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刘佳明入校以来,所有英语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加之他本人又很谦卑,所以很少有老师再去在意他到底是谁的门下了。这一天刘佳明正拿着书背着剑在大学校园里漫步。就见路边上有四对男女很公开地就抱了起来,其中一个男生还把手往下伸。刘佳明觉得眼前的风景很碍眼,正想转头。就听见背后“呼”的一声,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的男生脚下踩着风火轮从他身边急速穿过。回头还喊着:“找死啊,撞死你活该!”刘佳明也懒得生这门子闲气,依然缓慢地往主教学楼走去。
他是班里唯一的男生,和众女生寒暄过后,便开始上课。今天是政治课,阶梯教室的前三排都没人坐,越到后排人越多。而且他本来眼神儿就不好,只好坐在第一排离老师最近的位置。他拿着那本思修很仔细地画着知识点,隐约听见后面有人说话。
“又是他啊,这沽名钓誉的家伙!看着他就恶心!”他便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大家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听课的。而这边孔捷老师正在热火朝天地讲着理想信念这一章。或许因为这是成人课堂,没有整顿纪律一说。刘佳明也不顾那么多,自己学会就行。90分钟很快就过去。下一堂课是英美文化,是外国人的课。刘佳明从小就热爱历史,故此外国人也对他赞不绝口。然而他这种赞誉并不过多留意,因为他从来不想和别人比较,除非有人惹他。
这一天中午,司马林打来电话,说是他们日语专业有一个女生要搬家,请刘佳明过去帮忙。他一见是兄弟相托,便没有推辞。这个女孩家距离三人所住的位置并不远,很快就能到。只见这个房间外室有一些灰尘,到了这个女孩的卧室,刘佳明瞬间觉得他好像走错屋子了。这间屋里有一张标准的双人床,床头有一男一女的照片。女孩的内衣内裤扔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甚至有的内裤还是干净的。
这时候只见一个女孩穿着睡衣从内室走出来,头发有点儿凌乱,皮光肉滑。隐约还有那么一点腮红,脸上明显有两道轮廓,看来是很精于化妆的,身材非常丰满,和刘佳明差不多的身高。这时候司马林介绍道:“这位是张丙玉。这位是我的兄弟,刘佳明。”说完两人便握手问候。
张丙玉问道:“你就是在英语专业传开了的刘佳明?”刘佳明答道:“不敢当,正是鄙人。”张丙玉说:“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说完便拿出一个信封来。刘佳明刚伸右手要接,这时候他脑海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对他喊道:“别莽撞,先沉一下再说!”刘佳明瞬间右手缩了一下,然后他马上做了一个甩手的动作说:“哎呀,最近笔杆儿字写多了,手有点儿抽筋呢。”司马林说道:“明弟,那我先替你收着。”说完他把那封信接过来了。
刘佳明一语不发走进内室,他非常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里的一切,包括照片,甚至是成人用品什么的。司马林问道:“明弟,你干什么啊?”刘佳明顺口问张丙玉道:“这屋子很好采光啊,你干嘛要搬走?”张丙玉回答道:“我男朋友跟我吵架了,昨天还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受不了了,便要搬出来。”说完就拿出手绢号啕大哭。司马林有些不高兴了:“你也真是的,提人家伤心事干啥。”刘佳明便道了个歉。一来二去,两人搬了很多东西出来。完事之后司马林和刘佳明便去食堂吃点儿东西。
刘佳明根本没心思吃东西,很直接就问司马林说:“司马大哥,你今天叫我来的目的,恐怕是那封信吧?你念给我听听吧。”司马林道:“那是人家写给你的,我不能念。”刘佳明一摆手,司马林便小声儿把信念了出来。
念完之后,司马林说:“总之重点就是一个,人家看上你了。”
刘佳明吃了一块曲奇,眼神空洞。他点点头对司马林说:“嗯,你,是一片好意啊。”
当天下午他便回到住宅,他觉得这件事可以和雅戛婆婆商量一下。毕竟老年人有一辈子的智慧,比他这个年轻人可强的多。而且他每次都是因为这个老人不经意的一句话而顿悟的,所以他似乎觉得这个人非常不简单。他便和雅戛婆婆说了中午的事情。雅戛婆婆说:“小伙子,我隐约发现你有顾虑,说出来给我听听。”
刘佳明说:“我觉得那姑娘心里有鬼。”雅戛婆婆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刘佳明挠挠头:“不知道,今天我的心灵感觉周围的气场有些不对,她的着装,她的面貌,甚至是她屋子里的物品,都不对。”
雅戛婆婆继续问他:“那你觉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刘佳明直言相告:“您想啊,时间是中午,女孩有穿着睡衣见客人的么?一屋子的内衣裤,还让我看见,感觉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就连她那一哭,我都觉得不是真的!现在四级考试将近,我估计她是为了这件事,以做我的女朋友为幌子来骗我的东西。”
雅戛婆婆突然变的很冷静:“你还遗漏了一个信息呢?”刘佳明问:“是什么?”
