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馨觉得自己很累,全身软绵绵的,就好像被人抽去了骨头一样。
倘若不是前台的办公桌借力依靠,她想自己一定瘫软在地上,站也站不稳。
这些人真的很可怕,很现实,要是在以前,她春风得意的时候,哪个人看见她,不是恭恭敬敬地喊着一声“许小姐”?然后,再说一些她耳朵已经听到发茧的话。
什么你越来越美了!你的裙子真好看!你的皮肤好像婴儿的那样白嫩嫩,水灵灵,好羡慕哟……
一切的一切,都是违心的赞叹。
很快,保安来了,双手抓着她的手臂,想拖出去。而,络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抓着前台的办公桌,指甲断了,锥心的痛,“别拉我,我要打电话给楚梧良……”
“把这个疯子赶出去,刚才你干嘛去了?这些人也让她进来!”前台MM瞪了保安一眼,然后抓起了一支钢笔,往络馨的手上扎去,“你放不放手,放不放……”
洁白的手,已经有了一个窝,就好像一块白嫩的豆腐,被挖去了中间的一勺。
可,络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依然不放开,死也不放开,今天,一定要见到楚梧良。
因为,手术费最迟要明天交上去。
“求求你们,放开我,我见了楚梧良一面就走……”
“只要帮我打一个电话就可以了,动几下手指,这么小的一点忙,为什么都不肯帮……”
“楚总的名字是你叫的吗?”前台MM不屑地说,“保安,你一个大男人,连一个疯女人都制服不了,你吃什么的?”
保安红了红脸,抽出了悲伤的那根电击棒,“啪”的一声,往络馨的身上打去。
瞬间,她的手一松,像一个皮球一样,掉在了地上。
仿佛,粉身碎骨,铭心的痛。
她咬了咬牙跟,挣扎地爬了起来,瞪了保安一眼,好像以前的许氏千金那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只见,她寒冷的目光如刀子一样投射在前台MM的身上,大力拍打着前面的桌子,怒气冲天地吼道,“我最后说一次,打电话给楚梧良,说许络馨马上就要见他。只要你迟了一分钟,我可以告诉你,以后你都别想在飞扬这里待了……”
然后,转过身子,白了保安一眼,“这一棒,我记着,你马上给我滚,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前台MM被她吓到了,哆嗦地抓起了电话,拔下了号码,才说两句话,脸色便是一阵青白。
放下电话,心惊胆战地走到络馨的面前,一边赔罪一边引路着她去乘坐电梯。
办公桌前的楚梧良,双眼布满一条一条红红的血丝,脸色憔悴,宛若失去水分的蔬菜。他对着电脑打着什么文件,修长的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悠然回荡,好像一首天籁之音。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映衬在他的脸上,璀璨的五官,俊俏不凡,轮廓分明。他举手投足间,皆是素养很高的优雅和高贵,就好像是一个风度翩翩、待人有礼的绅士。
可,在许络馨的眼中,他是披着羊皮的狼,杀人不眨眼,凶残狠毒,嗜血如命。
络馨未等秘书通传,便一把推开了坚固的玻璃门,停在他的面前,声音妥协地说,“五十万,当你的地下情人,我做。”
最后两个字,简简单单,却那般沉重,压着心,几乎透不过起来。
楚梧良打量着她的神情,唇角微翘,眸底下忽然闪过了一道亮光,疑惑不解地说,“怎么,二十万不够?”
络馨哪里知道他说的二十万,是安安静静躺在沙发上地下的支票,已经被一个服务员捡去,当晚辞职不干。
络馨吸了一下鼻子,咬了咬嘴唇,说,“你说过的,五十万,就……就能救云飞和他妈妈,现在,你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
此时,秘密已经送进来了一杯咖啡,放在络馨的面前,她双手死死地抓着,端了起来,“咚咚”地喝了一大半。
楚梧良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每一个动作,心里彷佛被人灌进了一桶醋,酸得要命。她跑来这里,要当他的情人,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的付出,多么傻,多么可怜,用自己的痛苦、自由去成全别人。
楚梧良嫉妒左云飞,羡慕左云飞,心里暗暗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一无所有,躺在了病床上,她是否会这样做呢?
