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云块,缓缓地从南向北移行,阳光暗淡,天气虽说越来越热,但这沉闷的空气却依然给人们一种荒凉寥落的感觉。在佩罗纳城外,索姆河两岸黄色的田野间,一片片麦地被烧的焦黑,而在田间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丰收的时节,可是现在,战争却再一次降临于这座小城,战争正在迅速的改变着小城的一切。
昨天,中国远征军第二十七团在抢占铁路桥后,立即向着 城进攻,而就在他们经过一番激战占领了小城的同时,原定增援前线的德军第73师的先遣部队也到达了小城,随后,双方便在小城附近展开了激战。
无论是德军还是华军,都明白,现在,如果不能夺取这座小城,不能夺回铁路桥,那意味着什么,德军第73师的进攻不可不谓之猛烈,在第一次进攻被击退之后,其先遣部队立即同后方取得联系,随后展开了第二次进攻,这一次进攻相比于前一次,更为猛烈,德军完全施展了他们的全力。
炮击!
从黎明到黄昏,在佩罗纳,这座法国小城和城市周围完全被炮弹所笼罩着,炮弹,成千上万发的炮弹地朝田野里、城镇和发射,一个烟柱接着一个烟柱,从地面上腾起,卷挟着泥土,扬到半空。大炮的炮击密集远超过人们的想象,有时候,炮弹象雷暴雨般地倾泻下来。
在这前所未有炮击之中。大地上的一切。都在颤抖着。
不过只是一天的炮击,不仅城外的原本应该收割的土地变成了战场,就连忙这座法国小城亦在猛的炮击之中变成了一座废墟,而真正的战斗,则还没有开始。
在城市的废墟之中,曹魏强则带着和他的一个排的战士们,躲在下水道内,已躲避德国人的炮击,德国人的炮击实在是太过猛烈了,对于没有携带任何修筑防御工事材料的二十七团来说。他们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这座城市,利用这座废墟,所以,他们甚至放弃了野外的阵地。而是等待着德军的攻城,然后利用有限的兵力,在这座城市废墟之中,同德国人展开一场城市战。
“这打的什么仗?我还是头一回!”
在弥漫着臭味的下水道中,宋兴家不无气闷地说道着,在野外打退了德军的第一次进攻之后,随着长官的一声命令,大家像是老鼠一样,都穿到了这下水道中,甚至就连同昨天他们守下来的阵地。亦被放弃了,要知道那可是弟兄们用命打下来的。
“这是城市战,嗯,城市巷战!”
坐在他身边的张国涛回答道。
城市巷战,对于这种战争模式,他们过去只是在训练场上接受过一定的训练,事实上,很多士兵都把当初在训练场上的所学都还了回去,而现在,他们必须要用自己并不熟悉的战斗方式去和德国人作战。
“城市巷战?为什么要这么打?”
“德国人的炮打的太猛。不放他们进来,咱们就只有等死的份!”
曹魏强如此解释道,昨天,大家是侥幸守住了阵地,可付出的代价却极为沉重。三百多个兄弟阵亡,再这么打下去。不等援军打过来,大家伙也都交待在这里了,交待在这不可怕,可完不成任务的话,那可是要影响大局的。
“炮、炮……去他娘的大炮!”
拍拍手里的步枪,宋兴家不无懊恼的说道。
“是好汉,到面前来干!蹲在老远放空炮,算得什么?”
机枪射手赵子豪则气恼的喊了一句。
“他娘的,只要他们敢来,爷们就用机枪收拾了他们!”
“不要急!他们总是要来的!”
曹魏强正在擦着刺刀,为了节约子弹,他的冲锋枪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使用,现在,他已经换上一支缴获德国人的毛瑟步枪,除口径大点、步枪长点,和二式步枪没什么区别,幸好,他们缴获了不少武器,尤其是在那座兵站,更是缴获了大量的步枪。
当时团长考虑到大家伙携带的弹药数量有限,所以步枪手都上缴了自己的弹药,以便把弹药集中给机枪使用,从而在最大限度内确保机枪手的弹药供应,从而确保全团的战斗力。
他能够感觉到兄弟们的情绪不好,于是把他手里的刺刀,插回刀鞘,然后说道:
“别担心,等到后继部队近了,到时候,德国人就得尝尝咱们的大炮了!”
正在说着,也许是一颗榴弹炮弹在下水道附爆炸了,只让他们蹲着的下水道顶上的砖石缝内抖落一些水泥“哗哗沙沙”地震落下来,然后那附近又落下一些炮弹,这密集的弹雨,只让其中几名从后勤部队补充来的士兵连忙捂着耳朵,然后有此紧张的抬头朝头顶看去。
“新兵怕大炮,老兵怕机枪。大炮没什么可怕的!”
