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人慢悠悠走了过来,看了看躺尸似的暗卫,咂了咂嘴道“啧啧啧!警惕性这么差,也能做暗卫?看着这大晟朝当真是无人了!”

叶清弦站起身来,拍了拍沾了万桃花的衣袖,淡然道“不与他们相干,原是我用了计,我知道那个人给他们下了什么命令,所以药倒他们与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也对,谁能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人会突然发难呢!”

妖治男子敲了敲手中的折扇,对叶清弦道“咱们走吧!若是再耽搁,城门怕是要落了锁了。”

叶清弦点头,跟着男子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身后暗卫个个面面相觑,心中慌乱不已。

叶公子要趁夜出城!去哪?离开皇都城吗!

那个妖治男子有些面熟,他..他好像就是水欢楼的东家!

一个暗卫狠狠的咬向自己的舌尖,浓浓血腥蔓延了整个口腔,巨大的疼痛给了他一些力气,足以拉开腰间信号筒的力气。

“啾........砰!”

一道明亮冲破黑暗,在那闷雷般的炸响声后,绝艳之色在黑暗中绽放,似火似血,炽热的同时又透着一丝摄骨的冷意。

烟花绽放,惊艳一瞬后便被沉沉夜幕吞噬的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不留。

虽然只有一瞬,但那倩影引得城中所有人的注意。

城门外的密林中有两人正在策马赶路,马蹄声急促,踏碎了林中的静谧,其中一人听到了空中传来的动静,缰绳一拉,止住了马儿前进的脚步,马儿打了个响鼻,前蹄一抬转了过来,那人凝眸看着半空中绽放的烟花,眼底隐有复杂。

另一人调转马头过来,问道“言辰怎么了?”

叶清弦摇头道“没什么,自从出了城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些不安。”

“百里,对不住,这次万一要是有什么,我怕是要连累你了。”

楮墨“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兄弟,对兄弟就该两肋插刀,义无反顾,这是我们做江湖儿女该有的仗义,放心不会有事的,北方的房子我都给你置办好了,等去了那你就彻底自由了!”

叶清弦看着他,满眼都是感激,楮墨调转马头,笑道“走吧!从今天起这大晟朝再也没有叶清弦这个人了,北方倒是会多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一声驾后,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穿入密林,很快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令天下人期待已久的万寿节照常进行,宫中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宫婢捧着菜肴酒酿鱼贯出入,在宴席上穿梭,各宫的娘娘,皇子公主都盛装出席,每个人的脸上笑意满满,为他们的九五之尊庆祝生辰。

合宫盛宴热闹无比,可唯独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寿星皇上。

就在刚刚宴席即将开始时,皇上突然龙体欠安,无法出席,年老的太后只好亲自主持大局,与后宫嫔妃,王爷王妃庆祝这普天同庆的大日子。

赵慕远吃席吃了一半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拉了去,他认得那个小太监,那是总管太监莨菪新收的徒弟。

这小太监一来就说明那位要见他。

此时宴席上气氛正热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被金丝软被呵护的小婴孩身上,那是不满百日的九皇子。

今儿的盛宴不但是为了给皇上过寿,还为了给这个小家伙庆生,万寿节也是双喜大宴。

赵慕远觑了一个机会成功的从宴席上脱了身,小太监领着他往外走,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中停着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赵慕远上了车后,车夫一扬鞭,驱着马儿快速向宫外赶去。

马车赶了许久终于停下,小太监催促的声音从前庭传来,赵慕远跳下马车,只见此处眼熟的紧,仔细一瞧正是隐巷。

这隐巷里住的人不多,而且有一位刚好他也认识,看来皇上龙体欠安的原因就在隐巷了。

院子里三步一个守卫,每个人手中持着一个火把,火光明亮,将那巴掌大的小院子照如白昼,赵慕远四下巡睃,发现所有人都脸色凝重,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不安和严肃,大有一种战争到来前的征兆。

赵慕远当下觉得不对,立刻紧绷了心弦,忐忑不安的向那亮着烛光的小屋走去。

那屋里只点了一小截蜡烛,跟院子里的火光相比要黯然许多,赵慕远刚踏进院子便觉的眼前光线猛地一暗,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脚下也稍稍迟缓一些。

隐隐的他看见屋内一角的床榻上有一团黑影,三分像人,七分似鬼,只瞧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角,脊背微微佝着,看着像是个暮年老人,他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不!他的身影比黑暗还要阴暗几分,周身散发着冷冷寒意,像是一个匿在黑暗,极力压制自己,但却随时会发疯的野兽,他的身上有着令人想要逃离的危险气息。

