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说这笔买卖好,这笔买卖当然进展的很快。
第二天,在中人的见证下,双方快速的签订了合约,并在衙‘门’上盖了印章,这笔买卖就算完成了。
因为这桩买卖,顾三娘倒是重新回过气来,望向时穿的目光不再躲躲闪闪,甚至还有兴致寒暄,她堆起笑脸,没话找话的问:“大郎,我家小妹过去多承你照顾,如今她在王相公府上很是受宠,已经开始协助王夫人管理家务了。她倒是常想着在大将这里受教诲的日子……”
顾小七娘总共在时穿这里学了不到一个月,时穿能教她的也就是一套乘法口诀而已,而后发了几本书而已,他不信凭借一套乘法口诀,顾小七娘就能在王相公家里当家。不过,时穿还是接受了顾三娘的恭维……一套房子便宜三十万钱,便是被顾三娘再告发一次,也值了。
“在下不敢居功,小七娘能有今天,还是顾二婶多年的教导,怎么,小七娘如今很得意吗?”
时穿的话里充满拒人千里的味道,顾三娘赶紧站起来,恭敬的回答:“大郎赠送顾小七一套‘女’书,王相公看了很赞赏,还说有机会想见见大郎。我家小七也因此受王相公看中,帮助府里教养王相公家中未婚小娘子。
家母常常念道时大郎的这份恩情,还说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如今她正在新家里,帮助收拾房子。”
时穿随口回答:“哦,原来如此,你家小七娘受王相公重视,所以才想搬去王相公家附近居住。好主意,这样一来,你就是出嫁了,父母兄弟也可以得到王相公的照顾。”
顾三娘再三感谢之后告辞,等她走后,院中的小娘子们得到消息,纷纷赶来祝贺。傍晚时分,林翔与黄娥父亲的管家也获知了消息,一起赶来祝贺,林翔满意的说:“贤侄这下子也算是有产业了,好好,我的家眷接来之后,要拜托贤侄照顾。”
黄娥立刻触电般跳起来,恼怒的说:“舅舅,你现在租的房子不好使吗?大郎新买的房子,要三个月后才能腾出来,这段时间舅舅还要安心住在宅宿务的上房……”
时穿摆手制止黄娥,随手拿出两块银‘挺’、一叠‘交’钞,少许碎铜钱,一起塞给林翔。因为林翔称呼他为贤侄,所以时穿的称呼也变了,他口称:“舅爷,这是三百贯钱,大约够赶考的费用了。”
林翔愣了一下,他慢慢的伸出手来,将那些银钱收起来,叹着气说:“舅父无用啊,竟要靠贤侄豁出命去捕盗,才能凑足路费……贤侄放心,这笔钱,我一定会还你。”
将这些钱揣到袖中,林翔冲黄娥拱手:“甥‘女’,我明天就动身,舅父这科一定努力,不挣一个衣冠,绝不回乡。”
林翔拱一拱手,决绝的告辞而去。
他一走,黄娥的双肩立刻塌了下来,‘露’出放松的神情:“这下好了,我以后每晚都可以住在这里了。”
林翔走了,那位老管家孙伯还在,他听了这话,神‘色’焦急的上前阻止:“那不行,姑娘,老爷马上快上任了,还是给老爷留点体面。”
黄娥瞪着老管家:心说:你知不知道,这屋里有个狐狸‘精’时刻不停走动着?瞧,我一时没看紧,那狐狸‘精’已经挨到哥哥身边了,我再不过来盯着,她一定能爬到哥哥‘床’上?
老管家毫不退缩,心说:娥娘,嫁谁不是嫁?姑娘的名声比天大,名声好了,便是嫁不成时大郎,自然有李大郎张大郎王大郎。万一瓜田李下,被人怀疑了,毁了名声,就是嫁了时大郎,今后你在他屋里能抬起头来吗?
两人相持不下,时穿出来打圆场:“娥娘还是早上来,晚上走吧,你新租的房子在营房巷,附近有禁军看着比较安全,这里嘛……大约再有一个月,四处的流民就要抵达海州了,城里会很拥挤,也很不安全。”
黄娥回过神来,诧异的望着时穿:“哥哥确信会有流民涌来吗,县衙今早接到的消息,说梁山水寇在淮阳稍稍取胜,但马上掉头回去了,此外,童贯童使相已经开始调集禁军,童使相的军队就在江南,恰好挡在海州前面,流民怎会赶来海州……”
说话间,鲁蕴等人也赶到了,他们原本在县衙的工地上,接到时穿的通知后就回家准备提亲的礼物,原打算趁着夜晚跟师傅好好商量一下。这三人进‘门’的时候,时穿正在谈论流民问题,鲁蕴听见这话题并没有说话,李石跳着脚‘插’嘴说:“是呀是呀,娥娘说的是呀,我等虽然受县衙委托,开始修缮城墙,可县衙催得并不紧,哈哈,县里给的工程款也不是足额……如今县里州里都对此不上劲,小小一个教匪作‘乱’,能掀起多大的‘浪’?”
