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陆上龙王

陆白水的目光发直。倒是真有几分吓得失魂落魄的模样。

纵是他在海陆纵横来去,也从未见过这种离奇事物。一时间竟顾不得李云心此前说的那些话了,再喘息两次:“你这是……什么东西?”

一边问,一边又忍不住要去看。可目光刚挨到桌边,心悸感便又排山倒海般地涌过来,迫他忙把视线再转走了。

李云心并不看他,只是在落笔。

每一笔都落得极快。仿佛兴之所至,在画一幅不羁的写意。但以这个世界的人的眼光来看,他的画作“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高明——许许多多的色彩、线条堆在一起,有些杂乱无章。

他在画灵图——就像他在渭城时那样子。

在渭城时他借助百万阴魂之力,短暂地将自己的境界摧至玄境、将附近山河地气都纳入画卷里。到这时候他已是玄境了,便打算再试一次。

这种尝试并不是什么心旷神怡的体验。就好比一个人纵有渊博学识,也并不会很乐意参加一场费心费力的考试。李云心之所以如今这样做,倒是因为两点——

一则发现那位“东海龙王”,本体似与这片天地有着密切的联系。

画道修至玄境,也可以借助强大力量将天地之间的灵气都封印到画中,与真实世界形成某种玄妙的关系。譬如而今他画中有浪涛。那么即便在千里之外,只要牵动这画中的灵气,便可以真叫这片汪洋之上掀起惊天的骇浪来。且仅从理论上来说,倘若画道的修为足够高——高到了远远强过太上境界的地步,甚至能够做到只在画卷上勾勒一笔,便叫整片汪洋、整个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实际上这种程度自然只存在于想象当中。就好比在他的那个世界——理论上一个人或者物体跑得足够快,就可以看到自己刚刚出发时候的模样。可光速无法超越,这种基于统一体系之中的、理论上的可能性也就永远没有可能了。

但即便如此,可以做到的还有许多。

几天海天与那位东海龙王有些密切联系,那么在这片汪洋之上做手脚,也就等于对那位东海龙王做手脚了。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因为真要把一个人画进画儿里,非得极了解他不可。这个“了解”可不是知道他的情感性格行为习惯,而是生理层面的深入了解——知道他体内灵气如何运行,知道他身上每一处细微细节。将这些都弄清了、再弄到他身上的灵气作为引子……才可以在画中留住与他的某种联系。

这事情要说清楚极复杂,算是画道当中一半言传、一半意会的高深法门。李云心在渭城的时候尝到甜头,而今打算再试——

却正有人自己送上了门来。

那位“东海龙王”来的是分身。此前提过,神魂化真身这法门,晋入真境便可修得。但如同“年满22/20周岁就可以找女朋友/男朋友去登记结婚”这种事一样,并非人人都可以得到修习的方法。

但这一位竟然修出来了,倒也是有些神通。可惜不巧遇到李云心。

“东海龙王”的分身既可以将真境巅峰的九公子拿下、却只伤了腿脚,那么他本尊的修为可能还在李云心之上。

然而彼时李云心已经开始着手绘制这幅灵图、且本身亦是龙族,也有行云布雨的本领。两者加在一处,兼也是玄境的大妖——很轻松便将那位东海龙王的分身利落斩灭,没有叫他占到半点儿便宜。

若是被寻常的修士、妖魔斩灭分身,对于“东海龙王”来说似乎并无大碍。

他的本尊与这片汪洋大海有着密切联系。从理论上来说,天地之间的气机不消亡,他本尊的修为也便可极快恢复——或许这也是无人能胜出真龙的缘故——寻常人失去一个玄境分身,非得是伤筋动骨,以漫长的时间、海量的灵气、愿力重新修回来。

