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凌晨到现在,时钟的时针差不多转了两圈,而在这二十几个小时里,罗拉一直在写剧本。虽然这并不是她的初衷,但是,只是观海已经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所以,她只有用全心的投入剧本创作来缓解脸颊和手上因为烫伤所带来的疼痛。
被烫伤的部位……不,主要是脸颊上的烫伤,刚开始还只是刺痛,渐渐的,烫伤部位的皮肤开始抽紧,变得紧绷,稍稍有点表情就会有撕裂般的剧痛。看来只将手部的烫伤包扎起来,脸颊上却任性地只涂烫伤膏而拒绝包扎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知道脸上烫起的水泡会不会留下疤痕?不过,幸亏自己想照的照片已经照完了,否则,就又多了一件遗憾的事情。
想到这里,罗拉从信封里把那张日后用来做为遗像的照片又拿了出来。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罗拉觉得很满意,这是很完美的一张照片,还真是要感谢张晓呢。只是……
罗拉抚摸着照片里的自己,感觉似乎比平时的自己多了几分灵性,看上去稍显可爱,但是,那种表情却并不像是自己会有的表情。
不像自己?罗拉摇了摇头,仔细想想,这段时间里,似乎已经做了太多不像自己的事情。
首先……居然会默认了鲁宾的做法,没有强烈的反对;其次……居然接受了鲁氏兄弟,甚至在更早之前就接受了鲁辰逸;然后……居然会去见鲁艾惠茜,都被她伤成这个样子,明明足以告她刑事伤害了,可是自己不但忍了下来,甚至还没有责怪她、恨她的意思。
也许……是自己太贪心了也说不定……所以才会在这段时间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最初只是想与父亲缓和关系,然后就想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剧本,接着又希望可以看到电视剧上映,甚至还在想可以和父亲一起观看大结局……现在,又在想被鲁艾惠茜和鲁氏兄弟接受……
人还是不能太贪心啊,自己就是太贪心了,所以,老天才会忍无可忍,收起最后一丝恩泽之心,转而将过于贪心的报应降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主宰人类的神,那就请万能的您原谅我的罪吧,现在的我,只求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安静地完成我的剧本。
可是……罗拉想起鲁艾惠茜阴鹜的目光和笑容……看来,“安静”是不可能了,希望鲁艾惠茜就算报复也不要冲着《心之绊》就好了。不论发生什么事,《心之绊》的拍摄,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杀了你……
罗拉又想起那天感受到的杀气,那又是怎么回事儿?是谁呢?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以前从未感觉出来呢?难道是那个人将那么强烈的杀气完全地掩藏起来了?
一想到身边还有这种让人防不胜防的伪装者,罗拉就感觉不寒而懔,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罗拉又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罗拉摇摇头,多想无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脸何时能恢复吧。罗拉走到镜子前,脸上烫伤的部位已经开始结痂了,干干皱皱的,丑陋得令人作呕。
突然觉得如果不喝一杯酒,心中的慌乱不堪就不会停止。于是,罗拉拿起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只是几句话而已,牵扯着臉上的结痂带动半个脸颊,直至太阳穴都痛了起来。
侍者推来一辆非常豪华的三层送酒车,上面罗列着不同国家、不同年份的红酒供罗拉挑选,罗拉示意侍者将酒全部留下,在侍者诧异的目光中,速速付了小费让他快点离开。
侍者的诧异表情,如果说之前是因为罗拉将二十多种价值不菲的红酒全部留下,那么之后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罗拉那张看起来十分诡异的脸。
对于后一个原因,罗拉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她才特意将房间的灯光调暗,可是,因为付小费时的近距离接触,还是被侍者看到了会让他心有余悸的这张脸。
侍者离开后,罗拉站在送酒车前,仔细挑选着自己第一个要品尝的红酒。
昏暗的灯光下,暗红的酒色显得妖娆诱人,罗拉对着灯光抬起酒杯,看着玻璃杯中摄人心魄的血色。
原本罗拉还是一脸沉醉的表情,可是渐渐的,她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当她确定酒杯上的映出的人影是谁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拴不牢篱笆放进来野狗……”
“为什么要躲起来?”谟站在罗拉身后问道。
罗拉低下头,反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她的脑中在考虑如何让谟在未看到自己的脸之前尽快离开。
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特意跑这一趟,但是,自从得知罗拉近期不会参加拍摄之后,他就隐约地感觉到罗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也许,就是这种忐忑不安促使他一定要来看看。
因为知道罗拉的房间号,所以谟并未经过前台,幸好如此,不然谟一定会被告之罗拉已经离开的假消息。谟到了门口刚要按门铃就看到侍者从房间里出去。侍者看到来访的人是谟,也就未进行阻拦。谟从侍者的表情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误会谟是来与罗拉约会的,毕竟二人传过绯闻。而且,自从《心之绊》的发布会之后,网络上疯传的最佳明星伴侣排名,占据第一位的就是谟和罗拉。不过,又幸好有这些绯闻,谟才能顺利地进入罗拉的房间。
“你遇到麻烦了?”谟没有回答罗拉的问题,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他只是追问着他在意的事情。
罗拉急忙放下酒杯,拿起摇控器,把房间里的灯完全关掉。黑暗之中,罗拉以戏谑的口吻,继续反问道:“你想和我上床吗?”罗拉觉得只要这么做,谟就会摔门而去。
谟讨厌这样的罗拉,讨厌那样的语气,如果换作别人,如果换作之前,谟肯定会愤怒的离开吧,可是……谟站在原地,努力想在黑暗中看清楚罗拉的样子。罗拉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吗?她究竟为什么要让自己离开?她又在隐藏着什么?她的动作完全泄漏了她的急切、她的不安。
她一定是心中有鬼!