几个吸着烟的老兵在那里嘀咕着,似乎是为了教训这些后勤兵,现在的二十七团已经没有了后勤部队的概念,所有人都必须拿起武器,所有人都要投入战斗。
守在这里或者死在这里!
对于每一个二十七团的官兵来说,这成了他们不是选择的选择!
“呃!怕倒是怕,就是这一打炮,就震的人有点心跳得慌!”
从辎重连补充过来的邵家严如实的回答说。
“没什么可怕的,等到真打起来的时候,你的耳朵竖起来,听着炮声是……”
这时老兵们开始告诉他们如何躲避炮击,尽管在战场上军官们会提醒他们。可很多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突然,下水道里陡然紧张起来,在下水道的入口处,传出了叫喊声。
“快,快,德国人开始进攻了!”
一听到外间的喊声,原本窝在下水道内的众立即站起身来,等了这么长时间,德国人终于进攻了,现在正是收拾他们的时候。
就在宋兴家刚想出去的时候。曹魏强却一把将他拉住,然后他看着下水道内的兄弟们说道:
“记住了,不要主动出击!咱们要把这条街变成德国人的死地!”
什么是巷战!
就是利用街巷作战!
一个排的战士从下水道内钻出后,他们立即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提着步枪、扛着轻重机枪在街道废墟间穿行着,迅速完成一道狭窄的交叉火力布置。
“快点!”
在其它人布置阵地的时候,聂子良则在看着王安在那有些笨手笨腿的往炮弹里塞着雷管,这些德国炮弹都是他们在火车站的仓库中缴获,不过却没有缴获几门大炮,为了充分发挥武器的作用,炮弹则变成了地雷,只需要几节电池和一根雷管,就可以把一发炮弹变成地雷。
现在既然德国步兵要进攻了,为他们准备一些地雷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爆炸声。
听着地下室外传来的爆炸声音,让?卢米尔连忙抱紧女儿,然后惊恐的朝着地下室入口看去,作为一个法国人,这会他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看到中**队的庆幸,战争毁灭了这座城市的一切,随着战争的继续,许多人逃到乡下,不过他却带着家人留在了这里,当然。如果他有其它选择的话,也一定会逃离这里,可是他却没有其它的选择,离开这座城市,要去投靠谁呢?
可是现在。他却想离开这里,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爸爸。看样子,他们还在打仗!”
米嘉丽仰着头听着地下室外传来的密集的枪声,与之前的爆炸不同,这枪声似乎是在附近传来的,虽说是一个女孩,但是她却知道,这些枪声意味着那些中**队正在附近和德国人打着仗。
打仗!
什么时候这场噩梦才会结束?
昨天,市长曾组织市民欢迎过那些中**人,他们是法国的盟军,他们收复了这座法国城市,现在,市长还会再欢迎这些中**人吗?如果他知道这座城市会毁灭于战火中的话,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初,无论是法**队守在这里,或者德**队占领这里,对城市中的居民似乎没有多少影响,但是现在呢?
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就在一个小时前,让?卢米尔曾从地下室走出去,他所看到的除去废墟之外,只有废墟,所有的建筑都被德国人的大炮摧毁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中国人还不投降?
“我们会守在这里!”
在市镇广场上,那位中国中校信誓旦旦的言语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看样,他们不只是随便说说。
“爸爸,也许,他们能守住这里!”
米嘉丽眨动着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用一种极为认真的口吻说道。
经过一天的撕杀之后,在 城内形成一个犬齿交错的战场,此时,这座面积不大的法国小城的第一寸土地都变成了战场,已经废墟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借着炮弹落下爆炸时的火光,曹魏强看到十余个德军身影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在巷战进行了一天一夜之后,德国人已经变得精明许多,不再像一开始一样,成阵成阵的冲锋,而是班排规模的冲锋。
睁大眼借着爆炸的焰火,发现那些德国兵越来越近了,因为冲锋枪子弹已经在先前的反冲锋枪中打空了,曹魏强便本能的摸向腰间,仓促间他发现自己的手枪不知道什么跌了,这会腰间空空如也。
“哒哒哒……”
身边的一名战友着冲锋枪据在腰间向街道上的那群身影响扫射着,同时着稀落的而沉闷的步枪声,德军开始还击了。
看到自己左边的一个猫着腰奔跑的战友倒在血泊中,曹魏强连忙猫着腰冲过去,然后顺手操起那支二式冲锋枪。同时又从战友的身上摸出了两个弹匣。就在他扣着扳机打翻了几个德国士兵的时候。
“轰”的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却看到一座破墙被炸塌了,原本依在墙边战斗的战友们被掩埋地瓦砾之中。
“跑!快跑!”
