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刚不作绕指柔

六月二十五日。

冀州,衡水县。

唐康与晓胜军都指挥使李浩、环州义勇都指挥使何灌率军至此,已有整整两日

之久。所谓“衡水”,其实不过是葫卢河流经此县一段水路之别名,又叫“衡漳

水”,或“横漳水”,当地人也称之为“长卢河”,或者“九曲水”、“苦河”,

因为葫卢河是自西南入境,自东北出境,在衡水县境内巡厕百转,而河水又咸又

苦嗽有此别名。这衡水城便位于葫卢河以南一二十里,北距深州城,不过区区五

十里。站在衡水的城墙上,甚至可以清晰的望见深州城中燃起的烽火。

但更加族天蔽日的,却是遍目可见的契丹骑兵!

唐康、李浩、何灌都判断不出,对岸到底有多少的辽军。辽军甚至已经占据了

葫卢河下游的下博古城与下博桥,轻骑随时可以深入冀州境内。唐康与李浩选择屯

兵的原因,相是因为衡水县境内的袁谭渡还在宋军的控制之中。衡水知县是个精干

之人,在辽军进犯深州之后,便将县内所有的船只征集起来,藏于县城西南二十里

的北沼之中,此时宋军若要北渡,只需将船只相连,搭上木板,便可以迅地造出

一座座浮桥。

然而,当他们真的到了衡水之后,无论是唐康,还是李浩,却都胆怯了。他们

只敢用三五艘渡船,载着一些哨探渡河,探听虚实。

唐康、李浩每日与鹰下诸将会议,众将皆是懦懦不敢言。

何灌倒是力主渡河,但他虽为环州义勇都指挥使,实则论阶级不过一区区宣节

校尉,晓胜军乃是教导骑军,阶级较寻常禁军要高,军中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也多半

可能便是宣节校尉:论出身则他虽是武选电身,然却不过在河东做巡检,虽曾得韩

填赏识,然而却是由判太原府吕惠卿所荐,打到环州义勇,虽然也是一只西军劲

旅,却终究有点儿不入流,更加无法与身为大宋骑军教导军的晓胜军相提并论。他

人微言轻,甚互阵唐康真正的使命是什么都无资格知道,只能奉行命令,他的意

见,实很难影响到唐康与李浩的决策。

这一日清晨,何灌照旧率领着三十来骑亲兵,沿着苦河巡察敌情,他们一路缓

缓而行,到袁谭渡时,己是快近中午。唐康与李浩早派了一个指挥的晓胜军在渡口

把守,何灌到时,这些晓胜军正架起了锅子,在那里烧火做饭,隔了老远,他便闻

到一阵阵诱人的酒香、肉香随风飘来,何灌顿时大喜,对亲兵笑骂道:“这些个晓

胜,怪会过日子。咱们也分一盅去。”

众亲兵都是高声欢呼,驱使着坐骑,朝着渡口紧奔去。众人在袁潭渡下了马

将战马拴在河边的柳树上,把守渡口的一个副指挥使迎了出来,将河灌等人请进

去。原来这些晓胜军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头整猪,还有十几坛好酒,正在此打着牙

祭—何灌心里头其实明白,殿前司诸军的军纪,远不如西军。在西军,战前喝

酒,那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在晓胜军,却是司空见惯。至于这头猪,或许是偷

或许是抢,或许是买,都有可能。熙宁以前,宋军虽然一直严申军法,但真的大军

出动,别说偷抢百姓财物,便是**杀伤,也终是难免。当年石越治陕之时,对西

军严申纪律,曾经一日之内,杀了一百名犯事兵将,因此至今西军纪律依然严明。

但殿前司诸军却没受过这种整肃,军纪虽不算深坏,却也只是相对而言。虽然一天

前唐康才处死了一名强*奸民女的陪戎校尉,但却已经招致李浩的极大不满,因此对

于顺手牵羊、强买强卖之类的事情,便连唐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此,何灌更加不会去多管闲事。何况他与鹰下的环州义勇,大抵都是好酒之

人,此时不受军法约束,更是乐得自在。那边的指挥使请了何灌过去,同坐一桌

又送了一锅肉几坛酒过来,他的亲兵们便找了棵大树,围成一圈,席地而坐,自开

一桌。

“仲源兄!”那个晓胜军指挥使是豪侠爽快之人,酒过三巡,便已和何灌称兄

道弟,直呼起他的表字来,“俺听说你也是个英雄豪杰一”何灌一时愕然,便听

他又说道:“这可是咱们刘振威亲口所说,说仲源兄的神射,是大宋六十万禁军第

一人!”