雅戛婆婆坐在他旁边说:“是照片。一个真分手了的人是不会留照片的!你刚才的顾虑固然是对的,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在为她的男朋友骗你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你是又丢东西又丢心,那可是会疼死的!”
刘佳明懂了:“以您的意思,今天晚上的约会我不能去?”
雅戛婆婆一摆手:“不,一定要去!你有权把人往坏处想,但是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你行为上绝不能失礼。那只是你的猜测,万一搞错了,会让女孩子寒心的。所以一定要去,而且你要比规定时间提前好几个小时去,如果我的想法真的发生了,那她今天晚上一定会和她男朋友见面,说你已经上钩了。”
刘佳明立刻从衣柜里换了一套黑色衣服对雅戛婆婆说:“谢谢您,那我现在就走。”说完刘佳明便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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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刘佳明就到了预定位置,天已经黑了。和他之前想的一样,张丙玉早就在那里站着了。但是信里写着约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刘佳明戴着兜帽,围着口罩,就坐在张丙玉背后的小卖部的桌子边喝可乐。他心想:“这可乐我得顶着好几个小时喝。”他一边喝可乐,一边看表。就这么苦苦等着,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他终于等来了一个人。
只见这人和刘佳明体型差不多,但是模样异常猥琐。他不敢回头看,只好用耳朵听着,只听那男人喊道:“玉儿!”
张丙玉小声儿喊道:“铁哥,我不是叫你早点儿来嘛,怎么现在才来?”
铁哥答道:“嗨,刚才哥们儿找我有事,耽搁了。”张丙玉抱住他:“总之你来了就好了。”
铁哥问:“那小子怎么样,他来了吗?”张丙玉说:“离规定时间还有半小时,你长话短说。”
铁哥说:“我好想你啊,昨天上午才见面,如今又想你了,你可千万别离开我啊。”
张丙玉说道:“放心吧,那个瘸子他以为他是谁!我答应过你,一定把他的笔记给你套出来,到时候四级一过,咱们就都有学位证了。”刘佳明心已冰凉,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便起身躲到了附近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八点半的到来。
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刘佳明摘下兜帽和口罩,从马路对面来到预定地点,就好像他是刚出来的一样。他朝着张丙玉招了招手,张丙玉隔着马路大喊:“你今天好帅气啊!”刘佳明缓步走到她面前答道:“第一次约会,自然要帅气。”他眯着眼睛,满脸是笑。张丙玉立刻过来要搂他,只见他左掌伸出在他自己身前一挡,笑容依然在脸上:“未免有点快,不妨说些什么。女士优先!”
张丙玉被刘佳明这一句话弄的一时半刻想不出词儿来。刘佳明注意到,在他左前方的大树后面有一道黑影。他毫不害怕,等着对方先说话。张丙玉实在想不出词儿来,便问:“你的英语可以教我么?”刘佳明回答道:“我的能力从不轻易许人。我只教给我的另一半儿。”话一说完,张丙玉伸左手摸了摸刘佳明的脸:“你这人真好!”她正摸着呢,刘佳明右手突然一抬,攥住了她的手腕,大拇指正扣在她左手的脉搏上,扣的紧紧的,弄的她有点儿喘不上来气。
刘佳明眼睛睁开,目光深邃。和蔼的笑容一丝没减:“在教你之前,我想先听你好好地说。说你.......到底包藏了多少祸心,我的....准女朋友!”他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树后那片黑影。只见黑影非但没有出来,反而还往后缩了一点儿。刘佳明的手稍微松了一点点,他并不想惹事。他很平和地对着那片黑影说道:“身为一个男人怎能如此懦弱啊,铁哥.......”