被瓦砾压着的宋家兴看着不愿撤离兄弟,不断的大声怒吼道,他的大腿被压在一块横梁下,腿被砸断,见兄弟们不愿意撤退,他便端起手中的枪瞄准战友,而另一只手还不忘记解下自己的携具。
“拿着子弹!”
毕竟自从队陷入包围之后。在战斗打了一天一夜之后,每个人的弹药都快见底了。
“兄弟……忠烈祠再见”
在曹魏强领着张国涛和其它几个幸存兄弟听着身后传来的嘶叫声,随后又传来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听着这爆炸声。活着人像只垂死的野兽一样的低吼的呻吟着。泪已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而曹魏强则是蹒跚的向前奔跑。
即便“绝不抛弃自的袍泽兄弟!”是江苏陆军每一名官兵的誓言,无论顺境逆境,他们之所以能够坚持到最后,就是因为深信这一点,他们相信只要附近还有他们的军队,他们就会不惜一切的打过来,打过来救援他们,“绝不抛弃”……但此时他们只能选择抛弃自己的袍泽兄弟。
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下去!
为了战斗下去!
为了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一枚炮弹离他不远的地方爆炸了,爆炸产生气浪把他掀倒在地。并震昏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轰隆隆的炮声又把他给震醒。德国人的大口径火炮在轰鸣着,继续摧残着这座小城,似乎在这一瞬间,这座城市成为了一座要塞、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
在佩罗纳的市立医院内,曹魏强在水池边捧了水漱漱干苦的口,然后洗了脸,便又皱着眉头,左顾右盼地走回到那被炸毁的房间里,他的连终于能休息一下会了,就在入夜时分。有一个营的部队越过索姆河增援了过来,最晚到明天凌晨,就会有更多的部队增援过来,听着空气中的枪炮声,感觉心情有些放松的他。靠着墙吸起来了烟来,烟是从被法国人遗弃的杂货铺中弄到的烟。坐在那里,他的脑海中所浮现却是那些还活着的弟兄们,他们都在休息着,环视着周围,仔细查看一下。
咦?
邵家严去那了?
“邵家严呢?”
听着长官这么一问,立即有人解释了起来,原来,邵家严在半小时以前,被一阵爆炸声从梦里惊醒。醒后,他觉得口干,就到附近找水喝,碰到团里的一名长官,那个长官和他谈了几句话以后,把他带走了。
被长官带到团部的邵家严,惶惑地被带到一位长官那里,是一个将军!
在看到那位长官的衣领上的军衔时,邵家严被吓了一跳,是一名将军,尽管他并不认识这个将军,可他却认得军衔,那个将军了他一眼,然后递给他一根到达法国后,很少见到的国产香烟。
“你们班里还有几个人?”
听邵家严说了他所经历的战斗情况以后,那位将军如此问道。
“四个人。”
邵家严如实的回答道。
“只剩下四个人?”
“一个机枪手,一个弹药手,我跟张跃,都是用步枪的。”
看似简单的对话,实际上却透露出一个事实,很多人都死了,一个班十四个人,结果活下来的只有四个人……
那个将军从桌子边走到邵家严的跟前,用他那双显得有些逼人的眼睛,在邵家严的脸上和全身观察了一下。这只让原就有些紧张的邵家严,变得更加紧张了,甚至不由地向后移了半步。
“你是辎重兵?”
将军突然对这个辎重兵产生了兴趣,准确的来说是对二十七团产生了兴趣,二十七团在这里坚持了两天,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可以说,只要坚持到明天早晨,一切便都成了定局,远征军打赢了这一仗,至少赢了一大半。
无论是德国人如何寻思,这场仗,德国人都败了,至于德国人的第二阵地,那是英法两国的事情,打完这一仗,远征军不仅可以获得声誉,而且还能够获得宝贵的休整时间,当然,对于这一切,眼前的这个士兵不需要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之所以会对这个士兵产生兴趣,还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个辎重兵的识别符号,这意味着什么呢?就像 说的那样,他已经派出了手头每一个可以派出的人,还好,他坚持住了!
“是的,长官,我是辎重兵!”
听着长官的问题,邵家严犹豫片刻,然后说道。
“长官,我希望以后能留在班里头!”
听着士兵的话,将军在室内踱了几步,然后看着这个辎重兵,他想留在作战部队?
“在作战部队,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战死!”
战死?
邵家严点点头,他知道到作战部队担负什么样的风险,可是……轻声说道:
“长官,俺来当兵,不是为了图个安稳!”
图个安稳,如果没有打这一仗的话,或许他也就图这个安稳了,可是在战场上体会到那些兄弟相互守护着彼此,并愿意为彼此而死的一幕之后,他却不愿意再去想那个安稳了。
“嗯!”
点点头,将军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团很快就能休整,到时,我和你们团长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