何灌知道他口中的“刘振威”,说是乃是晓胜军第二营都指挥使、振威校尉刘

仲武,也是西军出身,参预付作夏之役—不过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指挥

使,直到战后才积功升至致果副尉,绍圣初年时他因率所部平定灵、夏境内的小股

叛乱,从此官运亨通,调任晓胜军,做到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成为西军出身的年

轻将领中,又一个前途无量的人物。

刘仲武是西军出身,又曾经在径原领兵,对身处环庆的何灌有所了解,自是不

足为奇,但何灌听这指挥使说刘仲武夸他箭法第一,饶是他素来自矜神射无敌,也

不由得大吃一惊,忙道:“这是子文将军过誉了。”

“哎—”那指挥使一面喝酒,一面拍了拍何灌的肩膀,笑道:“仲源兄又何

必过谦?子文将军是随便说人六十万禁军神射第一的么?”他说着,生怕在座几个

校尉不信,又口沫横飞的问道:“你们是不是也不信?是不是不信?”

他见那几个校尉口中诺诺,脸上神色,自是不免不大以为然,一把拉着何灌手

臂,道:“仲源兄,你将那一箭射入坚石的神射,给这些个村夫露两手!”

“什么?”那几个校尉这时不免也吃了一惊,有人便将信将疑的问道:“俺只

听说过汉朝飞将军李广、唐朝的薛仁贵有这本事?果真有人能箭入坚石?”

“你们这些个村夫!”那指挥使喷着口水,仿佛在说自己的事迹一般,“这可

是子文将军亲口说的,那是仲源兄在火山军还是苛岚军做巡检时的事。尔等可知

道,那些个契丹人,老是越界来打水,仲源兄便亲自与他们划了界,不许他们过

来,结果那些辽狗不自量力,兴兵来犯,仲源兄单枪匹马应战,辽狗在高处,仲源

兄便在低处,张弓连射,箭箭中敌,有几枝没中的,全部射进崖石,吓得那些辽狗

屁滚尿流的跑了一”

他说得手舞足蹈,仿佛是自己亲眼所见,虽多半是事实,何灌亦不免略觉尴

尬,他几度想要打断他,但他根本不容何灌插嘴,说完见那几个校尉张大了嘴,仍

是不敢相信的样子,他竟是比何灌还生气,转头又一个问着何灌:“仲源兄,你的

弓箭呢?可带来了?给这几个村夫见识见识,叫他们拉拉,这几个村夫每日都自吹

能拉三石弓的二”

何灌越为难,他见着这个指挥使盛意拳拳,那几个校尉也是一脸的期盼,但

他却是有规矩的—但凡神射手的弓箭,轻易都是不肯给别人碰的。体唐康想见识

下他的弓,亦被他婉言拒绝了。可是他相是深知这些武人,他们可不to唐康那样的

士大夫善解人意,他们好意请他喝酒吃肉,又是好意想看看他的弓箭,若连这他都

要拒绝,势必引致误会。

他正寻思着设法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件突的事情却替他解了围—苦河

对岸,突然传来一种种急促的角声、马蹄声、弓弦拉动声、箭矢破空声,还有此起

彼伏的契丹人的大喊声。

众人连忙丢了筷子、酒杯,各去取自己的弓箭、兵器。何灌曾在火山、苛岚任

巡检,听得懂契丹话,他听力夕栖件,须交,便已听清对岸的契丹人喊的都是:

拦住他!”“抓住他!”“休叫他跑了!”

他虽被河对岸的草木遮挡了视线,心下却已知必是契丹要拉截什么人,当下高

声喊道:“快,准备渡船,摇我去对岸!”

几个晓胜军犹疑的望了他一眼,那指挥使已是大声催道:“快点!听何大人

的!”

他的命令一下,马上便有一艘渡船摇到渡口边,两个晓胜军节级举着长盾蹲在

船头,船尾却是一个本地的船夫在摇稽,还有个百姓装束的人,举了扇门板,权当

盾牌,遮护船夫。何灌也不罗锐,取了弓箭,跃身上船,那船夫便摇着船,向河对

岸缓缓驶去。

渡船行至河中之时,北岸的情况渐渐看得分明。果如何灌所料,乃是数十骑契

丹骑兵,正在追捕两个宋军校尉装束的人。那两个宋军校尉一个骑枣红马、一个骑

白马,边往南面疾驰,边引弓还击,跑得较南的那个校尉显是已经看见了何灌的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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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高兴得在马上挥手高呼,不料一个分神,被辽军射中坐骑,便听得那些契丹人

出一阵刺耳的欢呼,那个校尉摔下马来,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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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划快点!划快点!”何灌急得不停地大声催促着船夫,但那船夫早已