可这位东海龙王既与天地密不可分……天地之间的灵气何其充沛?!他倒像是一只接在偌大水箱下面的小水瓶了。即便是空了一些,也很快就填得满。

这样的本领和倚仗……怪不得自诩龙族正统、将陆上的那些龙子们斥为“杂牌”。也怪不得敢叫自己的分身出现在这船上,并不做太多的戒备。

可惜比较倒霉,竟遇到李云心。

分身被打散没什么大不了——被李云心打散后收了才要命。

他收了这位“龙王”的分身,转手就印在了画卷上。于是他这分身便成了一个“引子”、又成了这画卷的“阵眼”。远在蓬莱岛的“东海龙王”、这片海天之间的气机,都因为这么一个引子,被牵到了李云心笔下的画中——封了这分身,便好比封了拟人化的东海。封了拟人化的东海、亦好比封了蓬莱岛上的“东海龙王”。

此种玄妙的关系,若非画道中人是极难体会得到的。此画若成了……虽不能像故事里的神仙一般“在纸上一勾、那人在现实里也就消失了”,但总可以在细微处作许多的文章,保管给人一个大惊喜。

如今万事具备。问题便在于——是否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性、可以在天地之间的灵气已紊乱到毫无规律可循的情况下,将这片广阔汪洋之上的种种变化、细节都了然于胸、画成这么一幅灵图。

——任何一个人,都该觉得是没可能的事。

但如今李云心却仍旧认真又随意地在纸上勾勒。又添几笔才看陆白水:“陆兄,这叫做灵图。从前听说过灵图么?”

陆白水自然是没有听说过。

他下意识地去看身边的潘荷。

这潘荷虽有一股果断决绝的劲头,但要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是及不上陆白水的。可或许是因为她的出身的缘故,这女子如同野兽一般,对于危险有些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虽说这种嗅觉也叫她接连自投险境,但至少在眼下,她紧皱眉头、紧紧地缩到墙边去了。

因为已经意识到……这李云心,该是个极度可怕的人。

在这样的人面前最该做的就是不说话、不乱动、问什么便答什么,才有保命的可能。

因而她听陆白水与李云心对话,便觉得遍体生寒,暗捏一把冷汗。

等陆白水再看她,这女子立即挤眉弄眼地使眼色。似乎很怕陆船主真将李云心惹恼了,连累自己也要遭殃。

她这么一番做派尽被李云心感知。

他的目光不曾从画卷上移开。手持笔,只淡淡地说:“你用不着急。我也要问你的——看起来你现在倒是猜到我是什么身份了。不如你给我这位陆兄说说看——说对了,也许有长生等着你呢。”

他给的“长生”,谁敢要?!

潘荷听了他这话——原本是瑟缩站立的——倒是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连连:“龙王……龙王饶命!龙王饶命!”

陆白水愣住了:“……什么?”

但李云心不理会他。他的笔又在纸上落了几下子,勾勒出几团意味不明的圈线。等潘荷磕了十几个头、额上都皮开肉绽了才道:“噫,我说福缘长生。你倒是说饶命——饶什么命?”

“……龙王在渭城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潘荷磕得头昏脑涨,倒是趁回话的时候歇歇,“渭城里龙王也对一个人说——”

李云心终于瞥了她一眼:“这些你们也知道?看来查得真是清楚。哼……你这个人。真叫人生气。”

他说了这句话才真正看潘荷一眼、停了笔。仿佛是要认真问这个问题,也仿是作画遇到瓶颈,打算分分心。

“前几天晚上,你跑来我舱里找我。”他看着潘荷,面无表情地说,“见了我说你是共济会的东海国掌事——没说几句话,就要动手杀我。哈……今晚跑去那个家伙的屋子里,进了门就脱衣裳。你告诉我——是他看着我比漂亮,还是我看着比他难看?”

潘荷便也像陆白水一样愣住了。

这愣,一方面是因为她头脑当中的那些记忆、因着李云心的这几句话,解开封印似的重新浮现于脑海当中了。另一方面……她不晓得李云心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试图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认真仔细地回想他方才的语气、神情。好弄清楚最终特意强调了两遍的“是他看着比我漂亮”、“还是我看着比他难看”这么两句究竟指代什么、有何深意。

但足足愣了两三息的功夫,也没能想得明白透彻,倒更觉得头脑里一团浆糊,不清楚该怎么答了。

李云心似是生气起来。他一瞪眼:“哦。所以说你现在是难以启齿——不想伤害我?”

