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过来。”秦阳走过去低声问:“何事?”
“孟志队长在府衙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事,但他不是我军将士,进不来,我刚才巡营认出他,他托我来报讯。”
新秦家军防卫极严,平时巡查盘问更是仔细,外来人想见秦阳,难于登天。
秦阳轻拍李四肩膀:“别急,冷静下来,带我去见他。”
他哭笑不得,自己属下的情报头子,居然没法子来向自己汇报急事,看来得给太阳的成员们一些出入令牌之类了……
李四这才镇静下来,带着秦阳匆匆去见孟志。展昭、匡伯和等亲卫见状,连忙远远跟了上去,以防意外。
秦阳奔出府衙见到孟志,大吃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久经训练的岚影成员会惊慌失措。
孟志全身被汗水湿透了,脸上又是尘灰又是汗水,脸色苍白得吓人,旁边一匹骏马已口吐白沫,倒毙在地。
“老大!”孟志一见秦阳,泪水就哗啦啦地直涌出来:“我们对不起你!”
秦阳见周围兵士都望过来,急忙将孟志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了?”他自小与孟志一起长大,从未见过他如此悲痛失措,不由心脏急跳,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浓烈。
孟志哭着低泣道:“月儿妹妹快不行啦!”
“什么?”秦阳脸色骤变,一手揪住孟志的衣襟:“你再说一次?”
孟志堂堂七尺男儿,本来从不掉眼泪,此时却是泪流满脸,哭得稀里哗啦:“月儿妹妹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天天熬夜处理政务,我们怎么劝她都不听,三天前她在风雪中指挥救灾工作时忽然晕倒了,高烧不退,我们找遍方圆百里的名医看过都救不醒她。城里最好的大夫说……说……月儿妹妹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大概只能再熬这两天了……”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
秦阳如五雷轰顶,脸色刷地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只觉得头晕眼花,全身发软,竟站立不稳。
一个小身影如箭般蹿过来,紧紧扶住他。
秦阳耳边似远似近地传来夕岚焦急的声音:“阳阳,阳阳你怎么啦?”
展昭也飞奔过来,扶住秦阳手臂。
秦阳用力咬破嘴唇,满嘴血腥的终于令他稍微冷静下来。
他吩咐展昭:“他是我兄弟,带下去好好照顾。同时准备快马,我要出远门。”展昭马上吩咐下去,匡伯和及众亲卫急忙遵命而行。夕岚见状,眼珠一转,追上匡伯和低声说了几句,匡伯和点点头。夕岚这才放心奔回来扶住秦阳。
孟志挣开亲卫的手:“老大,我也要回去!”
秦阳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体力透支严重,要休息。”
“我……”孟志还要再说。
“孟志!”秦阳瞪了他一眼,孟志吓了一惊,顿时不敢再反对,任由亲卫扶了他下去休息。
“展兄,送我回议事厅。”他竟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秦阳这辈子经历过数次生死大战,好几次都已半只脚踏入死门关,却从未试过如今日这样恐惧,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遍布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他眼前一团黑雾,头晕眼花,勉强在展昭和夕岚的搀扶下回到议事厅。
一众谋臣武将第一次见到秦阳这个样子,吓得不轻,艾铁、杨再兴、罗延庆等大将急忙奔过来:“统领大人怎么了?”
秦阳摇摇手,深吸口气,努力定了定神,他环视众人,见大家都满脸紧张关切,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事,不用担心,我有急事,要马上赶回太阳城。我不在期间,该战该守,由艾指挥使、杨指挥使、欧阳先生和公孙先生商议决定。”
众人不知情况,见他如交托后事般,都忐忑不安。
秦阳见状,暗自苦笑。
秦阳,你是一军之首,更是一个势力的头儿,怎么可以这样自乱阵脚?
他心里完全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但一想到月儿病危,他便如陷身于无边的黑暗中,全身冰冷,怎么也无法保持冷静。
秦阳再次咬破嘴唇,勉强定下神来,他轻轻推开展昭和夕岚的搀扶:“我妹妹秦如月病危……”说到“病危”二字,他再次眼前发黑,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他勉力支撑,继续说道:“我要回去救她。诸位不必担心,有我在,她肯定没事。我不在期间,诸事拜托你们,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不在。刚才我那个兄弟最擅长模仿我的声音,你们充分利用一下这点,应该没多少人能察觉。”
公孙策和欧阳修脸带担忧,动了动嘴,似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回答:“遵命!”