张丙玉已经被刘佳明的话吓得满头是汗,仍然不知他是怎么识破这个圈套的。黑影处铁哥现身,提着拳头就冲了过来。刘佳明这时候放开张丙玉,一个闪身躲过那一拳。双手再朝着铁哥的胳膊肘就要掐,只见他扣住了铁哥的肱二头肌,那股猛劲儿震的他双臂发麻。刘佳明只想到此为止,防身即可,不能伤人。谁知铁哥被扣住胳膊以后还不死心,伸出左脚就要踹他。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吓得刘佳明赶紧来了一个“童子拜佛”上身躲到铁哥胯下,这一脚踢空。然后他又猛地一站起,铁哥的那只脚刚好就被架在刘佳明的右肩上,架得好高好高。这时候铁哥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而这时候,司马林提着刘佳明的剑赶到,后面跟着张敏。
司马林拔出剑就冲了过来:“明弟,我来帮你!”刘佳明道:“谢谢,不必了。”说完他便双手往前猛地一拽,自己向侧面来了一个大转身,给铁哥让开道路。这时候铁哥重心不稳,被迫以一字马的姿势摔在地上,疼的他在地上打滚嗷嗷叫。张丙玉赶紧过去照看。
“司马大哥,把剑收起来!”刘佳明眯起眼睛,很温柔地说道。司马林乖乖照做,但是他嘴上一定要说出来:“张丙玉,是我瞎了眼把你介绍给明弟,没想到你是个地道的心机绿茶婊!”刘佳明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你若是想学,一开始你明明白白地说一声就是,犯不着用这种手段。”说完三人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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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晚上七点,张敏从外面和她的同学们聚会而归。一进门,就见雅戛婆婆从屋里冲了出来。抓着张敏的手就说:“来,孩子,听我说。你们的朋友现在有危险!你赶紧过去先看看情况,可千万别打起来啊!”说着她便把那封信递给了张敏。张敏一见是刘佳明,根本没犹豫,马上来到预定地点,在马路对面观察情况。张丙玉和铁哥的亲热情景,张敏全看在眼里了。当她发现确实是刘佳明走过去时,她发现事态有些不对,她便赶紧给外出喝酒的司马林打电话,叫他拿着剑来支援。张敏怕刘佳明生气,便一路扶着他慢慢往回走,司马林被冷落在一旁。
一回到住宅,刘佳明首先找到雅戛婆婆,躬身施礼道:“多谢婆婆您今天指点迷津。”雅戛婆婆扶住他的手笑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哈哈哈哈!”这时候只听隔壁那间屋子里俩人打起来了:“明哥是咱们的兄弟,亏你还是一个班出来的!怎么什么人都敢随便往明哥眼前带啊!”这边屋里二人一听是张敏的声音,感觉到要出事儿,赶紧跑出去拦。
刚进张敏和司马林的房间,只听张敏咆哮道:“这外面周遭多混乱!今天幸亏明哥没事儿,要是明哥被打伤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责任么!”说着“啪”的一声恶狠狠地打了司马林一个耳光。指着他继续说:“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容易出卖兄弟的人,我跟你之间到此为止!”刘佳明赶紧冲进来打岔道:“哎哎哎哎哎,别别别别,不值当的为这样一个女人伤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刘佳明扶着张敏坐到床上。司马林站在那里,低着头沉默着。
刘佳明接着劝张敏:“咱司马大哥你还不了解么?脾气急,你看今天他都不说话了。他也觉得不应该,更何况今天这事儿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所以不能怪他。再说了,你跟他绝交分手,我第一个不答应!直脾气人没心眼儿,那满是心眼儿的人还说不准是好心眼儿还是坏心眼儿呢!”
这时候司马林走了过来,眼睛含泪对着刘佳明说:“你还是打我一顿吧,这样我心里还好过一点儿。”刘佳明强按着他,把他按到张敏旁边坐下说:“我打你干什么啊?冤有头债有主,今天该打的我已经打了。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跟她道歉,咱们俩之间谈不上道歉。”说完刘佳明把二人拢到一起,这场口角算是平了。
这时候雅戛婆婆端着三杯热水走进来说:“看人啊就像品酒,一两杯是品不出味道的。今天为了不伤对方的心,心里明知是圈套,可还是去了,也算有情有义。今天这事儿处理的挺圆满,坏人没得逞,好人没吃亏,挺好。你心里要是还觉得亏欠,那你不妨替刘佳明给屋里做一周卫生,也算你跟他赔罪了。”四个人又聊了很久,才回到各自的房间。
晚上刘佳明在写政治作业,雅戛婆婆从外面走进来说道:“你还挺努力的。”刘佳明一笑:“身为学生,努力是本分。”雅戛婆婆叹道:“本分,说的好啊,本分。”她就这样嘟囔着,然后拔出了那把剑,拿起桌边的卫生纸,蘸了一下杯子里的水,很细致地擦拭着。
紧接着她问道:“看来你好像很会做思想工作,情商还是很不错的嘛。额外说一句,这可是难得的工艺品,宝石暗了就一文不值了!”
刘佳明一笑:“哈哈哈,几乎人人都这么说。”
雅戛婆婆继续问道:“今天的话我想你也听进去了,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刘佳明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是没话说了,今天多亏了您........”雅戛婆婆插嘴说:“你自己都想到那一步了,接下来的没我你也想得出来。”刘佳明没搭话,他觉得好像说的有道理。雅戛婆婆接着说:“你的善恶与否是你自己的事,除你之外的善恶都不能太想当然。”刘佳明手中停笔,回过头来看着这位老人。只见她散着头发,印堂发黑,不断地对剑哈气然后擦掉,一口假牙露在外面,看上去那么的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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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距离刘佳明所在位置的五十公里之外。李清凝老师正在家里判她新一届学生的作文。她把刘佳明以前写的五段式作为范文参考,再一判新的作文,她隐约感觉有点失望。她如今学生的水平只比其他班强了一点点,尽管她从来都是尽心尽力教学生,可最多也就是当年“英语七杰”的效果。突然她感到胸口一阵发闷。她想站起来醒醒神儿,她隐约听到从墙上挂着的另外一把剑中传来鬼魂嚎叫的声音。也许是她每天备课到深夜有些幻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