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罐头,真是肉罐头!马克维奇捡起罐头,高高举起对准阳光看清楚上面的俄语说明后,兴奋激动难以自持。他怎么也没想到,传单里居然会有肉罐头。是飞机上拿错顺手扔下来的,还是里面再开舞会?或者是有毒的?
马科维奇举着罐头,呆呆看着不知道是该吃下去还是扔掉。没有人想死,但他又怕里面有毒药。和他一样,捡到罐头的士兵全都直愣愣的不知道如何处理,更多没有捡到的一边贪婪地看着罐头,一边拿起传单,在食物和纪律之间犹豫着。
“不能吃!扔掉它,里面肯定有毒药!还有这些传单,都是假的!总书记已经派来援兵,现在天晴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内务部的军官冲了出来,狠狠地打掉士兵手中的传单和罐头。马科维奇手里的罐头也被拍落,砸在了旁边弹片锋利的豁口上。并不结实的罐头被弹片割开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的午餐肉块,茴香和八角的诱人气息飘出老远。
“是肉!真的是肉!”望着裂缝处的肉丝,马科维奇顿时唾液大增。已经饿了几天几夜的他完全无法阻挡这股香味,哪怕是毒药,他现在也只想做个饱死鬼。所以迅速拔出刺刀,准备挑开铁皮先美美的吃一顿再说。但他没注意,肉香和动作已经让几十名士兵的脚步不受控制,目光发绿的盯着马科维奇的手。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马克维奇一下就挑开了罐头,闻着露出大半截的午餐肉,控制不住就要埋头大嚼。但就在肉即将到嘴边时,几双大手几乎同时抓住罐头。“滚开!这是我的!”一名粗壮的士兵,狠狠挤开旁边的人。凶狠的动作让他的胳膊肘猛然撞在马克维奇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先是午餐肉被抢走,紧接着又被胳膊肘撞歪了鼻子,等马克维奇捂住流血的鼻子爬起来才看到,十几个同伴已经打成一堆,疯狂地哄抢着那名强壮士兵手里的午餐肉。
“放开!”
“给我一点,分给我们一点。”
“滚开,这是我的。”
强壮士兵仗着身体,一边踹开围攻他的伙伴。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肉。眼看属于自己的午餐肉大块大块被别人吞掉,马克维奇的脑子一下懵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深处窜上来,如同火山岩浆滚烫滚烫的。他飞快地爬起来,满脸是血的冲了上去:“还给我!这是我的,是我的!”
马克维奇用尽力气,但早已被饥饿和寒冷折磨的他根本不是对手,被强壮士兵的拳头狠狠砸中眼窝后再次倒下。但此时,友情早已成了生存的垫脚石,纪律被抛诸脑后。冲上来的战友根本没人管他,还在疯狂的抢着半盒午餐肉。
这边的哄抢,瞬间引发了一场更大的骚乱,见到强壮士兵在拼命的往嘴里塞肉。那些原本担心有毒的士兵纷纷冲向最近的罐头。距离近的抢到后,还没等躲起来就被更多人压倒在地,厮打争吵,在雪地里红着眼睛翻滚哄抢。完全忘记了一个多月来同赴生死的友情。马克维奇更是疯了,足以救命的午餐肉被抢走,还被打得浑身是血。早让他失去了全部理智,用力地爬到步枪旁,咔咔上膛对准了哄抢的人群。
“我的,是我的!是我的。”从没读过书的马克维奇不知道什么叫主义,冰天雪地忍饥挨饿的痛苦更让他忘记了政委和指导员宣传的美好世界,歪歪扭扭的爬起来,浑浑噩噩的嘟囔着,眉角的鲜血滴在白雪上份外阙红。一名被踢到旁边的伙伴看到了他,大喊着让他停下。但此时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机械的拖着血印向前走去,当来到战圈外后,慢慢举起了枪。
“啪!啪!啪!。”一枪,两枪,三枪。马克维奇一下下扣动扳机,麻木的看着曾经在一个战壕的同伴被自己的子弹贯穿。他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甚至子弹打完后,还在扣动扳机。
随着这里的枪声响起,其它哄抢的地方也响起了枪声,甚至还有机枪的扫射和冲锋枪的哒哒嘶鸣。鲜血在白雪中迅速流淌凝结,数十位哄抢的士兵被袍泽打死,一罐罐味道香浓的午餐肉在这一刻简直成了催命符!无论是谁沾手,不是被打就是被围殴。
督战队和政委们的呼喊成了耳旁风,军官来劝解反而被怀疑是来抢肉的遭到殴打。越来越多的士兵卷入冲突,整个河畔山谷都是叫骂和厮打!“抢吧!抢的越狠越好,最好全打死!”飞机上,飞行员还在以一千人一罐的比例,将罐头裹挟在传单中往下砸。看到下面哄抢扭打的场面,也不禁想是那位参谋想出这种办法,居然能把人在绝望中的心理和罪恶全勾引出来。
马克维奇还在一下下扣动早已没有子弹的步枪,抢到午餐肉的强壮士兵的双脚已经被打烂,但他也已经没了意识,只知道死死抱着罐头在雪地里艰难地往前爬。“我的,是我的肉,我的。”“放开!”一名士兵冲了过来,狠狠地一脚踢在强壮士兵受伤的左胸,一把抢过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午餐肉,不顾血腥就要往嘴里塞。
没有杀人意识的马科维奇却注意到了自己的罐头,枪托狠狠的扫了过去。鲜血再次从哄抢士兵头上炸开。这一次,暴虐的动作震住了所有人。
乱套了!彻底的乱套了!