待眼睛适应了眼前的一切后,赵慕远终于看清了床榻一角坐着的到底是人是鬼了。

那正是龙体欠安,没有出席合宫盛宴的寿星。

“微臣见过皇上。”

听到了他的声音,君临如梦大醒,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抬眸看向赵慕远,动作缓慢迟钝,好似牵线木偶,当两人目光对上时,赵慕远心中一沉,不由得向后退缩。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比夜色还要深沉,隐隐透着一丝森然阴冷,暴戾怒气滚滚而来,极力压制情绪的眼底时不时冒出一丝火苗般,几近疯狂的弑杀。

赵慕远心中骤然一沉,暗叫不好,这种眼神是他第二次见到,上一次出现时,皇上顶盔掼甲,马上激战,带领三军,亲自屠杀了边塞的蛮荒血族。

蛮荒血族整整三千人,合族灭亡,鲜血浸染了三里沙地。

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怎地惹皇上到如此地步!

“思寻....”

那声音沙哑苍老,好似迎面而来的塞外风沙,让人窒息之时毛骨悚然。

“帮朕杀一个人吧!”

赵慕远心弦一紧,一丝不详瞬间涌上心头,他试探问道“皇上想杀谁?”

“一个土匪。”

赵慕远一身正气,岂能容忍匪类在皇都横行,拍着胸脯铿锵有力道“区区一个匪类而已,莫说您下旨,就是您不说,我也要为民除害!”

“皇上,那土匪是谁?臣这就带兵,连夜剿了他!”

“水欢楼的东家,楮墨。”

赵慕远脸色一白瞬间没了声音,君临阴阴一笑“舍不得?”

他结结巴巴道“他是闯了什么祸吗?皇上有所不知,他性情刚烈,为人又仗义,平日里也就是嘴上刁钻一些,但微臣敢拿性命保证,他绝不会做不利于朝廷之事,若是有什么,一定是被奸人所害,是误会..........”

“误会?!”

君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眸充血,戾气爆发,看起来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你的人把朕的人给拐走了!拐走了!”

“此事是暗卫亲眼所见,连画像都画出来了,整个南巷子的人都知道他是你赵慕远的帐中新欢,你告诉我,这其中哪儿来的误会!”

“赵慕远你就是个废物,你是怎么管教的家里人,一个小倌你都管不住,朕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怒吼之后君临泄了气似的跌坐回床上,声音隐透一丝委屈“你自儿管教不严,害的朕丢了人,若你不是朕的亲外甥,朕真想一刀剁了你们俩.............”

赵慕远被他一顿怒吼吓出了冷汗,他当真不愧是三法司衙门的人,短短几句话便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上您的意思是,百里帮叶公子离开了京都!就在刚才?”

君临“不是帮!是拐!拐!”

他咬牙切齿道“没有你家那位在背后挑拨离间,出谋划策,言辰根本不可能受其蛊惑,离开京都,他....他是离不开朕的........”

“..............”

赵慕远: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呀?!

“请皇上给思寻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思寻向您保证,一定在三天之内,将叶公子捉拿归,不!是恭恭敬敬的“请”回来!”

君临沮丧的低垂着头,他的表情被黑暗所笼,虽是看不清,但那阴恻恻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若是他不回来,就把你心尖上的小倌带回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不会让他痛苦太久。”

赵慕远的声音无比坚定“皇上放心,臣绝不辱使命!”

烛光摇曳,将他的身影拉的纤长,他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屋内的一口大箱子上,暗卫说那箱子是叶清弦送他的生辰之礼。

他怀着一丝希望打开,只见那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银子,这是这些年来他派人给他送来的月例钱,谁曾想叶清弦竟然分文未动,现在全部还给了他。

看到这些银子时他的血都凉了,好似跌进了冰窖一般,明明热夏,他身上却没有一丝温暖。

他知道叶清弦这是要与他断了,这个人把从他这得到的一切都还给了他,叶清弦什么也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给他,一纸一字都不曾留下。

走的当真是利落,利落的想让人发狂!

“砰!”

他愤怒的一脚踢翻了那口箱子,哗啦一声,银子散落一地,在月光下熠熠闪烁,散发着刺眼的冰凉。

他期盼已久的生辰之礼就是这没有温度的散碎银子以及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抛弃!

不是说无情之最帝王家吗!

他这个世人口中最无情之人竟然在生辰之时被人给甩了!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惨的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