这时候谁都看出秦阳只是在勉力支撑安排事宜,与其提出异议,不如听令服从。
待得秦阳匆匆安排好各项事宜,匡伯和进来回复,说已备好骏马和马车,建议统领大人先坐马车边休息边出城,再换骏马赶路。
秦阳暗赞一声这小子真聪明,他带着展昭、夕岚上了马车,匡伯和又带了两名亲卫牵上备用的二十余骑骏马先出城外准备。这次秦阳只带了五名亲卫,其余的都按他的吩咐留下来,避免有人发现众亲卫都不在产生疑心。
马车朝着麻城外飞驰而去。
秦阳坐到马车上,展昭和夕岚一左一右护卫在身边。夕岚站起来,轻轻将秦阳的头抱入怀中,柔声安慰说:“阳阳,放心,没事的,有我在呢。”
她声音极是娇萌,却有股说不出的温柔。特别是那双明亮清纯的大眼睛,充满了如成熟少女般的深情与怜惜。
秦阳只觉得疲倦到极点,他闭上眼睛,任由夕岚抱着。
在马车的摇晃中,他的意识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被师母徐氏呵护着。
夕岚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手绢帮秦阳拭去额上的冷汗,整理被汗水沾湿的头发,就如同照顾最亲爱的小弟弟般温柔、细心。
一旁的展昭看得呆了,他见惯了夕岚活泼可爱的一面,现在却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小姑娘远比他想像中要成熟得多。特别是她脸上的温柔神情,哪里像一个九岁多的小姑娘,简直像是抱住挚爱恋人的成熟少女。
展昭不敢多看,低头望着车厢的地板。
他忽然发现,原来这小姑娘对统领大人那份深深的依恋,是源自于发自内心的爱意。这份爱意融合在平日类似于天真无邪的幼女话语中,平时只会使人觉得很可爱,并没有深思,但此刻回想起来,里面蕴藏的深厚感情,竟不输于任何陷入爱河的少女。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早熟的小姑娘,原来世上真有这么真挚的爱情。
真真正正如书上所说:“即使你注意不到我的爱,我也会默默地陪伴在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痴情待自己的姑娘?
展昭望着起伏的地板,不由得痴了。
秦阳睡着了,睡得很沉。这些天他看似运筹帷幄、神机算妙,数次大战都以少胜多,用出人意表的诡谋攻城掠地,但当中的压力与心力交瘁又有几个人懂?只是秦阳性子坚韧,未曾吭过一声,也未曾休息懈怠过。但月儿病危的消息却完全瓦解了他的精气神。心中一直为之努力的对象忽然要离他而去,那股仿佛被抽空了灵魂支柱的无力感,使他陷入到深深的疲惫中。
他征战天下,虽说是为国为民,归根到底却是为了两个妹妹。如果月儿不在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世界。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到自己心底里最真实的感情。
月儿在,他便在,月儿亡,他也会一起死。太阳是会永远照耀着月亮,不管是在人间、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月儿……”在睡梦中,他也喊着这个永远藏在他心灵最深处、从不曾磨灭的两个字。
夕岚眼眶湿润了,她幽幽叹了口气,恍如低声喃语般,她将脸蛋儿贴到秦阳的脸上,轻轻道:
“没事的,小弟弟,有我在呢……”
短短的十个字,就像有着神奇的魔力,让秦阳紧皱的眉毛舒缓开来了。
太阳慢慢西斜,没入夜色中。马车一路狂奔,已过了大别山,进入寿州境内。
夕岚一直没叫醒秦阳,只是让展昭叫马车继续加速赶路,又让匡伯和等人带着替换的二十余骏马飞快跟上。
她安排得井井有条,竟似比展昭这个内军兵马使还像长官。展昭更是暗暗称奇,爱情真的可以让人成长得如此之快?
麻城距离太阳城近千里,天色微亮时马车却已抵达庐州境内的舒州,已走了近半的路。
秦阳睁开眼睛时,天已大白。
夕岚抱住他的头,把小脸蛋贴在他的脸上,睡得正香甜。
秦阳感激地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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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丫头,真是难为她了。
他马上盘膝运功,力求尽快恢复最佳状态。
两炷香后,他叫停马车,抱着夕岚换上黑骠马,带着展昭等数骑亲卫,向着太阳城狂奔。
月儿,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