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得了两块更大的天外陨石,高兴得手舞足蹈,疯疯颠颠回寨捣弄兵器去了。
夏天纵摇摇头,对混江龙笑道:“没见大世面的人,就是……”
砰!山下突然炸响一朵烟花。
砰!砰砰砰!
接着又是四朵烟花在山林中炸响,到第四朵时,夏天纵看清了烟火的颜色:红。
夏天纵脸色一变,这烟花是自己上山后设计的,专门用来报警。这烟花分三级,蓝黄红,蓝色代表有人来访,黄色表示来意不明,红色则是表明有敌人来了。
这太和山第一次烟花示警,便是红色。
夏天纵一跃而起,飞速向山下奔去:“速速回寨!”这话自然是对混江龙说的。
夏天纵跑得一段,口中一声厉啸,远处山峰,“嗷哐”一声,秃尾巴狗双耳一竖,然后四足带风,追了过来。
夏天纵一开始,便带上了自己最强的力量。
夏天纵很清楚,整个太和山,看上去一片兴旺,其实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在支撑。而自己虽然在太和山称王称霸,但说到底,只是一个知命境的后天高手,像茅十八之流,随便来一个,就能把太和山灭个干干净净。
对普通老百姓来讲,修炼还是一件极遥远的事情,就算是随便一个散修宗门,对他们而言,都是庞然大物。
修炼者的世界,对百姓而言,确是高不可攀。
夏天纵虽然一直对秃尾巴狗呼来踢去,但夏天纵不得不承认,这秃尾巴狗的深浅,就连自己也搞不清楚。
太和山,“太和常运”牌坊下。
一个背负紫铜长剑的少年,看着倒伏在牌坊下的两个太和山流氓挣扎着燃放了烟火,眉头皱了皱。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虽背负长剑,但却一身儒服,居然又是一个书生。
这少年书生面色平和,看不出喜怒,比起夏天纵在丹江口明居茶楼遇到的倨傲书生代志达,在气质上先胜了七分。
少年书生眉头一皱即散,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上山。
山路不甚崎岖,少年书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山腰避雨亭下面。
“嗷哐!”
有狗叫声。
书生抬头,就见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壮实少年正蹲在避雨亭的柱头之下,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自己。
那亭中的少年,虽身着新衣,但布条束额,动作粗鄙,显是山中之人。
少年书生止步,淡淡地问道:“何人?”
亭中人自然是夏天纵。夏天纵蹲着耸了耸肩,也是淡淡地问道:“何人?”
哦?有意思!少年书生一扬眉:“学生代沫,南阳书院剑院弟子。”
“代沫?南阳书院?书院这么早就放冬假了么?”夏天纵扭头看了看满山的秋叶,似乎说现在离放冬假的时间,应该还早呀。
代沫道:“你是太和山土匪主事之人么?不是让开,我不伤尔等凡人。”
“哈,”夏天纵一乐:“学生就是学生。”
“什么意思?”代沫剑眉又是一扬。
夏天纵拍拍手,站起来,笑道:“没其它意思,我是说你学生味儿太浓,这个不好。”
代沫似乎嫌夏天纵话太多,提步便欲向前。
啪,一粒石子掷在代沫脚下。
普通的石子,避雨亭下山道上,多的是。
但代沫的脸色却是一变,身子奇怪地一晃,避过那粒石子,终于向前迈了一步。
夏天纵手里抛着另两枚石子,脸上似笑非笑,看着代沫。
代沫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右手一探,握住了剑柄。
刚才夏天纵一粒石子,正好打在自己的气场中央,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至少,低于自己的境界,是绝对办不到的。
“你是什么人?”代沫沉声问道。代沫并不惧,因为南阳书院剑院,最强的便是剑术。
“好说,在下太和山夏天纵。怎么,你们南阳书院,便是教弟子以武服人么?”
“无名小卒!”代沫握剑的手,却是松了少许:“我们南阳书院,讲的是德行天下,向不以武凌人。只是你们太和山群匪,先抢粮船,后放死囚,再抢布庄,搞得丹江口人心惶惶,日夜不得安宁。学生这次来,便是要灭了你们这些土匪。”
“哈哈哈哈,”夏天纵仰天大笑:“德行天下,便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今日你让我心服口服,这太和山上下七八百口子,全由你处置,如何?”
“你能做主?”
“能!”
“当然能!”
“七爷不能谁还能?”
……
代沫一句话问出,七八个声音同时响起,跟着脚步声响,混江龙、麻三、麻四、老土匪、和蛮牛等人,来到了避雨亭。
代沫神色一凛,伸手又去握剑柄。
但夏天纵却似毫无察觉,抛了手中石子,拍拍手,对麻四笑道:“麻四哥,你大好了?”
