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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施衙内从怀里掏出一枚田黄石做的狮子形印章,美美地亲了一口,而后手里晃动着那枚狮子章,心满意足:“我姐夫说了,生意就是生意,哪怕是生死大仇,该赚他的钱还要赚,嗯,既然他是生死大仇,赚完了他的钱,可以继续恨他,但绝不能影响对他的继续赚钱计划。
黄小子跟我的仇,是私仇、是情仇,这仇不卖,所以我不能把这仇恨打入成本中。你现在和他合伙赚钱……咱俩情义归情义,可你也要生活,二十位小娘子每天花销不少,我不能让你饿着肚子陪我仇恨黄家小子,所以你该赚的钱只管赚去,这天底下的钱怎么能一个人赚完?真要一个人把所有人的钱都赚完了,那是天下公敌——这样的事,我衙内,我施家绝不干。
所以,你只管跟黄小子做生意,别顾忌我。我施家也有自己赚钱的路子,咱俩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你的东西卖得再火,衙内我不眼红,从今往后,衙内我就是个花钱的主,怎么赚钱的事,让姐夫的伙计操心吧。”
时穿伸手想拍施衙内的肩膀,但想了想,为了不吓着施衙内,他又把手背了起来:“没错啊,衙内,人常说心宽体胖,你胖不胖咱先别说,可你这心胸,实在——别有丘壑。”
施衙内刚才一直小心的侧着身子,见到时穿把手举了举,又背到身后去,他放心的松了口气,拍拍胸膛说:“依我看,趁着如今生意好,你们也别在外面玩了,端五一过就回去,赶紧恢复生产。这种别样的香胰子,刚开始上柜是图个新鲜,如果货物跟得上,那就是门生意了,可不敢耽误。
你家里那群小娘子们胆小,不能抛头露面,做这门生意不是正好,又不太劳累,待在家里就能挣上大钱。等几个月后,小娘子们的父母找上门来,她们各自手中也当有一笔嫁妆了,回乡之后不仅不拖累父母,还能对家中有所补贴……如此一来,即使那些小娘子回乡,父母也不敢嫌弃,哥哥妹妹也要讨好这点,岂不是件善事?”
时穿背着手,望着眼前的大海犯愁:“我也想扩大生意,可这门生意需要大量的脂油与碱面,碱面好说,各大造纸作坊每年采购的量很大,我从中增添一份需求——不很大的需求,倒不至于引发市面缺货。
但脂肪就很难说了,这年头大家都不吃荤,每天宰杀的牲口数目有限,鸡鸭身上能有多少脂肪,还得指望大型牲口身上的油脂,但我如果特意去搜购这些东西,只要有心人注意一下,制作香胰膏的秘密就全曝光了——那玩意工艺并不复杂,技术极其简单。”
施衙内嘿嘿一笑:“我姐夫曾经说过,海中有一种体型巨大的鱼,这种鱼身上的肉,一条顶得上百十头黄牛,以前他曾训练水手、制作炮船,打算捕捞这种鲸鱼,后来因为销路问题,这种捕捞工作,成了对社兵与巡逻船的训练项目……你如果诚心要做这种生意,我替你想办法。”
施衙内说着,用手在眼前一划拉,大包大揽:“姐夫建这东海庄园,是为了避人耳目。有我老爹的关系,姐夫把东海县上下已经打点遍了。我家有自建码头,船只进出无需经过官府的查验,那东海县的衙役收了钱,平常也不来我们这片地方。我正愁拿不出好处笼络社兵,现在好了,猎捕的巨鲸你包销,咱就把家中年老、闲散的社兵都组织组织,每月给你捕捞一头小鲸鱼。
好啊好啊,某曾跟姐夫干过这活儿,姐夫说这是鲲,真是好大好大,鱼身上割下来的脂肪能堆成山,每月一条,恐怕够你折腾了……这主意怎样?”
时穿拍手:“此事可行——昔日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嘉祜中,海州渔人获一物,鱼身而首如虎,亦作虎文;有两短是在肩,爪皆虎也;长八、九尺。视人则泪下。舁至郡中,数日方死。有父老云:‘昔年曾见之,谓之海蛮师’。
据考证,这里所说的‘海蛮师’就是海豹或儒艮,也就是俗称的‘美人鱼’。海州有美人鱼出没,那么鲸鱼也不少,它们二者生长环境、要求的水温都差不多,你家码头前这么大空地,完全可以做家门口挣钱,就近捕捞鲸鱼,而后把鲸鱼拖上岸进行后期处理。等处理完了,将鱼肉、脂肪,都装进仓库里,地面重新洗刷一下,谁来了也看不出端倪……衙内,没想到你也有智慧?”
施衙内恼怒起来:“你个傻子,说什么呢?这虽然是我姐夫的点子,但他毕竟没实行,衙内我能够落实这点,不也是对姐夫的小小超越吗?我怎么就没智慧了呢?”