倾尽全力,渡船度有限,却是快不得半分。

而北岸的追逐仍在继续,余下的那个骑枣红马的校尉经过同伴坠马的地方,稍

稍放慢了一下,何灌听到他出一声悲吼,便催马疾驰,心中一沉,已知那个宋军

已是不活了。他目算着距离,眼见着那个幸存的宋军驰至河边时,他的船也很难赶

到对岸,心中更是焦急。

但那个校尉却是出乎意料的机智。他快至河边时,便不再引弓还击,而是将弓

箭全部抛弃,然后一面急驰,一面便在马上卸甲。

“聪明!”何灌在心中大赞,果然,那校尉到了河边,已只有胸甲一时难以卸

去,他飞的跃身下马,将身子藏在马后,飞快的卸去最后的胸甲,纵身一跃,便

跳进水中。

顿时,何灌身后传来一阵欢呼之声。他也是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张弓搭箭,对

准了北岸,一面心里默算着,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一右手手指一松,一个羽

箭从他手中疾飞而出,然后穿过了驰在最前面的那个契丹的胸口。

身后的欢呼声更大了。

但此时何鸿己纤完全听不见身后袍泽的声音,当他的箭搭上弓弦之后,他整个

人便与手中的弓箭溶为一体,他只是从容而优雅的张弓、搭箭,然后射,看见对

岸的契丹人,随着他的弓弦响动,而一个接一个的应声落马。

他并不是那种百百种的神射手,而是另一种让人恐惧的神射手。他的箭,有

时竟会贯穿一个穿着重甲的契丹骑兵,然后再夺去他身后另一个契丹人的生命!

何灌并没有感觉到,很快,苦河的两岸,不再有呼喊,不再有欢呼,而是变得

鸦雀无声。

他只是看到北岸的契丹脸上的惊讶、恐惧,然后看见他们带着不甘,但却畏惧

的缓缓后退,直至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这时候,何灌才小g";翼翼的,’蒋他的弓箭重新挂好。

他转过身来,船蓬里一个湿涟涟的年青男子正在朝他微笑,眼睛里有无法掩饰

的钦佩。他看见他朝自己抱了抱拳,“在下开封田宗销,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田宗销?”何灌感觉自己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低头思索了一会,才抬起

头来,惊道:“田宗销!原来足下便是阳信侯的长子!”

唐康直到当天的傍晚才知道田宗销突围渡河请援,也因此一并知道了何灌单舟

却敌的神勇。这日白天,他与李浩去了北沼的一个村庄拜访一位隐士,据说这个隐

士不仅是冀州第一名医,能妙手回春,而且还精通六壬之术,是个占卜神算。虽然

儒家讲“敬鬼神而远之”,不肯将自己的命运与人世之间交付鬼神之手,但一般的

人,对占卜卦相,却仍然是抱着一定的信仰的。而领兵的将领,则更加如此—其

时辽军与西夏固然每战必卜,大宋朱仙镇讲武学堂,也有专门的先生教援奇门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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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加王太乙之术,枢留院编修的《武经总要》,也有相当的篇幅,是专讲此类奇

术的。不论如何,此类学问当中,至少也的确包括了相当的天文知识与心理暗示

尤其是世间终究是有一些此道高人,不管他们是真的拥有神秘的力量,还是只是操

纵心理、观察入微的高手,但这些人的存在,己纤尸以让一些将领对此深信不疑。

因此,唐康虽然将信将疑,但李浩对此却深信不疑。此时二人徘徊于苦河之

南,犹疑难决之时,找个世外高人来占卜决疑,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一种选择。

但不幸的是,唐康与李浩到那个隐士隐居的村产夕时,才知道原来那位隐士已

经去逝半年了。只不过因为他所居的村产是在北沼偏僻之所,消息流通不畅,因此

连衡水县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其实当时的士大夫大抵都会一些占卜之术,《六壬神定经》之类的书籍,唐康