麻四上次的伤势确实严重,休养了这许多日子,才恢复过来。
这自然要多谢夏天纵。
“多谢山主妙手,在下全好了。”麻四对夏天纵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然后转过身,对代沫大吼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来咱太和山闹事?”
“得,得得,别吼。麻四哥啊,你这毛躁脾气,啥时候能改改。大伙让让,让咱们南阳书院的代同学进亭来,免得失了待客之礼。啊哈,代同学,请——”
夏天纵手一伸,竟然是延请代沫入亭小坐的意思。
代沫昂然不惧,迈步便入。混江龙等人退至亭外,牢牢地将目光盯在代沫身上。
夏天纵与代沫相向而坐。
夏天纵笑道:“现在咱们可以讲讲道理了吧?”
代沫整整头上儒冠,正色道:“匪者,患也,为患世间,当诛。”
夏天纵摇摇头,笑道:“匪者,非也,为匪为氓,乃天有失,非人之过也。”
代沫怒道:“歪理!大家安居乐业,尔等巧取豪夺,此行于天有亏,于德有损,于民有害,竟敢说非人之过否?”
麻四有些毛躁地走了两步,问道:“这是啥意思?”
老土匪淡淡地道:“反正不是好意思。听不懂就安静。”
夏天纵双手一按:“代同学息怒,息怒,哈哈。真不愧是南阳书院的学生啊,好一个正气凛然,好一个慷慨激昂。说得好,说得好。这太和山一带,土匪横行,流氓遍地,确实是人之过失,人之过失啊。只是乃人之过,过不在我也。”
代沫听得前面部分,怒火渐消,待听到最后,那火气,腾地又上来了:“过不在尔等,难道在我乎?”
“呵呵,在。”夏天纵脸色一板,斩钉切铁地说说道。
这一下,麻四算是听懂了。只是,咱确确实实是抢了人家的粮,劫了人家的法场,怎么错误却在这不相干的书生身上?
代沫大怒,嗖地拔出宝剑,哧地插在避雨亭石桌之上,喝道:“夏天纵,今日你不说出个道理来,别怪学生手下无情!”
夏天纵伸出手指一弹代沫宝剑剑身,宝剑嗡地一声轻鸣,夏天纵赞了一声“好剑”,接着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丹江口三老之代家的子弟吧?”
“正是!”
“好,我问你,上天之德何为?”
“上天有好生之德,在生民。”
“好,上位者之德何为?”
“上位者之德,在安邦,在修德,在养民。”
“贤者之德,当何为?”
“贤者之德,在安抚黎民,在教化一方。”
“好,丹江口三老,贤者乎?”
“贤人也!”
“我呸!”夏天纵剑眉一竖:“他,混江龙,水上走卒尔,失粮之后,你代家不找我夏天纵,却对走卒不教而诛,教化乎?立威乎?”
“他,山民也,家有十口,田无半井,何以养老娘,何以养幼儿?”
“你,代家之后,南阳之高徒也,不劝家族哺养百姓,不思修行教化黎民,反仗剑上山,何为?欲诛满山草民,欲诛山后妇孺乎?!”
夏天纵说到最后,叭地一掌拍在石桌上,石桌咔嚓破碎,带着代沫的宝剑,噼里叭啦倒在地上。
代沫被夏天纵粗鲁的态度和连珠炮似的话语,呛得脸色铁青,“噌”地站了起来:“你!你这是歪理,胡搅蛮缠!”
夏天纵深呼了一口气,貌似整理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然后又徐徐坐下,有些无力地说道:“这些道理,你只是不能接受。你看看亭外那些——你眼里的草民,他们也要活着,也想要活得更好一点。你要觉得我讲得不对,你现在就杀了他们。”
“我,我——”代沫脸色铁青,想夏天纵的歪道理,确实不怎么对,但好像又很有道理,而且正气凛然。
“你到底是什么人?”代沫拾起宝剑,呛地入鞘。
“我么?太和山小流氓是也。”夏天纵还没从文绉绉用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们再做坏事,我们终会有再见的一天。”代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夏天纵说道。
“南阳书院的弟子,不应该讲这样的话。”夏天纵微微一笑,将两只手放在脑后,半靠在亭椅上。
“那该谁讲?”
“该我这样的小流氓讲,才符合场景,才符合身份。”
嘎嘎!
代沫强忍住破口大骂的感觉,将一口赋诗吟词的牙咬得嘎嘎响。
“老土匪,送代公子下山。”
“得咧,代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