纪律、精神、信仰,士气等等,在这一刻彻底崩裂。连几位不愿意突围独自逃生的将军都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士兵为一点点食物斗殴围打甚至自相残杀。坚守的信心彻底崩溃,没有纪律的部队比民兵还不如,当士兵之间的信任被破坏后,任何将军都别想短时间重新凝聚起来。
马科维奇终于抢到了属于自己的肉罐头,虽然只剩下一点,虽然上面满是血污,但他还是傻傻大笑起来。用枪驻地,慢慢地将滴着血水的肉块举起,当他准备塞进嘴巴时,地平线上慢慢浮起了几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伴随着隆隆的马达声,如奔驰的骏马席卷而来。
对手的出现让争抢迅速结束,但士兵们却已经无心作战。很多人就这么站着,握着枪,不愿意躲进掩体。
一辆26型轻型坦克开到了马科维奇500米外,40毫米炮口冷冷的对着他。马科维奇呆滞着,看看手心里被血染红的一点肉末,最终慢慢地松开了持枪的手。
没有子弹的莫辛纳干慢慢从手心里滑落,重重地砸在了雪地上。
他的战争结束了。
随着步枪落地,越来越多的苏军士兵选择放下武器。看着从身边驶过的钢甲怪兽,马科维奇第一次没感觉紧张,当他准备重新咽下带血的肉末时,一个新的肉罐头被扔到脚下。马科维奇吃惊地看看罐头,又看看坦克上被雪帽和眼镜遮住看不见脸的机枪手,慢慢地捡起罐头蹲到了旁边。这一次,再也没人和他抢了。
一些死硬分子开始向四面八方包围来的坦克射击,但面对大部分已经失去战斗精神的士兵,这种反击更显得徒劳。食物和严寒最终压垮了苏军哈萨克斯坦方面军的精神,半个月得不到支援和补给后,再坚强的士兵也无法在继续打下去。
11月27日,被包围在通德克河河畔的35万苏军率先投降。根据事后的清点,这批苏军中只有29万人活了下来,其余6万不是被冻死,就是在最后的清剿中被打死。
犹如一场瘟疫,随着通德克河的苏军率先投降,巴尔喀什湖两端的苏军开始成批成批的向国防军缴械。除了最初逃走的,包围圈中总计108万士兵中,只有71万活着走入了战俘营,有20万死在了战场上,剩余17万则因为缺衣少食被冻死或失踪。
11月29日,解决艾套山后南下的29军抵达塔拉兹(古称怛罗斯),和空降师一起,向被包围在这里的6万苏军发起猛攻。作为哈萨克东部最重要,也是艾套山南线最大的仓库和物资囤积的战略城市,苏军在这里的防卫相当严密。最后经过三天三夜的鏖战,29军和随后赶来的31军付出1万余人的伤亡才攻克这座城市,总计打死3万苏军,缴获各类弹药和物资多达两千余吨。
与此同时,第三集群将剩余的零星清剿和押解战俘的工作交给兄弟部队后,利用降雪空隙迅速向巴甫洛达尔、卡拉干达和热兹卡兹甘三个方向运动,准备堵住咸海东北面的全部缺口。
塔拉兹失守的消息,迅速波及其它地区,乌兹别克方面军立即收缩,三十七万大军全部收缩到塔什干和撒尔马罕等大城市,试图依靠城市死守到底。而南哈萨克的希姆肯特和突厥斯坦的6万苏军紧急商议后,决定放弃死守,趁夜色掩护向身后的哈萨克克斯坦名义首都克孜勒奥尔达撤退,试图在国防军关闭从热兹卡兹甘到咸海的这条防线前冲出去,汇合阿尔卡雷克的卢金部。
但由于之前的风雪遮蔽,苏军并不知道,克孜勒奥尔达北面荒无人烟的阿雷斯盐沼内,一支为躲避风雪在这里潜伏八天的部队,也同时发动了引擎。
克孜勒奥尔达遭遇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