:“在下不敢。”

眼看要起冲突,无论下场如何,一个六百石的属令与朝廷重臣公然抬杠,传出去都是让人笑话、双方都颜面无光的事。

为此,善于做人的尚书令吴硕赶紧抢白道:“这些闲话,何必赘言!脂公。”他用了一个尊重的称呼,试图缓和道:“天子忧虑黎庶,诏诸太医合撰病案,推而广之,于国、于民、于己,皆是一桩好事!可如今太医署良久没个动静,天子时刻记挂着,我等身为臣子,焉能不问个所以然?脂公深谙道义,还请教我。”

脂习如何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拖得越久,皇帝心中的成见就会越大,他是京兆人士,往日与马日磾、士孙瑞等关西人亲近,如今马日磾等人接连罢黜,关西一系在朝中日渐式微,自己这个位置又实在紧要。平日里多亏他谨小慎微,没犯什么大错,如今出了这一岔子,谁还能伸手保住他不成?

只是太医署迟迟未商病理的原因众人皆知,却又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脂习无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坚持道:“非我有意怠慢,此事实在难为,今春寒疾,只是寻常症候,前人汤药便可治之,本就无需……如今更要精研病理、病案……太医署上下着实无措。”

脂习的话隐隐有些犯忌,但他处处推脱诉苦的话实在刺耳,董承的脸色愈加不好看了。

这时董凤又开了口:“你的意思,却是朝廷不懂医理,多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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