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凝蓝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可车子一驶入明湖畔小区范围内,她就眼尖地发现小区门口围着一群媒体记者,一个个翘首张望。她暗叫糟糕,怎么消息走漏得如此快,这会儿想必已经弄得人尽皆知了。
她马上调转了车头,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彩儿一见母亲调头,奇怪地问,“妈妈,我们不回家吗?”
“彩儿,妈妈先带你去别的地方!”眼下,她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是,为了保护彩儿,她必须去一个没有记者围堵的地方。这个时候,她不能去盛世集团找易翊林,更不能回凝蓝工作室,现在又该去哪儿呢?
她蹙眉,脸色凛然。哪里才是最为安全之地呢?
“妈妈,我肚子饿了。”彩儿怯怯地开口。
彩儿的饮食素来十分有规律,到点一定要吃饭。她一边开车,一边问,“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蛋包饭。”
“蛋包饭?”她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了?”
“妈妈,你不记得了啊?”彩儿径直说下去,“外婆家对面的啊!前个礼拜你带彩儿去吃的,还说下次再带我吃啊!”
她没带彩儿回过望景湾,那么这个外婆家就是静安院了。她转念一想,静安院倒是一处安静之地,能够给他们母女暂时避避风头。她点头,“好,彩儿,我们就去吃虾仁蛋包饭,然后再去看外婆。”
“嗯。”彩儿重重地点头。
前方三岔路口,她果断地向右拐弯,进入世纪大道。夏时令,六点之时,天色尚早,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彩儿轻车熟路地按下车窗,任由那沁人的微风吹了进来。小家伙浑然不知情,心情愉悦地挥手,她胆子小,也不敢将手伸出窗外。
柯凝蓝依约买了静安院对面那家老字号饭店的虾仁蛋包饭给女儿吃,彩儿开心地接过热乎乎的蛋包饭,正准备张口咬之时,发现母亲手里啥都没有。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悠着,“妈妈,你心情不好吗?”
她苦笑,“没有。”
“那怎么不吃啊?”
“妈妈不饿。”她辩解。这个时候,多美味的食物在眼前,她也失了胃口。
彩儿信以为真,捧起蛋包饭,张大嘴巴,“那彩儿吃了哦!”
蛋包饭香味四溢,蛋香浓浓。
她看着女儿狼吞虎咽起来,也便宽了心。小家伙嘴馋,吃得嘴角都是饭粒,她赶紧抽了餐巾纸,擦拭女儿的嘴。
饭后,她牵着女儿进静安院,以前为了隐匿她们母女
的行踪,她只敢在远处偷偷望着母亲。眼下早没了这个顾忌。此刻近黄昏,整个静安院都被夕阳的光芒笼罩,显得金光灿灿的。
她们母女俩径直进入病房,看护小姐也已经识得她了,面带微笑地打招呼,“韩太太,你来啦?”
“我已经不是韩太太了。”她轻声说,“我想跟我妈说些话,看护小姐,可否请你出去一下?”
“成。你慢慢说!”看护小姐依然保持笑容,还冲牵着母亲手臂的彩儿挥了挥手。
彩儿也不怕生,甜甜地叫人,“看护姐姐,再见!”
这间独立病房不止面积宽阔,光线良好,还十分干净整洁。看得出,韩辰翊花费了一些心思,关于这一点,她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她知道他以赎罪的心态来对她母亲好,可这改变不了当年他的所作所为。
周雪梅坐在轮椅之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窗外只有一棵参天大树,连只小鸟儿也没。她却能看的目不转睛。
她催了催身边的女儿,“彩儿,过去叫外婆。”
“可是妈妈,每回外婆都不理我……”彩儿小小声地说。刚开始,彩儿也是兴冲冲地跑过去拉拉外婆的手,只是外婆都不怎么搭理她。
“彩儿,乖!”
母命难为,彩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她走到外婆前面,脆生生地叫人,“外婆,彩儿来看你了?妈妈说你病了,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周雪梅抬了抬眼,凝视着粉嫩地小女娃,“彩儿?你是我的凝彩?”老人突然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彩儿,“彩儿,妈妈好想你啊!”
“哎呀……”彩儿挣扎了起来,“外婆,你不是我妈妈啊!你是我外婆啊!”
柯凝蓝知晓母亲将彩儿认作了她的姐姐,不由一阵心酸。她柔声道:“彩儿,外婆说什么,你就都承认吧!”
彩儿苦着脸,“可是妈妈,外婆不是我妈妈啊!而且,外婆抱着彩儿好紧。”
周雪梅也感受到怀里的小人儿反抗,她紧紧松了小人儿,谛视着那秀气的小脸,又摇了摇头,“不对。你不是凝彩。我的凝彩已经17岁了,没有这么小……”
彩儿不知道外婆口中的凝彩是谁,一重获自由,她就下意识地躲开,重重地喘气,“哎呀,憋死我了。”
柯凝蓝也走了过去,在母亲面前蹲下,低低地唤声,“妈,我是凝蓝。”
“凝蓝是谁啊?”
“妈,我是你的女儿凝蓝。”她重复。
周雪梅眨了眨眼睛,仍旧茫茫然,“我女儿
叫凝彩,不叫凝蓝。”
“凝彩是女儿,凝蓝也是啊!”她轻声絮说,“妈,你有两个女儿。一个叫凝彩,一个叫凝蓝。”
“胡说!”老人粗暴地推开她,柯凝蓝猝不及防,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老人瞪着她,凶神恶煞,“你胡说!我只有一个女儿叫凝彩!”
彩儿一见母亲被人推倒,立刻奔了过来,“妈妈,你摔着了没?”
她摇摇头,“不碍事。”
彩儿回头瞪向老人,腮帮子鼓鼓的,维护地说:“外婆,你不可以对我妈妈这么凶!妈妈会伤心难过的!”
老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火气,骂骂咧咧,“谁是你外婆了!小丫头,别乱叫!出去,都给我出去!”
柯凝蓝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早已红了眼圈。上回来看母亲之时,她还会拉着她的手,亲热地絮絮叨叨,这回,她竟然连她是谁都不认得,更不认得彩儿。她现在只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老人也瞪着她们母女,继续叫嚣,“我叫你们出去,听见了没?”
老人的咆哮声很大,尚在不远处的看护立刻跑了进来,关心地问,“怎么了?柯太太,你怎么又生气了?”
“让她们出去!”老人十分坚持。
看护小姐为难地望向她们母女,“柯小姐,这……”
柯凝蓝擦了擦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轻声道:“我这就走。”
她拉起彩儿,一步一步地走出病房。
她心境沉重,那些疼痛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恨自己,也更恨韩辰翊。每回瞧见神志不清的母亲,她就满是内疚。若不是他们,她的母亲依然是那个优雅得体,高贵娴静的柯太太。
彩儿一寸不离地跟在母亲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袖,“妈妈,不要难过!外婆只是生病了,才会这样的!”
她转过身,在女儿面前蹲下,泪如雨下,“妈妈知道。外婆生病了,才会不认识妈妈跟彩儿的。”
彩儿伸出肉肉的小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像个小大人般哄着,“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外婆不认得你,彩儿还是要你的。不哭了,乖,不哭了……”
她清楚自己应该坚强一点,可是那泪水却拼命地掉下来。彩儿见怎么抹也抹不干净,也扁了扁嘴巴,“妈妈,你再哭,彩儿也要哭了。”
柯凝蓝拥紧这娇小的女儿,带着浓厚的鼻音说,“彩儿,妈妈……妈妈哭一会儿就好。”
“那妈妈就哭吧!”彩儿随即改口,“彩儿当没看见,不会笑话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