时穿一咧嘴,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忘了跟你说,你姐夫把那艘飞剪船送给我了。”
施衙内一摆手:“那玩意对我没有用,你喜欢只管拿去,只是你常年不出海的人,轻易不上那艘船,可惜了,一条快船,从此恐怕要长久停在岸边接灰曝土,可惜了,那可是好快的船啊。”
时穿赞同的嗯了一声:“是呀,真是可惜……你姐夫既然筹划过捕捞鲸鱼,他有没有设想过捕捞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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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设想过,我姐夫说这种鱼身体大,天底下恐怕没有什么渔网能网住这样大的鱼,所以对付这种鱼,应该用床弩。后来打听到床弩不准百姓配备,我姐夫提议设计了一种鱼炮,这种鱼炮用火药推动,能发射梭镖,用梭镖打伤鲸鱼,然后驾着船追逐受伤的鲸鱼……
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受伤的鱼哪管东西南北,只管逃命要紧,海上的渔船如果不知道确定自己的位置,恐怕追着追着,追入茫茫大海之中,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姐夫后来专门培养了一群懂得看牵星板,懂得如何看指南针的船长,但后来,可气的是,大多数人学会了海上定位技术后,宁愿跑商船当水手,也不愿做捕鱼这样既辛苦,又危险的活。
再加上捕捞鲸鱼的收获物也没有人接受销售,而我姐夫生意做开了,也不愿在这里过多投入,所以这事不了了之……如今轮到我掌舵了,我姐夫这一走,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等他回来,还是不是掌管施家的产业,也是一个未知数,便由我来替社兵寻一条出路吧。
这几年我也打听了,渤海湾里出入的鲸鱼不少,还有高丽、倭国沿海也常有鲸鱼出没,咱社兵巡逻也是跑船队,闲着没事捕鱼玩一玩,也可训练各船配合协作吧?倭国高丽沿岸有鲸鱼——鲸鱼体型巨大,能够装得下鲸鱼的渔船体积也不会小,咱即便捕不上鲸鱼,顺带向高丽和倭国夹带一些货物,赚一点私房钱,也是一项收益,是吧?。”
明白了,施衙内这是在为自己安排后路啊,海公子走了,留下施家这份产业,不见得会到施衙内手中,而口口声声想做米虫的施衙内也不敢放弃,施家的生意他插不上手,那么他就从施家在东海县的仓库群,以及船队入手,只要抢先将海公子建立的私人武装弄到手,无论今后施家生意谁做主,都不能绕过他施十一郎。
这年头,谁都不简单啊。貌似施衙内相貌憨憨,仿佛一个吃货,但谁若只把他当吃货,那他就是个吃货。
别看施衙内现在手头有了姐夫的狮子章,但施家的钱都记在明面上,十一郎动了其中任何一个项目,正好给人免职的口实——唯有海公子建立的东海社兵不在施家账面上,他是海公子独立训练,独立供养的……所以他们挣来的钱也全属于施衙内这位继任者。
等等,刚才施衙内说到鱼炮的时候,谈到用火药推动梭镖,海公子那厮不会把爆炸式火药发明了吧?这未免……
“好得很啊“,时穿笑了,恶狠狠的:”你现在有人有船,捕捞的货物我负责替你销售……现在我们只剩下两样东西了,一样是碱面的来源,另一样是精盐的制作。我有意再跑一趟夷州岛,交给那里的人用晒盐法制作精盐,那里山高水远,没有官府管制,咱们在哪里设置私家盐场,产量无需太高,只要能满足生产需求就行了……”
施衙内咧开大嘴:“哪能啊,可不能只满足你一家的生产……夷州那地方我知道,姐夫常常把它称为台湾岛,我就想不通了那岛哪里弯了,为什么非要叫台湾……好吧,姐夫愿意叫台湾就台湾吧。那石堡中有几百户居民,可惜那个岛距离大陆太远,姐夫一旦走了,恐怕那里的岛民就不受控制了。
这样也好,姐夫把他交到你手里,你去教给他们制作精盐的方法时,不妨让他们稍稍做大一点,我父亲可以动用无为军的力量帮你销货。嘿嘿,那台湾岛无人管束,海水又不值钱,如果能够制作海盐,让精盐的价格下来,我们就指着它说是洗牙沙,比平常食盐的价格略高一点销售,那不是白赚的买卖。
岛上的人有这样的进益,跟大陆也联系紧密了,不是吗?今后我的海船飘到那里,补给不是问题了。”
时穿点点头:“我还知道一项腌肉的做法,你捕捞的鲸鱼,鱼肉可以直接在岛上加工成腌肉,岛上制作的洗牙沙,我们可以冒充倭国的出产,以避人耳目——这不全齐全了?”
两人说话是在码头上进行的,说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回屋的意思,同样站在码头上的黄娥耐不住了,她提着裙角,领着环娘一路跑来,环娘远远的张开双臂,嚷嚷:“哥哥,郁州小县,端午节也热闹得很,我给你买了好多好东西,快随我去看看吧。”
黄娥走到近前,东张西望:“海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