自己也读过,只不过他曾经悄悄应用过几次,却是从未准过,因此他也颇有自知之

明,从此便绝口不提此事。他平生无论遇到多艰难的事,也极少求神拜佛,此番白

跑一趟,更觉自己无缘,沮丧之余,倒也彻底绝了这种念想。

回到衡水后,李浩决定自己去沐浴更衣,亲自占卜。唐康却连茶都没顾得喝上

一口,并赶忙请田宗销来见他。

二人本是素识,唐康尊田烈武以师礼,与田宗销便是平辈论交,两家往来密

切,这时候谈起事情来,倒也方便,既不必拘礼,又无所忌讳。田宗销便一五一十

的向唐康介绍着深州的局势。

自深州再度被围至六月二十五日,已近十日。在这段时间里,深州与拱圣军经

历了最严峻的考验。辽军蜀道深州粮多而城小,利于急攻而不利于久困,因此自再

度围城的那日起,对深州采取的,便是持续不间断的猛攻之策。

辽军抓来大量的百姓,在城的东、西、北三面都垒起了土山,制造了大量的云

梯,还有几架撞车、抛石机,并且还调来了火炮,所幸的是,不是专门攻城的神威

炮,而是普通的仿制克虏炮。在这些攻城器械的帮助下,昼夜不停的攻打着深州。

而深州能用来反击的,不过是两架赶造好的抛石机与两架床子弩。幸好再次被围前

补充的火药挥了作用,深州的工匠们,造出了各种各样的简易爆炸火器,用来协

助守城。除了霹雳投弹、火药桶外,他们还造了一些的简易炸炮,对于守城十分有

用,趁着半夜悄悄出城埋于城外,特别是城门以外的区域,白天当辽军开始攻城之

时,佰往往会遭受意想不到的打击。但辽军将领相是栖厉害的人物,他们很快就想

到了应对的方法,残酷而简单,他们在攻城之前开始大量驱使俘虏的百姓走前面

结果反而给守城的宋军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幸好在宋军停止制造使用炸炮,并且用

行动证明他们不会因为辽军的残暴而屈服之后,辽军也并没有坚持这种残酷的战法

—不管怎么样,契丹人本身仍是一个相对较文明的种族,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深

州的宋军则又明了一种可以喷火的火器,这对于抵御云梯攻城,极为有效,甚至

远比爆炸性的火器有用一

辽军变着法子的攻城尸姚咒则随机应变。在守城方面经验丰富的宋军虽然不会

输给契丹人,但是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却是无法弥补的。连续的强攻让辽军伤亡惨

重,而拱圣军也接近崩溃。如今拱圣军已经伤亡过半,能够勉强作战的士兵不过

四千人,甚至连姚咒也差点动摇—若非两天前现援军到了衡水县,姚咒几乎就

要下令弃城突围。

但他们等了两日,却觉援军并没有渡河!

因此,姚咒才令田宗销率十名死士半夜出城,突围请援。

结果,只有他一人活着过了苦河。

田宗销的介绍,计唐康面红耳赤,既羞日愧_在说到他们等了两日而援军却按

兵不动之时,田宗销的眼睛中,并没有半点责怪埋怨之意,相反,唐康甚至能感觉

到他的理解。在这点上,田宗销继承了他父亲的胸怀与气度,而这却计唐康尤其的

无地自容。

他欲待解释两句,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望着田宗销的眼睛,竟不知如何错

辞。

“唐大哥,方才听何将军说是你亲自领兵前来,实是让我喜出望外。”田宗销

欢快的说道,他是完全的信仔唐康,相信他绝对不可能见死不救。

“哦,我还带了一封姚太尉的书信,是给援军的主将的,见到唐大哥,我差点

忘记了一”田宗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双手递给唐康。

唐康接过书信,小心的打开火漆,取出信来,跃入眼帘的,是姚咒那刚劲的大

字。他低声念着:“一吾之必守深州者,非有奇谋也。吾以为二十年来,两国交

通,前古未有,辽之知宋,犹宋之知辽,两强争胜,实无奇谋可用,惟勇者可胜!

深州者,河北之中,其势不可让也。北朝谓己强,大宋又岂得甘为弱一”

“两强争胜,惟勇者可胜!北朝谓己强,大宋又岂得甘为弱?”唐康喃喃重复

着姚咒信中的话语,心中大受触动,“我率军万余虎黑而来,岂能临战而惧,坐壁

上观?!”

正想着,却见李浩兴冲冲的闯进帐中,高声笑道:“康时,好卦,好卦!”

“唔?是何卦象?”

“是第十八卦,蛊卦!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李浩高兴的

说道:“我查付历书,七月三日是甲申日,先甲三日,六月月小,咱们二十九日渡

河!”

“不必!”唐康望着李浩,“咱们今晚便渡河!”

“什么?!”

“后甲三日,二十二日是甲戌日,今日正是良辰!”

“这一来得及么?”

“万事俱备,来得及!”唐康望望李浩,又望望田宗销,“咱们连夜渡河,正

是出奇不意,打辽人一个错手不及!”

【1〕按:此处是李浩机械的解释卦辞,实则“甲”不必理解为“甲日”,

亦有数之,事之始之意:大川亦不必理解成河流。后幸唐康不过顺水推舟,读者

不必以为唐康时连孔颖达的汁疏亦未读过。便是李浩,亦非读书不至,不过专事附

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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