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进入咸安宫, 发现宫殿门口竟无人看守,他一路走到内殿,都没有看到守职的宫人, 康熙不由怒火上升。他回来的第二日, 就下了口谕, 命令内务府依旧按照之前太子的吃穿用度给咸安宫分发物资, 也来咸安宫看过胤礽数次, 没想到咸安宫里的宫人竟还敢如此怠慢胤礽?!都不想要脑袋了么?
没见到胤礽,康熙心中又慌,偏偏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他心中火气越烧越旺,一掌拍到临近的木桌上, 整个桌子连着大地都抖了三抖。
李福察言观色, 主动请命道:"万岁爷, 让老奴去寻来二阿哥?"
"罢了,保成应该在这咸安宫内, 朕自己找找。"想到心爱的儿子受到如此委屈,康熙心疼得不得了,又暗恨自己没有早几日回来,害得他的保成又平白受了许多的苦楚。
康熙去了后院,在那里看到胤礽只穿着中衣, 蹲在一棵桂树下, 玩土--随手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土, 再任由手中的沙土一点一点落回地里。
康熙看着胤礽这副模样, 哭笑不得。亏他还担心他受委屈, 胤礽竟是童心未泯,像个小顽童一般玩起泥巴来了。然而, 康熙再向前走了几步,看到胤礽此时空洞的眼神,好似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不由大惊,连忙上前几步,唤道:"保成!"
胤礽身躯一震,猛地转头看向康熙,"皇阿玛……"一声低喃过后,他的视线却是透过康熙看向远方,神情越发飘渺。
"保成,你怎么了?"康熙已经快走几步来到胤礽跟前,他半蹲下,双手按住胤礽肩膀,轻轻摇晃胤礽的身体,希望他能看着自己。手心接触到胤礽的身体,康熙又发觉胤礽躯体冰凉,心疼得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系到胤礽肩上。看着胤礽单薄的衣裳,康熙又怒道:"伺候你的那帮子奴才呢?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这么伺候主子?!"
胤礽终于将视线凝聚到康熙身上,表情震惊,眼睛都瞪圆了,仿佛这才看到康熙一般,看到康熙发怒,胤礽又露出惶恐的神色,赶忙跪下,准备请罪。不知道他已经蹲在树边多长时间,腿脚麻木得没甚知觉,这么一活动,胤礽的身体立刻向旁边歪去。
康熙及时扶住胤礽,半搂着胤礽站起身来,然后,又温声对胤礽说道:"保成不必多礼,皇阿玛没有责怪你。"
胤礽的表情更加惊惶,他颤声道:"儿臣惶恐。"不过,这次他却没有要跪下去,只是半垂下头。此时的胤礽是真的感到惶恐,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皇阿玛关心他的神色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皇阿玛温柔的声音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到皇阿玛的碰触了?皇阿玛曾经对他的宠爱都像之前他手中的沙土已经被他自己一点一点地遗漏干净。曾经对他有多么宠爱,现在对他就有多么冷漠。他害怕这次皇阿玛突如而来的关爱之后又是责骂,他受不起。可是,他又十分眷恋此刻肩膀上的温暖。
"保成,不要怕我……"看着胤礽如此,康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连自称改成了"我",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保成,皇阿玛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皇阿玛知道你心里苦,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向皇阿玛说。皇阿玛知道你最想要的不是皇位,皇阿玛不会再猜忌你,你想做什么,皇阿玛都不会拦你。皇阿玛还会像小时候一样疼你,不,比小时候更疼你!"
胤礽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熙,他现在甚至怀疑这一切都只是梦,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后,在他又被废弃之后,只有梦中,他的皇阿玛才可能对他说这些话吧!
康熙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拉起胤礽的双手,继而发现胤礽双手冷如寒冰,再看胤礽脸色,亦是微带潮红,康熙伸手探查胤礽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康熙不假思索地打横抱起胤礽,对站在后院入口的李福高喊道:"快去传太医!"
皇阿玛竟然抱起他了!胤礽又开始怀疑他刚才的猜测,哪怕是在梦中,他的皇阿玛都不可能做出如此行为吧!胤礽一时激动,晕了过去。
康熙更是焦急,对着远去的李福的背影再喊道:"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给朕叫来!"
天子发怒,太医院人人自危,无论是在喝茶的,还是如厕的,只要是听到声响的当值太医都匆匆赶来此时宫里人俱都认为是冷宫的咸安宫。
胤礽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凉发热,再因为精神受到巨大刺激而引起的昏厥。有一名太医表示可以用针灸刺激穴道令胤礽立刻苏醒,但知道胤礽的病因之后,康熙拒绝了他的提议。康熙只是命令太医们开方子赶紧煎药,又命人抬来龙辇,将胤礽抬至乾清宫,同时令一名太医随去乾清宫待命。
胤礽直到傍晚才醒来。康熙听到龙床那边传来的声响,立刻放下手中正看着的奏折,小跑到胤礽面前,问他感觉如何。
胤礽看着此时身处的宫殿的摆设,立刻就知道自己身在乾清宫,刚刚睡在他皇阿玛的龙床上!再看康熙焦急关爱的神情,胤礽恍惚不知今夕何夕,此情此景是梦非梦。
康熙已经再次探查了胤礽的额头,发觉还有些热,他温声对胤礽说道:"先吃点东西,再喝副药,乖乖地不要多想,病很快就会好了。"说罢,命令宫人传膳。康熙又看向胤礽,再说道:"有你喜欢的香菇炖小鸡崽粥。"这是康熙在胤礽昏睡之时令御膳房特意备制的。擅长做此的御厨厨艺了得,能够将此粥做得毫无荤腻之味,即便是病者亦可多食。
康熙瞧胤礽什么都不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双眼微微湿润,好似感动得随时会哭出来一般,像只纯真的小鹿一般可爱,情潮暗涌。觉察到身体某处的变化,康熙老脸一红,颇为尴尬地撇开视线,不与胤礽的相对。恰好传膳的宫人陆续进来,康熙令人在龙床上搭了方桌,供胤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