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惠欢自打黄天化进来之后没多久,发现了他眼神当中毫无顾忌的惊艳和占有欲之后,便赶紧寻了个理由退到了外面。这栋新落成的酒坊里面,当然也设置了办公和休息的场地,并且是相互连在一起的。沈慎卿和黄天化在外面的办公场所当中互换着心机,萧惠欢则在休息间里一边烧水准备泡茶,一边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此时,她听见沈慎卿张口报出一个三万两银子的天价,心头不由大为惊讶,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扯了起来——这酿酒的作坊修建起来,前前后后总共才花费了六千余两银子,这还包括所有采购设备和材料的银子在内。这个冤家一下子就将价格翻了五倍,莫非他这是打算将酒坊卖给那个老色狼?
外面的黄天化显然也没想到沈慎卿竟然狮子大开口,离谱到了这个地步。然而,却又正因为这样,让他更加肯定沈慎卿已经猜到了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不是么?若不是猜到自己想要入股这个酒坊,他为何要将这间明明不超过一万两银子的酒坊,硬生生说成三万两?想到这里,黄天化的脸上也扯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和聪明人谈话就是轻松,一点就透……
“……至于每月利润所得嘛,根据月份的不同,也就在三五百两银子之间吧。太守大人怎地如此关心下官这个营生,莫非……”沈慎卿同样是一只小狐狸,他既然猜到了这个老狐狸的动机,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因此刻意将投入的成本往大了说,把每月的利润往小了说。以期能够打消这老狐狸的念头,然而,他终究不是黄天化,不可能了解到黄天化更深一层的心思……
“呵呵,不瞒沈大人说,本官对洪泽沈家所产的极品三才酒,可是喜欢得紧。既然沈大人从小便在沈府长大,习得了沈府三才酒的酿酒工艺,如今又打算自立门户。本官便在寻思着,不知沈大人这个酒坊,能否让本官占些份子。不图赚多少银子,起码这样一来,本官一年亦可省下几千两买酒的银子了,哈哈……呃,沈大人放心,本官是用现银入伙,绝不会叫沈大人为难的……”
沈慎卿心说这老狐狸脸皮还真厚啊,他丫的竟然真的敢开口说出来,也不怕自己这个下属笑话他?
事实证明黄天化是对的,沈慎卿还真不敢笑话他。非但不敢,当他将这些话说完了以后,沈慎卿反而立马在脸上堆起一堆惶恐的表情,连连冲他拱手作揖道:
“太守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委实不知太守大人竟然亦是沈家三才酒的知音。不过大人放心,即便大人今日不曾前来,下官也打算等这酒坊开业盈利之后,每月向太守大人送去两成的份子。至于大人所言的现银入伙,下官却是万万不敢收的……”
黄天化先前还笑眯眯的听着沈慎卿的话,可是听到后面那句,却仿佛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你不收我的现银,今后我如何名正言顺的控制你这酒坊?若是不能控制这酒坊,本官侵吞沈府家财的计划如何能够实现?不行,这银子无论如何得让你收下。一边这样想着,黄天化一边义正辞严的开口道:
“沈大人,你把本官看成什么人了?本官岂是那种见钱眼开,巧取豪夺之人?今日之所以来此,本官实为查那摸金盗墓一案而来。只是意外得知沈大人要开办酒坊,而本官又恰巧中意三才酒,这才冒昧开口希望能与沈大人一起,将这三才酒发扬光大,让更多的酒中知己能够品尝到香浓醇厚的三才酒。绝非是前来巧取豪夺沈大人的酒坊的,若是沈大人以为本官是来讨要你这酒坊的份子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沈慎卿当然没那么傻,相信他这一篇鬼话。查摸金盗墓一案?从这老狐狸过来到现在,俩人都已经打了半天太极了,聊的话题却跟那摸金盗墓一案没有半钱银子的干系,这个态度也叫查案?