不会……是的,不会,她恨不得他去死,说不定,他死了,她还放烟花、鞭炮来庆祝自己解脱了,自由了。想到这里,楚梧良脸上的痛苦之色,完全显露出来,他的手指死死按着办公桌面上的水晶玻璃,指甲由于力度过大,已经泛白。
“昨晚……才是昨晚,你都扬起了高傲的头,说不干!怎么,今天就低贱到成为别人脚底下,拼命践踏的泥。”
他的痛苦,他的无奈,他的悲伤,他的心酸,眼前的这一个女人,是否又会理解?
看着络馨空洞无助的双目,就好像是一只被死神抽去灵魂的小鸟,他冷笑了一下,心里蓦然一紧,若刀飘过,对于没心没肺,乃至,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留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胸膛的酸楚,就好像波涛一样,排山倒海而来,不可阻挡地在神经脉动中肆意流走,这一刻,终于懂了,什么是肝肠寸断,哀莫过于心死。
白色的落地窗纱拖着长长地,淡淡的哀伤,就好像蝉翼一样,微微颤抖。
络馨闭了闭眼睛,一地滚烫的泪水终于从眼角落下,印在洁白的大腿上,是那般冰凉,那般刺骨,“我和左云飞再无瓜葛,这样,你放心了吗?”
“你舍得?”楚梧良冷笑,抓起了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动作优雅地放下,懒散都靠在柔软的椅子背上。
舍得?不舍,又怎有得?
而,事到如今,一切,还由得她任意妄为?
“你给不给,昨晚,你说过的……”络馨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句话,还想她怎么样,都已经投怀送抱了,都已经不顾一切了,都已经践踏尊严了。
楚梧良,还想怎么样?
难道,真的要死,上了绝路,你才开心?
楚梧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愤恨,一丝阴森,一丝无可奈何……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会觉得苦闷,落寞,难受。
他微微抬起了头,声音难以掩饰悲伤地说,“昨晚说过,那是昨晚,并且,是我楚梧良提出来的。而,今天,你来找我,说给你五十万,甘愿当我的情人……我倒想问问你,五年前的许络馨到哪里去了,那份骄傲,那份自豪,那份不可一世哪里去了……”
声音很大,就好像打雷一样,语气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哀怨。他狰狞的面孔,阴森的眼睛,就好像是一只噬血的狮子。
络馨咬着牙,愤怒地瞪着他,完全不惧他的冷峻,凶悍,怒气,不甘,“五年前的许络馨已经死了,死在楚梧良的手里,死在监狱里。现在的许络馨,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可怜虫……楚总,楚大少爷,我求你,五十万,给不给……”
络馨内心的沉闷,压抑,在这一刻,却好像暴风雨一样,席地而来。她看着他一阵青一阵白的脸,感觉到他的愤怒,但,此刻,哪怕他要把她当做鸡肉一样撕开来吃掉,也无心顾及。
命,豁出去了。
她的一句一字,都彷佛是一把冰封千年的寒刀,死死地插在楚梧良的心上,够狠,够绝,够毒,够快,够准……
楚梧良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就好像提起一直可怜的小狗那样,心有不甘地说,“许络馨,求我……”
求他?
难道,五年前,跪在地上求他的还不够多,五年后,哭着、喊着、痛着求他的还不够多吗?
她站了起来,咬着牙,拳头好像小雨点那样打在他的胸膛上,力度很大,又急又猛,声嘶力竭的朝他吼,“楚梧良,我求你,五十万,就左云飞……“
“我求求你,我许络馨这辈子最后求你这么一次,只要你开声,我马上去死都行……“
“楚梧良,你说……你说啊!要怎么样才肯救他……之前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下贱如狗,如烂泥,只要你救了他,我用我的身子报答,用我的一辈子报答……”
“许络馨,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梧良看着她这副样子,眼神一寒,狠狠的一巴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身子摇曳,“砰”的一声,重重地跌在地上,宛若枯萎的花朵,随风飘落。
骨头,散掉。
心上,流血。
她在想,这一刻,要是死去了,那该多好?
络馨闭了闭眼睛,咬了咬嘴唇,又爬了起来,双膝跪在地上,对着楚梧良磕头,“求求你救救云飞,只要五十万,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楚总,你大发慈悲,高高在上,求求你可怜我们……”
额头触碰着寒冷的地板,“砰砰”作响,好像是啼血的乌鸦在哀嚎……
外面,阳光灿烂,而,办公室这里,冷得要命。
楚梧良别过头,看着她的额头磨破了皮,心一疼,急忙抱起了她,“络馨,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爱你,我比左云飞更加爱你,只是,你看不见而已。左云飞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只有我,才会一辈子陪着你,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