时穿正想跟三位徒弟好好谈谈这事,他也不解释,摆手说:“一个月之内,把你们的婚事都办了,不能耽搁。然后咱们腾出手来……”
鲁蕴听了这话儿,‘露’出心愿得偿的微笑,屈鑫似乎有点害羞,嘴‘唇’蠕动了两下。李石脱口而出:“师傅怎么说,徒弟就怎么办——徒弟已经选好了煤饼场的铺面,就等媳‘妇’过去主持,啊,可盼着这一天了。”
时穿回身取了几张契约,当着鲁蕴三人的面‘交’给他们三位的心上人:“我已经买下了隔壁的院子,听说隔壁院子有四个小院,今后香胰场、香膏场的作坊就设在那个院里吧。这两个作坊,我把股份分成十九份,你们每人一份当嫁妆。”
环娘扭着身子‘插’嘴:“哥哥,香膏场啊……这东西,原本是哥哥为环娘擦手而想出的‘药’方,环娘我是不是可以多占一份?”
黄娥拍了一下环娘的脑袋:“没听哥哥说吗,分了十九份,哥哥自己都没占一份,你还贪心。”
时穿不以为然的回答:“作坊里生产‘女’人用的东西,如今这社会,我一个大男人参股的话,未免好说不好听,当初也是你们姐妹自己‘弄’出来的,以后你们自己折腾去,哥哥再不‘插’手。”
鲁蕴几个人还谦逊着,时穿又取出一些银钱以及部分首饰,分给那三位待嫁‘女’孩:“这是你们的赠嫁,这几天再做几套新舅舅衣服,时间仓促,嫁妆与聘礼咱们都折算成银钱,一切从简吧。”
时穿的猜测很灵验,但他低估了老百姓对危险的敏感,仅仅十几天后,流民前锋出现在海州,便逐渐越来越多,将时穿原先的筹划全盘打‘乱’。
刚开始,涌入的流民量不大,仅仅是一些地主豪绅,众人没有在意,时穿还‘抽’空驾驶快帆船出海了一趟,从夷州城堡搬回来一点钱财与海外商品,准备给三名出嫁‘女’孩做嫁妆……等他五六天后回来,海州城里城外已人满为患,楚州、苏州、淮阳军、涟水军等地逃亡富户进入城中,纷纷在海州城购置房产准备在此长久避难。而两地贫困百姓则拖儿带‘女’等在城外,或者投亲靠友,或者听从官府安排住进寺庙道观,等待大宋朝庭按照惯例进行的救济,以及编练入厢军。
如此一来,海州城因此房价飞涨……顾三娘那套顾宅如果现在出手的话,价格可以翻一番,卖到一千五百贯上下。
正因为如此,见到顾三娘来找自己,时穿微微有点不好意思,他心中暗自做了决定:赔礼也要恰当,顾三娘那份赔礼,价值30万的话算是相当,如果太多了,那就有点欺负人了,他时穿还要在海州住下去,如果顾三娘要求增加房钱的话,不是不可以。
谁知顾三娘开口却送了时穿一个惊喜,她先是盈盈地福了一礼,开口说:“大郎,如今局势有点不稳,奴家父母想提前搬去新屋,不知大郎什么时候能来接收我家旧屋。”
时穿愣了一下,马上喜出望外:“隔壁那房子之所以价格低,原本是三娘给我打了折扣,里面还含了三个月的租金,三娘这一搬走……”
顾三娘再一拜:“三个月的租金,不值当多少钱,只要大郎愿意答应我一件事,那三个月租金便无需赔付了。”
“哦,什么事?不太为难的话……”。
“我家妹子顾小七在王相公府上,前几日来了几位客人,看到妹妹手中的《‘女’书》,说是想见一见编撰者,大郎若是肯赏个薄面,往王相公府上走一趟……咳,大郎只要帮了这个忙,我们彼此两清了。”
时穿直起身来,细细打量了一下顾三娘。
在这个时代,身份的鸿沟是难以逾越的,时穿是白丁,顾小七“嫁”的是一位相公,所以那位相公用很随便的语气,招呼时穿去府上——那位相公有这个资格。但别人不知道,顾小七很清楚时穿的骄傲。这件事让她办,她叫不来时穿,刚进王府的她会被认为没本事,所以她必须办好,办成功。
一个相公算什么,还是过了气的相公,离退休人员。时穿连顶头上司‘门’g县尉都敢打,敢拍着对方肩膀训斥,让时穿委屈的以白丁身份上‘门’,那就必须做出低姿态,让时穿体谅自己的苦处……顾小七让自家姐姐出面了。
什么是亲情,这就是亲情。一贯骄横跋扈的顾三娘,打从知道妹妹的苦处之后,立刻低声下气讨好时穿,甚至不惜贱卖住宅……这份亲情能不让人尊重吗?
宋代是个商业社会,但宋代依旧是华夏,华夏文明的伦理道德渗透在每一个华夏人血脉中,时穿禁不住站起身,低头冲顾三娘柔和地问:“三娘你的婚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顾三娘略有一丝害羞,用手帕捂着嘴说:“奴家已经选好中意的小郎,父母搬过去后,我便从新宅出嫁,到时候,大郎可愿意做个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