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却又乐开了花。他说那番话当然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挤兑着这老狐狸掏银子出来。这事儿沈慎卿已经想清楚了,既然这老狐狸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这酒坊若是不给他一些份子怕是真的说不过去。可要真是让沈慎卿掏出两三成的干股出来,那还不得把他和萧惠欢俩人心疼死?那是两三成的股份啊,每个月无论赚多少银子,都要分出去两三成的……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沈慎卿才说出了那番送干股的话。你这老狐狸若是好意思要,那你就拿去吧。果然,黄天化非常上道的拒绝了拿干股的提议,一定坚持要用现银入伙。
“既然如此,那大人您……打算入多少份子?占几成份额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慎卿也懒得再拐弯抹角。于是,一只身着绯红官袍的老狐狸,和另一只身着青绿官袍的小狐狸,开始在屋子里讨价还价起来……
萧惠欢静静的在里间的休息室里听得出神,直到身后的水壶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才被惊醒过来。连忙起身从火炉上将水壶提起来冲水泡茶,然后用托盘端了送到前面的办公间去。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萧惠欢早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习惯。有客人来访,无论喜好如何,只要当家的没有叫“关门放狗”,那都是要冲一杯茶送上去的……
恰好此时沈慎卿和黄天化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已经将份额的事情谈妥了。黄天化拿出一万两现银,占这家小酒坊的四成份子。本来他死活还想跟沈慎卿在这酒坊值不值三万两的问题上纠缠一番。可沈慎卿一口咬定修建这间酒坊花了这么多,黄天化终究也没有办法,这年头又没有发票,他想查都没地方查。即便有发票,不是也可以虚开么…………
“这位大人,请喝茶……”萧惠欢见俩人谈得差不多了,这才举着托盘端着茶杯跨进了办公间。酒坊这边除了自己和慎卿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因此,虽然心中不情不愿,可这端茶待客的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来做。抬头一看那老东西望向自己那显得有些狂热的眼神,萧惠欢心中又有些恼怒:这个老东西,都多大年纪了,竟然还如此下作。同时心里又在谋划着,眼看着自己和慎卿的事情越来越多,是不是该请两个使唤的丫头和小厮了?这年头家中稍微有点资产的,不都兴这个么?
萧惠欢上了茶之后便飞快的退了下去,她一刻都不想在那老东西面前多呆。黄天化见状,心中甚是不满。但是他也隐隐知道萧惠欢和沈慎卿之间的关系,只好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藏在心里……沈慎卿现在对他还有用处,他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得罪了沈慎卿……
“沈大人,既然事情已经说定了,本官就不再多做打扰,这便告辞……呃,险些忘了正事儿,敢问沈大人这酒坊在施工之时挖出来的那口铜棺,现在何处?此物乃赵庄那桩命案的关键证物,本官今日正好一并带回县衙……”茶过三巡,黄天化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还在这里磨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呵呵,太守大人谬矣,如今这酒坊可不是下官一人的,太守大人也有分子呀。那口铜棺,如今就在我们这酒坊储存酿酒粮食的屋子里,大人着人去抬回去便是。不过那铜棺颇重,当中的金银财宝即便被贪墨一次之后,重量亦是不轻,大人的随从怕是要辛苦些了……”
黄天化闻言点点头,然后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那里面还省下多少金银?”
沈慎卿被他这个冷不丁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便笑道:“下官惭愧,到现在为止,下官都还不曾打开那铜棺看过数过,真不知里面还有多少金银。太守大人不妨命人当场清点一番……”
黄天化的眼中精光一闪,这小子可真是个滑头啊,这也逮不住他的话柄。当下只好笑道:“就凭这一点,本官便足以断定沈大人绝非摸金盗墓之辈了。若是那类下三滥的缺德鬼,挖出了这样的宝贝,哪儿有不急急忙忙分银子的道理,岂会将其安安分分的放在此处一动不动?如此,本官公务尚多,便不再多留了。本官答应给的入伙银子,不日便会由家人送来,届时沈大人当面清点无误,咱们这合作的事情便算是成啦……”
沈慎卿连忙点头拱手:“些许小事而已,大人何时送过来都无关紧要,下官恭送大人……”
黄天化打着如意算盘,笑得贼奸贼奸的走了。随着他一起走的,还有那口从地里面挖出来,现在由近二十名护卫抬着的铜棺。此时他的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谋夺沈府就家财的事情,到今天终于有了一个顺利的开头……
萧惠欢听见黄天化消失的声音,这才从里间出来,挽着沈慎卿的手臂问道:“慎卿,这老狐狸究竟来做什么?”
沈慎卿:“黄鼠狼给鸡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