他怎么还不走?罗拉心中越来越不安。就算罗拉不想承认,但是,谟对于罗拉的性情似乎越来越清楚了。
谟沉默了片刻,即向房门的方向走去。
罗拉松了一口气,在心中祈祷着他就那样不要回头,继续走、快点走、再快点、就那样一直走出房间,不要再来。
果然啊!谟笑,罗拉的呼吸声出卖了她。很明显的,她在以为谟在走了之后,着实松了一口气。
原本黑暗的房间,一瞬间亮了起来,原来,谟走向房门不是为了出去,而是为了打开房间里的灯。
罗拉毫无心理准备,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一时之间愣在那里来不及反应。
谟笑着,笑罗拉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完全没有想到谟会这么做吧。怎么说谟也曾在这个房间里住过几天,当然对这个房间里的设施了若指掌。
可是……
当谟看清楚罗拉之后,他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到谟的表情,罗拉才惊觉自己的脸已经一览无遗地曝光在谟的面前。罗拉迅速的转回身,不想让谟看到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你……你这是……”这就是罗拉拼命在隐藏的秘密吗?这就是罗拉想要赶走他的原因吗?
“把灯关上好吗?”罗拉声音颤抖地恳求着。
谟听到后,立即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黑暗中……
两个人沉默着……
“对不起……”声音虽小,但是,在如此安静的空间里,谟的话清晰可闻。谟知道是他太过于唐突了,虽然他是真的觉得对罗拉很抱歉,但是,现在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完全没有意义。
“……我……真的被人憎恨了……”罗拉叹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怨恨才会伤她如此?不过,就像罗拉她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她确实做过很多遭人怨恨的事情。可是,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人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报仇雪恨。
“你……不要紧吗?”话一出口,谟即觉得他的这句话更是没有意义。可是,如果现在不说点什么,那么,也许罗拉就再也不会开口。
“嗯~?不要紧吗?”罗拉重复着谟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可这一笑,又害得她的半张脸痛得要命,罗拉连忙收起了笑容。摸索着,罗拉拿起刚刚打开的红酒,将一整瓶酒全部灌了下去,才自嘲地说道:“我想……不要紧吧……大概……不过呢,我并不乎这张脸会如何,幸好这些伤是昨天才发生。”
谟不明白罗拉的意思,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脸?幸好是昨天才发生?如果早几天发生又怎么了?还不都是受了伤了吗?谟的脑中突然闪过那张黑白照片,罗拉的话是否指的是这个?因为前几天已经把照片照好了,所以她才不在乎她的脸伤成这个样子?
“你的不在乎……是因为你的照片已经拍完了吗?”谟问道。
罗拉摇了摇头,暗自赞叹谟的敏锐。
“你的不在乎……是因为你的照片已经拍完了吗?”谟又问道。
“嗯~?嗯……大概……吧……”罗拉揉了揉太阳穴,不好了,头好像有点晕了,只一瓶红酒就醉了么?
“你的那张照片,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拍的?”谟再一次追问着罗拉,今天,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搞清楚,谟可不是把宝贵的时间都用来管闲事的那种人。虽然心中总是隐约地觉得不能放下罗拉不管,但是这种婆婆妈妈的感觉让谟既生气又烦燥。谟看着黑暗中罗拉的方向,一记猛料直言不讳地问道:“那种照片,只适合作为遗像吧?”
罗拉全身一震,强烈的无力感向她袭来,手中的空酒瓶慢慢地下滑、下滑,最终“砰”的一声跌到了地上,滚到了一边。罗拉几乎站都站不住了,她摇晃着身体转回身,指着谟的方向像疯了一样的笑着,完全不顾及脸上的结疤已经裂开。
“呵呵呵呵……没错!那张照片我就是用来当做遗像的,你猜对了,这样你就高兴了吧?呵呵呵呵……没错!遗像!遗像……让我再来主动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快死了……我快死了……最多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哈哈哈哈……八个月……哈哈哈……”罗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咸咸的泪水滑过臉颊上裂开的结疤,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罗拉觉得她的头痛得快要炸开了。罗拉抱住自己的头,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把每一根头发连根拔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摆脱比肉体疼痛更加让她无法承受的,来自内心深处死神带给她的百般折磨。
“啊——!”罗拉彻底崩溃了。
黑暗之中,罗拉惨绝人寰的叫声,令谟毛骨悚然。