潘荷听了他这话赶忙又磕头:“龙王饶命——龙王饶命——”

她从前早就听说过李云心的事情——林林种种,其实在共济会当中不算什么秘密。虽说偌大一个共济会,除了李云心的事情之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处理、要去做。但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已罕有为着一个“人”、长时间地动用大量资源的情况了。

且后来李云心在云山做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即便像她这种从前并不在高位的,也将这个近阶段的传奇人物的事情记到心里去了。

再由着她所知的那些消息、所拼凑出的“渭水龙王”李云心的形象……便大致可以用“喜怒无常”、“心机奇深”、“杀伐果断”来形容了。更知道他所到之处几乎皆为化为焦土,极难有幸免的。

他曾在渭城——数月之后渭城被焚毁了。

后来去了蓉城——很快蓉城也被乱军占据,烽火四起。

又去陷空山——那一个玄境大妖经营许多年的巢穴,便被拦腰轰断了。

再回他曾寄身的洞庭——也被毒水毒了个底儿朝天,至今方圆数十里之内还几无人烟。

然后在野原林里待了些日子——如今该是叫“曾经的野原林”了。

最终跑去了云山……云山落得个什么模样,人人都清楚了。

这个家伙身上笼罩着可怕的毁灭光环,撞见他的无一不倒霉。如今潘荷便在他的眼皮底下、且与他同称乘一船!

她几乎已经可以料定这艘船的命运了。

听了这样的一个人问出那么两个问题……她可怎么答?!

到这时候陆白水却是终于皱起眉:“你……李兄你……龙王?”

李云心便将目光移向他,咧嘴笑了笑:“我不是人。我是妖。不但是妖,还是——”

说到这里,身形猛地暴涨,正现出了他的神魔之身。还是真境的时候,他的神魔之身便因着境界的提升有了细微的变化——譬如原本苍青色的鳞甲顶端,都生出了金色的小刺。那一对血红的珊瑚鹿角,也变得仿是由许多锋锐光剑交叠而成的了。

到如今他已是玄境,这神魔之身的变化也更大了些。鳞甲之上的金芒愈发灿烂,额上的光角的分岔也渐少了,倒是越来越像那真龙额头的两对利刃一般。

他这神魔身一现即收,到底将后几个字说出来:“——妖中之妖、陆地上的龙王。”

“陆兄——如今结识了两个龙王。”李云心直勾勾地看着他,“倒是觉得哪一个才是真龙王?”

陆白水终于变了脸色。他接连退出两步去,看看潘荷,又看看李云心:“你……你是……”

如此脸色茫然地说了这几个字,又忽然站定了、皱眉:“……那么你之前说的那些,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李云心未现神魔身的时候,威势就已经颇为骇人。刚才又真身乍现,那可怕的气势更叫潘荷心惊肉跳,恨不能即刻藏身到缝隙里去。到此时再听陆白水说这些——这女子或是磕头磕得神志不清、或是惊骇得失了理智——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大叫:“你这个人是疯的吗?!你敢这样和他说话?!他是龙王、龙王!!”

叫了这些伸手就要拉陆白水、叫他闭口不言和自己一同跪下。

然而一整个晚上她遭受许多折磨惊吓,哪里是陆白水的对手。手指还没挨到这位海王的衣袖,便被陆白水猛一抖肩、生生震飞到一旁去了。

这一下,力道并不小。潘荷一时间只觉得手脚俱麻,没力气起身了。

可怜她这些天在船上苦苦钻营,到头来却处处碰壁、事事不在掌握。输给妖魔、修士也就罢了。如今竟又输在凡人的手上……仿佛谁都可以胜得过她,她引以为豪的一切都变成纸糊一般了!便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武家颂,一时间没来由地心中一酸……

终是像疯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李云心瞧她这模样,冷哼一声。陆白水瞧她这模样,却是又愣。但只愣了一息的功夫,仰天长叹一口气:“好、好、好……好一个陆上的龙王。只站在这里……就能把人吓疯了!你要听……我就说给你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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